发条新娘 第204章

　　“……我明白你这套魔法的操作了。”

　　轻轻叹了口气，卡莲将目光从死胎身上移开，语气平淡地说，

　　“既然梦想花已经生效，那我只要用【五色神光】和你联手推动仪式，很快就可以把它彻底消灭，而且它绝对不可能反抗。”

　　这死胎本就是从虚无中意外诞生，用时间魔法让它回到未出生的状态，自然就算是不存在了。话虽如此，要想完全毁灭掉这个死胎也很困难，因为它本就是未诞者，本来就不存在。它是汇聚因缘巧合而生，相同的因缘巧合就能让它再次出生。

　　所以卡莲才会想到使用【五色神光】。这至上的功法同样源自孔雀王，不仅能够镇缚世间万物，而且更是死与毒害的克星。只要结合到伟大工程之中，应该就能把死胎彻底封印在虚无之中。

　　这恐怖又悲哀的东西，无法死亡，却又没有生命。

　　卡莲虽然怜悯它，但她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如果让它继续存在下去，它只会不停唤起亡灵，带来死亡。既然如此，还不如尽快将它埋葬回归虚无。这样对大家都好。

　　然而海登听见她这番话却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啊？

　　“埋葬的可以被挖出，沉在海底的也可以被捞起。封印这种东西从来都不靠谱。如果放着这东西不管，只是把它倒带封印，没准哪天又会被人用伟大工程拉出来，惹出更多麻烦。”

　　海登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那被伟大工程力量束缚住，不停颤抖的可悲死胎，

　　“况且，这死胎有害也不是它自己的错。人不应该被自己血脉的业障束缚，你不是经常这么说吗？”

　　这话一时间就让卡莲瞪大了眼睛。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是要用复活术吗？但这个死胎并不是真的死了，而是没有出生过，是存在的根本出错了。这不是给它注入生命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她语气很冷静，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流露出了一些她压不住的心思。这就让海登忍不住笑了。

　　“我只是想给它创造一些未来。”

　　他说到这里，故意耸了耸肩，

　　“毕竟我不喜欢杀婴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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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海登迅速和卡莲交流了一下，然后两人就开始执行这个计划。

　　这也是为什么海登必须召唤卡莲，因为只有卡莲才能和他在一分钟之内就交流完整个仪式魔法的结构，而且还能马上帮他把魔法的细节给优化。因为他俩对彼此的魔法都太过于熟悉了，因为他俩都懂得彼此的专长，同时在专长领域又比对方更强。

　　这件事连安洁拉都做不到。她能够理解海登，但海登却没法完全理解安洁拉。如果海登让安洁拉帮忙施展魔法，她只会搞出连海登都看不懂原理的怪东西。

　　所以现在海登忙着和卡莲一起准备最终的魔法，安洁拉只在旁边杵着，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却很高兴。

　　因为卡莲和海登已经围着地底最深处的死胎灵，相对而立，开始联手施展最后的魔法。

　　卡莲身上青翠的盔甲，这时已经变成一身长袍。她将没药的香水滴在地上，拈起一朵自己的梦想花，轻轻在空间中划过。运用高超的技艺和神力，梦想花的力量就这样将混杂的灵与肉纯化分开，把稀散与凝聚隔离。

　　不需要吟唱咒语，因为卡莲本就是以炼金术上位的真神。

　　现代炼金术，它本来就是工业奥术的基础，是伟大工程的核心！

　　正如婴孩在子宫里诞生，正如哲人石在大釜中炼成，

　　正如新生的太阳，现代奥术工业便是糟柏所成的黄金，突破了过往的限制。

　　神族长生不老的应许，就因这生命的不朽灵药。

　　然而仅凭长生不老，并不足以改变死胎错误的命运。

　　这是不会带来任何成长的停滞。如果想要逃离这痛苦不幸的业障，就必须回归原点。

　　在梦想花和卡莲炼金术的作用下，这死胎混杂的灵体和肉体就被分开。它发出濒死的惨叫，身体里喷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脓液，灵体被逐渐从躯壳里分离。

　　卡莲露出既可怜又恶心的表情，手上的操作却一点没有停。就像医生切出病灶一样，她用力催动纯化分解的炼金术，五色光轮自她身后涌现，宛如孔雀开屏般灿烂，又好似流光溢彩的羽衣加诸于身。这惊天动地的力量，最终就把灵体从这臃肿畸形的死胎中拉扯出来！

　　和又大又臃肿的死胎肉身相比，这被拉扯出来的灵体胚胎看起来就小得多，和人类婴儿相仿。毕竟它的肉身是地脉能量和几百年的工业污染混杂孕育而成，灵魂却只是死者的残影。

　　她催动的大法力如轮转，能够将这大地上一切的污染都解离净化。

　　但不管怎么说，导致这死胎诞生的主要原因就是伟大工程产生的污染。若要改变这灵魂的本质，要改变累积至今的业障所导致的这胎灵的命运，显然不能只靠伟大工程的力量。

　　“大地之子，光与风的私生子啊，此刻你将回归尘土，坠入黑暗。”

　　海登开口说话，竟讲出一番很冷酷的话来，

　　“无名的你无法得到永恒的生命，定将坠入死亡的虚无。”

　　也不知道这死胎是否能听懂，反正它立刻拼命挣扎，亏得有卡莲以【五色神光】镇压，才能让海登继续法术。

　　所以海登伸出手，将手伸向死胎灵体过去的历史。从外观上来看，就像是海登把手放在了死胎婴灵的额头上。

　　这死胎灵婴灵是虚无的，是不存在的，它过去没有真正的生命，现在自然也不可能。

　　……所以，海登现在就要让它，在过去，就得到真正而且正常的生命。

　　所以他开口道：

　　“世界啊，世界啊！听我说！记下我的话语！让它们成为万世不移的真实！”

　　正如光能创造出认知，他的语言就能够照出真相。

　　“小小子啊，大地之子啊，永恒的生命必须拥有名字，若没有名字就不算真正的诞生。无名的你，只是影子和空壳。”

　　海登现在要做的事情，他其实之前也曾经做过。而用仪式魔法来改变土地神，他也早就有过经验。

　　所以海登其实不需要新的力量。他的智慧就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只需要善加运用就能达成目的。

　　“所以，我现在便赋予你生命之名。”

　　为了让这个死胎婴灵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为了将它从奥术污染造成的业障里解放出来，海登把手伸向宇宙的记忆，在它五千年前的额头上，用血与秘火写下名号。

　　给一个生命取名字，就意味着在名字中加上了自己对这生命的期许。因此在越是强大的魔法中，名字的含义便越是重要。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玛格丽特’。”

　　这个词源自希腊文中珍珠的意思，同时又是一种花的名字，常用来比喻少女的纯真。

　　海登予这婴灵“玛格丽特”之名，一方面当然和“卡莲”相关，另一方面也是期许这灵魂能不再被污染，保持无暇。

　　而随着他的手在五千年前写完名字，海登便立刻感觉到一个新的心跳。

　　他在过去给予的这个新定义，已经让这个灵魂得到了未来。现实和历史本身，都在这一刻发生了重组。

　　“旧事已过，你的生命已然更新。安心吧，玛格丽特，永恒的光与平安就在这里。”

　　所以海登轻声咏唱道别的话语，放开自己的手。

　　说来也怪，或许这婴灵真的就能听懂海登的话语。因为随着海登赋予她生命，她便也不再挣扎抵抗。一束温柔的光将她逐渐模糊的灵体笼罩，让她仿佛被光拥抱着，被围绕着。

　　她的灵魂就这样在这大地的子宫中蜷缩起来。

　　森罗万象之外，宇宙的幕布之后，命运的齿轮重新咬合，铿锵转动。

　　然后时间便回到了现在。

　　如今出现在海登和卡莲面前的便是一颗蛋。一颗由死海的地脉孕育出来，和婴儿差不多大小的，像珍珠般洁白的蛋。

　　因为精魂的诞生，在正常情况下，自然需要很多时间来孕育。

　　海登和卡莲望着这颗大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海登抱起大蛋，递给卡莲：“那么这就是你爹的女儿了。你是不是该把她带回去和你爹解释一下？”

　　卡莲这时候的表情可真是好有趣啊。

229：你的来临

　　就这样，随着死海幼神“玛格丽特”得到名字和生命，这场灾难也就结束了。

　　冥界之海退去，亡灵也不再侵袭【堕天城】。

　　不仅如此，死海的地面、海面，甚至连变得破破烂烂的城市里，到处都绽放开满了五色的梦想花。整个死海的范围内，从云到大气，从海到大地，一切尘埃和污染都已经被吸收、净化，花朵还将这些脏污都转化为清新的空气，充满生命的力量。

　　劫后余生的人们回过神来时，灾难已经像噩梦一样过去。

　　他们之中有公司外派的劳苦人，也有在巨型企业中享受高薪高福利来堕天城旅游的高级员工，当然还有运气好的低层本地老百姓——会看得上来【堕天城】这种三俗地方跑来旅游找乐子的神族，其实绝大多数等级都不会太高，但无论什么身份，眼前的景象都要将他们震撼。

　　刚才还遭到死灵侵占夺取的街道和建筑，如今反而被色彩鲜艳的花朵所覆盖。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侥幸逃得性命的员工屈膝跪倒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同样的情绪立刻四处传染开。有人跪在地面大喊大叫，有人哭号，也有人只是呆呆伫立在原地，望着漫天遍野的花海——各人都有各种不同的反应。

　　他们甚至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所有人肯定都会震惊于梦想花的伟力。

　　至于那些大致上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人，例如索菲亚教团以及工会工人，他们除了得救的庆幸，更还能得到参与感的热情……以及目睹神迹的喜悦。

　　“海登”

　　“海登”

　　“海登先知”

　　“这简直是奇迹！”

　　已经开始有工人和专家开始低声念叨。虽然不是全部也不可能是全部，但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感谢，感谢这帮助他们创造了奇迹的人。

　　这个行为，就已经和祈祷十分相似。

　　阿尔比恩教授和忍者红叶，就把这些景象都看在眼里。

　　作为一个期望同胞终有一天可以得到幸福生活的旧神族，这景象令红叶感觉到些许的宽慰。因为再一次地，她认为自己投效海登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她希望终有一日，被新神族压迫的旧神族也能得到解救。

　　神秘的老巫师同样凝视着这些人，这些哭泣和感谢的人。他微笑着，眼中却有着一些奇怪的悲伤，好像一个朝预见的命运又走了一步的人。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全世界诸多资本神的瞩目下，梦想花得到了一个免费的大广告。

　　这广告甚至有可能太大了。

　　海登、安洁拉和抱着蛋的卡莲从地底回到海面上来的时候，海登和卡莲都不禁开始寻思——这么大的广告，对他们来说恐怕不只有好处。麻烦一定会随之而来。

　　不过嘛，现在就先别考虑那么多了。

　　先放松一会，享受一下胜利的空气吧！

　　……海登才刚这样想，安洁拉和卡莲就都突然抬起头，望向天空。

　　随后卡莲便露出有些忧郁的表情：“我父亲来了。”

　　啥？那么快？

　　话音刚落，下个瞬间，纯粹的神力便如太阳坠地般显现了。这神力如剑，把空间劈开，让孔雀明王直接传送过来。和上次一样，他并未做奢华的打扮，只是一身青色袍子。但孔雀王的神威从来不是假的，也不需要衣服来表现。

　　只见他也抬起头，用金色的龙瞳望了一下天空，其他众神对于这里的观测就几乎全部被阻挡。只有那些菩萨和主神，那些最高级的资本神可以越过孔雀王的阻挡，而且就连祂们也不可能完全看得一清二楚。因为“藏”的成本总是比“找”要低。打个比方来说，一个人藏在山里，十个人搜山都未必能找到他。藏起来很容易，别人要找出来花费的工夫却起码要多出好几倍。

　　魔法的攻防在这里也是类似的道理。这就是为什么小神的隐私并不会被大神们全部看光。到了真神的级别之后，情报攻防技术就会变得非常复杂，不光只是神力大小的问题了。

　　先做完这一步防护，孔雀王才重新望向自己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待定）。而且他毕竟洞察力敏锐，立刻就注意到卡莲手里抱着的蛋，还有安洁拉手里拿着的【天罚神剑】，马上就皱起眉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黑漆漆的【天罚神剑】是在玛格丽特变成蛋之后，从她肉体里分离出来的。海登和卡莲还没把手伸过去，就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碰这东西。光是碰到这个神器，他们俩应该还不至于死掉，但起码也要被重伤，可能会被爆掉几个内脏。

　　然而安洁拉却能很淡定很随便地就把【天罚神剑】拿起来，就像拿扫把一样轻松。只可惜她拿着这剑的样子，海登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就像装了个系统不兼容的程序。

　　不过现在先不提剑的事，这事没那么急。

　　卡莲硬着头皮，先赶紧把玛格丽特的蛋给她爹递了过去：“父亲，你认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孔雀王皱着眉用神念把这颗大蛋扫描了一遍——然后他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他脸上严肃的神情，终于就挂不住了！

　　“……你们俩，赶紧把整件事情给我解释一下。”

　　卡莲和海登还是第一次看到孔雀王露出这么狼狈的表情呢！

　　由于玛格丽特这蛋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海登便把解释的工作主要丢给卡莲了。有神力和魔法帮忙，卡莲的解释也没花上两分钟。

　　但在这两分钟里，孔雀王的表情就是越来越……尴尬。

　　彻底听完之后，他沉默了良久，才捂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事先别和你妈说。”

　　卡莲立刻挑起眉毛：“这不是个好主意。总得让母亲知道的。”

　　海登不敢瞎掺和，但安洁拉也在旁边用力点头，一脸赞同：“萨麦尔，这事早点让你妻子知道比较好。拖久了你反而会吃苦头的。”

　　现代还用这个名字称呼他的人已经非常少了。听见这个称呼，想起几千年前更多的往事，孔雀王脸上的表情这时简直是崩溃的。

　　幸好这个时候，亚斯塔禄和艾比盖尔也从塔上降下来飞了过来，孔雀王赶紧趁机转移话题。

　　“伊什塔尔，”他转头望向这两个关系并不怎么好的同胞，皱起眉，“还有赫卡忒……你怎么从玛尔斯集团的封印里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