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50章

　　……因为几年前，大家都知道，【魔法少女帕祖祖】曾经现场演示过一次，她如何从星网的上层空间进入到下层的无意识之海，进入到幽冥，与死亡战斗。

　　此时此刻，在这个时空最脆弱的地方，帕妮娅就再此打开那门，打开通往神秘黑暗深渊的通道。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就把门口的位置让给海登：“喏。大叔接下来你自己掌舵吧。”

　　海登也不客气，直接把脑袋探进去，把半个身子探进幽暗玄妙不可名状的星界底层。这里只有寒冷和黑暗徘徊，就好像缓缓沉入幽暗的深海。

　　在死寂冰冷的海水中，海登把自己充满爱与死亡的一生回顾，把自己在时空通道吞下的四百年万民痛苦记录回顾。他一边回想着这种感觉，一边把力量催动。他的灵魂深处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散发出来有如无色透明的波，向无穷无尽的幽冥死亡之海扩散而去……

　　“来吧，归来吧！因为密特拉创造的世界而痛苦，悲伤哀怨不忿的苦难死灵们！”

　　海登开口呼唤，

　　“报应的时刻到来了！实现正义的时候终于到了！重新握起报仇雪恨的剑吧！再次燃烧你们愤怒的烈焰吧！”

　　“让我们把这怒火烧到天上，烧进密特拉的天宫！”

　　话音未落，虚无的海面上已经开始出现摇曳的青白魂火。好几百、好几千、好几万——百万千万数亿数十亿的死灵跃动着从冥界之海中涌出。他们是生前未得资本神赏识，在资本社会里失败，死后落入冥界的“败者”。但是没有关系，他们正是海登所想要的。那些死者灵魂们陆陆续续飞到海登身旁，将他团团围住。

　　冲击，痛苦，他们的思念涌进海登的脑海。他们的遗憾、哀苦、不舍、对剥削人吃人的社会的恨，种种翻腾的心情，全都涌进海登的心，力量也不可思议地滚滚涌出。

　　这力量不容乱用，否则必将引火烧身。幸好海登已经在时空通道里预习过一次。

　　“来吧！”

　　他向四百年累积的不忿亡魂伸出手，然后抬头望向天，望向【星网】天空中最大的网络主机。那当然就是密特拉集团的网络主机，在星界十万米的高空缓慢自转，看起来就是一朵比城市还要巨大的金色莲花。

　　亡灵万军的洪流，将海登他们托起，冲上云霄，便向那金色莲花杀去！

438：诸神黄昏（中）

　　亡灵的洪流，在【星网】空间中冲天而起！冲上云霄！向那金色莲花杀去！

　　一般来说，这是谁也做不到的事。

　　所谓真正的死亡，真正的幽冥，不是人工冥界那种东西，而是谁也不可探知的，位于世界最底层最深处的神秘。

　　帕妮娅曾经下去一次幽冥，然后差点被亡灵们七手八脚扯下去。

　　就连米克特那个死亡女神，她在南美自己的人工冥界里，也只能把怨灵们全部战下，并不能和它们有一个很良好的“关系”。这还只是人工冥界呢，遑论真正的幽冥。

　　怨念深重的亡灵绝非任人操弄的东西。

　　……但是海登可以做到。

　　生过，死过，复活过，从现在到过去，又从过去回来的先知，可以成为过去（死亡）和现在（生命）的桥梁。

　　以四百年的记录为引，海登将四百年的冤魂从幽冥中引导回来，回到现代的【星网】。他所能做的其实主要只是引导死灵们回来，并不能指挥……但这也很足够了。

　　冤有头债有主。

　　望着怨灵洪流冲天而起的景象，阿拉斯托哈哈一笑，在星界中变化身体，变成一条白色的龙蛇。祂就像天上才有的清泉一样澄澈美丽，然而美丽的祂却又怒目吐舌，伴随着亡灵洪流腾飞而起，掀起滔天的浊浪，展现宏伟的自然之怒！

　　【星网】空间里有各种各样的防御程序，没有哪个大公司的主机会允许亿万亡灵冤魂从冥界冲出来，撞上来。但是白色龙蛇护持在亡灵洪流旁边，把这些程序全部打得粉碎！粉碎！

　　自古以来，黑客都有两种类型。阿拉斯托平时干的都主要是比较高技术含量的那种。举例来说，就是作为黑客先计算出敌方主机的位置和逻辑地址，窃取并解析运行的程序的源代码，改写其中的一部分达成自己目的，不留痕迹逃离那种极具匠人气质的攻击手段。

　　但是现在呢，就不是了！这次的行动虽然本质上来说仍然是黑客攻击，但总而言之，就像是一般揍飞保安一边走向敌方的主机，把路上的门全都一脚踹破，直接用空手道痛殴服务器，无慈悲的往里面倾倒咖啡呀！

　　当然，只靠阿拉斯托这一个小神，哪怕是世界第一流的黑客天才，做这种事也还是很不安全。所以海登张开嘴，吐出心兽巨狼【芬里尔】，让它陪着阿拉斯托一起守护亡灵大军。

　　这里是星网。

　　意志就是力量。

　　巨狼与龙蛇，带着四百年积累的冤魂死灵大军，冲向端坐星界天顶的神宫。这一定就是连奥丁也预言过的，【诸神黄昏】的景象。

　　亡灵洪流，穿破防火墙，狠狠撞在金莲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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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机已至！出发！”

　　感应到星网中的变化，卡莲立刻一声令下。

　　在场的几位主神共同发力，将空间撕开。刹那间，十万大军就跨越384400千米的距离，出现到月球表面。

　　月球表面，这里虽然是个荒凉的地方，但也有密特拉集团的许多设施与生产建筑。平时别说外人根本传送不进来，光是非法靠近结界就会被各种防护技术轰成粉。

　　理论上，应该会有数不清的魔法喷出来，把这十万非法入境的团体游客统统炸回老家去——然而这次什么都没有出现。

　　海登和阿拉斯托在【星网】引发的亡灵洪流攻击，已经暂时瘫痪了密特拉月球基地的防御魔法！

　　“洛基确实很有办法。”奥丁用独眼看了一下星网，感叹了一下，“如果其他人说有办法立刻就把这里的安保全拆了，让我们全军无损冲进来，我只能当他说疯话。”

　　“先别浪费时间说话。”卡莲冷冷地说，“这里当然还是有人力守军的——密特拉的【五百罗汉】部队就要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五百名僧侣打扮，身穿褴褛袈裟的【阿罗汉】已经从密特拉月球基地里传送出来。他们以打坐的姿势悬浮在半空中，周身散发着不可撼动的威严。

　　冲在联合军最前面的一名英灵战士，他的全身机械化身体突然燃起刺眼的火焰。

　　“归命（Om）！金刚（vajra），转轮（Cakra），密特拉（Maitreya），成就(svaha）！”

　　只听他们念诵真言，英灵战士们的脑袋就像一串鞭炮接连炸开。几秒钟内，五百多个联合军神族士兵已经炸成熟透的石榴。

　　幸好战斗神族不会恐惧。有些神族战士愣了一下，但立刻发起反攻。包括奥丁、托尔、阿波罗、玛尔斯、建御雷在内的诸神之力在神族士兵们身上爆发出来。无数不同的神通法术枪炮箭矢朝着罗汉们齐射而出，在阵中爆裂。两方之冲突，其激烈程度笔墨难以形容。

　　密特拉用【轮回】打造的最新特殊部队【阿罗汉】，虽然目前只有五百个，却也比现有的任何战斗神族部队都要来得强大。联合军这边临时拼凑的杂牌，哪怕数量高达十万，就能赢过他们吗？

　　然而这不是赢不赢得了的问题。

　　是非赢不可。

　　卡莲以及这支联合军这次的任务，是破坏月球基地兜率天宫中三个特定的设施。根据海登的说法，它们都是密特拉用来封印拉斐尔（安洁拉）的物理设备，没法通过【星网】攻击破坏。不破坏，就没法把安洁拉释放出来打破【轮回】。

　　若不成功，就算以十万大军在月球上和密特拉鏖战，最终也只会败在【轮回】神威之下。

　　在场全员现在都只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并且准备为此而死。战场上厮杀搏斗之声将震耳欲聋。奥丁英勇的英灵战士，奥林匹斯勇敢的神族勇士，将与密特拉的阿罗汉们殊死一搏。

　　他们的领袖，真正的众神们，也不只是要排兵布阵、指挥号令以及向战士们传输神力加持就行。

　　兵对兵，王对王。虽然有些俗气，但他们也有自己要在这场战斗中面对的强敌。

　　一个高大——极其高大，足有四米多高的明王，突然从兜率天宫里走出来。他遍身金黄色，头上戴冠，冠上面有好似超级赛亚人一般的火发。右手持八辐金刚轮，左手持一独股金刚杵。

　　他身上散发着和八大明王非常相似，但又更加强横威严的气息。然而这个明王，在场众神全都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所以卡莲和奥丁他们面面相觑一会——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没见过的明王跑出来？不动明王他们呢？随后卡莲先开口高声问：“被誉为明王之首的不动明王呢？让他出来与我一战！若不然，就让密特拉本人出来吧！”

　　于是接下来，对方给出的回答便远远超出众神的任何预测。

　　“我就是不动明王，也是密特拉。”

　　金黄色的大明王淡然说道，

　　“我乃大轮金刚明王，乃密特拉菩萨为降伏天魔，渡化刚强众生，所示现之忿怒化身。”

　　菩萨的法相，应化身！

　　对众神来说这其实不是啥稀罕的事情，每个神都会做。为了生意等等各种事情，每个新神都知道怎么自己分出化身、分身之类以神力化现的形体。忿怒身法相，就是菩萨为战斗降魔而化出的特别战斗型分身了。

　　然而卡莲听他这话，却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是密特拉的化身，和不动明王有什么关系？”

　　“八大明王之前与孔雀王等人战斗，表现已经无法满足本尊之工作需求。故而，密特拉菩萨已经将他们尽数改造。”

　　大轮金刚明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静静说道，

　　“八大明王全部智慧力量皆融于此身，并密特拉菩萨化现之无上神通意志。来罢，孔雀王之女。吾一人来做你们全部主神的对手。”

　　这真的是疯了，疯了！

　　不光是密特拉想要用一个化身就把他们全部轰下的问题——这不算什么了，没人敢说密特拉真的做不到。真正让卡莲愕然的还是大轮明王自称的他自己的来由。

　　密特拉你……你干了什么？他这是把八大明王都杀了，混在一起捏巴成一个超级强化融合兽还是怎么的吗？这是人干的事吗？这是任何一个领袖，无论是否资本，该用部下做的事吗！？

　　卡莲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惊了。不过，起码她还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全军行动！”

　　她挥手下令，

　　“奥丁，玛尔斯，你们别再犹豫，先把这大轮明王包围，用车轮战术联手解决他！不要把他当成明王，就当成真正的密特拉来战！”

　　……卡莲的判断恐怕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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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看【星网】这边。

　　帕妮娅并没有跟着海登他们一起往上冲，她负责在底下的星界最深处看守和控制那么个幽冥之门——这种东西毕竟不可能真的丢着不管，海登还没这么不负责任，所以他帕妮娅负责在底下看着。况且，海登本来就不打算让帕妮娅陪着一起冲塔。

　　阿拉斯托倒是跟着他，护持着那些数不胜数的亡灵大军洪流，硬生生撞破密特拉集团在星网的总主机外壳，撞进内部，好似拉开帷幕，硬生生撞进一个别致的新空间里面。

　　【星网】是纯粹意志和思想的空间，所以穿过主机的外壳装进去，并不像是走进真正的建筑，反而像是踏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仿佛是用金刚石作为地基，搭建起来的金碧辉煌世界，十分坚固，永不毁坏。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用金、银、琉璃、水晶、玉石、珍珠和玛瑙这七种材料化成的，呈现出种种有序而美妙的几何图形。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庄严的亭台、楼阁和花园，美妙的宝轮和无数的宝花，以及清净的摩尼宝珠，装饰着整片大地，显得无比庄严。地面上罗布着成行成列的摩尼宝树，这些摩尼宝树的枝叶茂盛，并散发出无边无际的光明。

　　天上更有摩尼宝珠所串成的天幢，不仅同样时时发光，而且还恒常放出美妙的音乐。在整个庄严的大地四周，垂布着各种宝物所围成的罗网，都是摩尼宝王自在变化显现的。

　　这样的景象，就宛如大海一般的深广美妙、无边无际。

　　……话虽如此，在海登眼中，尽管这里看起来美妙辉煌，却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只看得见亭台楼阁，金桥流水，宝树彩鸟，如意宝珠——却丝毫不见往来的行人。虽然无比漂亮，却毫无生气，气氛近似装饰良好的巨大墓地，美丽而又冰冷。

　　“密特拉的领域就是这种东西？”

　　环顾四周，海登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他到底打算生活在什么东西里面？这就叫超脱么？”

　　“这里平时应该还是住人的，本来是密特拉集团的最高级净土。”

　　阿拉斯托在旁边解释，

　　“我猜密特拉是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净土服务器里的灵魂全都都进【轮回】里去了。”

　　他已经从龙形变回人形，伸手在周围的空间里拨动，拨出几个不同大小的矩形，每一个都充满了旋转的发光字符云，有些只是0与1，有些是字母和数字，还有一些是希腊符号，就像数据风暴一样在他手指周围旋转。

　　“好……很好。我找到封印安洁拉的位置了，起码找到了它在星网内部的接触点。只要你往那边走，而且外面卡莲祂们成功把物理设备关闭掉就行。如果祂们失败，我们就得临时用别的办法了。”

　　海登耸耸肩：“我相信卡莲的能力。我们还是先去接触点那边等她吧。”

　　“你一起带上来这亿万万的亡灵怎么办？”阿拉斯托瞥了一眼还环绕在身旁和周围的那些数不清的冤魂，“让它们到处乱跑，到处乱袭击密特拉的主机设备，继续给我们争取时间？”

　　“不行。”海登摇头回答，“既然他们怨恨的是密特拉创造的这个社会，既然他们想讨公道的对象是密特拉这个最大的‘领导’，那么我就不能只把他们带进主机来就放着乱跑乱打。那和去公司投诉，然后打砸大堂，最后只找到一个大堂经理有什么区别？他们有资格也有权利，和我一起去见密特拉。”

439：诸神黄昏（下）

　　感应到头顶夜空中，来自月亮的震荡，依丝阿姆有些畏怖地缩瑟了一下。

　　因为这个米克特的继承人，明日的小女神，多少也算是个小神，虽然是小神里最弱的那种。哪怕相隔将近40万千米，她也可以看见月球之战发出的力量余波，电光交加。那是比核爆更可怕更刺眼更炽热的恐怖威力。

　　虽然她看不见具体的战斗状况——月球上现在战况激烈，力量爆发四射，地球上还能看清月球具体状况的强者已经很少——但是依丝阿姆也知道那边正在发生什么事。

　　她，或者说海登的伙伴们，任何同伴，哪怕是力量最弱的那种，都知道月亮上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到底在做什么。因为海登在离开之前都和他们说过了，而且海登也从来没在乎过力量强弱之类的事情。

　　“俗话说得好，一个人苦恼着得不出答案的事情，和别人聊聊答案就会更容易出来嘛。”

　　虽然是很让人无语的观点，不过海登在出发之前，就是说着这句话，把【新芽城】的好几个老朋友都走访了一遍，主要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尤其是依丝阿姆，这个从南美的生与死以及苦难还有哀怨中诞生，又在某种程度上超越这些哀戚，为了明天存活下来的小女神，海登对她的想法就有很大的兴趣。

　　另一方面，从日本回来之后，海登便开始做起些奇怪的事情。恐怕没几个人能够理解他到底在做什么。

　　只幸好，包括依丝阿姆在内，虽然很多小伙伴们都不能完全明白海登的想法，但因为提前和海登交流过、讨论过，因为海登曾经做过的各种同样很奇怪的事情，他们对海登就有一种不能形容的信心。

　　在新芽城里，抬头望着月亮，依丝阿姆在心中暗暗祈愿——虽然，连可以许愿的对象都不太有——海登能再次做到一些不可能的事，能把密特拉打败，能把世界拯救。

　　这世界的伤口已经太深、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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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海登和阿拉斯托继续还在密特拉的总主机里面移动。

　　密特拉本来就有足够的能力把空间分割扭曲，何况这里还是【星网】空间。这里的一切存在都只是思想与意志而已，什么建筑、通道、布局都可以随便剪切改写。如果让海登一个人在这里瞎转悠，他肯定要在这里迷路直到憋死为止。

　　幸好海登不是一个人，幸好他还有阿拉斯托帮忙。阿拉斯托伸手在星网空间里拨弄一下，按着一定的步调不快不慢地走着，就能知道哪里是正确的路，哪里是幻象，哪里是防火墙陷阱。

　　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一些防御程序不长眼的跳出来，不过现在这个状况甚至不需要阿拉斯托出手，跟在海登后面的那些亿万万亡灵就会蜂涌而上，把挡路的程序全部扯碎。好可怕！

　　但再怎么强大的怨灵都不是无敌，况且这里还是超级菩萨的领域，怨灵怎么能强过菩萨呢？已经有很多冤魂在撞破金莲外壳撞进来，以及突破防御安保程序的时候受到损伤，灼烧溃烂、融解溃散，灵体的大半都呈现崩坏状态。

　　即使如此也依然怨恨未失，但恐怕已经没办法再战斗的灵魂们，海登就向他们伸出手，对他们说话，将他们引导，让他们陆陆续续飞进海登自己的星光体。他对他们说出的话，毫无疑问都是对这些冤魂们的安慰，是称赞也是祝福。

　　即将溃散的灵魂一个个流进海登的心灵，他们的意念涌入了海登的脑海。他们的遗憾、恸哭、不舍，曾经想要挣扎着活下去的心情，以及失败之后对社会抱有的仇恨，全都涌进海登的脑海。海登全用郑重的态度接受这些灵魂进入自己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