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炖派蒙
这趟旅途本身,比罗素预想的要顺利。
然而,沿途的景象,却让他心头那点轻松荡然无存。
……
重新修复第六章
琥珀仁医卷 : 第七章 哀地里亚
眼前的景象,远非仅仅是白雪覆盖的荒原与几株枯树。
若只是如此,绝不足以撼动活过两百年的罗素。
真正让他触目惊心的,是雪地里一个个人工挖掘的浅坑。
坑中躺着一具具姿态安详、仿佛只是沉睡的尸体。他们是自愿埋葬在这里的。
死亡对他们而言,并非终点,而是期盼已久的归宿。
这些雪坑还很新,风雪尚未完全抹平痕迹,将死者彻底封入永恒的纯白。
罗素一眼扫过,凭他两百年的经验判断,坑中许多人患的并非绝症。有些病痛,甚至寻常医生也能治愈。
但他们显然对生毫无留恋,对死却充满向往。在这里行医,难度可想而知。
远处,更多新堆起的雪坟如同大地苍白的疮疤。罗素的心情沉重如铅。
这些人本可活下去,却选择了终结。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去解开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疑问?
为何总有那么些病人,明明有救,却平静地拒绝他的治疗,微笑着说“活够了,不必麻烦医生了”
怀着这份沉重,罗素来到了哀里地亚紧闭的城门前。
门前积雪已被清扫干净,几支简易火炬在寒风中摇曳,提供着微弱的光明。城门前空无一人,连守卫的影子都看不到。
或许城内正在举行盛大庆典?许多城邦都有节日紧闭城门的习俗。
罗素暗忖自己来得不巧。但城外的风雪远不及城内蔽身。他抬手,轻轻叩响了厚重的城门。
等待良久,门才缓缓拉开一条缝隙。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探了出来,属于一个身材健硕却精神萎靡的卫兵。
他警惕地打量着门外披着厚重皮披风的外乡人。那双淡青色的眼睛,竟蕴含着对生命的期许,甚至……一丝悲悯?这与哀地里亚人普遍弥漫的死寂麻木截然不同。
“外乡人,”卫兵的声音微弱,带着浓重的倦意,“来哀地里亚何事?若非紧要,请回吧。今日举行葬礼,不接待外客。”
“我是罗素,”门外的医生语气平和,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微笑,“来此医治病痛。劳烦开门。”
卫兵像是被冻僵了思绪,沉默片刻,才猛地吸了口冷气:“嘶……您?您是那位……琥珀仁医?”
罗素点头确认。一丝微弱的欣慰掠过心头。两百年光阴,许多人已忘却“罗素”之名,只记得“琥珀仁医”的称号。
“请稍等!”卫兵认出了他,语气中多了一丝罕见的激动,但疲惫感挥之不去,“这就开门!”
他转身招呼同伴,沉重的城门在两人合力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敞开。
罗素踏入这座被风雪禁锢的城邦。与奥赫玛相似,它依山而建,这在翁法罗斯并不稀奇。
但眼前的景象与黎明圣城天差地别:破败、简陋、死气沉沉。建筑低矮拥挤,规模狭小,整个城邦人口或许仅两三十万。
凋零与破败无处不在,无声诉说着生的苦痛与死的慰藉。
哀地里亚人坚信:生前饱受磨难,死后方能享福,何必执着于这无法带走的尘世?
按常理,这般消极的城邦,或早被邻邦吞并,或已自行消亡。但哀地里亚人将战场视为通往冥河的捷径,是至高的荣耀。
这使得这座极北雪国,仅凭不足五十万人口,竟跻身六大城邦之列。
在罗素看来,他们的战斗意志甚至超越了悬锋人——一个为享受纷争而战,一个为拥抱死亡而生。
街道空旷寂寥,只有几个佝偻枯槁的老人,如同殉道者般裹着单薄的亚麻布,一步步艰难地向城中心挪动。
风霜压弯了他们的脊梁,刻满了他们的面庞,磨灭了最后的心气。
罗素扫过一眼便知,他们已是风中残烛,纵有通天医术也无力回天。
他们正前往卫兵所说的葬礼——哀地里亚最隆重的仪式。
唯有功勋卓著或年高德劭者,才有资格在督战圣女的引导下,安然步入冥河,脱离尘世之苦。
罗素厌恶这样的“庆典”。他来此是为了对抗死亡,而非见证生命被献祭。
这对医者之心是莫大的煎熬。他转身选择在城邦中独自穿行。
一些当年还是少年少女的面孔,如今已化作苍老的容颜。认出罗素的刹那,麻木的脸上罕见地泛起涟漪,浮现出生动的表情。
他们急切地叫住他,从家中翻出所剩无几的食物,或积攒多年在每年四月“琥珀月”采摘的草药,执意要塞给这位仁慈的医生,报答往昔的救命之恩。
罗素也与几位印象深刻的旧识攀谈片刻,墓园般沉寂的城邦里,难得响起几声短暂的笑声。
但这笑声背后,罗素心中苦涩更甚。当年那些怀揣梦想、朝气蓬勃、渴望改变故土的年轻人,如今都被风霜压垮了脊梁。
他们终究活成了自己少年时最厌恶的模样。或许再过几年,他们也将成为葬礼的主角。
哀地里亚很小。即便有故人攀谈耽搁,罗素很快便走遍了这座被雪埋没的城邦。
雪花飘落,他的思绪也随之纷飞。腰间的医疗包再次鼓胀,里面塞满了人们赠送的草药。
至于食物,他一概婉拒。他深知在这雪国,每一口食物都承载着生的希望。若他拿走,这些人恐怕立刻就会踏上前往葬礼的路。
城邦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当年奥菲雅踏足此地时,是否也感受到同样的冰冷绝望?
罗素相信是的。百年光阴并未改变太多。每一次呼出的白气,都像是在确认自己仍在呼吸。
兜兜转转,罗素来到了哀地里亚最大的墓园——生者向逝者作最后告别的圣地。
这里的建筑庄严肃穆,工艺精湛,与外城的简陋形成刺眼对比。
围栏上的铁栅栏雕饰着繁复精美的死亡意象,堪称死亡艺术的极致。
罗素向看守的卫兵表明身份和来意。出乎意料,卫兵并未阻拦,反而恭敬地请他入内。
在哀地里亚人眼中,活了两百年却青春依旧的罗素,是抵抗死亡诱惑的无畏勇士。
他们自问难以抵御五十年。这份毅力,赢得了他们的敬畏。尽管罗素始终劝导人们勿沉溺死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位行医两百年的仁医心怀崇拜。
进入神圣墓园若是旁人,卫兵早已刀兵相向。但琥珀仁医,享有这份特权。甚至更甚——若有城邦胆敢伤害他,足以引发席卷翁法罗斯的战争。
两百年积累的人望与恩情,深不可测。他若想,在任何城邦都能身居高位。
可惜,权力争斗远不如救治生命更能吸引这位仁医。
罗素踏入墓园。目光所及,漫山遍野皆是排列整齐、打磨光洁的墓碑,与城中的破败恍如隔世。
地面纤尘不染,不见一片雪花,显然有人精心维护。
整座墓园肃穆、洁净,唯有罗素脚下青石板的“嗒、嗒”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如同敲击着生者的心鼓。
上万块墓碑沉默矗立,如同严阵以待的士兵方阵。每一块冰冷的石碑下,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作为医生,此情此景更显沉重:若他们活着,是否能实现昔日的梦想?无人能回答,连罗素自己也不能。
他走了许久,眼前景象单调重复:墓碑、墓碑、还是墓碑。
偶有墓前点缀着哀里地亚特有的苍白花朵,更添几分凄清。就在这几乎凝固的沉寂中,前方出现了一抹异色。
一位身披精致淡紫色披风的女子,静静跪坐在一块墓碑前。
她身着色调深沉的紫衣,双手合十,眼帘低垂,正无声地默念着什么,仿佛在进行一场私密的祈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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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仁医卷 : 第八章 督战圣女
罗素的脚步在空旷的墓园里格外清晰,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脆地回荡着。这样的动静,那位少女不可能听不到。
她循声望去,一个用厚实皮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正朝她靠近。
“阁下…”少女停止了祷告,缓缓起身面对罗素,“请不要再靠近了。这不是警告,只是我个人的请求。”
罗素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停住了脚步。他淡青色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刚才因角度问题未能看清全貌的少女。
他很好奇,在这肃穆的墓园里独自为亡者祈祷的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目光扫过,答案几乎立刻浮现在他心中。
紫色披风下,是一张姣好的面容,一对标志性的精灵耳增添了几分灵动。
紫罗兰色的长发搭配哀地里亚特有的深黑色头饰,让她宛如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国度里顽强绽放的一朵紫罗兰。
她身上的礼服华美而庄重,绣着哀地里亚常见的鲜花与蝴蝶纹样——这是只有身份足够尊贵的人,在重大场合才会穿着的服饰。
如此隆重的装扮,尤其在这墓园里,几乎只属于一种人:葬礼的主持者。联想到哀地里亚古老的习俗,每场葬礼都由督战圣女与长老们共同主持……
罗素心中了然。他见过那些长老,在城邦间的盛大活动中,他们不过是比其他哀地里亚老人腰背挺直些许,脸上同样刻满了风霜与衰老的痕迹。
至于哀里地亚的平民,大多只求蔽体保暖,用破旧的亚麻布裹身。
整个城邦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沮丧气息,人们眼神空洞,仿佛生命早已被严寒冻结。
然而,眼前这位少女不同。她的眼神深处,竟闪烁着罗素在哀里地亚许久未曾见过的光彩——那是名为希望的光芒。
在这片绝望的冻土上,这光芒显得如此珍贵而耀眼。
“阁下,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面对罗素的注视,遐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三步,轻声问道。
她看着眼前兜帽遮住半张脸的神秘人,心中同样充满好奇。
“不,”罗素收回打量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哀地里亚人很少拥有的东西,所以冒昧想过来打个招呼。”
“阁下,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指的是什么?”遐蝶总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带着一丝暖意,能稍稍驱散周围的严寒。
“名为希望的光。”罗素呼出一口白气,微笑道,“或许,你能把这道光带给其他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卷起的雪沫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
“感谢您的赞美,阁下。”遐蝶的眼中掠过一丝欣喜,精灵耳尖不易察觉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但很快,某种沉重的情绪压下了这丝喜悦,她轻声叹息,“可是…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能拥有希望,甚至带给他人希望吗?”
“当然可以。世间没有不可能做到的事。”罗素肯定地点点头。
“谢谢阁下。啊,对了!”遐蝶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现一丝歉意,“真抱歉,是我疏忽了礼节,到现在还没请教阁下的名字。”
罗素抬手,轻轻掀开兜帽,露出银色的发丝和那双标志性的淡青色眼眸。
他微笑道:“罗素。很高兴见到你。如果你对这个名字不熟悉,‘琥珀仁医’这个名号,总该听说过吧?那就是我。”
“啊!是琥珀仁医前辈!”遐蝶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眼神中的欣喜几乎要满溢出来,“刚才真是失礼了。”
对于这位行走在翁法罗斯大陆的活历史,任何人听到他的名号都难免震惊。
罗素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反应。自一百年前起,他就不再仅仅是名叫罗素的个体,而是成为了一个行走的历史符号。
各城邦的史册中都记载着琥珀仁医:银发,淡青色瞳孔,外表看似少年,年龄却已超过两百岁。
他的眼神难以言喻,混合着医者的仁慈与一种对万物皆可包容的温和。所有记载都描述他温和友善,总能解除病患的痛苦。
“没关系。我不过是行走在这片大陆上的一个医生罢了。”罗素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呵了两口暖气,“不过,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督战圣女小姐。”
“前…前辈,我叫遐蝶…”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几百年来从未与这位传说中的医生谋面,没想到对方竟能直接道破她的身份?“请问您是怎么…”
“这倒也不难猜。”罗素的眼神带着一丝追忆,“我见过不少从哀里地亚出来的人。他们说,他们的督战圣女总是身着华丽的紫罗兰色服饰。”他轻轻叹了口气。
细密的雪花恰在此时开始飘落,纷纷扬扬,为这片肃穆的墓园和两人的对话增添了一层静谧的背景。
“原来是这样啊,前辈。”遐蝶开心地笑了。琥珀仁医是她从小听到大的传奇。
从斯提科西亚到哀里地亚,吟游诗人和作曲家的歌谣里,永远少不了这位仁医的篇章。她心中一直怀着深深的崇拜。
因为,与她自身那不断带来死亡的能力截然相反,这位医生在两百多年的岁月里,不知帮助多少人拒绝了死亡,重获新生。
她多么渴望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给予生命,而非剥夺。
“我听说,哀地里亚的督战圣女拥有赋予死亡的能力,这是真的吗?”罗素的声音里带着纯粹的好奇。
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奥菲娜信件中的描述,都提到了这位能力奇特的圣女。这种能直接赋予死亡的能力,激起了他探究其原理的强烈兴趣。
这份对未知的渴望,大概是二十五年前与瑟希斯一同游历翁法罗斯时染上的“学者病”吧。不知那位尖酸刻薄的老师,是否已被墨涅塔拼凑复原…
遐蝶的耳尖微微耷拉下来,心情陡然变得沉重。“前辈,是真的…但剥夺生命,并非我的本意…”她沉默下去,没有再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轻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前辈,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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