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翁法罗斯的丰饶令使 第17章

　　罗素厌恶阿那刻萨戈拉斯如此轻贱自己性命的态度，但厌恶之中又掺杂着几分敬意——为了探寻创世的真相，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就在这一周的准备期内，阿那刻萨戈拉斯似乎还动用了某种秘术，将自己的心脏淬炼成了一块奇异的石头。但同时也能保证他自己不死。

　　当阿那刻萨戈拉斯走向他梦寐以求的理性泰坦火种时，他将这块石头恭敬地递给了罗素。

　　“用你自己心脏炼成的石头？”罗素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惯常的微笑，带着对赴死者的敬意，“你不会是想把这个作为临别礼物送给我吧？我对血腥之物可没什么兴趣。”

　　“哈哈，大贤者先生。”阿那刻萨戈拉斯的语气罕见地带着几分客气，“这礼物怎么可能是给您的？您恐怕不缺这样的东西。你也不想要这样的东西。”

　　“那么，它是给谁的？”罗素追问。

　　“遐蝶。”阿那刻萨戈拉斯吐出这个名字。

　　“理由？”罗素的目光锐利起来。

　　“他们需要这块石头，定位到死亡泰坦塞纳托斯的所在，回收祂的火种。”

　　“众所周知，死亡泰坦的踪迹难以寻觅。唯有纯粹的死者气息，才能再次叩开通往冥河的大门。”阿那刻萨戈拉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根据我的研究，祂的沉眠之地，就在斯缇刻西亚。”

　　“虽然那里早早被死亡之力攻占，现在又被黑潮所笼罩。不过阿格莱雅那家伙想必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她想不出来，那逐火之旅也没必要再继续了。”他的语气变得生硬，甚至带着点厌恶地吐槽。

　　罗素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既然这是阿那刻萨戈拉斯的请求，他满足便是。

　　随后，阿那刻萨戈拉斯开启了火种融合的过程。只见他将那枚火种恭敬地捧在手上，观摩了几秒后，竟硬生生地将火种怼进了他那早已空荡的心脏位置。

　　霎时间，耀眼的光芒迸发，犹如当年缇宝融合雅努斯火种时的景象。罗素能清晰地听到阿那刻萨戈拉斯紧咬牙关发出的咯咯声。

　　很显然，融合的过程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剧痛。不过这痛苦并未持续太久，大约七八分钟后，光芒逐渐内敛。

　　阿那刻萨戈拉斯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嘴里吐出一大口金血。但脸上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他忍不住躺在地上狂笑起来，哪怕每一次笑声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剧痛。

　　他很清楚，自己本就残缺的身体、四分五裂的灵魂，加上失去的心脏，如今的他不过是个依靠炼金术维持的活死人。

　　强行融合这枚理性泰坦的火种，彻底打破了体内那微妙的平衡。他即将被感召至冥河，成为徘徊在那里的亡灵之一。

　　然而，此刻的阿那刻萨戈拉斯却提出了更惊人的请求：“在去冥河报到之前……我需要去奥赫玛，见一见那位或许已经陨落的负世泰坦——刻法勒。”

　　“理由？”罗素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想以共鸣火种的方式，窥探一下这位负世泰坦的记忆。”阿那刻萨戈拉斯的眼中燃烧着最后的、近乎疯狂的求知火焰，“如我所猜的没错，关于创世的最终答案，应该就在祂的记忆深处了。”

　　“你这家伙真是狂傲至极！”罗素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在奥赫玛，你这种行为无异于最严重的僭越。是要被活生生烧成灰烬的。”

　　“那又如何？”阿那刻萨戈拉斯毫不在意地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反正我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还顾得了那么多？”

　　“况且，距离触及最终的真理只有一步之遥，大贤者大人……您难道不好奇吗？您真的不帮帮我？”

　　“如果有您出手的话，恐怕阿格莱雅是不会拒绝的。如果是我去的话阿格莱雅只会把我关起来遣返。”

　　“……”罗素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这家伙的性格，真是让人讨厌。三千年来，能让我说出‘讨厌’二字的人，屈指可数。”

　　“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撑多久？”

　　“最多……十五天。十五天后，冥河的召唤就无法抗拒了。”阿那刻萨戈拉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

　　“十五天……”罗素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回地上这个为了知识燃烧殆尽、连灰烬都不愿留下的狂人身上。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明天，”罗素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天就跟我去奥赫玛。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追寻的答案究竟存不存在于那位负世泰坦的记忆里。但愿……你的疯狂，能换来值得的答案。”

　　阿那刻萨戈拉斯闻言，挣扎着想要坐起，脸上那因痛苦而扭曲的笑容，此刻却绽放出一种纯粹的光芒，仿佛一个即将踏入最终秘境的探险者。

　　他嘶哑地回应:“哈……那就……多谢了，大贤者。代价？只要能触及真相，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罗素看着他，心中那复杂的情绪——厌恶、敬意、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以及对那未知答案的强烈好奇——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倘若你的姐姐看到你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你送进树庭。”

　　“哼。”那刻夏冷冷的哼了一声，但脸上追忆的表情丝毫做不得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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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仁医卷 : 第三十六章 窥见真相

　　正午时分，神悟树庭的车队再次抵达了奥赫玛。距离罗素上次在奥赫玛发表演讲，已过去了十年有余。

　　在此期间，逐火之旅的进展相对顺利，他们已经成功归还了六枚泰坦火种。而第七枚——纷争泰坦的火种，也即将成为下一个目标。

　　纷争泰坦尼卡多利不知为何于近期突然苏醒，却陷入彻底的疯狂与嗜血。祂的天谴之锋不再针对纷争本身，而是对翁法罗斯人发动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因此，这位曾经的守护者成为了逐火之旅必须面对的威胁。作为悬锋人新一代的王，万敌已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

　　这份决心的凝聚，离不开同伴们的劝导与支持，也源于罗素对整个悬锋城文化潜移默化的深远影响。

　　更重要的是，当年罗素在奥赫玛那场震撼人心的演讲，确实点燃了万敌心中驱散恐惧的火焰。

　　他终将要面对过去的阴霾，翁法罗斯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他只得逼迫自己向前。

　　不久之后，奥赫玛便会组织远征军，前往悬锋城，终结那位曾是悬锋人守护者、如今却带来灾厄的泰坦。

　　然而此行，他们的统御者罗素却提出了一个令阿格莱雅都感到惊讶的要求:他希望让阿那刻萨戈拉斯这位学者能够近距离接触负世泰坦刻法勒的遗骸。

　　阿格莱雅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丝厌烦。这家伙狂的没边，并且毒舌方面堪称是她千年来见过之最。

　　但考虑到这是罗素前辈亲自提出的请求，其中必有深意，她还是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至于元老院的意见？他们大概是不敢有意见的。罗素当年的演讲早已断绝了元老院拿民众当挡箭牌的可能。

　　如今的奥赫玛，阿格莱雅才是真正的掌舵者。以凯尼斯为首的元老院残余势力不过是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最多只能阳奉阴违。

　　若他们真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城外荒野上那些钉在十字架上的干瘪尸体，便是最直白的警告。

　　步履蹒跚的阿那刻萨戈拉斯，终于一步步挪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目标前——那尊巨大、沉寂的负世泰坦刻法勒的遗骸。

　　他仰望着这庞然巨物，心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有无数的疑问即将在接触中得到解答。

　　然而，他的思绪却被一个持续不断的空灵女声侵扰着。

　　“汝之疯狂，当真胜过了吾之弟子。能瞒过他，倒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是在品味方面……对大地兽的偏爱，着实令人费解。”

　　“小时候不抱着大地兽不睡觉的家伙，如今变得这么疯狂。啧啧”理性泰坦瑟希斯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回响。

　　“没人告诉你随便翻看别人的记忆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吗？”

　　在强行融合了理性泰坦火种之后，瑟希斯残存的一缕意识，竟与阿那刻萨戈拉斯那破碎不堪的灵魂，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存。

　　这或许是阿那刻萨戈拉斯为了各种实验，早已将自己的灵魂撕裂成数百片，留下了足够空虚的空间，恰好容纳了这位泰坦的残魂。

　　当瑟希斯透过阿那刻萨戈拉斯的感官，“看”到如今罗素脸上沉淀的沧桑与疲惫时，祂的意识便不由自主地翻开了阿那刻萨戈拉斯记忆的碎片。

　　刹那间，无数画面与情绪涌来:漫长岁月里的孤独求索不被人理解的痛苦、瑟希斯沉默了，那亘古不变的理性意识中，罕见地泛起一丝清晰的心疼与怜悯。

　　在暗无天日的漫漫长路上，独自手举蜡烛，踽踽独行三千年……这孩子，真是吃尽了苦头。也算是真正践行了自己的道路。

　　不过瑟希斯并没有想和这位学生唠家常的心情。因为祂从那刻夏的记忆中同样看到即将毁灭的翁法罗斯。

　　与罗素的嘘寒问暖在此刻毫无必要，一切都应当以理性思考。

　　这仅仅一天的时间内，阿那刻萨戈拉斯也没少和这位寄居在自己意识里的房东斗嘴。

　　一个毒舌刻薄，一个逻辑严密、言辞犀利，两人的交锋往往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哼，”阿那刻萨戈拉斯在意识中冷哼回应，“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都是将死之人了，随你怎么说。而且，你在我脑子里喋喋不休，真的很吵。”

　　瑟希斯没有理会他的抱怨。此时，阿那刻萨戈拉斯的背后，是一群肃穆围观的黄金裔。

　　虽然阿格莱雅对罗素前辈抱有绝对的信任，但对于眼前这个将疯狂刻进骨子里的学者，她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阿那刻萨戈拉斯倒是不在乎这种戒备，不过是一群即将见证自己伟大课题完成的家伙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也努力屏蔽掉脑海中理性泰坦的碎碎念。以及冥河的不断感召。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负世泰坦刻法勒身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强行嵌入的理性火种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搏动着，与眼前这尊沉寂的泰坦遗骸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空间的震颤，一种法则层面的低语，直接撼动着他残存的灵魂碎片。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并非要去触摸那庞大如山岳的遗骸——那距离太远了。

　　他是要引导体内那枚属于瑟希斯的火种之力，去尝试叩问刻法勒遗骸深处可能残留的意识碎片或记忆烙印。

　　这行为本身，在奥赫玛人眼中，无异于最严重的亵渎。若非罗素在此，黄金裔的利刃恐怕早已将他斩落。

　　“准备好了吗，疯子？”瑟希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严肃，“刻法勒的记忆……负世之重，远超你的想象。你的灵魂已经脆弱不堪，稍有不慎，就是彻底湮灭，连回归冥河的资格都不会有。”

　　“哼，啰嗦。”阿那刻萨戈拉斯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既是源于身体的痛苦，也是源于精神高度集中的压力。

　　“我连自己的命都押上去了，还在乎这点风险？湮灭又如何？只要能瞥见那最终的真相……这代价，值得！”

　　他不再犹豫，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如同引导一股狂暴的洪流，将体内理性火种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向刻法勒记忆之中。

　　他在那一刻得到了他这十多年一直想求解的答案。这答案是如此的让人感到震惊。同时对于他而言更是一种求解的解脱。

　　昔世的黄金裔是今世的泰坦。而今世的黄金裔则是下一世的泰坦。

　　这个消息可谓超级劲爆。一时间让那刻夏再度忘记身上的所有疼痛，他托举自己的手臂如同拥抱世界最纯粹的真理，哈哈大笑。

　　“这世界的真理！我已解明！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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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仁医卷 : 第三十七章 师生永别

　　那刻夏终于触碰到了他十多年研究的终极答案：黄金裔与泰坦之间是一场永恒的轮回。

　　所有与这轮回相关的事物，都将在下一任负世泰坦的记忆中重塑。

　　那么，翁法罗斯本身，是否就是一个不断轮回的世界？

　　答案是肯定的。若这结论成立，上一世的黄金裔同样完成了再创世的伟业。那么这一世，也必然走向同样的终点。

　　再创世，便是打破翁法罗斯无尽循环的唯一解法。

　　这震撼的结论，让这位素来狂放的学者也一时失语。但他清晰地感受到冥河的召唤正愈发强烈。

　　不过，那又如何？他已解开纠缠自己十多年的疑问，完成了使命，并为逐火之旅添上了一把至关重要的薪火。

　　这怎能不令人畅快？对一位毕生求索的学者而言，这是无上的满足。

　　这位坦然迎接死亡的黄金裔，将一切分享给了周围的同伴。随后在众人注视下，他开怀大笑，缓缓闭上了眼睛与脑海中那位理性泰坦继续争论。

　　在场的黄金裔们无不面露震惊，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背负救世主之名的白厄，若有所思。

　　万敌心想：若这家伙是未来的负世泰坦，凭他那糟糕透顶的历史成绩和诡异理解力，重塑出的世界该是何等光怪陆离？恐怕会比野史还野。

　　阿格莱雅则在忧虑：若白厄成为负世泰坦，下一世的世界会不会被塑造成灾难性的黄紫配色？甚至所有生灵的潜意识都会认为黄紫是最完美的搭配？

　　想到这点，她感觉自己那被磨灭的人性都快要复苏了，突然觉得那样的世界实在不怎么样。

　　白厄被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挠了挠头：“呃……大家别这样盯着我啊，怪尴尬的。”

　　“能不盯着你吗？”万敌在一旁冷冷地插刀，“一个历史课连挂三次的家伙居然是未来的负世泰坦。想到你塑造的新世界的样子，真是令人绝望。”

　　“那绝对不会的呀。我一定会记住你们所有人并将你们带到新世界。这是作为我救世主的承诺。”白厄摆了一个帅气的造型像是在向万敌宣誓自己有能力

　　“我怀疑你能记住我们几个就不错了，”万敌继续道，“更别说塑造新世界。救世主大人，为了再创世的稳定，我觉得你很有必要回神悟树庭重修历史。”

　　“这个就不必了吧…”

　　“不必那么麻烦，”罗素温和地补上一句，“我会把精简版的教材送到奥赫玛，让白厄好好用功，争取十年内把历史要点记牢。”他同样担心在那未知的新世界里，被白厄塑造成什么奇怪的模样。

　　白厄的哀嚎声立刻响起。论战斗，他与万敌旗鼓相当；但论学习，任何一位黄金裔都能轻松碾压他。

　　罗素心中也涌起好奇。他开始想象，在新世界中，自己会以何种身份重生。

　　这即将到来的再创世，竟让人多了一份奇特的期待。

　　就在这时，那刻夏的眼睛倏然睁开，气质判若两人。

　　他目光投向罗素，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溺爱的柔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其他黄金裔寒毛倒竖，不知这位学者意欲何为。而当他开口，众人更是惊愕不已。

　　他径直走向罗素，语气平淡却带着深意:“若预言成真，吾更愿看到由汝继承吾之意志，成为新的理性泰坦，而非那个狂妄讨人厌的家伙。”

　　“对他的考验，自当难上加难。至于汝……”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只要汝愿意，随时可以继承。可惜，汝这般耀眼星辰，却无缘黄金裔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