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61章

　　大家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戴着狼和狐狸面具的两个家伙，把被砍掉四肢的牛头巨人重新塞回货车厢里——那牛头人当然还没死。烟雾镜公司的生化怪物都没那么容易死。而且要真死了，古斯塔夫的麻烦可就大了。

　　与此同时，古斯塔夫则是把被打昏和只剩半条命的鳄鱼和车手搬到副驾驶座上。

　　“老大老大，你看你看。”

　　多莉就在这时突然伸手拉扯了一下古斯塔夫的，向他示意，

　　“那个牛头人被砍掉的胳膊腿都没有再生了。”

　　古斯塔夫摊了摊手：“我当然看得出来。他们的法术和装备显然都不是南美的。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幸好他们还知道不能乱杀，否则事情可就大了。”

　　他一边说，一边扯下自己的一块肉，贴在货车厢被撕烂的伤口上。血肉迅速增生，就把货车厢的伤口勉强添补好了。可惜货车的几丁质甲壳没有那么容易修补，不过这种小事就让雇主去担心吧。

　　古斯塔夫坐进驾驶座，把手刺进货车粉色的控制台。他的血管和神经立刻和这台货车粉色的大脑，还有痉挛蠢动不已的触手状神经系统连接在一起。

　　神经信号冲击只让古斯塔夫稍微打了个寒颤，然后他就用之前从车手脑子里暂时借来的驾驶技能，操控起这台六条腿的货车，驱动着货车的大脑，赶紧往目的地跑去。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烟雾镜公司造的这些生物载具，没有专门技能可是操作不来的。幸好他们的车手没有真的死掉。幸好今天没有任何人死掉。

　　但是考虑到由于今天这一切的经历，以及一切大家之后不得不修理和替换的东西还有要付的费用，古斯塔夫就觉得有点高兴不起来。今天这委托做得一点都不划算。

　　不过……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让他减少一些损失。

　　“狼朋友，你们是刚从北美来的？”

　　他抬头询问站在车顶上的白狼面具人和白狐面具人。

　　“是啊。”戴着白狼面具的那个魔法师回答，“北边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们听说南美洲的佣兵更容易赚到钱，就跑下来了。那么容易看出来吗？”

　　“那可太容易了。”古斯塔夫苦笑了一下，“南美的佣兵，哪有人浑身上下一个生化装备都没有的？而且很明显嘛，你的女伴觉得我们这里的货车很恶心。想在这里干活，你们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习惯呢。”

　　白狼面具人伸手搓了搓白狐耷拉下去的狐狸耳朵，安慰她不要沮丧。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本能的反应压抑不住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南美洲这边的东西画风实在太奇怪了。就像是把我们以往认知中的枪械、机械之类的各种高技术产物换成了生物制品一样。开车的时候，要把手伸入血肉神经的控制台中，枪械也似乎是某种活物，这些没有皮肤直接将内脏外露的视觉冲击，佐以粘滞的叫声，颇有一番异境风味。

　　如果外来人想要自己搞清楚这边的所有东西，那恐怕会很花费时间。

　　所以白狼面具人转头对古斯塔夫说：“如果有本地的好同行告诉我们有哪些诀窍需要赶紧学会，那对我们来说可就太好了。”

　　古斯塔夫终于正经地笑了：“唔，确实有这样的同行。对于一个优秀的施法者和街头武士来说，总有这样的同行的。换句话说，如果你想要帮我们多做几个工作的话。”

　　“成交。”

　　白狼面具人点了点头，

　　“我叫芬里尔，她是小玉。话说，其实从刚才我就有个问题——我看得出你们的工作是运送那个牛头人，但是把货品的四肢都剁掉再交货在南美这边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只要活着就没关系。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只要还没死就很容易修复的，甚至要不了多少钱。”古斯塔夫摆摆手，“在我们这边工作的第一条原则就是，只要不死掉，不出人命，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随便做。”

　　芬里尔闻言，若有所思：“我在北边还听说南美洲佣兵随便打打杀杀的烈度很高呢。没想到你们很惜命啊。”

　　没想到这话反而把古斯塔夫逗笑了：“惜命？是啊，我们当然很惜命啦。就像我爱惜我的钱包一样嘛。”

　　“其实在其他南美神的地盘上，这些杀不杀人的事情甚至还更无所谓一点。只有在我们的死亡女神阁下这边，才特别需要在意不能随便死人。因为人在我们这块地是不能随便死的。也因此我们这块地反而还有些秩序。”

　　话虽如此，古斯塔夫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对死亡本身的恐惧，对生存本身的渴望，甚至听不出任何……负面的东西。

　　血肉组成的枪械，骨头枪弹，活着的靠神经连接驾驶的长着六条腿的甲壳虫货车，还有全都是用皮质、血肉和骨头做出来的各种工具……这些东西的画风很能令外来人第一眼就惊诧莫名。但芬里尔真正关心的仍然是那些没法第一眼就看到的东西。

　　都市佣兵什么都做，而且无论在哪里，他们做的事情其实也都差不多。

　　偷抢拐骗，闯入、带出、绑架、搞破坏、牵制、跟踪护卫、跑腿送货……透过中间人（fixer）从雇主（johnson）那边接单来跑（run），这些部分也都一样。

　　可是既然如此，北美的佣兵和南美的佣兵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绝对不在于他们手里用的刀子究竟是骨头做的，还是钢铁做的。

310：死亡与税收

　　牛头巨人的运送工作没有再出别的差错。大家顺顺利利把货车开到码头，和等在那边的人交接。

　　不过古斯塔夫还是长了个心眼。所以他给等在码头这队人塞了几张钞票，悄声和他们打听：“你们知道这货物是要送到哪里去的吗？”

　　他得到的结果并不令人意外：这些负责接下来从码头转运货柜的人，也完全不知道这个牛头巨人是怎么回事。

　　古斯塔夫怀疑哪怕他去问中间人或者找雇主的茬，恐怕也不会因此知道更多。让不合法的佣兵来运送会暴起杀人的生化怪物，在这一行里也不算什么特别过份的把戏。大概也只能就这样算了。

　　往好的方面想吧——起码没死人，而且还招了两个看起来不错的新队员。

　　古斯塔夫这人是很乐观，而且很够意思的。运货的工作一结束，他就帮芬里尔和小玉介绍了该去哪里租房子。两个人可以挤一挤住进去的公寓套间，一个月租金只需要800金币，还不用押金——当然，这次运货工作的20%佣金，三千金币，古斯塔夫也很爽快地转给芬里尔了。

　　“运一只牛头人跑过半个城，一个晚上的工作就值一万五？”

　　芬里尔看到转账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南美洲的佣兵生意这么好赚？”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好赚。”古斯塔夫笑了，然后拍了拍他自己身上的各种伤疤，“我和我的团队，装备，都是一流的。一流的团队才能向中间人要到这么高的分红。”

　　芬里尔看了看他身后那两个被打得很惨却硬是没有死的队友，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希望今后我们还能一起工作。”

　　“我当然也欢迎优秀的人才。”古斯塔夫咧开嘴，“不过下次开始就是做多少活才能分多少钱了。”

　　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大家交换了一下通讯码。最后临别之前（昏迷的车手和鳄鱼都已经被送医了），芬里尔和小玉都摘下面具，让大家看了一下真面目，让大家看了看他们的狐狸和狼耳朵还有毛茸茸的尾巴。

　　“既然要一起工作，我觉得应该要让同事看看脸。而且你们应该都看得出来，我和小玉都是妖怪，不是人类。”

　　古斯塔夫对此却完全没有意见。

　　“这不打紧的。”他摇头说，“在我们南美，不管什么种族，不管是精魂还是血肉生物，是活是死，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工具人对吧？

　　接着，古斯塔夫又给他们发了将来的工作合同。

　　对，合同。里面写了将来怎么分钱，每个人根据团队里的职位决定酬劳分配，还规定了如果有人受伤该怎么办，死了又怎么办，工作中损耗的装备怎么报销……诸如此类。

　　“……南美洲的自由佣兵还会签这种工作合同？”老实说，芬里尔是真的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你们规矩比其它地方更轻松的。”

　　“本地只有两件事是逃不掉的，”古斯塔夫耸了耸肩，“那就是税收和死亡。而且我们尊敬的死亡女神阁下同时盯着这两件事。我们做这一行也是要交税的。幸好只是定额税。”

　　毕竟自由佣兵不是正经开公司，再怎么说也没法通过查账来征税。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是最北边。越往南，到了其他大神或主神管辖的地盘上，这方面的事情就越松了。”

　　“话说，”多莉在这个时候举手问到，“芬里尔，小玉，你们都是精怪，而是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吧？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呀？果然是夫妻？”

　　芬里尔微微一愣，小玉倒是先给吓懵了。

　　最后芬里尔说：“我们是兄妹。”

　　一个狼妖怪一个狐狸妖怪，哪里看起来像是兄妹了？

　　然而多莉竟是半点没有怀疑，反而露出好生羡慕的表情：“哇，这就是兄妹啊。我也好想要兄弟姐妹哦！”

　　“别傻了。”

　　古斯塔夫摆摆手，

　　“芬里尔，这次赚得虽然不少，但开销也极多。我们得赶快找到下一次工作，应该这两三天就会联系你了。”

　　“可以。”芬里尔点点头，“不过你们刚才也说过，在南美当佣兵，有很多习惯和规矩都和北边不一样。为了以防万一触犯禁忌，总还是得和我们细细说说吧？”

　　“那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了。”

　　几个数据包应声从古斯塔夫这边传输过来。

　　就算再怎么说发展生物科技，南美人显然也不可能不用星网通讯和标准的文件格式。芬里尔打开文件一看，发现里面有几个索引，旁边附有简单的说明，可以点开查看详细内容。

　　“这些都是在南美当佣兵需要特别注意的事。你自己慢慢看吧。大家都需要休息，就不多叨扰了。”

　　就这样，古斯塔夫他们走掉了。大家看起来对于今天的收获都很满意。

　　芬里尔和小玉则是在他们走远之后，换上门，施展好防护结界的法术，然后才面面相觑了一会。

　　“南美洲的佣兵……和在下原本的想象差别好大。”

　　然后小玉——红叶终于忍不住说：“他们似乎都很快乐的样子。”

　　“不只是很快乐而已。”

　　海登（in芬里尔）随意地阅览着文件项目，

　　“如果古斯塔夫给我的这些资料不是假货的话——我之前就在网上做过一些调查所以看起来不太可能都是假货——南美的自由佣兵战死率比北美要低得多。”

　　海登手里还有一些他来南美之前，让阿拉斯托帮忙一起调查和整理出来的南美自由佣兵活动状况资料。早在那时，他就发现南美洲的自由佣兵战死率低的惊人。绝大部分佣兵都是在五十岁以上自己退休的。而且，公司所属的佣兵死亡率还要更加低得惊人。

　　为什么呢？首先很容易想到的原因，当然就是这边的佣兵都有非常多的生化改造。一般人印象里的致命伤，并不足以将大部分的南美佣兵杀死。哪怕枪弹爆头，打穿心脏，他们恐怕都有办法再活一段时间。

　　这昆虫般的生命力，起码也有强化人的水平了……但这显然不是全部的原因。

　　第二个原因，显然是因为米克特女神严格禁止她地盘上的人们随便死掉。海登也在古斯塔夫给他的注意事项文件里看到了。只要在米克特女神的地盘上有人死掉，她好像立刻就能感应到。只要不是在角斗场、医院之类经过许可的地方死人，公司的快速反应部队就会随即传送过来。那些公司特种部队全都是装备齐全的战斗神族，一支小队就能把现场的人全部不由分说抓起来，带走。

　　这样一搞，不管你是黑帮还是佣兵还是什么阴谋家，全都得鸡飞蛋打。这效率简直和网游里抓红名玩家的npc卫兵一样。

　　不过另一方面，这也是只有在米克特女神的地盘上才会发生的事。其他烟雾镜的神根本不来这一套的。

　　“是其他的神做不到吗？显然不是，至少我不觉得做不到。如果资本众神愿意，他们完全可以维护全世界的治安。”

　　说到这里，海登冷笑了一下，

　　“只是这样快速反应，这样迅速传送战斗神族小队镇压异常死亡，成本显然很高。其他神不愿意这样做……可是为什么米克特愿意？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她有良心。显然是因为有什么愿意，让她不这么做的成本更高。”

　　米克特提卡希瓦，只允许她统治的人民，在她特别规定的区域内死亡。

　　“想要搞清这些东西恐怕还需要花不少时间，也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到底该说是高难呢还是低难呢。”

　　海登摇了摇头，

　　“这个南美洲的特异现象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这个时代有任何东西是能确定的，那就是大企业总在搞鼓什么秘密。

　　与此同时，海登的另外两个分线，其实也都同时在打探、了解着不同方面的事情。

311：经典场面 上

　　佣兵这行总体来说毕竟是个团队活动。像海登那样的独狼佣兵，纯然属于“江湖上的传说”或者“大名鼎鼎的v”这样的东西。绿林兄弟们一方面佩服这样的独狼，另一方面也会把他们当成疯子。

　　当然啦，像海登这样疯到尽头，和大神结婚，成为新大型企业代理人的独狼，大家立刻就会当成神话开始传颂——但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总体来说，大部分佣兵都会有团队，也会交朋友的。这是个集体性的工作。

　　……反观那些打角斗的，而且还是打生死战的，想要交朋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海登一人分三身，狼去和狐狸一起当佣兵，亦生亦死的蛇去求职上班，本体就和安洁拉一起去当生死角斗士。

　　米克特女神的地盘上到处都是角斗场，而且只有很少一部分真的是烟雾镜公司开的，大部分其实都是个人经营的小店，一些勉强量入为出的“夫妻”小商户。有些个体户的小商店、杂货铺、小餐馆、小服装店之流，这些在规模经济下游的人们，经常会发现自己不能不应付这样那样的生计问题。所以他们有的会在店铺附近空一块场地出来，搭建成简单的角斗场。反正这样的简单角斗场要不了多少钱，而且对米克特女神来说民间这样的设施似乎也是多多益善，甚至还会稍微出钱补贴一下。

　　长此以往，这些角斗就开始出现很奇怪的比赛制度。例如角斗场开始出现分级制度，例如想要去高级的角斗场厮杀，就必须先从低级的店铺赛开始打……老实说这都搞得像是什么奇怪的游戏比赛了。

　　或许它们实际上就是奇怪的游戏比赛。

　　总之海登先用法术给自己换了一身造型和脸孔，收起法杖，脱掉灰袍，穿上一身袖子和手臂等长的黑色帆布防尘大衣，还有蓝色牛仔裤。然后他看了看安洁拉的女仆装，也给她换成黑色皮衣，这才往他事先挑好的店找过去。

　　“虽说都是要从店铺赛开始，但店铺的好坏差别也很明显。好的店当然可以吸引到更多人，甚至有可能会有什么高手聚集。”

　　一边走，海登一边说。

　　然而安洁拉她其实不太在乎这个，反正什么“高手”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她反而歪着脑袋问：“主人，您这样弄不会太显眼了吗？吸血鬼女神可能会发现的。”

　　“不会那么快发现的。”海登平静地说，“而且我们本体这边迟早会被发现，反而可以帮两个分身吸引注意力。”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海登特意收起了他平时那套法师的装备，还拿了一根包铁的棍子当作武器。他这样的打扮，甚至让店铺的老板都用很古怪的眼神打量他：“朋友，你是外地来的吧？你知道我们这里角斗都是要分生死，给我们严酷的女神大人献血祭的吧？”

　　海登一本正经地点头。

　　“所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打算穿成这样打生死角斗？”老板显然很是无语。

　　于是海登也不和他继续打哑谜了。他直接说：“我知道你们这些角斗赛都是要赌钱的。但初级的新人店铺赛显然不会有太多人赌大钱。可是如果观众看到我打扮成这样，愿意赌钱的呢就可能会变多一点——如果你觉得我这样打扮还不够逗趣，我也能再脱两件，干脆穿个夹脚拖鞋，穿个大裤衩，套个白背心，空手上去打也行。”

　　听到这里，这家店铺赛的老板终于把眼睛眯了起来：“……你是北美来的高级魔法师？不用武器装备，空手也能打？这么有自信？”

　　“不。”

　　谁都没想到海登居然摇了摇头，

　　“我不用魔法。”

　　这下，连这位姑且算是比较见多识广的老板都给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