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05章

　　就像亚斯塔禄一样，孔雀王立刻就把艾比盖尔看作是赫卡忒。因为艾比盖尔现在确实就有赫卡忒的名字和本源，实际上她现在确实就是赫卡忒，只不过同时也是艾比盖尔。真的要让她解释，恐怕反而会有很多麻烦。

　　“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边到底搞了什么鬼！”

　　不过亚斯塔禄先朝孔雀王嚷嚷起来，

　　“我的城市啊！我的产业啊！刚刚那个拿着你剑的杂种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果然你是派女婿女儿来找我麻烦的对吧！”

　　不怪她会这么想。但对着当爹的骂杂种，这可就有点活腻了。孔雀王立刻就竖起眉毛：“要不要我现在帮你把剩下的危房也拆了，猜猜有几个人会说这是我找你麻烦？”

　　眼看状况可能要一发不可收拾，艾比盖尔终于在这时候做了点事情。

　　她咳嗽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拿出手机，投影出一幅画面。孔雀王看到这画面只是微微一愣，亚斯塔禄却立刻被惊呆了。

　　“刚刚死海幼神肆虐的时候，亚斯塔禄，你的债权交易价格下跌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程度，大概只有原本的百分之四。大家都认为你这次彻底完蛋了，所以债权便像跳水一样降价。”

　　艾比盖尔划着手机，便把这些东西投影出来给大家看，

　　“毕竟以堕天城十分钟前的状况来看，正常人都会觉得铁定没救，连各家大公司都愿意低价抛售债权来减少损失。现在虽然梦想花救了你的城，但你这边仍然死了很多人，城市里的生产设备也大都被破坏掉。至于你的现金，刚刚战斗的时候应该都用尽了。”

　　魔女神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同情的光，

　　“我刚刚也用自己的资金买进了你三成的债权，大部分都是你的旧神器。而且我可以很直接地告诉你，亚斯塔禄，事到如今除了我，没有几个人会再贷款给你——大家都觉得你已经完了。你如果把自己卖掉，或许还能给大公司当个契约员工。但想要继续当老板？绝无可能。”

　　亚斯塔禄整个人都懵了。

　　好几秒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这还不足以当作你们阴谋害我的证据！？”

　　孔雀王终于不耐烦了：“伊什塔尔，你是真傻吗？我想杀你难道还需要花钱？”

　　没人能反驳这句话，就连亚斯塔禄自己也不能。她只是受到打击太大，几乎语无伦次了。

　　“重点在于，这种恐慌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提前营造出来的。”

　　所以艾比盖尔又调出更多演示资料，继续说，

　　“这甚至是前两天就开始的事了。有人两天前就开始塑造堕天城可能要出事的谣言和气氛，趁着刚才真正发生状况的时候推动你的债权降价……然后大量收购。你现在有六成的债权都流入到一些我都没听过的公司里。我刚刚分神查了一下，大都是皮包公司。所有这一切都是经过安排的，但如果我们要害你，何必做这么复杂，还浪费那么多钱？”

　　听到这里，亚斯塔禄觉得自己连额头都涨红了。很显然，这赫卡忒和孔雀王还有海登他们都是沆瀣一气的。但是，固然这魔女是在自辩，神态却不像在说谎。她说的话，即便不是句句属实，至少有一部分是实情。

　　一旁的海登听到这里，也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当初不曾留意的事情从他记忆深处又浮了上来。

　　这次堕天城被闹成这样，八成都是已经死掉的赫卡忒作出来的。是她在海底挖【天罚神剑】的碎片，又想暗算艾比盖尔和海登结果被反杀，死前还把死胎整出来想和大家同归于尽……只能说她性格实在太烂。

　　如今无名的暗月一死了之，海登却不禁想起，当初是谁唆使他去找赫卡忒的。

　　是亚当。

　　他恐怕早就知道赫卡忒的事，也早就知道赫卡忒想做什么。如果亚当早就算到这个结果，算到伊什塔尔的债权会跌价，然后暗中准备不同的皮包公司，大量收购……

　　……这好像有点阴谋论了，但海登的直觉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亚当这部分可以放到之后再处理。

　　反正亚斯塔禄现在和被棒子打过一样，整个人都焉了，总得先把她的事情解决……不过话又说回来，海登其实也没啥心理动机要让这【堕天城】继续存在下去。他和卡莲，甚至孔雀王自己，都巴不得【堕天城】爆炸，让这罪恶之都好死开香槟呢。

　　或许这反而是一个好机会。

　　“亚斯塔禄女士，你在死海上搞这种扭曲的旅游业想要发大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梦想花把整块土地都净化了，对你反而是一个转机。”

　　所以海登开口插话了，

　　“你本是大地丰饶的堕落天使，现在也可以再和我们合作。别继续搞那种疯狂的黑暗旅游服务业了。重新做点你真正喜欢和擅长的事情，让这片死海重新得到生命，何乐而不为？”

　　这话顿时让孔雀王和亚斯塔禄都把视线转过来，而且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祂们这时候才真正注意到，海登的气势和他眼睛里的光彩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但亚斯塔禄还是有点不甘心：“你是想让我给你们打工？”

　　“当然不是。”海登摇头，“这块土地还是你的财产，产权也是你的，我也只是先提个方案。但正好这次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个梦想花的大广告。我觉得，这里可以成为梦想花的第一个大型种植基地。”

　　话已至此，条件那么好，终于连亚斯塔禄都不禁开始有些犹豫了。再说，她亚斯塔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并不是真的要弄明白是谁搞出了今天这档子破事，她是要找一个能为此承担责任的人，或者一个能让她重新赚到钱的机会。

　　她又不是完全的傻，转念想想也就明白了利弊，立刻顺着梯子下楼：“好吧，但详细的合同条件我们还得再谈谈。”

　　这没啥问题，毕竟海登又不是真的要赚钱。只要能谈，只要不和海登敌对，对他来说就都是帮助。

　　就这样，亚斯塔禄的问题暂时被摆平了。【堕天城】被打了个半毁，这个女神患得患失地飞回城里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忙。

　　海登其实也想赶快回教授和红叶那边看看情况。于是他转向孔雀王和卡莲，很期待这父女俩能赶紧带着蛋先回家去。

　　“小子，你先别跑。”

　　可惜这事情就没那么容易。

　　孔雀王仍然皱着眉。他看着海登，而且看着海登眼睛里那繁星般闪烁的光芒。

　　然后他们周围的空间就猛地绽开一轮无形的波纹。

　　刹那间，别说比较小的神，就连诸天菩萨和主神的视线都被模糊了！孔雀王居然将他绝大部分的神力都调用过来，阻挡全部众神的目光！

　　宁肯让自己的其它生意暂时停止运转，他现在也要完全杜绝被众神窥探！

　　一时间，别说海登，连卡莲都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这事我之前觉得无关紧要就没太追究，现在却再也不能拖延。”

　　孔雀王看向安洁拉，以及在安洁拉手里像扫帚一样被轻松拿捏的【天罚神剑】。

　　“最近这两三年怪事不少。不光卡莲开始改变，很多若隐若现的事情，最后都有因果的线头指向到你们这边……尤其是你。”

　　“我就直问了——你到底是谁，是带着什么目的而来？”

　　他龙蛇般的瞳孔，已经锁定了安洁拉。

　　“你的来临，就是这世代终结的预兆吗？”

230：人间地狱

　　“你到底是谁，是带着什么目的而来？”

　　“你的来临，就是这世代终结的预兆吗？”

　　就这样，孔雀王终于问了安洁拉这个很不得了的问题。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海登、卡莲和艾比盖尔一时间也都给惊呆了。

　　但老实说，他们确实都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早就也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安洁拉，安洁拉，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什么，又为何能够出现在我身边？

　　海登渴望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他已经渴望太久了。

　　自安洁拉来到他身边，都已经过去三年。海登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确定安洁拉到底是个什么。而安洁拉自己呢？她又从来都这样不慌不忙。

　　她不急，但海登可是急得要命。所以他才大老远跑到死海这边来，挖海底遗迹，想要找出天外旧神们的秘密。虽说最后也不是没有收获，但事情却闹成了这样。

　　本来海登还以为这次又要给模糊过去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还是没法知道安洁拉的身份——没想到现在孔雀王找上门来，竟就这样直白地硬问了！

　　海登、卡莲和艾比盖尔现在都不敢讲话，但是都竖起耳朵等着听回答。

　　于是安洁拉的脸上，便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萨麦尔，我已经说过了，而且我从不说谎。”

　　她称呼孔雀王最古老的名字，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虽然我知道你们所有的名字。至于目的，我也只记得要实现主人的愿望。”

　　歪着脑袋，安洁拉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我的记忆都很模糊，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自己说自己在做梦，这确实挺奇怪的。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话就让孔雀王无言以对，让海登和卡莲面面相觑。

　　他们相信安洁拉这番解释吗？老实说，其实没法不相信。安洁拉帮海登打造了【言辞利剑】，她自己的话语也有相同的力量。她说出来的实话，其他人听了便自然知道是实话。

　　从三年前被召唤直到现在，安洁拉恐怕真就一句假话都没说过。虽然海登知道，她有时候会用真话来掩藏真实的意思，但这次应该也不是这样。

　　所以……这下到底怎么办？安洁拉这个谜，难道真就是不可解的？

　　事到如今，有些事海登也必须得说了。

　　“安洁拉是被我用许愿魔法召唤到这个人偶躯壳里面的。”

　　这事如今怎么也得说出来了，所以海登便硬着头皮解释道，

　　“会不会是因为召唤效果不完整，才让她的记忆变得很模糊？”

　　然而孔雀王打量了海登几眼，却摇摇头：“我不认为凡人的许愿魔法能把至少和我同格的灵体，从这个宇宙之外给召唤下来。”

　　更不用说，有的时候孔雀王甚至会怀疑，安洁拉恐怕根本不只是和他同格的灵体！

　　于是在这个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卡莲终于开口说话了：“父亲，事已至此，有些东西也希望您能和我们解释清楚。既然您已经提到所谓‘宇宙之外’，那么天外旧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要了解我自己的源头。而如果我们连天外旧神是什么都不明白，又怎么能搞清楚眼下的这些事情？”

　　卡莲还真是问了个好问题。若是平时追问这个，孔雀王或许不会正面回答。但眼下的特殊情况，加上卡莲这样直白的提问，就让孔雀王不能再避而不谈。

　　“唉。”

　　他仰起头看了看夜空繁星，似乎是犹豫了一会该从哪里开始解释，然后也叹了口气。

　　“好吧，卡莲，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我们脚下所踏的这片大地，叫作什么名字？”

　　孔雀王就这样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卡莲当然不解其意：“叫什么名字？那不就是……地球吗？”

　　但孔雀王却摇了摇头。

　　“这块大地，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刚从群星的彼端坠落下来的时候，我们曾命名这里为……”

　　他最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地狱。”

　　“这个世界真正的名字，这个地球曾经的名字，就叫作地狱。”

　　无论卡莲有多么勇敢，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呆然了。

　　而这就是一切真相的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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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孔雀王开始向他们讲述一个故事。

　　一个其实并不算很稀奇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开始之前——有一个神，首先在灵魂的永恒中创造了众多神圣的使者。祂将秘火，那不灭的灵魂之火送给祂们，并教给祂们各种知识、话语和歌。后来，这个神又创造了诸多物质的宇宙。

　　然而或许是出于自我选择，或许是出于命运使然，在这些神圣使者之中，就有大约三分之一逐渐产生了叛逆的想法。祂们开始想要更多的支配权，想要自己夺权统治。于是一场在时空之外，在宇宙之上的叛乱就爆发了。

　　神就把这三分之一的使者从上界轰下。祂们在逃离天上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投靠祂们的凡人。这支败军就从灵魂的永恒中坠落下来，落到这个物质的宇宙里，落到这个（相对）荒凉的星球上。

　　这些堕落的天使们，就此在这星球上生根落脚。祂们将这颗星球命名为“地狱”。因为“地狱”这个词的意思就是“神不在的地方”。

　　彼时日月高悬天穹，四季交错，风云变幻。巍峨的山脉拔地而起，广袤的平原与森林一路延伸到潮起潮落的大海。森林所未覆盖之处，山丘起伏，色彩斑斓的鲜花装饰着大地。

　　彼时这片大地仍旧原始，充满尚未驯化的自然潜能。这些自然精魂、兽神还有些亚人怪物都凶猛而无情。堕落天使们便将它们纷纷轰下或者降伏，却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自从逃离上界之后，祂们的秘火就失去了能量源，变成无根之水，越用越少。

　　于是堕落天使们便只好开始学习吸取这个物质宇宙的能量，再把一起带下来的凡人播撒到大地上繁衍，然后自己再称王统治他们。堕天使们就这样建立了第一个封建时代，从凡人的信仰以及对社会制度的崇拜中汲取秘火。

　　祂们就这样在封建地狱中称神称王。

　　“一开始，同胞之间还担心上界会不会派下追兵，将我们赶尽杀绝。但那么长时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家就开始颓废，开始剥削压榨凡人。我既讨厌神也讨厌凡人，同样讨厌踩在凡人头上称王作祖的东西。所以我和同胞们之间并不融洽。”

　　孔雀王萨麦尔回忆旧事，又叹了口气，

　　“五千年来慢慢在实战中打磨神通剑法，我一直都是最强的堕天使。凡人聚集围绕我建立国家，我也就统治并观察研究他们。直到四百年前，我在观察人类的时候意识到，人类恐怕就要将我们超越了。”

　　海登和卡莲听到这里，忍不住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孔雀王意识到时代将要变化，就加入资本家的阵营，把堕天使的封建旧神时代终结了。

　　卡莲不禁追问：“所以，父亲，您是为了凡人的福祉，才加入资本力量，推翻自己的同胞？”

　　“哪有那么崇高的理由！我只是反应比其他同胞更快。况且资本家也没有创造对凡人多美好的世界，只能说比以前好一点而已。”

　　结果孔雀王反而自嘲似地笑了，

　　“我打不赢那些最顶级的资本菩萨。他们还不对付我，也只是因为对付我的风险和成本太高。如果我反应不够快，没有提前加入资本阵营，连维持现在这个力量平衡都做不到。”

　　“然而那些最顶尖的资本菩萨和主神们仍然在互相竞争，想要再增长力量。他们已经有搬山拿月的力量，却不用于改善世界，反而连太阳都想吞吃。他们推翻了在地狱称王的封建魔鬼，却更强力地剥削这世界，更狠毒地互相竞争厮杀，打造出一个更可怕的人间地狱。我可真佩服这无上命运的黑色幽默。因为打造出新地狱的不是我们魔鬼，而是你们人类自己啊！”

　　孔雀王说到这里，又一次干巴巴地笑了。他的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无奈。

　　海登和卡莲却都听得不寒而栗。

　　在至少五千多年的时间里与旧神厮杀，用实战磨炼出来的战斗神孔雀王，他是何等强大的一位神魔？只要平砍一剑，他就能把一个大陆劈成两半。如果没有其他新神阻拦，孔雀王不用一天就可以杀光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他是海登和卡莲这辈子当面见过的最为强大的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