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树又咸鱼
“事到如今才开始劝降是不是晚了点，你已经对很多人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影响——”尤里停了下来，想着怎么强化自己的语气。
此时，鼠王直接插入了自己的发言。
“你为何要在意他们？他们对你有什么用？”鼠王话里的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我知道你和盘踞在人类车站里的那个达成了某种协议，我猜，你毛遂自荐成为他的刺客——但你现在说的就好像，你是为了保护人类？”
“我当然是为了保护人类，”虽然过程好像也可以这么解释，但尤里拒绝承认，“你难道不能理解保护同类的意愿吗？就算精魂是依靠互相残杀吞噬成长到现在，你应该也有‘别人’和‘自己人’的区别才是。”
不然的话尤里为什么只看到了一大堆的老鼠精魂，没有看到猫的？
“我当然能理解保护同类的意愿，但你为什么把人类当做同族？你的小小团队里有哪个是人类了？”鼠王似乎是真的没有理解，“你是什么博爱精魂吗？”
不不不，至少明美是人类……吧？虽然尤里一直黑她不像人，但她应该确实是人类才对。
“不需要是人类也可以保护人类，比如说狼人们，他们就——”
这次尤里是主动终止了自己的发言，鼠王方向传来了难以抑制的热烈感情，让它先说。
“流着狼血的家伙保护人类？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法师下手真狠啊——谁告诉你的狼人会保护人类？”鼠王一刻不停，“狼人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人类或者当做精魂，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两者杂合的第三派系——他们觉得自己是比两侧都更高的东西。”
或许确实应该听听鼠王的意见？尤里没有插话，任由鼠王不断传来信息。
“他们自认为他们是某种平衡维持者，试图把这个世界调整到他们心目中的平衡状态——影界和物质界之间的平衡。但他们不会建设，他们从来不会建设，他们对待影界和物质界里的不平衡，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压制他们视野里的突出者——不择手段。”鼠王停了下来，“你明白问题所在了吗？自称要保护人类的灵体？”
鼠王相当激怒，这种情况下它可能会泄露出什么。尤里努力的试图寻找到新的信息。
也可能不会。
“你的意思是，如果人类一方的影响更大的话，他们就会——”
“就会毫不犹豫的攻击人类，当然。”鼠王一副“你才知道”的语气，“它们在几千年前阻挠农耕，在数百年前阻挠冶炼，在一两百年前阻挠工业，到了现在他们也是极端自然保护主义者。”
“这似乎对你们精魂有利。”至少对自然精魂有利。
“当然有利，我不会说不承认这一点——但他们做到什么了吗？难道他们要拦截的东西不是在不断前进，而他们在打着维护平衡的旗号步步后退吗？”鼠王放缓了声调，苍老的声音从尖利回归低沉，“并不是说如果他们一直把人类压制在部落制度采集为生，我就不会反对他们。我承认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接受他们的管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人类挤压了旧有精魂的领地只能说明他们打得好，没什么好说的。”
尤里预感到此处当有但是。
“但是，我对人类的要求就跟对我的要求一样——弱肉强食，既然我有机会，我当然要发动进攻。而你，我仍然看不出你为什么要保护人类，除非法师们对你施加了极度过量的修改。你说狼人是保护人类的，其实并不，他们是在保护他们心中的平衡，尽管那是一个随时可以改变的平衡。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利益所在——如果你把这当做一种理所应当的的事情，那么就说明你太过天真而愚蠢，无法成长到你现在这个还算值得入眼的水平。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尤里意识到，鼠王并没有真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来。
如果能继续让鼠王激动起来的话，或许他可以找到一个机会……
这很困难，但值得一试——不然就只能真的硬熬了，尤里不确定到时候自己会不会被搞出某种精神疾病来，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况正在不断下滑。
或者说，已经得了某种精神疾病？
第一百零二章 套娃思路
“我已经成长到现在这个水平了，鼠王阁下。我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尤里略微改变了些语序，试图让这个问题听起来不那么像是听了对方内心才会提出的样子。
虽然不听对方内心就无法判断是否能够成功，但至少得尽力挣扎一下。
“你的特别之处在于，你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本质……这真的很特别。”鼠王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赞赏，“精魂是无法忘记自己的本质的，任何时候他们只要看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鬼魂可能会失去记忆，但丧失到这个程度的鬼魂甚至不会有执念让他们留在物质界域。在不清楚自己的本质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还能保有足够的能力，甚至有自己的主观目的，你几乎就像是个人类。然而当然不是，如果这家伙是人类的话，也肯定是个过去式了。”
称呼的转换意味着鼠王再次把内心泄露出来……很可惜，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我几乎就像是个人类？我为什么不就是个人类呢？”
至少某个火车精魂是如此笃定的，他甚至怀疑尤里是他的老朋友的变体……鼠王和二号线应该水平相近，做出的判断却截然相反。
“你哪里像是人类了？脸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完全是你可以自己改变的东西。”鼠王万分笃定，“你真的还记得自己最开始是什么样子的吗？”
鼠王确实命中了尤里的软肋，这确实是尤里避而不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不过，他总是可以像过去一样把这个问题延后。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不然就要被事情解决了。
“你也说了，灵体总是会掌握自己的本质的，但我并没有，需要摸索，这和人类是一样的——”尤里停顿了一下，鼠王没有立刻开口，于是尤里继续说，“我有着人类的思考方式，看起来很像是人类，对人类怀有善意，我为什么不是人类？”
“你这话去找人类说一说，人类会信吗？”鼠王的言辞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讥讽模式。
“信啊！”没错，尤里有证人，北条列惠至今还坚信他是个超能力者呢！
“你……”鼠王大概是真的没想到尤里会是这个反应，“那就算你是人类好了，难道人类之间就是互相团结友爱互助的吗？”
毫无疑问不是。
鼠王没等到尤里回话就继续开口，“当然不是，人类杀死的人类要比我们精魂杀的更多。就算你是人类好了，难道这就是你去保护那些跟你没关系的人类的理由吗？”
“把这当做我的个人爱好吧，鼠王阁下。你可以认为，我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尤里事实上论述不出来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保护人类……那就只能祭出“我乐意”这种无赖招数了。
“这种好面子的地方倒是和人类很像。”鼠王没有发言，但尤里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容易听到对方的心声了。
这是个好迹象……有点可疑，但还是应该趁热打铁。
“此前有一些人在你这里附近，他们应该穿着有点反光的服饰，可能有个老年人类女性带领他们——你见过他们吗？”尤里微调了一下角度，“来这里之后，我没有见到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哦……那些人类啊——怎么，你很关心他们？”鼠王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但他暗示自己见过了……似乎有些不祥的意味，“你对特定的人类群体更为关心，是这样的吗？他们有什么特征，值得你这么做？”
这鼠王问的比尤里还多，不过这些问题很好应付。
尤里回答道，“你想太多了，只是我此前见过他们，仅此而已，我和他们甚至都不是朋友，我一度以为他们和这件事有关。”
并且那个时候尤里还觉得他们是给幕后黑手，也就是鼠王，干活的。
现在来看不是，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比你识趣的多，但缺乏价值——在我打开通路之后，他们赶了过来，如果凡人中的特殊人士有他们的反应速度的话，我还真得掂量掂量，”鼠王苍老的声音没有带上什么感情，“当时他们非常兴奋，恳求我帮他们去影界，躲避必然到来的灾难——从末日之中脱身。”
听起来结局不会很好，不过尤里还是接着问了下去，“然后呢？”
“然后？……我说过了，他们缺乏价值。”
这恐怕确实意味着他们的结局并不是很好……
“而我就有这样的价值吗？”尤里不太想继续询问邪教徒的情况了，鼠王已经暗示，再问下去的话他的心情同样不会很好。
并不是说尤里很喜欢那些教徒，但在尤里看来，他们距离该死还是很有一段距离。
“你的价值也并不是很大，但比他们要高，值得我亲自试着邀请一下——如果你坚持拒绝的话，我也不会执着，这是你的一个机会，但你正在让它从手中流失。”
鼠王正在威胁自己……这倒是很正常，假如易地而处的话，尤里也会威胁对方的。
把话题转到这边来吧。
“另一方面，虽然我还没有尝试过，但是我确实有这方面的疑虑。”逐字酌句，“我想事到如今你不会不承认你刻意把这主观时间拉长，就是为了折腾我，对吧？”
“确实如此，我们毕竟是敌对方，你被折腾不是很正常吗？”鼠王故作疑问，“难道我应该让你来去自如，为所欲为？”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是说，发现我来到附近。”转折有点生硬，不过拖太久更不好，“在我这边看来，你几乎是等我靠近到一定距离才开始做出反应。”
“呵呵呵呵，”鼠王的得意之情从精神链接中冲了过来，化作实体的笑声砸在尤里头上，“最开始是在你脱离那个停车区域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只是知道有人靠近而已。”
那还真的挺早。
“然后，是在你们躲进小巷里的时候，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哦，从巷口路过的鼠群确实没有发现你们就被你引开了，但我稍加分析就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小巷里面有什么的话，你为什么要突然冒出来吸引鼠群呢？你当时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只为了被鼠群追赶逃离才对。”
——鼠群和它仍然有精神联系？它知道鼠群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我基本定位了你们，但要说直接观察到，那还差一点——但接下来你们就冲出来了，而你还在一个特别显眼的风筝上面挂着。”虽然鼠王没有表现出来，但尤里觉得它肯定相当得意，“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你在一个特别高的地方孤零零的待着，难道我还会看不见吗？”
尤里当时还以为鼠群不会往天上看呢，不过，看起来至少鼠王还是会往天上看的。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它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五米的距离才猛然发力。
……很有可能是因为在最后这段距离里，尤里事实上是悬空的，在这种情况下更容易发慌。
“如果你早就知道我们在外面，那么……鼠群后面的两路包围也是你的指示吗？”尤里按照时间顺序继续往下，没有直接跳到最后。
“不，没有，这次我真的没有特别指挥——你们只是逃的太快所以赶超了我的鼠群一圈而已。”鼠王把声音放和缓，“我确实加速了后续鼠群的到来，但我没有特意指挥它们。但在它们的数量很快就会填满整个一圈的情况下，我也不需要这么做。”
该死的鼠大户！鼠多势众了不起啊？
“接下来我和风筝一起栽下来——最后在距离黑雾已经很近的地方你才动手，为什么？”按时间，已经轮到这个问题了。
“因为在那之前，我都觉得你们会知难而退。”鼠王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在你真的试图空降之前，我都不太相信你们居然是来刺杀的，我以为这只是一次侦查行为。我想到的是把你们赶走了事，毕竟如果你们一味逃跑的话，想要抓住你们并不容易。需要消耗对付普通人十倍百倍的力量，收益却没有十倍百倍可言。”
鼠王心里透出另一句话，“那个狼人倒是可能有十倍百倍，但除非她自己死战不退否则真的不太可能留下来，你没必要知道这点。”
这听起来很合理，无论是表面的理由还是实际上的理由。
尤里平静了一下心理，准备进行最关键的诱导。
“那么我认为你的这个计划有一个很大的破绽。”
“什么样的破绽？我倒是很想知道。”鼠王提起了兴致。
“在那段时间里，我确实因为自己的心烦意乱而没有有效利用——但你的行为给了我非常久的思考时间。如果我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话，我完全可以就这么利用这段时间设想对付你的办法。”尤里努力表现出严肃的宣告这一气氛，没什么成效，“你的行为本身就是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
“看来我赌赢了不是吗？你完全没有把握住这些时间，你是不是特别懊悔？你在这段时间里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有用的思考，对不对？”鼠王的声音依然充满着优越感，“就算你沉下心来也没用，在这些时间里你根本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毕竟基础的能力有限，你要是完全停止思考的话倒是能够立刻脱身，可惜你永远也不会想到这点。”
——后半句是尤里至今为止察觉到的最长的心声。
而且它说什么？只要停止思考就能脱离这种状态？
“该死，我这就去把握时间，你给我等着！”尤里抛下一句话，急忙回到自守状态。
————
以最快速度，尤里再次把自己的心智拆分开来，安排一个专门负责被读的在最外面重复“赶紧想”三个字。
他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呆着了，但是在直奔停止思考之前，他还是停了下来。
停止思考这四个字本身，就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抗拒感。
他不想停止思考，一点也不。
如果换个词，比如说放弃之类的，那他可能就真的接受了。
但停止思考……总之还是不太对劲。
他需要尽快说服自己做出决定。
就最后的这一段话而言，无非是两个可能性。
第一，是真的，第二，是假的。
“没有听到关键内容”，“部分有误”，“理解不同”之类的情况都可以归入假的里。
在这些是真话的情况下，继续犹豫不决只会延长尤里的刑期，给鼠王更多的攻击机会。
在这些是假话的情况下，贸然停止思考可能会带来一次立即的失败。
如果反过来呢？
在这些是真话的情况下，停止思考一瞬间就可以换得脱身，随后就可以摆脱这一困境。
在这些是假话的情况下，继续犹豫不决会带来还算好的结果……也就是，尤里没有立刻失败，当然，也仅此而已。
换言之，停止思考会带来一个结果，而犹豫不决不会，犹豫不决只会继续延续现状。
而现状是非常糟糕的。
尤里再次分出的侦察者报告，声称外面距离地面的距离仍然保持原状，没有任何变化。
同时，身体内的灵髓仍然运转迟滞，对外施行能力近乎不可能。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了——因为他对外使用能力需要的时间在思考的时间之上，所以按照这个见鬼的相对论，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个动作。
考虑到“距离地面的距离仍然保持原状”这一点，这个很长的时间大概会持续到把他烦死的程度。
另一方面，尤里并没有主动表现出自己听到对方心声的样子，连着很多句都没有表现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可以认为对方不会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东西，不太可能特意设下埋伏……吗？
鼠王看起来完全是那种会玩“我比你更高一层”游戏的家伙。
抉择的时刻又双叒叕到了。
第一百零三章 欲速不达
尤里讨厌抉择，尤其讨厌自己选完之后答案选错的可能性。
但不选就等于选不，这次没有推后选择的可能性。
————
鼠王感知着精神网络中的一切动向。
这个陷入他陷阱的家伙……很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
对于已经连接的人，精神网络可以在相当的距离上维持，但想要把没有连接的人接入，这就只能说，越近越好。
即使如此，他也可以早早做出尝试，在眼前这家伙飞起来的时候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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