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旖旎菌
她的语气带着少年人般的纯粹热忱,那神光流转的眼眸里充满了对未知探索的向往。这热情与神性的威严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魅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根本未给悠子任何思考或拒绝的余地,这位新生不久却已然执掌着创世权柄的女神便轻轻拉起她的手腕,赤足轻盈地点在湿滑微凉的苔藓之上。
鸣上悠子,这位肩负着拯救世界使命的任务者,就这样被动地、一头雾水地、被一位自称为“天照”的少女神明拉着手腕,带入了这片生机勃勃、宁静神秘却又暗藏无限未知的竹林深处。
天照的脚步轻盈而带着奇特的节奏,她所到之处,林间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明亮了些许,微风也变得更加温柔,拂过树叶的声音如同低沉的合唱。
一切都仿佛在呼应着她的存在,彰显着她与这片土地的紧密联系。
而鸣上悠子呢?她的手腕仍被那只温软中蕴藏着足以改天换地力量的手掌紧紧握着。
混乱如麻的信息流和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拯救压力,依旧在心头反复翻滚、碰撞,如同没有出路的迷障。
创世母神?终末之神?伊邪那美毁灭性的阴影...所有的线索都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名为“命运”的混沌之网,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
她的目光片刻不离地紧锁着前方那抹纯白的、在重重绿意中灵动穿行的背影,像是在暴风雨中抓住唯一的舢板。
她完全揣测不出这位性情似乎纯真随性、力量却浩如星海的太阳女神究竟是何意图。
这片看似由神明引领、只有林涛与阳光相伴的宁静巡游,是否会在下一刻就轰然崩塌,将她们拖入无法想象的时空乱流深处?
这诡异的旅程会是她任务的转机吗?还是会成为彻底拉开那对创世与毁灭的古神间亘古恩怨的序幕?
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位至高神祇一时兴起,捉住一个闯入者打发时间的消遣?命运的任何一次轻微波动,对她这艘“小船”而言都可能是颠覆性的。
脚下的路随着天照轻快的步伐,向竹林更幽深、光影更迷蒙的腹地延伸。
浓密的竹叶筛下了阳光,在地面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斑。脚下的枯叶和湿润泥土发出簌簌轻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向更加深邃的领域。
只有手腕上传来的、象征着牵绊与引导的微温触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却也最不确定的锚点。
旅程的序章,就在这毫无防备的邂逅中,被一只神明的手不容分说地强行拉开。前路无图,唯有跟随。
第151章 (4K5)新生神明与她的启明星
阳光筛过层层叠叠的竹叶,在湿润的苔藓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新生草木的清新和水汽的微凉,一切都洋溢着初生的、蓬勃的原始力量。
在这片宁静却充满无限可能的创世画卷前,天照无疑是最爱它的造物主。
她赤着双足,轻盈地在前方引路,那份无拘无束的赤诚几乎要满溢出来。这世界的每一缕光、每一滴水、每一方土石,她都如数家珍,兴致勃勃地向身后的旅人展示着。
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整个刚刚诞生的璀璨宇宙。语气里带着一丝新发现的雀跃和“快看我发现了什么”似的献宝感。
时不时还悄悄停顿一下,侧过脸来,带着点孩子气的、求夸奖的神情看向悠子:“看!那边刚破土的芽尖,是不是很可爱?”
听着身边少女神明充满热情的介绍,看着她时而惊喜、时而认真的模样,悠子紧绷的心弦被奇异地抚平了些许。
刚刚脱离系统乱流的不适感,肩负着沉重使命的压力,对这个过于“原始”时空的陌生与疏离,似乎都在天照那纯粹明快的声音中被暂时驱散了。
她不由得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这既是对眼前这份“惊喜造物”的真诚回馈,也是对这段意外插入的“旅程”的珍视。
毕竟,在意识深处,刚与飘忽不定的系统搭上线的她,被告知要脱离这个“错误”的时间锚点,还需要一点系统坐标纠偏的时间。
那...就当是创始之初的Vip旅游吧?
反正此刻映入眼帘的每一帧景色,对她这个习惯了钢筋水泥森林和电子屏幕碎片的现代灵魂而言,都是无价之宝。
悠子这样想着,心境也慢慢沉浸在这片洪荒初开的宁静与壮美之中。
在看到身边前一秒还在侃侃而谈的天照女神,下一刻竟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湿润的草地斜坡上,坦然地伸出微带泥点的素手,接过刚刚在小径上帮助过的那个害羞小女孩怯生生递来的、几枚刚从树上摘下的野果时,悠子不禁哑然失笑。
那份属于神明的遥远神威仿佛彻底消融在了这温软的夕照里,什么威仪,什么距离,都化作了一纸空谈。
眼前只剩下一张因野果酸甜而微微眯起眼,一脸纯真满足的脸庞,嘴角还沾染着亮晶晶的果汁。那份惬意,简直像一块刚被阳光晒暖的琥珀。
“沾到嘴角了...天照Sama...”五维满级,习惯照顾人的鸣上悠子动作无比自然地抽出口袋里干净柔软的手帕,倾身过去,极其轻柔地替身旁的少女神明擦拭掉那一点黏在唇角的、亮晶晶的果浆痕迹。动作熟练而自然,丝毫没有面对至高神祇应有的紧张。
而被这样“冒犯”地照顾了的造物主,非但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反而顺从地微微抬起小巧的下巴方便她擦拭,金色的眼睫弯成了漂亮的月牙:“谢谢你,悠子~”声音里是纯粹的、被人照顾的欢喜。对她而言,这似乎是最自然不过的亲近表达。
“姐姐们感情真好啊…”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小布包,歪着头看着眼前这极其自然的一幕,小脸被夕阳映得红扑扑的,童言稚语里带着纯粹的感叹,“就像我的母亲和爹爹一样,母亲总会这样给爹爹擦汗呢。”
本质是天然呆、在情感神经上偶尔会有信号延迟的悠子闻言,下意识地歪了歪头,眨巴着眼镜后的眼睛,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种类比的逻辑关系。
而诞生不久,对人类那套复杂丰富的情感图谱尚处“看图识字”阶段的天照,也迷惑地学着悠子的样子歪了歪脑袋,如瀑的金色长发顺着动作滑落肩头。
两人动作几乎同步得像镜子内外,带着点懵懂可爱的傻气。天照的眼神清澈而困惑,似乎在努力解析小女孩话语中“像母亲和爹爹”究竟是种怎样的情谊?
悠子在一瞬间的当机后,终于捕捉到小女孩话语里那更深层的生活意味,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不过她的天然属性仿佛自带一种尴尬免疫层,只觉得这种比喻非常奇特且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
“嗯...大概就是...关系很亲近的意思?”悠子努力向身边好奇宝宝一样的神明解释。
“嗯!”天照似乎瞬间就理解了,用力地点点头,金色的眼瞳亮亮的,显然对这个比喻非常满意。
能分享好吃的果子,有人帮忙擦嘴,这可不就是最最亲近的关系嘛!她甚至觉得小女孩比喻得特别妙!
不过小女孩无心的话语倒是给了她们一个明确的信号,日头西沉,林间的风也变得有些凉意,该送这个走失的小生命回家了。
循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穿过越来越浓密幽暗的树影,她们终于找到了一处隐藏在山坳里、由几座简陋茅草屋构成的微小平和聚落。
山民村民们见到失而复得的孩子,那份朴拙的感激之情几乎要将人融化。简陋但整洁的泥土小屋被温暖的松枝火光照亮,空气中弥漫着烤薯芋的甜香。
憨厚热情的夫妇激动地想要留宿这两位身份显然不一般的恩人,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粗茶淡饭但倾其所有”的真诚邀请。
悠子心中暖流涌动,但还是带着歉意婉言谢绝了留宿的邀请。天照则饶有兴趣地看着火塘边简单的生活用具,好奇地轻轻碰触着粗陶碗的边缘,仿佛在研究一个新奇的玩具。
告别时,小女孩依偎在母亲怀里,依依不舍地向她们挥舞着小手,跳动的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人朴实而真诚的笑脸上。
走出被温暖与烟火气包裹的村落,夜色已悄然织满天幕,清冷的山风拂过面颊,吹动了两人的发丝与衣袂。
天照停下了脚步。她先抬头望向悬挂在山峦之巅的那轮新月,然后又侧过身,认真地看向站在身侧的旅人。
金色的眼眸在渐深的暮色中如同被月光点亮的暖玉,映着天上稀疏的星光与山脚下村落那几点温暖的灯火,显出一种奇异的澄澈与纯净。
“要留在我的宫殿做客吗?”她忽然开口,向悠子伸出白皙的手掌,那姿态既像是神祇发出的庄严邀请,又像是少女好友发出的秘密邀约。
“天色已经晚了,而且...”她顿了顿,金色的眼眸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它的美丽!”
银辉无声洒落,柔和地勾勒出少女神明周身朦胧的光晕。在那双澄澈又炽热的金眸注视下,悠子脑海中几乎能清晰地浮现出一座沐浴在永恒晨曦中的美丽殿宇。
“既然是女神大人的邀请,”悠子压下心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思绪——关于任务、关于未来、关于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神明。她脸上浮现出温和无害的浅笑,那被镜片遮掩了一丝锋芒的眼眸弯起,语气轻松地接受了这份意外的神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能亲眼目睹神居所在,是我的荣幸。”
“真是的...”听到悠子清晰的回应,天照似乎悄然松了口气,但随即那精致的眉头又微微蹙起一点,带着点少女式的嗔怪和不满。她轻轻一跺赤足,踩在脚下柔软的苔藓上,发出极轻微的噗嗒声,那动作带着点娇憨,“不是说过叫我天照就好了嘛...什么女神大人、天照大人...听起来...太有距离感了。我不喜欢。”
晚风温柔地梳理着女神璀璨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金色溪流。在这神代之初的美丽夜色里,那份亲昵的请求,那份希望被平等相待的意愿,显得格外清晰而真实。她抬眸,金色的目光直直地看进悠子眼底深处,那里有初生神明的纯粹坦率,也有一丝连她自己或许都未完全察觉的、对某个更为亲近称谓的执拗。她不想要神坛上的冰冷称谓,她想要的是旅伴口中那个更温暖、更靠近的名字。
夜色温柔地笼罩着这刚诞生的世界,为她们铺就了前往那未知神居的林间小径。未来如何,尚未可知,但今晚,悠子知道,她的旅程将抵达一个凡人难以想象的起点——那位执掌着世间最初光明的、少女神祇的宫殿。
夜风轻拂,穿过宫殿敞开的轩窗,带来庭院草木的清新气息,也似一双无形的手,梳理着夜的静谧。鸣上悠子闭上眼,白日的喧嚣逐渐远去,一种被深沉安宁包裹的倦意涌上她的感官,仿佛宫殿本身低语着安抚的旋律,于是她的意识顺从地沉入一片温厚的黑暗之中。
她睡熟后,那道分隔空间的厚重门扉,仿佛随月光流泻般无声滑开一隙,待一抹莹白轻盈无声地没入,又悄然弥合。天照赤着双足,踩在微凉的光滑地面,悄然步入了这片属于她眼中“星星碎片”的安眠领地。她像个闯入秘密花园的孩子,璀璨的金色眼眸里满是探索未知的专注与好奇,细细地凝视着眼前这有别于所有神族与山川草木的奇妙造物——人类。那温热的躯体在黑暗中规律地起伏,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吐纳着独特的、蓬勃的生命气息。
天照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小心翼翼地悬停在悠子脸颊轮廓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仿佛在隔空描绘着一件珍贵的易碎艺术品。细微的脉搏在柔嫩皮肤下若隐若现,温热的呼气如同一阵微小的暖风。“唔...”她在心底无声地自语,“好脆弱,又好温暖。连睡觉时都在无意识地散发活着的感觉呢...”
“见到了这么多事物...”一个温和平静、仿佛直接自世界根基传来的缥缈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天照的意识深处响起,“...我想,你应该有所体会了吧?”
天照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悬停的手指稍稍蜷起。澄澈的金眸低垂,凝视着睡梦中毫无防备的旅人,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啊。”她的意识回应带着奇特的频率,像新生的溪流轻触古老的河床。“我...我创造了这个世界的框架,大地、河流、天空、林木、飞鸟、游鱼...它们都是我的造物。可是...”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细碎的金发如流淌的阳光拂过肩头。“可是这个世界...它自己生长出来的模样...远比我想象中更鲜活,更...不可思议。”
天照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偏殿的穹顶,望向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又落回眼前人类温热的生命气息上。“我构建了存在的基石,但让这存在变得如此动人心魄的...是它们自己。”她的意识之声轻柔得像叹息:“世界真正美丽动人的色彩,是它们自己一笔一笔谱写上去的...在看清这点时,我便明白了。我或许并非这个世界的主人。这片天地真正的主人,是在这里生息、在这里挣扎前行的每一个生灵本身。它们才赋予了世界这个词最滚烫的生命力。”
说出这番颠覆她初始认知的话语时,少女神明的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失落或沮丧。恰恰相反,一种全新的情绪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在她那原本以“创造”和“掌控”为主的神性中悄然生成,那感觉温和、饱满,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度。“奇怪的是...”天照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却又夹杂着纯粹的欣喜,她下意识地将那只悬空描绘的手指,轻轻按在了自己温软的胸口上。“知道了这一点...我心里竟没有半点丢失什么的难过。反而...像是有什么新的东西...痒痒地、暖暖地...在里面悄悄长出来了?是什么呢?”
“孩子,”那道世界意志般的声音温和地引导着,带着无尽的包容,“也许是时候了。重新思考一下,作为此方初生世界之光的你,其职责...应归于何处呢?”
这问题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天照初开的心智中激起层层涟漪。金色的眼眸深处,困惑与一种渴求被指引的迫切交织:“职责...您...您究竟是谁?”
然而,声音沉默了。如同沉入深海的泡沫,悄然隐没在浩瀚的意识海洋中。只有方才的对话,如同无形的刻痕,深深地留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天照维持着刚才的姿态,凝视着悠子沉睡的脸庞。那孩童般纯粹的好奇似乎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复杂的意味。“新的职责...”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语,如同预习一个刚刚打开扉页的陌生角色。
殿内无声,隔音结界将内里发生的一切完美地切割开来,如同一个独立于时间长河外的水泡。睡梦中的旅人似乎因为这过于恒久而深沉的宁静,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仿佛在潜意识那不可见的维度里,感知到了命运的丝线被悄然拨动。
少女创世神安静地伫立在榻边,赤足微微踮起,熔金般的发丝在身后流淌。她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恬静,但眼底深处那份“重新思考”后焕发的神性微光,如同初透黎明的天幕,再也无法完全复归混沌。新的旅程,或许就始于这一夜的懵懂对话。
第152章 黄泉的凝视
悠子有时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自己是被这位新生女神随手从路边“捡”回来的箱子猫。
天照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件稀罕的、需要被精心呵护的新奇事物。那片新生的天地间,但凡天照觉得有趣、美妙或是值得一观的景致与造物——溪涧间跳跃的银鳞鱼,晨雾中初绽的、花瓣上凝着露珠的奇特野花,甚至村落里孩童手中笨拙又生机勃勃的泥偶,都会被她兴致勃勃地捧到悠子面前,献宝似的展示在她眼底,仿佛要确认她眼中的世界是否也与自己感知到的一样鲜活。
起初的眩晕与时空错位感渐渐消融在天照赤足踏过草地时拂来的风息里,悠子也从未拒绝过这份源自至高神明心底的淳朴善意。她明白,这位名叫“天照”的女神,言行举止更贴近一个刚刚睁开双眼、对天地万物充满无尽好奇的“孩童”,而非古老神话中那个端坐高天原的太阳神祇。
作为五维满级的主人公,在凭借惊人的洞察力与行动力大致熟悉了这个时代朴拙的规则后,鸣上悠子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引导。当篝火旁的人们用火烤制食物尚显粗放时,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几片平滑的石板架在火上,演示着一种名为“煎烤”的技巧。油脂滋滋作响的香气瞬间攫住了众人的呼吸,更攥住了天照那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味的味蕾,金色眼瞳因惊异瞪得溜圆。
又或者是在某个夕照斜晖浸染竹林的时刻,她只是随手将河边捡来的鹅卵石依某种奇妙的韵律叠放,再用青翠的藤蔓稍加捆束,一尊拙朴却意外充满平衡美感的小型图腾便立在了潺潺溪水之畔。天照蹲在一旁,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冰凉的石面,眼底溢满了纯粹的惊叹与不解:这些冰冷的、沉默的石头,为何组合在一起竟能焕发出如此沉静的生命力?
短短几日,主客易位。那位本该作为引导者与东道主的新生女神,不知不觉间便被悠子这位“异界来客”牵引着,被动地去认知着这个世界另一种可能呈现的方式——一种经由人类巧思转化的、更精细、更具“智慧”秩序的模样。
竹林深处的小径上,不再是天照兴致勃勃地拉着悠子东奔西走,更多时候变成了悠子在前面步履从容地辨识着方向,而天照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专注地看着她的背影,试图理解她的每一个决定。
这种角色的悄然对调,未曾让天照感到一丝不适或冒犯。为什么会这样呢?创世女神心底也曾悄然浮现过这样纯粹的疑惑。当她那双映照着世间万物的、如琥珀般澄澈的眼眸望向前方带路的背影时,当那人似乎心有所感,回过头来递给她一个温和而沉静的微笑时,那丝微渺的、尚未成型的疑惑便如同初春溪流里最后一块薄冰,在骤然涌起的融融暖意中无声地融化、消散,再也寻不见一丝痕迹。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啊,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仿佛这样回应着。毕竟,这个世界的一切,无论宏大如山川,还是微小如草叶上的露珠,不都是她所深深爱着的吗?从最初在虚空中睁眼那一刻,充盈整个胸腔的,便是这份充盈的、无差别的爱意。眼前这个名为“鸣上悠子”的人类,她所带来的关于世界认知方式的“惊奇”,就像在这片广袤画卷中新添上的几抹更灵动的色彩,让她目睹了世界的另一种“成长”可能。这并非颠覆,而是欣喜的拓展。于是疑惑悄然隐去,化作唇边更加柔软的笑意。暖意无声而熨帖地漫过心灵,将一丝崭新的、名为“陪伴”的期许悄然埋藏。
宫殿中流淌的宁静时光,被一道无声降临的存在骤然冻结。日光仿佛骤然失去了温度,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香被一种更深邃、更古老的气息悄然取代。那并非腐朽的恶臭,而是万物终末归于沉寂、黄泉淤泥沉淀万古后散发的,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感。
庭院里活泼的光点悄然隐去,风也凝滞了鸣响,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这气息下变得凝重而粘稠。
鸣上悠子正在天照兴致勃勃的指引下,观察着一株叶片脉络流淌着金色光点的奇特蕨类。那股致命熟悉感的侵入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她猛地抬头,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般投向了宫殿深处那光芒最为璀璨的王座方向。
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此刻正慵懒地斜倚在王座之上。黑色的长发如同最浓的夜色泼洒下来,随意地散落肩头,发丝间偶尔掠过一丝幽暗的光泽。她的脸庞美丽得近乎妖异,苍白的肤色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然而,最具冲击力的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深渊,其中流转着一种看尽沧海桑田后的倦怠与漫不经心的魔魅。
她只是随意地将指尖搭在扶手上,周身弥漫开来的无形气场便扭曲了空间,弥漫着令人脊背发凉的虚无死寂。
是谁?悠子的思维高速运转着,黑发、魔性美貌、近乎实质的黄泉虚无感……日本创世神话谱系……伊邪那岐与……一个名字瞬间在她意识深处炸开火花——伊邪那美!
日本神话中的创世母神,赋予生命者,亦在经历黄泉污秽后化身为死亡的象征。眼前之人与记载描述高度吻合!虽然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存在,与她曾在那个扭曲电视世界里赌上一切战斗的、象征终焉的巨型骷髅外形上天差地别,但那根植于存在本质的气息,那份混合了生命尽头、黄泉死寂与纯粹虚无的、属于万灵归宿的特质——完全相同!
那道来自黄泉尽头的、带着揶揄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天照,又似有若无地在躲在她身后的悠子身上停顿了一下。那目光里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探究,以及一丝如同长辈看着自家闹腾孩童般的……玩味?
被这目光注视着,天照如同被烫了一下,瞬间站直了身体,脸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先前那作为新晋神明的、带着一丝懵懂和纯净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挡,结结实实地将身后的悠子遮住了大半。
天照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羞赧和慌张,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卡住了,只对着伊邪那美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紧张与心虚的、堪称笨拙的笑容。她就像是做了什么“私藏宝物”被发现的小孩子,急于向“家长”解释,却笨拙地先想到把“宝物”藏起来再说。
伊邪那美没有说话,她玩味的目光扫过天照笨拙的笑容,又慢条斯理地越过后者的肩头,落在只露出半个额头和一双充满警惕眼睛的悠子身上。那目光仿佛洞悉了所有的小心思,包括天照那孩子气的占有欲,也包括悠子心底沸腾的警号与敌意。
一股极其荒谬的“既视感”狠狠击中了悠子,这诡异又微妙的气氛,天照那副心虚得恨不能缩小成一团却又强撑姿态的样子,伊邪那美似笑非笑的眼神……这情景根本不像一位威严的创世母神驾临新生神祇的殿堂来视察!分明……分明就是两个情愫初萌、还在暧昧期的小情侣,在角落里正彼此试探,心意懵懂未明之时,却被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家长好死不死地推门撞了个正着!天照那下意识慌忙挡人的动作,更是将这份隐秘被撞破的尴尬推向了极致,简直与那些三流偶像剧里的场景别无二致。
第153章 请您把天照大人放心地托付给我吧
神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夕阳的最后一丝金线穿透高悬的窗棂,在光滑的玉石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将端坐于中央王座的身影衬托得愈发神秘莫测。
伊邪那美——这位自幽冥国度归来的创世母神,正微侧着头,那双仿佛蕴藏了无尽深渊的眼眸,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静静地扫过下方略显局促的两位。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陌生的少女身上。空气仿佛承载着千钧重压,日光似乎也在这无形的威严下失去了温度,只剩下黄昏的静默流淌。
“天照……”伊邪那美的声音终于响起,如同浸了蜜的古老丝弦,慵懒中透着一丝足以让世界沉寂的魅惑,“不向我介绍一下吗?”
被点名的太阳女神天照,像只被惊动的小鹿般几乎要跳起来。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了明显的红霞,一路染到了小巧的耳垂。
面对伊邪那美,天照心中总有一份特殊的孺慕之情,毕竟是诞生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存在,这让她此刻更像是被威严家长抓住小动作的孩子。
“她、她是鸣上悠子,”天照开口,声音依旧清亮悦耳,却明显带上了一股不自然的扭捏和紧张,“是我的……友人……”最后一个词被她飞快吐出,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哦?”伊邪那美拖长了语调,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搔在耳膜上,让天照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活了无数岁月的创世母神,岂会看不出眼前这位象征光辉与纯粹的少女神明,那清澈眼底掩藏不住、甚至自己都未曾真正明晰的情愫波澜?
“仅仅是友人吗?”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乐子人本性,直指要害,如同一个精明的猎手,乐得欣赏猎物在陷阱边缘仓惶的模样。
“伊邪那美大人!”天照的脸颊瞬间爆红,清亮的嗓音也因为羞恼拔高了好几度,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慌乱。
她跺了跺脚,却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言语去反驳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灵魂的目光。
站在天照身后的鸣上悠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少女外表的天照,强大又单纯的太阳神,此刻因为创世母神的一个问题脸红羞涩得像个普通女孩。
而散发着令空间都微微扭曲的虚无感的伊邪那美,则像极了一个恶趣味逗弄孩子的长辈。但这评价并未让她放松警惕,眼前这位创世母神的压迫感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鸣上悠子那副天生带着优等生疏离感的冷静外表下,确实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闷骚因子。她能在最严肃的场合,用最平直的语调说出最出人意料的话语。
就在天照窘迫得快要原地蒸发,伊邪那美欣赏着这纯真反应而唇角微勾之际,鸣上悠子上前了一步,从天照刻意遮挡的半个身影后完全走出,正面迎上了王座上那道深渊般玩味的视线。
她微微垂首,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节。抬起头时,那双总是带着点冷静审视的眸子坦然直视着伊邪那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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