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炖派蒙
他叫烬，本名早已遗忘在故乡毁灭的火焰与随之吞噬他的虚无之中。
当少年烬在星球残骸上即将彻底堕入虚无时，是路过的罗素将一颗啊哈的美味糖果塞进他嘴里。
那荒诞的甜味与罗素随后注入的磅礴丰饶之力，奇迹般驱散了虚无的侵蚀，将他拉回现实。
罗素赐予他新生，并给了他这两把活化武器——无需填弹，射出的每一发都是高度浓缩的丰饶生息。
被击中的目标不会感到痛苦，只会在瞬息间化作一株葱郁的树木。烬的记忆被虚无撕碎，罗素便以他重生的灰烬为名。
烬是罗素沉默的护卫，尽管这位令使强大到根本不需要保护。
但烬坚持如此，这是他对赐予自己新生与方向的先生，所能表达的忠诚。
“这次需要我一起下去吗，先生？”
烬停下转枪的动作，黄金瞳中跃动着冰冷的战意，望向茨冈尼亚，“手有点痒了。”
罗素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颗哭泣的星球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必。市场开拓部的渣滓，看来是我一年没拜访，他们又忘了疼。这次，我亲自去看看他们做了什么。然后……”
他顿了顿，吐出冰冷的字眼，“杀了他们。”
宣告亿万生灵的终结，在他口中却平常如谈论天气。在罗素的信念天平上，杀伐与救赎从不矛盾。
杀一恶，救百善，他毫不犹豫。因为这样能解救上百个受苦受难的生灵，这便是丰饶。
治愈恶徒让其继续为害？那是对慈怀的亵渎，是对丰饶整条命途最大的谬论。是成为帮凶。
至于牺牲无辜者换取多数？他更嗤之以鼻——以无辜血肉粉饰的“无私”，虚伪至极！药师真正的子民从来不会这么去做。也绝不会去做。
因此，追随罗素的慈怀医师们，往往一手持柳叶刀救死扶伤，另一手则紧握能劈开孽物头颅的利刃。
温和儒雅是他们的表象，雷霆审判是他们的内核。他们坚信罗素的理念:丰饶的慈悲，绝不施予豺狼。
在罗素的推动下宇宙的道德基本水准都上升了几个点。于是在罗素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被评上了宇宙道德奖。
“明白，先生。如果您需要我，我随时会出现。”
烬微微颔首，黄金瞳中的战意收敛，转为纯粹的守护意志。
他将双枪插回枪套，如同最忠诚的影卫，静立罗素身后。
“全速前进，目标茨冈尼亚地表。”
罗素命令道。
“遵命，令使大人！”
丰饶神舟的舰魂轰然响应，引擎发出愉悦的嗡鸣。
巨舰调整姿态，翠金尾焰暴涨，如同一颗仁慈却携带审判之力的流星，撕开茨冈尼亚脆弱的大气层，朝着那片被公司阴影笼罩的哭泣大地，无畏降下。
……
第六十五章再见卡卡瓦夏。
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在茨冈尼亚的据点内，警报凄厉地嘶鸣，猩红的警示灯将金属走廊切割成一片片绝望的光斑。
文件焚烧炉发出贪婪的咆哮，吞吐着记录暴行的数据板和纸质档案。
穿着公司制式服装的人们像受惊的蝼蚁，在通道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将任何可能成为罪证的东西塞进熔炉，或是用高能切割枪直接销毁服务器阵列。
“动作快！销毁所有记录！特别是和卡提卡人有关的交易细节！一颗数据晶格都不许留！”
一个领章上带着开拓部徽记的小头目声音嘶哑，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该死的，那尊煞星怎么突然降临茨冈尼亚？这颗连星图都懒得标记的破沙子星球上有什么值得丰饶令使光顾？”
恐惧像冰冷的毒液在空气里蔓延。没人能回答他。
茨冈尼亚，这颗无主之地的荒漠星球，以其极端恶劣的气候和小行星频繁撞击闻名寰宇。
智慧生命本就稀少，市场开拓部当初选中这里，正是看中了它的偏僻——这里远离那位以审判孽物闻名的丰饶令使【怀朽】的视线。
两年前，市场开拓部的星舰降临，带来了先进的净水系统和大气调节器，向那些在沙暴与陨石威胁下挣扎求存的茨冈尼亚部落伸出了友谊之手。
他们的代表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干涸的谷地:“加入星际和平公司的秩序，拥抱存护的光辉！克里珀的意志将庇护茨冈尼亚，赐予你们繁荣与安宁！”
那时，他们脸上戴着伪善的面具，行事尚有顾忌。
然而，时间流逝，【怀朽】的踪迹如同消失在星海深处。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贪婪的本性便如沙漠下的毒蝎，悄然探出了尾刺。
试探开始了。温和的经济掠夺——以技术援助为名榨取星球资源——迅速演变成了他们自诩为开拓的暴力掠夺。
当发现那位令使并未如预想般现身阻止，驻扎在此地的市场开拓部成员彻底撕下了伪装。开始了灭绝人性的，他们称之为高效的屠杀。
他们找到了最趁手的刀——卡提卡人，公司将淘汰下来的二手武器，能量护盾发生器，甚至几台老旧的装甲载具，被慷慨地提供给提卡提人。
“去征服，去掠夺！”
市场开拓部的专员拍着卡提卡新任军阀巴莱克的肩膀，笑容冰冷。
“让那些顽固的氏族见识公司支持的伟力！他们的一切财富，水源，奴隶，都将是你们的战利品。”
“等到尘埃落定，这颗星球归于公司名下，你们卡提卡人，每一位勇士都将获得在开拓部据点工作的荣耀职位！星际和平公司从不亏待忠诚的盟友！”
巴莱克和他的战士们被这许诺描绘的美好未来冲昏了头脑。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公司市场开拓部的信用，连一信用点都借贷不出来。
他们挥舞着公司提供的链锯斧和脉冲步枪，驾驶着喷涂了开拓部标志的沙地车，如瘟疫般席卷了茨冈尼亚贫瘠的土地。
一个又一个氏族在卡提卡人的铁蹄和公司的调解下崩溃，消亡。
反抗者的头颅被悬挂在沙丘上作为威慑，幸存者沦为奴隶，在公司的矿场和净化厂里耗尽生命。
两年，仅仅两年，市场开拓部便将茨冈尼亚拖入了血与火的深渊，刷新了自己道德的下限。
整个星球被苦难的阴云笼罩，哭泣声在黄沙的风中呜咽。
而今天，正是他们精心策划的最终乐章埃维金人的覆灭之日。
“大人！丰饶神舟……它……它直接撕开了我们的轨道防御网！”
一个技术员瘫倒在控制台前。
全息屏幕上那道象征着公司权威的，由能量光束交织而成的“塑料布”般脆弱的防御墙，在通体流淌着翠金神光的巨舰面前无声碎裂，如同阳光下的薄冰。
“它正在强行突破大气层！目标好像就是我们。”
据点内的恐慌瞬间达到了沸点。文件销毁的速度更快了，近乎疯狂。
巴莱克刚刚发来加密通讯，卡提卡人的屠刀已经挥向了正在举行卡卡瓦祭典的埃维金人大篷车队。鲜血必然染红黄沙。
这是计划的**，也是埃维金人这个部族的绝唱。
按照剧本，当埃维金人被屠戮殆尽，市场开拓部就会以“恢复秩序，制止暴行”的正义姿态登场，消灭失控的卡提卡人，将茨冈尼亚彻底纳入公司版图。
“该死！该死！他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来！”
小头目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节渗出血丝，“销毁干净！把所有指向我们支持卡提卡人的证据都抹掉！快！”
“祈祷他只是路过……祈祷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们只能绝望地期望，这位煞星只是偶然驻足，而非被茨冈尼亚冲天而起的血腥怨气所吸引。
……
丰饶神舟撕裂稀薄的大气，如一颗仁慈却携着审判之意的流星，降落在染血的沙丘旁。
舰体散发的柔和翠金光晕，与这片充斥着死亡和铁锈味的焦土格格不入。
罗素站在开启的舱门前，深青色的披风在裹挟沙尘的狂风中纹丝不动。
他冷漠地扫视着远方地平线上公司据点闪烁的警示红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通过丰饶之力能清晰感知到的恐慌情绪——如同受惊鼠群散发出的骚臭。
“舰魂，”
罗素的声音平静无波，却直接在巨舰的意识中响起，“锁定据点及周边空域。任何未经我允许试图升空的飞行器，视为逃犯，即刻击毁。”
“遵命，令使大人！”
浑厚而忠诚的意识波回应道，带着一丝对即将到来的“零食”的期待，“需要我为您清扫掉那些金属盒子里的臭虫吗？”
“不必。他们的结局已定，挣扎徒劳。”
罗素的目光投向血腥味最浓烈的方向？
那里，绝望的哭喊和暴虐的狂笑隐约传来，“看好天空。地上的……是我的。”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在沙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被翠金微光环绕的足迹。
舰魂的感知中，那渺小的个体正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横跨荒原，直扑屠宰场。
……
“我们得在这里分别了，卡卡瓦夏。”
金发女子塔拉卡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她跪在沙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年幼的弟弟。雨水混合着泪水，从她砂金般璀璨的眼眸中滑落，滴在男孩同样沾满泥泞和恐惧的脸上。
她用指腹，温柔又带着诀别的颤抖，一遍遍擦拭着弟弟卡卡瓦夏的泪水。
卡卡瓦夏，这个在母神赐福的雨水中降生的名字，此刻却充满了不祥。
塔拉卡将弟弟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仿佛想将这最后一点亲人的温度刻进灵魂深处。
“为什么？”
卡卡瓦夏的哭腔破碎不堪，小小的身体在姐姐怀中剧烈颤抖，“卡提卡人已经抢走了我们所有的钱，所有的食物……他们杀死了爸爸妈妈……他们还要什么？他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塔拉卡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那是对世仇深入骨髓的恨意:“因为他们嗜血，残忍，贪得无厌，卡卡瓦夏。”
“他们想要一切，所以他们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她用力抹去弟弟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听着，弟弟，这是个诡计，一场我们期待已久的复仇！”
塔拉卡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灼热的火焰。
“记得吗？今天是卡卡瓦之日，是你的生日！卡提卡人知道，埃维金人无论如何都会在这一天举办祭典，向母神祈祷。”
“这场雨……就是他们进攻的信号！他们会像秃鹫一样扑来，摧毁我们最后的大篷车，抢走他们能抢走的一切，然后……杀死剩下的所有人。”
卡卡瓦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不……姐姐……”
“但是！”
塔拉卡猛地捧起他的脸，直视他惊恐的黄金瞳，“卡提卡人不知道！这次，我们不再逃跑了！母神在看着我们，爸爸妈妈的灵魂在指引我们！更重要的是天上来的黑衣人他们这次站在我们这边！”
“卡提卡人在他们，他们必将为自己的傲慢和残暴付出代价！”
“如果没有这场雨，卡提卡人就不会行动，我们也没有机会设下这个陷阱……”
塔拉卡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仇恨，有决绝，也有一丝对弟弟未来的期冀。
“而你，卡卡瓦夏，我的弟弟，你是受母神三重祝福的孩子！你的好运，一定能保佑姐姐成功，保佑埃维金人的血仇得报！”
“可……可这会死很多人！你……你也会……”
卡卡瓦夏的抽泣被狂暴的雨声淹没，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幼小的心脏。
“埃维金人有仇必报！”
塔拉卡斩钉截铁，声音穿透雨幕，“母神在呼唤我，爸爸妈妈在等我，我必须回应！”
“但母神将最大的好运赐给了你，卡卡瓦夏，你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要你的心脏还在跳动，只要你的血液还在流淌，埃维金人就永远不会灭亡！”
她猛地将弟弟推开，指向远处一座光秃秃的石山:“跑！卡卡瓦夏！现在就跑！不要害怕！不要回头！跑到山的那一边去！”
“雨会陪伴你，雨会保佑你！记住，我们终将在下一次卡卡瓦的极光之下重逢！”
塔拉卡站起身，雨水冲刷着她苍白却无比坚毅的脸庞。她双手交叠在胸前，做出埃维金人最古老的手势，声音如同最后的祷言，清晰地送入卡卡瓦夏的耳中: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再见，卡卡瓦夏。”
话音未落，她毅然转身，抽出藏在祂子下的简陋能量匕首，朝着大篷车营地，去迎接属于她的命运。
“姐姐——！”
卡卡瓦夏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没在雷鸣和越来越近的链锯轰鸣中。
他最后看到的，是姐姐融入雨幕的，义无反顾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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