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旖旎菌
“是的。”悠子的目光在天照因过度震惊和羞赧而呆滞的脸上扫过一瞬，又重新坚定地对上伊邪那美：“所以，请您把天照大人放心地托付给我吧。”
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彻底、都要沉重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刚刚还在脸红的、炸毛的、甚至因为悠子的突然上前而短暂失神的天照，像是被无形的法术定身了一样。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大脑被这逻辑清奇却又似乎暗合她隐秘心绪的宣言彻底搅成了一团浆糊。什么“托付”？悠子她……她知道自己在对伊邪那美大人说什么吗？！
高居王座之上的伊邪那美，那副慵懒玩味的表情也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深渊般的黑眸凝视着下方那个表情平静得像是在阐述客观事实的银发少女。
时间的概念似乎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彻底模糊了，空气不再是粘稠，而是化为了实质的固体，沉重地压在心头。
只有悠子那清澈平静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还在神殿的每一个角落里无声地、缓慢地回荡。
托付？托付……给我？天照感觉自己快要因为心跳过速和大脑缺氧而就地晕厥。
这位新生神明的认知里，没有任何剧本写过这样的台词，没有任何场景预演过如此突兀、大胆、却又……让她心尖莫名一颤的对话发展。
三流偶像剧？不。现在鸣上悠子亲手把它推向了超乎想象的全新展开。寂静，是此刻唯一震耳欲聋的声音。
神殿里那几乎凝固的死寂，被一声慵懒而带着奇特韵味的轻笑打破。
“呵……”伊邪那美倚靠在王座上，仿佛无事发生，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悠子和几乎要蒸熟的天照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定格在天照那红透的小脸上。
“我家的小太阳，什么时候学会捡小动物回家了？”
“伊……邪那美大人！”天照的声音带着点被戳破心事的羞恼，“悠子不是……”
“小动物？”悠子倒是迅速抓住了关键词，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这位黄泉主宰的视角果然“超凡脱俗”。
“是啊，”伊邪那美随手撩起一绺垂落的黑色发丝，那姿态说不出的优雅，“看把她紧张的。倒是个有趣的宠物。”
她看向悠子，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新奇的小玩意，带着神灵俯瞰尘世的漠然：“神生漫长，有个会动、会思考的陪伴，解解闷也不错。”
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在天照的后花园里添置一株新奇的植物没什么区别。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不过……小家伙，照顾起来麻烦吗？”
这话明显是在问天照。天照的大脑还卡在“宠物”和“解闷”的冲击波里，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啊……”没有得到回应的伊邪那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似乎都沾染着黄泉彼岸的寒意，“这具分身的躯壳，燃料快烧尽了，得回虚无之海一趟才行。”
她站起身来，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擦除的铅笔画，从轮廓边缘开始迅速地消融、淡去，化作一缕缕暗沉的气流，无声无息地渗入地面，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股混合着朽土与新芽的奇异冷香，以及殿中更加刺眼的寂静。
伊邪那美离开了。
“呼……！”天照猛地从那种近乎石化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吐出一口气。
她甚至顾不上什么女神仪态，一屁股坐回自己流光溢彩的神座边缘，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感觉里面那颗神之心，正以前所未有的、毫无神格矜持的速率疯狂擂鼓。金色的神力不受控地在她周身乱窜，让她的长发都微微飘浮起来。
“养、养宠物……”她喃喃自语，耳根的红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一路蔓延到了脖颈、锁骨，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
刚才悠子那句“托付给我”在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震得她嗡嗡作响。托付是什么意思？是收留？是照顾？还是……天照猛地双手捂住脸，感觉头顶真的要冒出实质性的蒸汽了！
“啊啊啊——谁是谁的宠物啊！这、这不对！人类怎么会是神的宠物？但是……伊邪那美大人好像没反对？而且……”她悄悄从指缝里去看那个始作俑者。
第154章 与女神泡温泉
但说出了这足以让新生女神心灵大地震发言的鸣上悠子，此刻的神情...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早餐吃什么。
那双总是显得有些锐利沉静的眸子里，并没有太多波澜，连刚才面对伊邪那美时的那种坦然无畏都收敛了些，只余下一种近乎...无辜的平常？
她甚至还眨了眨眼，看着天照这副“世界崩塌”的模样，嘴角似乎还带了点...微不可察的困惑？
天照看着她那副“风过无痕”的淡定姿态，满腔的羞赧、混乱和一丝隐秘的窃喜瞬间被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化作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小小的恼火。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说了那么惊天动地的话，搅得她心湖掀起滔天巨浪，然后她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今天天气不错”的日常问候！
“喂！”天照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和控诉，“悠子！”
“嗯？”悠子转过头，看向她，眼神清澈平静，“天照大人，怎么了？”语气自然得就像问她水要不要加点蜂蜜。
“怎么了？！”天照感觉自己的神冠都要气歪了。
她猛地放下手，露出一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你刚才！对伊邪那美大人说的那句话！请托付给我！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哦。”悠子恍然地点点头，表情依旧平静：“那是当时面对伊邪那美大人...最合适的回应。”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还捂着脸的天照，语气是那种在课堂分析解题思路的平稳调子，“她对你带着我这件事，有疑虑。作为外来者，我需要一个能让她放心的身份定位。”
她顿了顿，目光在天照那张写满“我不理解”、“我受冲击了”、“你快解释清楚”的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最终也只是总结道，“效果...尚可。”
“效果尚可？！”天照感觉自己像被一盆神域最冰冷的寒泉之水兜头浇下。
那因羞赧和悸动而狂跳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一种空落落的、被糊弄了的委屈感猛地涌了上来，让她眼眶都有些发热。
“所以...所以你就只是为了让伊邪那美大人放心，才那样说的吗？！就像...就像给她看一个有趣的宠物一样？”她把伊邪那美给的“标签”都气急败坏地甩了出来。
面对天照的委屈质问，悠子那双沉静的眸子凝视了她片刻，语气里难得带上了点安抚性的柔和：“也不完全是那样。你是神，我是人。但我承诺过会站在你身边。”
“那时的表态，能最有效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至少现在，伊邪那美大人认可了我在你身边的事实，不是吗？”
“站在你身边”的措辞，比起“托付”似乎温和了些许，天照那颗冰冷下去的心，似乎被这句话里隐含的“陪伴”意思悄悄地暖了一下。
但那句明显的“为省麻烦才表态”的话也还是很刺耳，失落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堵在胸口闷闷的。
看着悠子那张写满了“我确实在认真解决问题”但就是没有半点“动心”神情的脸，天照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有火发不出”的憋屈。
明明是他人的表白（？）搅乱了一池春水，结果搅水的人反而一脸无辜。
“...狡猾。”天照猛地低下头，用纤细的手指绞紧了宽大的衣袖，那声音细若蚊呐，像怕被谁听了去似的，连尾音都带着不甘的绵长拖腔，“...狡猾的人类！”
她像只闹别扭的小兽，用脚后跟泄愤似的轻轻磕着神座的华丽底座，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被看透的恼意和心头翻涌的混乱给砸下去。
————
她们又捡起了伊邪那美降临前日常的事务：整理祭品、检查结界、偶尔指点村民。
天照的面容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空灵沉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片原本澄澈安宁的湖泊。
自从被鸣上悠子这颗“狡猾”的石子狠狠砸入后，水面之下依旧暗流汹涌，搅得她难以真正平静。
而那个搅动了一池春水的罪魁祸首，却像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未曾发生，自然而然地沉入了日常的河流，那份心安的姿态看得天照更是暗自咬紧了牙关。
夕阳的光线变得柔和，为殿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悠子收拾好今天在神殿附近采集的、预备分发给山下村民的可食野菜，用麻绳熟练地扎成一捆。
她的动作如此自然，带着几分人间烟火气的放松，却意外地点亮了天照脑海中的一个念头。
看着悠子沐浴在柔和夕光下的身影，看着她身上那身沾染了山间尘土、略显简陋的常服，天照突然意识到：这家伙总是在为别人奔忙，或许从未真正为自己放松过片刻？那紧绷的神经...也许该松一松？
心念电转间，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带她去那个地方吧！
几乎就在这个想法成型的同时，天照脑海中便浮现出宫殿后方那处隐秘的温泉，那里暖雾氤氲，水声潺潺，是与庄严神殿截然不同的宁静温柔之所。
带她去那里吧！天照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让这温泉的暖意和宁静洗去自己心头那些乱糟糟的丝线，让她能恢复神明该有的澄明心境。
至于那个自顾自“沉入日常”的家伙，她眼角的余光瞥向正在舒展身体的悠子。她那奔波劳碌的神经，也早该好好地放松一下了！
————
洞窟内温暖湿润，乳白色的水汽弥漫，带着淡淡的硫磺和矿物的馨香。
天照率先褪去繁复的华服，只着一件飘逸的素白纱衣，动作优雅地滑入暖融融的泉水中。
温暖的泉水瞬间包裹全身，女神舒服地喟叹一声，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阳光般散开在水面。她转过头，看向池边的悠子。
悠子动作非常干脆利落。她脱下那身独特的制服外套，然后是内衬，动作不拖沓也不扭捏，神情坦荡得像在练习场换训练服。
她里面穿着一套贴身的、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短打里衣，勾勒出修长匀称且蕴含着力量的身材轮廓。
那紧实的手臂线条，流畅的腰背曲线，笔直有力的双腿，在朦胧水汽和山洞顶部天然发光矿石柔和光线的映照下，展露出一种兼具美感与力量感，又毫不张扬的吸引力。
天照只觉得刚被温泉水舒缓下去的心跳又“咚、咚、咚”地加速起来，脸颊重新开始升温。
她慌忙扭过头，假装专注地研究水波在洞壁倒影上变幻出的奇妙光影。“咳...水...水温可以吗？”声音努力维持平静，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稳。
“嗯，很舒服，谢谢。”悠子的声音伴着入水时轻柔的水花声响起，语调依旧是那种令人心安的平稳。
天照赶紧捧起一掬温泉水泼在自己脸上，试图给发烫的脸蛋降温。不行！这样绝对不行！我是统御光明的太阳女神！怎么能被一个区区人类...扰乱了心神！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神格的力量，让那颗不安分的心沉寂下来，找回那份属于女神的澄澈与威严。
就在她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旁边传来悠子带着点小小惊叹的声音：“这里的能量...很温和稳定，水流的方向...也很有规律。”
第155章 难道说...悠子要告白了?！
天照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看，氤氲的雾气中，鸣上悠子随意地靠着光滑温润的池壁，微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湿漉漉的银色发丝有几绺调皮地贴在白皙的额角和脸颊，晶莹的水珠沿着她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缓缓滚落。
在温暖的水汽蒸腾中，那张总是过于冷静锐利的面孔，此刻竟显出几分少见的柔和与放松感，仿佛坚硬的玉石浸入了温水，透出一点温润的光泽。
可就是这样的柔和与那一闪而过的、像个普通少女般的好奇神情，落入天照的眼中，却比刚才的“坦诚策略”更具杀伤力。
就像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更加难以名状的涟漪。
那点被压下去的失落和委屈，瞬间被一种更复杂、更让她手足无措的心动所覆盖。
这个狡猾的...不不，这个迟钝的悠子！天照在心里又气又恼地呐喊，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住一样胶着在那朦胧雾气中的侧影上。
那放松的眉宇，舒缓的唇角...一切都和刚才那个在神殿里对黄泉创世神说出震撼发言的女孩判若两人。
太奇怪了！比处理最古老晦涩的天地法则还要让人头疼！天照索性自暴自弃地将下巴也沉进水里，只露出一双水润晶莹的金眸在水面上方，幽怨地瞪着悠子的侧影，内心的小剧场疯狂上演着无声的控诉：
才几天！才短短几天！这个人类，怎么就...把她的心思搅和得像被暴风肆虐过的线团一样，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了呢！这完全有损她这位太阳女神光辉伟大的形象啊！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混乱的小世界里时，悠子像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束几乎化为实质的怨念目光，忽然睁开了眼睛，精准无比地对上了天照来不及收回的偷瞄。
“怎么了，天照大人？”水珠从她睫毛上滚落，眼神清澈明亮，带着点疑惑，“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有！”天照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收回目光，整个人“哗啦”一声几乎缩进水里，只留下咕噜噜冒起的一大串泡泡。
蒸腾的雾气完美地遮掩了她瞬间红透的脸颊和更加慌乱的心跳，温泉山洞里，只剩下汩汩的水流声和一个女神兀自乱作一团的心跳交响乐。
雾气在水面盘旋升腾，温热的泉水没过肩头，鸣上悠子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洞顶凝聚的水珠滴落在她仰起的脸上，沿着下颌线滑落，在纤细的锁骨处稍作停留，最终融入汤池。
天照抱着膝盖缩在池中，原本是抱着让悠子放松的目的，可现在，她的视线却像被那滴水珠的轨迹黏住了，从锁骨流连到水光中若隐若现的肩颈线条。
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染出浅淡的粉晕，是玉石般温润的色泽。天照的目光过于专注，直到悠子不经意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天照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垂下眼帘，感觉热气全涌到了脸上，赶紧用手拨弄水面：“...嗯！温度还合适吗？要不要我调热一点？”她指尖微不可察地闪了闪，水汽蒸腾得更厉害了些。
“刚刚好。”悠子的声音带着点泡温泉特有的慵懒，她拨开贴在额前微湿的鬓发，笑了笑，“这是你神力带来的温泉加护效果吗？”
天照点点头，又飞快摇头：“也不全是加护...它很自然的，只是我...能让它更适合你。”话一出口又觉得怪怪的，更像在“照顾宠物”了？赶紧小声补充，“我的意思是，你舒服就好。”
一时间只剩下潺潺水声和彼此细微的呼吸。
悠子微微阖眼，感受着被暖流包裹的放松。天照的视线却像羽毛，再次轻轻拂过悠子的鼻梁、微阖的眼睫，最终停留在她因放松而微微开启的唇上。
那颜色比平时更红润几分...天照突然想起之前野果的汁液蹭在自己嘴角的触感，悠子指尖带着薄茧的擦拭触感似乎清晰重现。
“谢谢。”天照突兀地冒出一句。
“嗯？”悠子睁开眼，有些疑惑。
“...野果，”天照的声音细若蚊呐，手指无意识地在水下绞在一起，“还有...谢谢你在这里。”后面那句轻得几乎要被水声淹没。
她迅速别开脸，耳根通红，只留给悠子一个在氤氲雾气中显得模糊又无比柔软的侧影。
温泉的暖意似乎不仅仅是水汽带来的了。
悠子看着几乎要把自己缩成水中小岛的“太阳女神”，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清浅又真实的弧度。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放松了身体，任由温热的泉水继续温柔地包裹住两人，让这份无需言说的旖旎在流淌的寂静中沉淀、发酵。
数日时光，在高天原宫殿清雅的氛围里悄无声息地流淌而过。
鸣上悠子与女神天照之间，一种无言却日益清晰的张力在静谧的空气里蔓延。
天照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寻悠子的身影，又在对方察觉前飞快移开；而悠子素来沉稳的眉宇间，也多了几许深邃的思量。
两人常常并坐窗前，望着殿外云卷云舒，天照活泼的话语里偶尔掺杂上一丝羞赧，悠子冷静的回应下也藏着不易察觉的柔色。
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期待，仿佛下一句话便能戳破这层精心维持的薄纱，却又在指尖触及前轻巧滑开。
悠子意识深处，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反复回响着关于错误时间节点的倒计时，此刻已然鲜红如血，催促着她必须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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