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59章

　　血祭血神！

　　他们不需要通过繁缛的祭祀来祈祷崇拜死亡女神，而是在血腥残忍的战斗中献祭败北者。只要是发生在自己的土地上，米克特提卡希瓦就不在乎鲜血为何而流。当刀剑劈开筋肉和骨头，当垂死之人发出最后的尖叫，当鲜血喷涌而出之时，米克特提卡希瓦的力量就会越发强大。

　　……至少海登听说是这样的。

　　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不知道米克特女神具体在做些什么，他现在才会亲自跑到南美洲来看看情况。今天这样粗粗一看，之后要看的情况恐怕还很多。

　　“我能理解这是在做什么，尽管我不喜欢。”

　　安洁拉转头问海登，

　　“但是主人，这样怎么保持人口呢？”

　　大家都说烟雾镜公司的地盘上，生死竞争极其激烈。这样意味着机会更多，财富和阶级流动性更强……可是人这样真的死得起吗？

　　理论上来说，把人杀了血祭给神，虽然是短期内增加力量的好办法，但从长期考虑其实兵不划算。

　　要知道，这可真的是最原始的旧神办法。早在堕天使们从天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这世界的古老自然荒神们就会用原始的血祭来给自己增加力量，滋补衰弱的灵魂。但最原始的剥削方法就意味着效率最低。所以后来堕天使们才开发了【礼】，创造封建王朝，因为封建王朝的剥削方式就长期来看比原始血祭更有效率。

　　后来，四百年前，大家都知道历史，新神推翻旧神，创造了资本主义的新魔法，作为剥削方式比【封建礼仪】更有效率。

　　……然而唯有烟雾镜公司，从封建时代到资本时代，一直都没忘记继续使用血祭魔法。

　　他们当然也用过【礼】。他们现在也仍然在使用资本主义的魔法。可是他们同时也一起使用血祭魔法。这该算是……呃，一种当地传统文化吗？

　　正如安洁拉所言，这样搞是很难保持人口的。而且大家都知道，让一个人活着，不停被公司剥削，剥削到再无可剥削为止，要比一刀砍了血祭能榨出更多的资源。所以这就让事情变得很奇怪……

　　所以海登也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何不正常的事情背后基本上都有特殊的原因。是因为烟雾镜公司有特殊的古代魔法吗？和外神有关吗？还是说他们其实在私底下搞些奇怪的小动作？可能有内幕？

　　“我查过资料，听说烟雾镜公司有一些专门的人口增加措施，但具体的内容很难查到。这也是我这次想要亲自来查看的事情之一。”

　　无论如何，“人口增加措施”这几个字只会让海登有一种十分糟糕的预感。

　　海登需要主动去调查、观察这些东西，才能做出判断，还得看看这些秘密能不能给他增强力量，解决其它问题……事情可真多。

　　这次，甚至连安洁拉都难得地皱起了眉：“主人，您打算用什么方式来调查这种事呢？”

　　“我有办法。”

　　海登一边说，一边带着安洁拉离开这片人比较多的街角，建筑和人潮都在这里开始减少了。随后他们转身走进一条小一点的胡同。胡同的尽头有一间黑漆漆的商店，窗户被魔法变成了黑色。

　　海登带头走进商店。店里也是黑的，借着开门时照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这是一间很大的空房。根据海登事先调查，根据阿拉斯托所言，这里曾经是一家药店，但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破产了。商店已经被公司回收了，但还没有重新卖出去。墙壁被简单地刷成白色，地板满是刮痕，毫无光泽，现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海登把门在身后无声关上，随后悄声念了几句咒语。无形的波动在周围的空间中绽放开来，白色的光芒点亮了整间屋子。

　　“好了。”咒语施展完毕后，他平静地说，“如果现在还有人或神能偷窥我们，那我们无论如何都死定了，所以我就直接说正事吧。红叶，你也出来。”

　　下个瞬间，忍者红叶就从海登的影子里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边。

　　“现在的状况是，我需要更加调查和了解南美洲烟雾镜公司这边的情况。我需要知道这边的老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这边的资本神是什么货色。但我该怎么判断呢？我们今天看到了一场角斗，一场血祭，不错，这很可怕。但你们觉得我应该为此就去想办法把米克特干掉吗？”

　　海登问到，揉了揉太阳穴。

　　安洁拉和红叶则是都摇了摇头。

　　大家都知道，只靠这些做判断是完全不够的。血祭角斗很可怕，但这里绝对不是只有这样的事情。这种事太浮于表面了。

　　“高高在上的神仙不会知道凡间浮生疾苦。如果想要真正理解老百姓的感受，想要理解资本家多坏，就需要亲身参与进去。”

　　所以海登说，

　　“接下来，我要作为凡人，在南美洲烟雾镜公司的地盘上试着生存一下。先试着来一个月吧。”

　　这话立刻让红叶懵了。连安洁拉都有些惊讶，微微睁大眼睛。

　　“之前黑暗精灵乔安娜跑来新芽城卧底的时候，帕妮娅和我开过玩笑，说没有哪个神会闲到跑来别人的公司卧底，因为祂们都忙着赚钱，没这个闲工夫。”

　　海登耸了耸肩，

　　“但正好，我就是个超级仙人……闲人。那我就来做一做其他神不会做的事。”

　　红叶已经傻眼了。

　　安洁拉看起来反而有些乐。她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这听起来很不错。但主人，您具体打算做什么来生存呢？隐藏法力，继续当佣兵？”

　　“这个当然可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海登点点头，接下话头，“我甚至可以伪装一下去烟雾镜公司找正经工作啊。我也可以去打他们这种血祭角斗啊。选项是很多的。”

　　“而且我只是把法力隐藏起来扮猪而已。如果事情果真发展到了要出人命的程度，我只要马上逃之夭夭就行了。所以这并不是一次不怕死的‘秘密’冒险。所有的人都能做到我要做的一切——找工作，干活，尽量活下去。实际上，成千上万的人每天都做这样的事。我也不是去玩的。”

　　显而易见的是，海登这次归根究底其实也只能当一个走马观花的看客，不是真的变成了普通人。他现在有仙人肉身法力，背后站着一堆神，有整个公司为他买单，基于这样的背景，海登显然无法真正体验到南美洲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无法拥有他们真正的感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他的目标本来就更客观、更直接。他只想真正了解到烟雾镜公司统治下的人民到底是什么状况，那些资本神到底是什么样子。

　　安洁拉显然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像是被海登的想法给逗乐了，好像非常高兴。

　　红叶反而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计划。所以她试着提出问题：“老爷，一个月其实看不到太多东西的，况且你还想同时做三件不同的事。每个地方蜻蜓点水沾十天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呀。”

　　“对，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个地方做一个月或许还能了解一下状况，做十天肯定不行。”

　　海登点点头，

　　“所以我这次要同时做这三件事。”

　　……啊？

　　看见红叶目瞪口呆，海登便解释道：“我虽然不像资本神那样，可以分出成百上千数万个多线程进行思考，但二重三重并列思考总还是做得到的。否则我这个仙人大法师岂不是白当了？”

　　这下红叶更急了：“可、可是，老爷您并没有真神那样分出神相分身的神力呀！只是三重并列思考，没有分身，也没法同时去做三个工作啊！”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不会像神那样分身，但我有变通的办法。”

　　话音刚落，海登已经拿法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一下，

　　“出来，我的心兽——【芬里尔】！”

　　随后他的身前就出现了一匹和棕熊一样大的狼。

　　一匹红叶光是看到，就忍不住为之发抖的巨狼！

307：自导自演

　　“哎哎哎哎哎哎！？”

　　才刚第一眼看到【芬里尔】，红叶就抖得和受惊的兔子一样了。要知道她有一半是狐狸，这可真是非常丢脸。

　　但要让她不怕那也不可能啊。她第一次遇到海登，就差点被海登变狼狂化然后雷普，虽然实际上没发生什么可是这总还是会留下点心理阴影的。

　　况且红叶也知道海登已经被安洁拉上了个奇葩的buff，如果真被雷普的话就要当妈妈啦！

　　“怕啥？又不会真吃了你。”

　　芬里尔开口说话，用的还是海登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这玩意不会再失控的，我用的不是分裂人格，只是并列思考而已。”

　　变狼和召唤狼的魔法，海登已经研究很久了。他最早的那些古典魔法是斯拉夫系的，但前阵子又弄到了不少北欧系的相关技术。

　　费尔加（fylgja），在北欧诺斯古老魔法之中﹐算是一种反映主人内心性格和特质的图腾动物灵魂。古老的北欧勇士可能会有狼或熊的动物灵魂，智者和魔法师可能会有蛇或鹰的动物灵魂，也有人是牛或者山羊。

　　不过无论如何，这种所谓的动物灵魂，只是主人本体性格的一种特质表现，并不是多重人格，也不是精神分裂。说白了，海登现在就只是同时用两台机器登录两个账号而已。这个技能考验的是多线程处理能力，原理是很单纯的，更不会像很多文艺创作里那样突然精神病发作失控。

　　毕竟海登说到底只有一个自我意识。

　　不过这就扯远了。总之，古代的北欧咒术师可以通过法术把这种动物灵魂召唤出来，保护自己，或者让自己变化成对应的动物。这两种事海登都已经做过，而且他这次要做得更复杂和更夸张一点。

　　只见芬里尔摇身一变，就变成一个长着狼耳朵和狼尾巴的灰发青年，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海登又仔细调整了一下他的脸孔五官长相，确定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他的分身之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海登吩咐道：“红叶，你和我的分身【芬里尔】一起，去在米克特提卡希瓦的地盘上找些佣兵工作。除非情况紧急，否则不要使出超过强化人水平的能力。”

　　他一边说，一边把事先老早就让阿拉斯托伪造好的身份文件塞给红叶。【大自在天】本来就是密特拉集团名下的神，阿拉斯托又是真正的超厉害级黑客。他伪造的身份文件基本上比真的还真了。

　　红叶心里其实一百个不愿意，但她最在乎那套忠臣的观念了，而且海登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她也只能含着泪乖乖听话。

　　“之所以要试着当佣兵，是因为我以前长期做过的工作也就只有佣兵了。所以做个佣兵去看看这边的佣兵和北美有什么不同，也应该有其价值。”

　　海登继续说，

　　“至于我和安洁拉，我们俩要伪装之后去参加一下民间的那种血祭角斗比赛。我猜这应该不会花费我们太多时间。”

　　安洁拉闻言却歪了歪脑袋：“主人，虽然现在吸血鬼女士没有发现您躲在这里，但如果您主动跑去她眼皮底下参加角斗比赛，就算再怎么伪装也终会被识破的。”

　　“‘终’会被识破又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八成已经分析清楚这个角斗血祭的魔法原理了，毕竟我接下来要亲自去近距离接触的。”海登耸耸肩，“就算被识破，难道有什么规定说我不能变装去参加米克特地盘上的角斗比赛吗？我又不抢走献给她的鲜血与生命。”

　　只要是发生在自己的土地上，米克特提卡希瓦就不在乎鲜血为何而流——起码她的对外宣传是这样的。既然如此，肯定没道理阻止海登去凑热闹角斗啊！

　　海登的力量已经不弱，更别提他背后还站着很多神。但他也没傲慢到认为自己可以莽撞地正面怼上整个烟雾镜公司。况且海登是个巫师嘛！

　　巫师，就是要懂得用聪明的技巧性的办法来对付鬼神。

　　“老爷，您不是说还要伪装一下去烟雾镜公司找正经工作吗？”

　　事到如今，红叶其实已经有点认命了，但她还是试着问。

　　“那种事我总不好真的本人亲自变装去做，被米克特抓出来就说不过去了。”海登一边说，一边从法袍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人偶，“所以我用这个去找工作。”

　　这个巴掌大的人偶上，事先刻好了六行非常细密细小的文字，又像是咒语。这些六行文字本来是没法直接打出来的，但如果把它们转成罗马字母写出来，就会变成下面这样：

　　【vhv.yly.sit.oolm.mhsh.llh.aka.khth.hzi.ald.lav.hho】

　　【izl.mbh.hri.hqm.lav.kli.lvv.phl.nlk.yyy.mlh.chhv.nthh】

　　【haa.ylth.shah.ryy.aum.lkb.vshr.ychv.lhch.kvq.mnd】

　　【ani.chom.rho.yyz.hhh.mik.vvl.ylh.sal.ori.oshl.mih.vhv】

　　【dny.hchsh.omm.nna.nith.mbh.pvi.nmm.yyl.hrch.mtzr.vmk】

　　【ihh.onv.mchi.dmb.mnq.aio.chbv.rah.ibm.hyy.mvm】

　　念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发音？确实，但它们本来就是这样的。这些是阿尔比恩教授死前遗赠给海登的卡巴拉奥秘知识的一部分。这六行七十二组文字被称为“神名（shem-ha）”，不可以吟诵，只能用来书写，而且书写下来就已经带有莫大的力量。通过不同的组合方式和数学变化有各种不同的用法。

　　现在海登把它们密密麻麻地刻在巴掌大的人偶上。接着他从袍子里拿出一根针，戳了一下自己的食指。一滴血冒了出来，很快就被扔在地上的小小人偶吸收了。

　　然后海登低声说：“喝下我的血，起来吧，灵巧如蛇。因为我的生命就在血里。”

　　人偶立刻开始迅速生长，变大。才不过三秒，它就已经变成一个高高的人类身体，苍白而瘦长，至少比普通男子高出一个头，不见什么肌肉，两只眼睛还冒着红光，瞳孔像猫一样狭长。

　　这个人型躯体和海登一点都不像，反而像是个僵尸，又像是一条蛇。海登闭上眼睛，把思想从二分作三，将第三份思想连接到空白躯体上。那个高过头的身体立刻坐起身来，动作流畅而笔挺地站在地上。

　　“这个肉身魔像是用来伪装成中产阶级不死生物的。我看看能不能用它混到米克特的公司里去上班，”

　　他补充解释道。

　　把思想一分为三，并列运行。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一分为二又难了十倍。海登现在直感觉自己大脑的内存起码被占用了80%，再想分一个肯定要发烧了。真神有办法分更多，然而海登却没这个天赋。他这样分心控制两个额外躯体，恐怕分身偶尔会显得有点延迟……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红叶，你和我的【芬里尔】分身一起去当佣兵的时候，如果发现他反应延迟了，就帮忙打个圆场。”

　　所以海登又向红叶嘱咐了一下，还伸手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

　　“你也把狐狸耳朵和尾巴露出来怎么样？这样看起来和芬里尔也比较像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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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队伍一分为三，各自行动去了。

　　可是，参加血祭角斗很容易，只需要去报名就好了；去烟雾镜公司（在北部的分公司）上班难度虽然高一点，但好歹也是先正常去应聘。

　　……然而，佣兵这档子事……显然是没有什么公开报名地点的。

　　“老爷，想要在南美洲，假装成新人去当都市佣兵，请问该从哪里开始？”

　　红叶对此完全没数。她以前是给密特拉集团（的子公司）当企业忍者，又不是自由业的佣兵个体户。

　　实际上真要说起来，红叶好像一辈子就没有从“自由”过。这么一想，还真颇有些悲哀的。

　　“一般来说不管在哪里，这一行都是从找个掮客，或者说从中间人开始。都市佣兵是灰色行业，不可能有什么工会之类的东西。”

　　海登——现在是狼耳朵狼尾巴的芬里尔——耸了耸肩，

　　“但我们现在不能用已经有的人脉。如果从中间人开始找，等他们疏通好人脉恐怕都要等一两个星期了。”

　　因为灰色行业最重要的就是信用。越是没有保障的工作，越是没人想跟不靠谱的家伙结伙。

　　……海登曾经当了将近十年的独狼佣兵，于大都会的影子底下奔走。之所以一直都是独行侠，除了他艺高人胆大以外，就是因为这人找不到能信得过的队友。如果不能保证队友会不会犯蠢拖你下水，或者不确定会否从你背后开枪，那还不如一个人做这行呢。

　　综上所述，要进入这一行其实挺花时间的，还需要有人介绍。这就是海登他们现在的伪装身份最尴尬的地方。

　　红叶则是越听海登这样说越迷惑：“老爷，既然如此，为何您还坚持要用假身份去掺和一下南美洲这边的都市佣兵行业？显然还有更多的行业适合作为社会调查的对象。”

　　“因为光看明面上的行业看不出社会的真实样貌。”

　　海登（in芬里尔）揉了揉他现在的狼耳朵，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之前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几年前在新雅图，有个叫艾力克的年轻人想要进都市佣兵这一行，但没有人脉。于是他干脆跑到海登这个大名鼎鼎的佣兵家附近，想要来个精彩亮相，用自己的一些表现赢得海登这个老前辈的青睐。

　　结果后来海登还真的硬着头皮把艾力克拉进来了。他现在在新芽城当保安部门的一个小主管……不过现在先不提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