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56章

　　【妈妈，我也可以帮你忙的！】

　　然而卡莲在乎的重点却根本不是这个。

　　就算生而知之，就算先天就有智慧和力量，这个孩子肯定也不知道这世界是多么糟糕而又恶心。祂向卡莲心灵传讯，不想要被封印，却肯定不知道卡莲这么做是为了祂好。

　　没有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受苦，无论她被迫承受着怎样的重担。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使后人永远不必去理解今天这一切。

　　……但是卡莲也不傻。

　　她刚想要传讯说【我这是为了你好】，脑海中就突然闪过她自己的父亲——孔雀王的脸。

　　立刻，她就意识到，自己正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充满了矛盾，一时间她竟哑口无言了。

　　毕竟卡莲自己就是因为想要不受父母拘束，想要自由，想要自由地去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世界，所以当年才从家里逃出来的——可是这也太早了，太早了！她好歹也是十几岁才决定要独立的，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还是受精卵就已经不听话了！？

　　卡莲当然可以和孩子说自己这是【为了你好】，实际上她也确实是真心这么想的。可是……她难道能把一个不停哀求自己的孩子封印起来吗？何况这孩子还是她自己的？何况她自己就是一个为了自由和公平正义，选择逃离父母独立的人？

　　卡莲她做不到啊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卡莲陷入了严重的宕机和左右为难。一直以来都如此坚定果决坦率的她，现在却因为自己作为母亲的保护欲和作为人的信念之争纠结起来，这她恐怕怎么也预想不到。

　　趁此良机，海登赶紧把安洁拉从房间里推了出去。

　　“卡莲女士真的很可爱。”安洁拉还在很高兴地说，“她会意识到自己在双标，而且为之苦恼。只考虑道理，不因利益而动摇。这是圣贤的资质……虽然还有待磨炼。”

　　海登抓了抓后脑勺，却也没吐槽。他确实佩服卡莲的这种自主意识。双标是人之本性，卡莲却对此深恶痛绝，甚至对她自己的双标都很警惕。这当然值得海登钦佩。

　　不过现在海登把安洁拉推出来却不是为了说这个。

　　“安洁拉，我很感谢你给我的孩子祝福。”他静静地说，“无论卡莲纠结与否，这本质上都是一件好事。反正她纠结一下就会想通了。所以我非常感谢你做的，呃，你做的无论什么事。我是说真的。谢谢你。”

　　至于海登是不是真的要生二十个超人孩子出来，这事以后再说。

　　“我现在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我最近开始注意到的一件事。”

　　海登一边说，一边又揉了揉他自己的额头，

　　“其实我在潜意识层面本来就知道……不对，我今后必须停止‘在潜意识层面知道’，而是要明确地、自觉地去探究你的秘密，不能整天想着保持安全距离了。我必须要更加主动。”

　　至今为止，海登虽然一直在试着探究安洁拉与“外神”的秘密，但也一直都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真的扎进去涉险。可是过去这种小心谨慎的研究态度，今后却必须改变了。

　　“所以我现在要明确地问你一个问题，而且我希望你能正经回答我——安洁拉，自从新雅图事件之后，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没那么迷糊了？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想起了一些没有告诉我们的东西？”

　　这其实是很明显的。自从新雅图事件之后，实际上可能从上次事件期间开始，安洁拉的行为和她的说话就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变化。她的说话开始变得更有……条理。同时她能做到的事情和以前相比，也变得更加不可思议。

　　至少海登不觉得以前安洁拉能让他生出完美生物小孩。祝福可能早就有了，后来这个却怎么看都是新加的。

　　果不其然，听见海登的问题之后……

　　“不愧是令我自豪的主人。”

　　……安洁拉轻轻地笑了，

　　“您当然会注意到我开始出现变化的时间。哪怕是刚急急忙忙赶到新雅图，忙着与亚当先生对峙，还要拯救许多人命的时候也一样。”

　　“您确实没说错。自从亚当先生拳击月球之后，我就开始想起更多的事了。”

302：现在不行!

　　亚当，拳击，月球。

　　海登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忽略了这件事。他最近太忙，脑子都有些乱了。

　　前几天，他在迷糊状态下做了一个奇怪的预言。那预言里有几句话一直在强调“月之血”。

　　【无敌的骄阳仍在高挂，惟因月之血才能沉落】

　　【流月之血，是世界终结之始】

　　然而到底什么才是“月之血”？海登这几天翻找查阅了一些旧书，包括阿尔比恩教授留下来的遗产资料库。他确实找到了一些和“月亮”还有“血”扯得上关系的东西，但好像都对不上。

　　举例来说，女性的生理周期和月亮周期有关，所以女性在生理期时流出的血液在某些古代魔法传统里会被视为强力的咒术素材。那么经血也可以算作是“月之血”了……但这个显然和海登的预言对不上号。

　　然后他又看了很多和月亮相关的比喻和象征，例如月亮和水、雨、植物的生命、丰产，还有蛇和各种爬虫类的关系……这些前几年是不是就说过了？总之，海登最近这段时间查了一大堆月亮相关的神秘象征，魔法原理，神话传说，但没有哪个关键词是能触动到他直感的。

　　说句有点失礼的话，阿尔比恩教授牺牲之后，海登连可以委托去做专门古代神秘研究的队友都没有了。他的伙伴们虽然各有各的专长，但这种古代魔法的玄学东西现在可能只有艾比盖尔能帮点忙。

　　然而，海登一直都没想过，这个“月”或许有可能就是真正的月亮。毕竟真正的月亮不可能会流血嘛。

　　但是之前亚当在新雅图轰击月亮的时候，认真一拳给月亮轰出了一个面积三百万平方公里，深度万米以上的大“坑”。

　　这可是他喵的三百万平方公里巨坑，足足有一个印度那么大，更不用说还深达万米。现在就连一个凡人，站在地球上，晚上抬头，如果月亮够圆，夜空无云，他就能用肉眼看见那个坑——密特拉菩萨目前还没把那个坑修好。可能是这坑没那么容易修，也可能只是他不急着修。

　　月亮不会流血，但要说这个坑是“月之伤”大概并不为过。

　　预言里说【流月之血，是世界终结之始】，难道实际上的意思是，亚当轰击月球这件事会成为世界大战的契机？海登不太确定这样理解行不行。

　　预言这种东西太麻烦了，不过也扯远了。现在的重点仍然是安洁拉。

　　“月球被轰击过之后你就想起了更多事情？”

　　海登嘀咕道，

　　“为什么？你想起了什么？”

　　对现在的海登来说，探究外神的知识，寻求可能打败密特拉的力量，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

　　可是安洁拉却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太清楚。”

　　哇，你还来这套？有没有搞错啊姑奶奶？

　　一时之间，海登真的感觉有些挫败。因为他甚至没办法验证安洁拉是不是在敷衍他。海登现在已经不确定还要不要对安洁拉这些话合理存疑，还是干脆相信算了。

　　幸好，安洁拉的话也还没说完。

　　“亚当先生攻击月亮之后，我感觉自己能够回想起的知识变多了，所以我现在能帮您做的事情也确实变多了。”安洁拉若有所思地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玄奥的光芒，“这种感觉……大概就像脑袋里的雾霾减轻变少了一点，大概就像信号的干扰变少了一点。”

　　信号干扰？

　　海登忍不住又开始揉自己的额角。

　　大家都知道，整个月球都是密特拉集团的财产，而且还是密特拉菩萨自己的私产。换句话说，其实没人知道密特拉菩萨自己到底在月亮上捣鼓些什么。难道密特拉菩萨在月亮上偷偷造了一台奇怪的干扰装置，用来屏蔽外神，正好又被亚当一拳给打坏了？

　　以魔法的标准而言，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而且海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直感的认知边缘骚动。无论如何，密特拉菩萨肯定知道一些有关外神的秘密。可是海登又不能亲自跑到月亮上去查看，那里可是敌军大本营，跑上去就真的是送死。

　　“好吧，月球上肯定有些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肯定和你有关。但这事我们也只能先旁敲侧击地去调查。”

　　思来想去，这事其实又得兜转回来，所以海登耸了耸肩，

　　“先尽可能让我们自己变强。无论是寻找外神知识提升力量，还是和其它大公司结盟，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按照原本的计划先行动。安洁拉，我们一起去南美找烟雾镜公司。先把最弱的超级企业拉到我们自己这边来。”

　　海登选择烟雾镜公司当作第一个试图结盟的对象，这可不光是因为“【皇帝】、【太阳】、血和月亮、【死神】”的预言。

　　自从新雅图事件结束之后，海登就得到了更多的力量……不，这么说也不对。他早就累积了非常多的力量，只不过它们大都是零碎的散件，是更伟大力量的拼图。现在他要主动去强化自己（这个“自己”包括他的整个团队和势力），那就得是有目的有条理地把这些拼图组合起来……

　　然后还要加上别的适合的拼图。

　　海登现在要去找烟雾镜公司，不光是因为他要寻找外神的古老奥秘，同时也是因为海登做过一番估计。烟雾镜公司的一些特质，最适合海登拼出更多通往力量的拼图。

　　这么一想，亚当还真是留给海登不少礼物。不光是遗产，还有他对月亮打了那一拳……唉，到头来，这命运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多亏亚当做的这些事情，海登现在已经有了一套他能够主动去推动的计划。

　　安洁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她好奇地问：“主人，您有和那位吸血鬼生孩子的计划吗？虽然我不喜欢不死生物，但是如果生个——”

　　“没有。”

　　开始冒冷汗的海登赶紧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你想都别想。”

　　“好吧。”安洁拉看起来有些遗憾。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挑起这个话题的关系，大概两分钟后，海登脑子里却忍不住蹦出了一个怪问题。

　　“话说回来，安洁拉，你给我的祝福，是让我无论和哪个有机生物结合，都会一发怀孕是吧？”

　　“这不是祝福的原理，但就现象来说是的。只要对方是有机生物，而且是女性。”安洁拉笑眯眯地回答，“如果这种祝福被滥用，确实有可能产生一些不良状况。但我相信主人不会用祝福来做坏事的。”

　　……显然安洁拉没有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当然不会。但是，呃，”

　　海登本来其实也不会说这种话的，但最近大家总是在谈论这方面的话题，而且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老往后缩了，

　　“如果我现在每次和有机生物女性发生关系，都会一发怀孕，甚至连避孕魔法都没用，那我岂不是根本没法正常享受这个行为了吗？”

　　这话造成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安洁拉居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是疏忽了。”

　　她这样说可真是非常稀罕，而且安洁拉还皱起了眉头，

　　“确实，主人的正常性需求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居然疏忽了这件事，这实在是我的重大失误。”

　　不知为何，就在安洁拉这样说的时候，海登突然又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可惜海登不可能阻止安洁拉说出她的主意，永远也不可能。

　　“要不然，”果然，安洁拉想了一会之后，歪着脑袋问，“主人，平时还是直接用我就好啦？”

　　“不行！”

　　海登赶紧摇头。

　　不行，肯定不行——呃，至少在他搞清楚安洁拉和外神到底是啥之前，肯定不行！

　　“好吧。”

　　安洁拉叹了口气。

　　而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事都是该有的样子。海登继续搓着他的额角，压力山大；而安洁拉的脸上则是一副耐心的表情。

　　他们一起往米克特女神的地盘那边赶过去。

303：判断

　　就在海登收拾好几样东西，和安洁拉一起要走到公司大门外面去传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他事先并没有预料和计划过的事。

　　有一个人突然从影子里跳了出来，对他说：

　　“老爷。您这次前往南美洲的计划，能否让在下随行？”

　　那是海登的女忍者红叶。

　　这个问题确实让海登愣了一下，然后他皱了皱眉：“要说能不能，那当然是可以。但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主动请缨？”

　　红叶最近其实没什么重要任务，但这并不表示她很闲，因为反间谍这种事永远都缺人手，而且永远不能放松。不过话又说回来，【鲜花魔法公司】现在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反情报部门，红叶想要离开新芽城去做别的任务也没啥不行……可是为什么呢？

　　然后海登就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发现了答案。

　　与此同时，红叶大概也清楚自己这个提案有些突兀。所以她只犹豫了一下便立刻开口回答：“在下……希望能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什么前耻？

　　其实红叶正在纠结的，就是上次芙蕾雅女神派黑暗精灵间谍乔安娜过来的事情。

　　那次海登让红叶去调查黑暗精灵乔安娜的身份，想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间谍。结果红叶的跟踪监视嘛……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很成功。虽然乔安娜最后把自己折腾成了搞笑角色，那次事件最终也有了个挺搞笑的好结果，但那好结果显然不能算是红叶挣出来的。基本上，那件事情还是靠卡莲和海登去解决的。

　　海登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事情到底是谁做好的。他们的公司越来越大了，但核心团队一共才不到十个人，这样的小团队如果太纠结什么是谁的功劳，那这团结力肯定早就炸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把事情做好就行了，何必在意是谁做的呢？

　　然而红叶，她在旧神时代是武家小姐，后来又当了新神的公司忍者，她的荣誉观和死脑筋都是和现代人完全不一样的。在她看来事情变成这样简直就是让她的荣誉蒙羞啊！

　　这种失败的耻辱，必须要靠新的成功去雪洗。但是最近海登又只让她看家，这哪能立上什么功劳？所以红叶当然必须争取这个外勤机会。

　　——以上差不多就是红叶的想法了。

　　而现在的海登，也能够把这些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老实说这不完全是件好事。这种旧封建贵族的荣誉感，有的时候会让他们比新神族更少背叛，更难被钱权收买。但有的时候，对于名誉的渴望也是一种缺陷。为了个人的荣誉，他们有时不会考虑更伟大的利益。

　　其实红叶并不弱。她本来就有战斗神族水平，最近几年又吃了海登他们这边不少福利和补正。就算她单独和一整支执金刚神小队打起来，海登也不觉得红叶会输。

　　可是这种力量对现在的海登和【新芽城】来说，也只不过是和一支部队一样，可以随时被投入和调动的资源而已……

　　想到这里，海登忍不住拍了拍他自己的脑袋：从何时起，他开始用这种方式计算得失，还把人当成资源来算了？这可不太好。

　　所以海登说：“你当然可以一起去。但你会这么要求，应该不只是‘想要出外勤’，肯定还有别的理由吧？”

　　如果红叶除了想要出去建功以外真就啥理由都说不出来，海登就要打她屁股了。幸好红叶并没有帕妮娅那么傻。

　　“老爷，烟雾镜统治的中南美洲是一片亡灵之地，至少也是亡灵为亡灵创造的土地。那里是被精魂和死者统治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

　　“而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