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98章

　　【就凭这三脚猫工夫也想打赢我们，笑死】

　　【杀光这些小鬼，吃光整个阿兹特兰，终结这个纪元！】

　　死灵们的想法大都是这样。因为它们已经不是活人，它们已是咒怨和死者之暗。它们的想法至少99%都是负面的。

　　所以只有米克特，它们的冥界太阳，皱着眉头说：【就算把他们都变成死灵，对我们也根本没有好处。】

　　【死人不需要好处，反正也不会有好处。】一些死灵答道，【我们只有过去，没有未来。就让这想要未来的小丫头知道，世界不是说漂亮话便够的。】

　　【只有让这整个国度都死灭，才能算是对我们死者的公平。让全宇宙的活人都知道牺牲死者的代价！】

　　这些话，其实都没错。

　　米克特提卡希瓦也知道它们的想法并不能算错。

　　可是，尽管如此，她也还是要对这些组成它的死灵们说：【也许。但是如果我们放过他们，就能保有一线改变事态的机会。】

　　这话只换来一大堆抗议。

　　【你为什么会想要放过他们？】一个死灵问到，【别搞错了，米克特提卡希瓦，这个克隆可能有你的肉体基因，有你大部分的记忆，还继承了你的恶毒和狡猾。但她毕竟不是你，甚至也不算是你的女儿——有机会改正重来的是她，不是你！】

　　【我们已经死了，没有机会重来！只能在黑暗中痛苦直到永远！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个建立在我们痛苦上的世界一起拖下水！】

　　一声欢呼的怒吼顿时在死灵海啸中响起。

　　【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我。那么幼稚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

　　米克特回以冷笑，

　　【我也不打算重新来过。死人是不可能改正重来的。但是，我们现在却有一丝机会，可以让未来不再变成我们，也可以让被囚禁在这里的我们……继续向前。】

　　她望向所有的南美冥界死灵，望向所有这些组成她人格自我的部件，然后说：

　　【我不打算重新来过。但是她的未来，可以从这里开始。】

　　许许多多的死灵面面相觑。然后一些死灵说：【好吧】

　　但也有很多死灵的反应是：【凭什么啊？你被克隆体迷了心，突然想改变未来了。我们可没有克隆体活在世上！】

　　这确实是个问题。米克特也早就猜到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安洁拉问她“是否有放弃现在一切”的决心。

　　怨灵们不会轻易放弃。而这些怨灵也是米克特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大部分。毕竟大部分被血祭的死人，死后都是充满怨恨的。

　　但米克特已经下定决心。

　　“如果你们反对，那我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举起双手，朝着百亿的死灵们冷笑，

　　“不服气的都站出来，让我亲手毁灭你们，把我们的【过去】都彻底毁灭吧！”

363：反正烧了也不可惜

　　冥界的黑暗比什么都要深沉。在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遭受了多久的折磨。

　　依丝阿姆在这冰冷的黑暗之海里沉浮，任由黑暗蚕食着她的内心，意识也已经不清醒了。

　　【依丝阿姆，睁开眼睛。】

　　直到她在黑暗中，听见一个声音的呼唤。

　　感觉到痛苦逐渐褪去，阿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眼前的景象就让她大吃了一惊。

　　南美人工冥界正在燃烧。

　　亮白色的熊熊火海在黑暗如油脂般的亡灵海潮上翻卷，强烈的热气灼烧着阿姆的皮肤（虽然只是意识中的皮肤）。她东张西望，看到好多死者的灵魂着了火，正在黑暗中哭喊逃窜。它们的火焰甚至把冥界的黑暗都照亮了一点点。

　　而米克特提卡希瓦，她则是站在所有亡灵头顶上，把冥界燃烧，染成奇怪的颜色。

　　一时间，阿姆都给看呆了。不过随后她立刻意识到，米克特站在这里，对她说话，实在是件非常奇怪的事。

　　“你……你在做什么？”

　　所以阿姆胆战心惊地问。

　　【我从内部把人工冥界点燃了。】米克特漫不经心地回答，【人工冥界现在吸收了太多刚吃下去的活人和神力，就像加了太多汽油，一点火星就很容易爆炸。烟雾镜虽然限制了我调动力量，但一点火星还是能搓出来的。】

　　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但阿姆是有常识的。她甚至有米克特大部分的知识，所以立刻反应过来，更加震惊了：“你这不是在烧自己的灵体吗！？”

　　因为南美的人工冥界就是米克特。她的自我完全是由几千年积累下来的血祭亡灵拼凑而成的。她就是冥界，那么烧冥界当然也是在烧她自己。

　　【那又怎么了？大部分亡灵都要反对我，那便只能让它们真正地死了。】

　　米克特一脸无所谓，用手拨弄着灵魂之火，

　　【这么些愚蠢的东西，烧就烧了吧。有什么可惜的。】

　　阿姆闻言环顾四周，又发现只有她自己被米克特唤醒，另外四百个游击队员都仍然淹没在死灵海里。虽然他们还没被淹死——海登给他们的保护法术还是有用的，而且亡灵的数量被烧得很少了——但这些人显然还是在受苦。冥界和米克特点燃的灵魂之火现在都在折磨他们。

　　“……你没有解救其他人。”

　　【他们又不关我的事。】米克特瞥了一眼其他被淹没的游击队员，【他们是你带的兵，是你的判断失误让他们都和你一起陷在这里。要救他们是你的责任。】

　　阿姆无言以对。吃了刚刚的苦头，她也明白自己之前确实是太自信了。

　　“……但是我没有救人的力量。”

　　她有些沉闷地说，

　　“有些困难可以靠机智和意志跨越，真正的危机却总也需要力量去对抗。”

　　【真难看。你刚才狂妄的自信都溜到哪里了？这就是狂言要创造美好未来的女神么？】

　　米克特望着阿姆，嗤之以鼻，

　　【你以为力量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也有我大部分记忆，知道我刚被造出来的时候只是白板小神，是靠千年血祭和四百年资本运作才成为今日之我。想要力量，自己去抢，去挣啊。】

　　“你难道要我也和你一样吞吃血祭亡灵和运作资本？我绝对不要。”阿姆立刻摇头，“我确实有你一部分记忆，所以我也知道今天变成这样，就是吞吃血祭和资本运作所种下的因，所结出的果。想要明天不一样，我就绝对不能走同样的老路。”

　　【即使是为了救人？】

　　“即便是为了救人也不行。即使是为了救我的朋友也不行。”阿姆转头望向那些还被困在亡灵海里的游击队战士，难过，但是很坚决，“因为我已经学会这个道理。今天找理由行的恶，明天肯定会追回来咬我。到时候反而会有更多人遭殃。”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米克特也陪着阿姆回头看了看那些游击队员，【今天就这样看着他们死掉？我见过很多人嘴上说的漂亮，实际上什么都不做，只是期盼着、梦想着、假装着，却没有办法改变人生中半样他妈的事情。所以你也只是个同样的小屁孩，不切实际，不肯负责任而已。】

　　这话终于让阿姆有些迟疑，有些犹豫起来。

　　很多人，每每怀抱着一个伟大的理想，想要创造一个没有人受压迫、没有人被剥削的世界。结果呢？最后还是在面对困难时不得不妥协，想要吃少人救多人，最后就一步步滑下去堕落了。

　　南美的魔法有太多需要重置的地方。许多年以前，这里的神与魔法就已经被引到了一条黑暗的路上。这条路把南美的整个社会体系都领向痛苦与恐怖，取代这份恐怖的绝不能是更加恐怖的明天。

　　想要达到光明的目标，就不能使用黑暗的手段。

　　……可是每当现实中的困难真撞过来的时候，这种理想主义就很容易崩溃。

　　依丝阿姆，束手无策。她现在终究还不足以代表阿兹特兰的未来，没有办法照亮一条光明之路。

　　幸好，米克特今天把人工冥界点火烧了，可不是想要在她耳朵旁边当恶魔的。

　　【都已经到这来了，我就给你提供一个方案吧，小丫头。】米克特朝阿姆伸出两根手指，【选项一：我已经救了你，海登反正死不了，接下来我把你丢回物质界去，你们自己想办法打赢剩下的烟雾镜。这四百游击队员就当作是战斗中的牺牲，算了。】

　　【选项二：我把剩下这些人工冥界的资源转给你。】

　　说到这里，米克特轻蔑地笑了，

　　【人工冥界已经烧起，就和森林大火一样无法扑灭。但烧完之前还有点余量，还有些时间。你可以用它们拯救你的战士，还能在烧完之前配合卡莲打败烟雾镜。但是和人工冥界重新连上之后，你也会一起被烧死。】

　　【怎么样，依丝阿姆？为了你口中那美好的明天，要成为柴薪吗？】

　　一时间，阿姆哑口无言，默然了。

　　她怎么可以死呢？她还年轻，她甚至才刚“诞生”几个月呢。她是小孩子，还没真正品尝过生命、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很多事物她都还没能体会：成长、生活……

　　米克特这种老人才是享受过南美所有罪恶的利益，她才应该当明天的柴薪……但是道理不是这样说的，这样想就太卑鄙，太双标了。归根究底，人工冥界米克特也只是南美整个社会系统的受害者。这个社会系统造成的受害者每时每刻都在死去，许多还死得无足轻重。烟雾镜今天就不知道吃了几千万，

　　是的，是时候了。这样一想其实还挺有道理。一个人犯下的罪和业障，不仅自己必须负起责任，而且父母作的恶也将报应在子女身上。她依丝阿姆的生命也建立在南美的罪恶发展上，确实应该一起，不留痕迹地完全消灭掉。

　　这样一想，阿姆顿时感觉心里好受了很多。她抬起头，悲壮地甩了甩脑袋，然后对向米克特的眼睛，对米克特说：“我准备好了。把人工冥界转给我吧。”

　　但是她并没有真正看见米克特的眼睛。

　　因为米克特已经伸出手，狠狠把她推了——撞了出去。一时间她又惊讶又糊涂，同时还感觉到来自物质界的引力。阿姆居然正在飞速地被推离人工冥界。

　　【你果然还是个愚蠢又没用的东西。事到如今，都还不知道什么才重要。脆弱的你根本不配和我一起死。】

　　她看到米克特一边把她推出去，一边轻蔑地冷笑。

　　【从我的冥界里滚出去！继续过你可悲的人生吧！】

　　她看到米克特的身上也燃起那白色的灵魂之火，看见她随着整个冥界一起缠进巨大的火焰之中，无尽的熊熊燃烧。

　　这就是阿姆在冥界里最后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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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回物质界，说回烟雾镜与卡莲的战场。

　　卡莲虽然还没有战败，但是在一个烟雾镜，一个米克特，两份标准主神级战斗力的围攻下，她已是守多攻少，劣势很明显了。

　　或许也不该这么说。毕竟卡莲的力量，最多也只能算是0.9份主神级。能用这样的资源和2份主神级打成持久战，反而应该夸她战斗天赋强得惊人。

　　只可惜再多的天赋也总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黑暗的天空下，烟雾镜展开双臂，不可一世。

　　“孔雀的女儿，你的神力已经被我轰散20%，非多日修养不能重组。而且你的状况还会更加恶劣下去，你的败色已经如此浓厚。”

　　祂已变成了自己的战斗形态，一个三米高的小巨人，拥有肌肉均衡的体格，肤色如暗夜般漆黑，脸上涂着黄色的符文，头上还饰有鸟的羽毛。祂全身缠绕电光，发出雷击与暗日之火。

　　“败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夜晚之风顺风就飘，得意扬扬地问道。

　　“只凭我现在的力量确实赢不了你。”

　　卡莲呼唤出无数的巨木繁花，拔地而起，和烟雾镜变作的黑暗战斗形态对抗。

　　“可是今天我却不会战败。哪怕到现在，我都没有丝毫会输的【感觉】。烟雾镜，不要高兴太早。我不是一个人在和你战斗啊。”

　　烟雾镜听了反而哈哈大笑：“不是一个人？你以为海登偷偷折腾我的人工冥界，我会不知道？他搞不出个屁来的！等把你杀了吃掉，我再去把他也宰了，让你们一家在我肚子里整整齐齐！”

　　卡莲懒得回嘴。不过她听到这里还是隐约感觉有些奇怪：虽然卡莲从来没打算依赖父亲，可是烟雾镜也真不怕孔雀王找祂麻烦？莫非他们在里面闹得欢的时候，南美结界外面，果然也正在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可惜现在不是分心想这个的时候。卡莲凝神静气，组织力量，准备再继续拖延烟雾镜两百个回合，看看海登会不会趁机玩出什么惊喜来。烟雾镜则是笃定海登根本没这个能耐。

　　所以祂们都没料到接下来发生的这件事。

　　烟雾镜变出来的那个主神级米克特，本来是一直在旁边助攻侧袭，绕来绕去，不知何时不声不响地飘到了烟雾镜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烟雾镜想要朝卡莲打出下一击时，“那个”米克特突然冲过来，用她标准的一份主神级力量，从背后把烟雾镜锁住了！

　　“什么！？”

　　一时间，无论卡莲还是烟雾镜，都大吃了一惊。

　　卡莲还好，她看到奇怪的事情发生，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海登那边去：“海登，是你在操作吗？”

　　烟雾镜却清楚这绝无可能：“不可能！就算骇入人工冥界，海登也不可能从内部把我捏出来的女儿这样自由操纵！你到底是谁！？”

　　“当然是我本人。烟雾镜，你也一起傻了么？”

　　那个米克特冷冷地说。她不仅说，不仅从背后出手，锁拿住烟雾镜，而且身上还燃烧起一种白色的火焰。耀眼的光芒与炽热的烈火从她身上迸射出来，连烟雾镜一起卷了进去。

　　烟雾镜吃痛之下，立刻反应过来：“你居然把人工冥界点燃了？你疯了吗！？乖女儿，你恨我要报复我也就罢了，为何要把整个冥界连自己都烧掉啦！不要蠢呀！”

　　“你才是愚蠢到了家，真以为我是为了报复你才烧掉整个冥界？你哪配！”

　　米克特回以狠狠的嘲讽。但与此同时，随着灵魂之火在两个界域里一起燃烧，随着组成她的死灵越烧越少，她的力量也越来越弱，精神也逐渐萎靡。她的神力开始迅速从1份主神力量掉到0.9份，而且还在接着不停往下掉。

　　由此可见，米克特是真的，不带任何作伪的——正在消逝。

　　无怪乎烟雾镜从来没料到会有这种事，无怪乎连祂现在都有些慌了手脚：“你是恨我控制你吗？乖女儿，我立刻把你放开，而且保证再也不控制你。别帮外人对付自己啊！”

　　说到这里，烟雾镜又有些反应过来：“难道你是想烧掉我们，让那个小克隆体活下去？不是吧！？她根本不配呀！你也傻了吗！？”

　　“你说的很对，那愚蠢不知世事的蠢小鬼根本不配活下去。应该活下去的是我！应该被海登在乎的也是我！”

　　米克特一边仍然死死抓住烟雾镜，一边冷哼，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呢，好像也是个有点愚蠢的东西。”

　　“所以今天我们就一起死吧，烟雾镜！”

364：夜已转明

　　老实说，此时此刻，卡莲的状况其实还挺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