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25章

　　“芙蕾雅，你指出了我的缺点，我承认，那确实是我的错误。但既然我有缺点，我他妈现在就能开始改，立刻就能改正。”

　　所以海登重新站起身，挺直腰，

　　“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实际上又替卡莲做过什么了？在她压力山大的时候，派间谍过来落井下石吗？”

　　他已经发现对付这爱之女神的正确方法了。

　　和你这虚伪的婊子爱神比起什么爱意，嘿，我这领悟了的处男难道就会输么？

253：预知战

　　很久以前，海登其实不太相信他自己那毫无来由的直觉。

　　毕竟直觉这种东西毫无根据，莫名其妙就会从脑子里蹦出来。海登没法向其他人好好说明，他自己以前也不太相信……不过自从上次【堕天城】事件结束之后，海登对于“直觉”便有些改观了。

　　因为他在【堕天城】里逐渐意识到，自己这所谓的“直觉”……实际上恐怕根本不是直觉。

　　很多人都说他是先知，海登自己确实也感应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如果此事为真，再考虑到安洁拉的来源，这所谓的“直觉”没准实际上就是海登偶尔从外宇宙接收到的情报，是从外神那边得到的“启示”……这么一想还挺令人毛骨悚然，真掉san啊。

　　但海登还是决定要把这种天赋好好利用起来。尤其是此时此刻，这种必须以弱胜强的情况。当他的直觉将他引导，让海登发现对方的破绽时，他就知道该如何打败这虚伪的爱之女神了。

　　所以海登现在望着芙蕾雅，反而笑了。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越是做了亏心事的人，越想把同样的罪名冠在别人头上。”

　　面对神色为之一变的大神，力量与她相差甚远的海登反而笑得很轻松，

　　“你说什么爱的付出，说要用心去思考所爱的人需要什么——这些话确实都说的不错。可是你自己作为大能的神明，在卡莲遇到困难时反而没有为她提供帮助，对吧？”

　　唇枪舌战再启，而且这句话果然狠狠刺中了芙蕾雅的要害。

　　“胡说八道！”

　　她做了个无法形容的又气又怕的手势，直挺挺竖起身来，仿佛这出其不意的打击击中了她的心脏。

　　“卡莲的梦想是要她自己独立完成的！我要是随便插手算什么事！”

　　此时此刻，从她身上释放出来的怒火和力量甚至让旁边那两个女武神侍女都想要退避三舍。

　　可是海登却在笑。芙蕾雅现在越是显得愤怒，他就越想笑：“然后你就派间谍过来捣乱？这理由谁都糊弄不过去。”

　　他已经看穿了芙蕾雅神力的弱点和破绽。

　　她的本性──她的神性，或许应该是那种多情而又深情的爱。现在推动她来和海登舌战的力量是嫉妒，也能算是这种爱情力量的延伸，所以海登刚刚差点就被芙蕾雅给喷倒了。他刚刚是差点败在了爱神的神力之下。

　　可是反过来想想，她口口声声说卡莲现在压力很大，困难很多，却没有伸手去帮助卡莲，这难道也是因为爱的动力？这显然就不对了。真正的舔狗不会因为嫉妒情敌就不去舔喜欢的人了。

　　这不是爱之女神的性格，有违芙蕾雅的神性本质。尤其她刚刚还不停絮絮叨叨强调她自己对卡莲的喜爱。那些感情，海登认为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芙蕾雅确实很喜欢卡莲，直到现在也很喜欢卡莲。

　　所以一定是有外在的原因让她不能或者不敢去帮助卡莲。

　　看穿这一层之后，海登就能笑着说：“我有缺点，我现在就能承认，立刻就能开始改正。你呢？芙蕾雅，你有这个胆量吗？”

　　可能是这句话戳得太用力了，芙蕾雅的神色已经变得越来越吓人，脸孔都有些扭曲起来。

　　但海登并不怕她出手轰杀自己。既然这芙蕾雅会因为“别的原因”而不敢帮助卡莲，那她肯定同样不敢在这里轰杀海登。因为卡莲和孔雀王都知道海登正在拜访芙蕾雅的公司。如果海登没能活着回去，芙蕾雅可就真惹上天大的麻烦了。

　　所以海登现在不能后退。不但不能后退，反而要追击。

　　趁此良机，海登就要问一个他从刚才开始就很疑惑的问题：“芙蕾雅，我也不是瞎了眼。你刚才的说话，现在的怒气，全都是出于对卡莲的喜爱。这我看得出来。”

　　“既是出于爱，你又说卡莲正在承受着格外的压力，面对着许多的困难，却又并不帮助卡莲，这次反而落井下石，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

　　总不会是就因为吃醋吧？这也太蠢了，况且也说不过去。吃醋可能会让芙蕾雅落井下石，却没法解释她以前为什么突然疏远卡莲。

　　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果然就让芙蕾雅沉下了脸。很显然，她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问出来。

　　那么海登就只能再往上加一把火了。

　　“不敢说？担心自己的形象和利益受损吗？？唉，没想到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这大神的威势，海登已经一点也不再畏惧。他故意冷笑嘲讽，还用手里长长的法杖敲打黄金地板。他现在的法力虽然比不上真神的神力，但也不算太差。况且海登已经用【言辞利剑】将其论破，芙蕾雅的神力就不再可怕。这样用力一敲，他竟用法力和言语硬是让震动停止下来。

　　芙蕾雅身旁那两个侍奉她的女武神侍女立刻站起身，脸上显露出十分的警惕。虽然芙蕾雅自己只是沉着脸，什么都没做，但如今的场面已经称得上剑拔弩张。

　　她们不敢把海登当场轰杀，但如果只是把海登抓住，再喊孔雀王和卡莲过来赎人，大家也不算是彻底撕破脸开战，那就不至于闹大。海登已经不怕芙蕾雅了，但芙蕾雅要不给他面子还是没问题的。就算已经看穿了对方神力的破绽，海登怎么也不可能真在别人的公司里打赢一尊大神——哪怕属性已经能针对，力量差距仍然是绝对。真打那是十成十赢不了的。

　　此时此刻，状况似乎就是这样进退两难。海登也不再多说，只是默默盯着芙蕾雅，等着看她到底要怎么办。

　　长长的，令人紧张的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差不多有一分钟。

　　直到芙蕾雅首先打破这片沉默，开口说：

　　“你们两个先退下去。海登，你也让你的女仆先离开这个房间。”

　　……哎呀？

　　这句话显然就让芙蕾雅身旁那两个女武神侍女愣了一下。但她们并没有对自己的老板说些什么像“这怎么行，我们要保护您啊”之类的废话。这些特别调整出来的神族战士没笨到需要问这种问题，她们的老板也没空整天进行这种普通人强加于彼此的对话。所以两个女武神立刻就点头，收起长矛，退下去离开房间了。

　　海登回头看了看安洁拉，转头问芙蕾雅：“你知道我事后还是会分享情报的吧？”

　　芙蕾雅摆了摆手：“至少现在不行。”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海登就这样让安洁拉和那两个女武神一起到房间外面去杵着了。他衷心希望等会结束之后那两个女武神的理智（san）还正常。

　　等到房间里真的真的只剩下海登和芙蕾雅，芙蕾雅又给整个房间上了一层复合的结界。考虑到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公司大楼，简而言之，现在这里就接近了真正的保密和安全。

　　又一次短暂的沉默之后，芙蕾雅先开了口，她这次声音很平稳，板着面孔：“你知道密特拉集团的八大菩萨，玛尔斯集团的阿波罗，还有本沃坦公司的奥丁，这几位主神都有预知能力吧？”

　　海登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有的菩萨，以及主神中的两位都具有预知能力或是能让他们看到未来的魔法。

　　当然啦，严格说起来，每个有水平的古典魔法师都会学几手预言法术。但海登以前也说过，预言术几乎都是晦涩、模糊而且极度不靠谱的。

　　相较之下，这些菩萨和主神的预知就要比这些粗糙的预言魔法精确许多。祂们确实就有一定程度上感知未来的能力。而这也是祂们在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原因之一。

　　预知能力这种东西在小说、漫画、游戏里经常是用来被主角婊和殴打的。然而实际上如果认真考虑现实用法，它们可就非常可怕。本来就是强者，加上能偷看剧本，这几乎就相当于稳操胜券。这世界至今还没有诞生终产者，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好几个能看剧本的预知者们之间会互相预知并互相干扰。

　　如果只有一个强者能看着剧本作弊，他早就把其他人都打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海登之前也已经意识到，他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半吊子的预知者。虽然没法和那些菩萨主神相比，但海登早已经不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更有趣的是，另外这些棋手的预知能力虽然都比海登更强，却都不知道世上还多了海登这么一个隐藏变量。

　　“我芙蕾雅虽然不是主神，但你也知道我是沃坦公司第二派系的领袖。”

　　芙蕾雅冷淡地继续说，

　　“我虽然不是主神，但我在沃坦公司却是几乎能和奥丁平起平坐的神。我甚至和奥丁生了个儿子，巴德尔，推举他来当这个公司的ceo，作为我们两个派系之间的和平协议。如果比赛一对一战斗，我也不是我哥哥弗雷的对手。但我仍然是这个派系的领袖。你猜这是为什么？”

　　因为芙蕾雅是奥丁之外，沃坦公司魔法技术最强的神……想到这里，海登便立刻明白过来：“你也有预知魔法，而且是和奥丁原理不同的独门预知魔法。”

　　海登之前也说过，北欧魔法体系里另有一系和卢恩符文不同的女巫法术，其名为“塞兹咒法”，只有女巫可以使用，男性不能乱碰。芙蕾雅的独门预知魔法想必就是从这里来的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了？

　　“奥丁的预言能力是在清醒时看的。他被献祭掉的那只左眼可以窥探时空的奥秘。而我的预言魔法是在梦里看的。睡觉的时候，我会在梦中透过心灵之眼窥探未来。”

　　芙蕾雅平静地说，

　　“你猜我为什么在卡莲出生刚满月的时候，就认定她的未来一定会闪闪发光？为什么我在那时候就笃定她的潜力就是我今生所见过最大的？”

　　噫

　　海登还真就没想到这个。虽然他也有预知能力，但他确实还没习惯，呃，用预知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现在听芙蕾雅这么一说，海登才终于反应过来：“啊，所以你不是真的爱上了刚满月的婴儿卡莲？”

　　海登本来还以为她真的是变态呢，看来并不是啊。

　　……没想到芙蕾雅眉毛一挑，反问道：“一码归一码，这是两回事吧？”

　　这可真是让海登好生惊怕。

　　“言归正传。总之，打从卡莲满月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那天晚上，我就在梦中预知到了卡莲的未来，梦到她有惊天动地的潜力。命运安排，要让她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芙蕾雅说归说，海登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举手了：“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瞥了海登一眼，芙蕾雅大概是觉得事到如今没必要再隐瞒，回答起来倒也干脆：

　　“我梦见长大了的卡莲在亿万人前高高在上，号令天下。”

　　“我梦见这个婴儿成为了统领整个地球的强者。”

　　“虽然那时候我才只见过一次刚满月的卡莲，但我就绝对地感觉到，那梦中的强者就是长大之后的卡莲。而到那时，她的权力、她的气势，就更在她父亲孔雀王之上。”

　　“就像密特拉是这个时代的纪元之子，我就能确定，卡莲正是下一个时代的统治者。”

　　芙蕾雅这番话，就让海登都有些愕然了。

　　老实说，海登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知道卡莲确实就有这唯我独尊的霸气。但自己平时有这个感受是一回事，发现另一个有预知能力的大神也这么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就算这样，也还有两件事特别奇怪。

　　“如果卡莲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而且这还是你预知到的，那其他菩萨和主神不是也应该早就预知到了？”

　　海登皱起眉头，

　　“按照你这套说法，密特拉也该预知到孔雀王的女儿将来会给他惹麻烦。他怎么不先来把卡莲扼杀在襁褓中了？”

　　如果你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统治之神，又恰巧听说有个被预言即将统治下个时代的孩子，那么这个权力交接的过程恐怕不会很愉快。

　　“很显然你并不了解预知能力的具体运作方式。”芙蕾雅冷冷地说，“哪怕针对同一个未来，不同人预知到的景象和对预知的解释也往往都是不一样的。密特拉未必和我看到了同样的预知，我们得到的结论也未必相同。当然，如果预知者之间彼此交流自己看到的东西，互通有无，我们得出的结论显然精确度就会更高。但谁会这样合作呢？”

　　你现在就在这样做呢——可惜海登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总之，芙蕾雅的说法很有趣，但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一个问题。所以海登也直接问了：“就算你说的没错，有件事也还是很奇怪。为什么卡莲离家出走读大学之后，无论是工作还是现在创业，你都没有再帮助她了？这和你的预知哪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才说你什么都不懂。”

　　芙蕾雅回以冷笑，

　　“想象一下吧，海登。假设你是一个资本大神，而且你发现了未来的纪元之子，天生神圣资质，定要成为绝世强者。于是你努力去教导她，和她处好关系——结果有一天，这个瑰宝胚子却突然跑来找你，对你说：”

　　“‘阿姨，我觉得你们这些资本神的做法都是错误的！’”

　　“——请问这样一来，你又会怎么想了？”

254：凛冬将至

　　芙蕾雅这个问题确实给了海登一个很好的答案。

　　这个答案好得令人吃惊。

　　这个答案惊得让海登的头脑都完全清醒了。

　　是啊，芙蕾雅这个问题确实很有意思。当未来的纪元之子，下一个时代的至尊，告诉你“你们是错误的”的时候，你又会怎么想了？

　　海登也不傻，顺着往下想，立刻意识到：“你是害怕了？”

　　以前尽心尽力教导明日至尊，结果听她说自己错了，立刻就躲闪远离，不再帮助，甚至还派间谍过来。这显然就是怕了嘛！

　　结果芙蕾雅一听这话，立刻更加恼怒：“什么怕了？我这是谨慎！几乎所有文化里都有预言自我实现和被错误解读的传统。即使对于神来说，过分解读预知的意义也是很危险的！预知未来永远都是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没错，我是在梦里看到了一些未来，但梦知道的永远比它显现出的更多，哪怕对最具有智慧的神也是一样。就算我看到了这个未来，也不表示我的想法就是对的。更何况其他预知者也可能会干扰未来！”

　　“所以当卡莲和我说，我们的做法是错误的时候，我首要考虑的当然是先和她保持距离，免得自己错误的操作影响到命运的形势！所以她离家出走之后，我就一直只是观察，哪怕卡莲遇到困难，我也没有出手去帮助她。这都是因为我担心自己影响了她原本定要成为至尊的未来命运！”

　　芙蕾雅滔滔不绝地说着，振振有词，而且看起来又是恼怒，又是难过。

　　海登却感觉芙蕾雅这回答半真半假……不，也不对。

　　她的愤怒和难过不是假的，应该说是既真又假。海登的直觉就能从芙蕾雅的心思里嗅出一些复杂的味道。

　　芙蕾雅发现了卡莲这支非常强大的潜力股，却不敢把自己太多的筹码压上去。原因很简单，因为如果卡莲将来真成了新时代的大地帝皇，然后改变现在的社会形态，收了他们这些资本神的权，那岂不是养虎为患？哪怕卡莲给他们留条命，享受一个还不错的养老生活状态——那照样也是拔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另一方面，芙蕾雅又不舍得把卡莲和她的未来预知出卖给密特拉。结果现在她就进退两难，只好在远处干看着卡莲自己发展，看着卡莲如何将一个个困境超越。如果卡莲将来真成了世界至尊，凭着芙蕾雅以前和她的关系，芙蕾雅起码也能留条命。

　　（如果卡莲败了呢？那当然又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可见，芙蕾雅应该确实是很喜欢卡莲的。事到如今，海登也没必要不承认。但与此同时，芙蕾雅却仍然心心念念着她自己作为资本家的财富和权力。这二性的心思便是同时存在在她的心里，并没有哪边是真，哪边是假。人心就是这样的复杂。

　　现代这些所谓的神明，实际上也不过只是拥有惊天神力，却也被七情六欲缠困的俗人而已。她这番心思并没有脱离对利益的考量。

　　不过海登也没打算谴责她。普天之下，芸芸众生，有多少人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这群资本神更是如此。芙蕾雅那么小心谨慎，不肯把卡莲出卖给密特拉，起码也有几分动机在于她确实喜欢卡莲。一个资本神能做到这样已经很难得。海登也懒得再喷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你之前为什么没帮助卡莲，我已经明白了。但这仍然没法解释你为什么半个月之前突然派间谍到我们公司来。”

　　海登揉了揉他自己的额角，

　　“这又是为啥？你总不会是真的吃醋了吧？”

　　对自己资本的担心，对卡莲的喜爱，这两种情感本来就让芙蕾雅正在气头上，听见海登这问题更是恼怒。随手一挥，她就把会客室里的茶几轰成原子，怒气冲冲地问：“海登，我就是吃醋了，不行吗！”

　　“行，当然可以。”

　　海登也不想真和一个气急败坏的大神硬怼：“但我又不是上个月才和卡莲订婚的。你吃醋也该早点吃吧？”

　　孔雀家在神族社会内部放消息，说海登和卡莲订婚，那起码也是两年前的事了。芙蕾雅一直在远处关注卡莲，不可能现在才知道。要说她是忍了两年，现在才打翻醋坛子，那海登可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