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锁の饭卡
那是一个绝佳的场合。
“杨威。”莱西站起身。
“属下在！”
“从今天起，你派人去城中各个坊市，悄悄地登记那些失业在家、但身强力壮的百姓名册。”
“诺！”
……
日月所及皆为炎土：第二百四十章：“无心之言”
几日后，一场由皇后主持的宗室家宴在坤宁宫侧殿举行。
说是家宴，其实也是皇室成员之间联络感情、交流信息的一个重要场合。
在京的皇子、亲王、郡王，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出席。
莱西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很热闹了。
大皇洱零迩异笼8倭子炎武正被一群武勋世家的子弟簇拥着，高谈阔论着北疆的战事，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三皇子炎文则显得低调了许多。
清河县一案虽然没有直接烧到他身上，但毕竟让他元气大伤，折损了一员心腹大将和一个重要的钱袋子。
此刻，他正和几个文官出身的宗室坐在一起，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兄弟俩看到莱西进来，反应各不相同。
炎武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高谈阔论。
在他看来，这个二弟虽然在大荒城搞出了些名堂，但在京城这权力的中心，终究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懂不懂什么叫外戚势力啊？
清河县的事，不过是老三自己不小心罢了。
炎文的眼神则复杂得多。
他看到莱西，眼底闪过难以掩饰的怨恨，但随即又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甚至还主动冲莱西举了举杯，算是打了个招呼。
莱西同样平静地回了一礼，然后便径直走向一个角落。
他今天的目标，不是这两个斗鸡一样的兄弟。
角落里，坐着几位年事已高的老亲王，他们都是真龙的叔伯辈，早已远离权力中心，平日里养花弄鸟，不问政事。
但正因为他们辈分高，与真龙关系亲近，他们的话，有时候反而比朝堂上大臣的奏折，更能吹进真龙的耳朵里。
“哟，是曦儿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康王看到莱西，笑呵呵地招了招手。
“快过来坐，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在大荒城干得不错啊。”
“康王叔公谬赞了，曦也只是尽了些本分。”莱西恭敬地行了一礼，在他们旁边坐下。
几位老王爷你一言我一语地和莱西拉着家常，问的都是些大荒城的风土人情，气氛很是融洽。
聊着聊着，边上的瑞王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是你那大荒城好啊，如今这百灶，真是越来越住不惯了。”
“哦？瑞王叔公何出此言？”莱西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瑞王爷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现在这物价，一天一个样！”
“我府上管家说，如今这市场内的陈米，都快赶上往年上好新米的价格了。”
“还有那青菜，金贵得跟什么似的。”
“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些王府都要揭不开锅了，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位王爷也凑了过来。
“不光物价贵，城里还乱，到处都是没了活计的闲人，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多了不少。”
“前几天我出门，还看到有乞丐直接饿死在街边，真是惨不忍睹。”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莱西看着几位唉声叹气的老王爷，知道时机到了。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几位叔公说的，曦也看到了。”
“前几日出城，看到城郊许多良田里的菜蔬都烂在地里，农人愁眉苦脸。”
“城外菜烂，城里菜贵，真是怪事。”
他顿了顿，用一种十分惋惜的语气说道：“想来，荀太师推行变法，初衷是为国为民。”
“只是这新法……或许是下面的人执行得急了些，才出了这些偏差。”
“我听说，许多城里的老字号铺子都关了门，手艺精湛的工匠没了活干，只能在街上游荡，实在是可惜了这些人才。”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巧妙。
他没有攻击变法本身，这样既能引起共鸣，又不会直接得罪荀晦明。
果然，几位老王爷听了，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上面的经是好的，都让下面这帮歪嘴和尚给念歪了！”
“可惜了那些好手艺人啊！”
莱西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经意地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几位叔公，曦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给几位叔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他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我瞧着城里河道堵塞，道路也坑坑洼洼的，何不干脆把那些闲散的劳力组织起来，由官府出钱，让他们去疏通河道、修缮道路呢？”
“这样，他们有了工钱，能养家糊口，城里的环境也变好了，岂不是一举两得？这法子，或可称之为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康王叔公眼睛一亮，一拍大腿。
“哎呀！这法子好！这法子好啊！”
“与其让官府直接开仓放粮养懒汉，不如让他们自己动手，凭力气吃饭！”
“曦儿，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真是个好主意！”
“是啊，既解了燃眉之急，又办了实事，妙！实在是妙！”瑞王爷也抚掌称赞。
他们的谈话声虽然不大，但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个个耳朵尖得跟兔子似的。
不远处，一个侍立在皇后身后的老太监，看似垂着眼帘，实则将这边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这老太监正是真龙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棋児衤o三(林逝揪崎-2~散咝之一。
宴会结束后，老太监回到乾清宫，将今天在宴会上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向真龙禀报了一遍。
当他说到莱西提出的“以工代赈”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正在批阅奏折的真龙停下了手中的笔。
“以工代赈？”他重复了一遍。
老太监连忙将莱西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真龙听完，沉吟了片刻。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
如今京城因为变法，确实产生了不少动荡，失业流民增多，已是让他头疼的一个问题。
直接发钱粮，国库吃紧，也容易养出懒人。
老二这个法子，不涉及党争，不触动变法根本，纯粹是解决民生问题的实干之策，而且听上去切实可行。
最让他满意的，是老二的态度。
他的这个儿子，从大荒回来后，没有居功自傲，没有急着拉帮结派，反而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和思考，提出的建议也都是从实际出发，为国分忧。
比起老大老三，属实是高了不止一筹。
“嗯，这个想法有点意思。”真龙点了点头。
“那就传朕旨意，让秦王炎曦在城东择一坊区，先行试点。”
“所需钱粮，从朕的内帑里出。”
“朕倒要看看，他这个以工代赈能办成什么样子。”
……
旨意很快传到了秦王府。
炎武和炎文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炎武听后，只是嗤笑一声：“老二还是改不了他那爱玩泥巴的性子。”
“由他去吧，修几条臭水沟，还能翻了天不成？”
炎文则心思更重一些，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又想不出莱西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威胁。
或许，这真是他收买人心的手段？
但光靠这点小恩小惠，想在百灶立足，未免也太天真〤就翏（六）气把二了。
于是，两位皇子，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忽视。
他们都以为，莱西只是在远离权力中心的地方，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
莱西接到圣旨，脸上露出了计划通的微笑。
第一步，稳了。
……
秦王要在城东招人修河道、给工钱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百灶最贫困的几个坊区。
起初当然是没什么人相信的。
“官府招人干活？还给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别是骗我们去干白工的吧？”
“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说得好听，干完了活，人影都找不着了。”
“就是，当官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去！”
在官府手下吃了太多亏的百姓们，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和不信任。
但莱西的行事风格，和他们见过的所有官员都不同。
第二天一早，杨威就带着一队秦王府的亲卫，在城东最破败的安业坊，搭起了几个简易的棚子，作为招工点。
棚子旁边，立着巨大的木牌，上面用最直白的语言写着招工的条件：
“秦王府招募青壮修缮河道！不问出身，不看户籍，只要有力气，就能报名！”
“工钱一日一结！每人每日，纹银三十文，外加三斤糙米！绝不拖欠！”
“管两顿饭！白面馒头，管饱！”
条件清晰明了，尤其是“一日一结”和“白面馒管饱”这几条，直接戳中了这些饥寒交迫的百姓最敏感的神经。
饶是如此，大多数人还是在远处观望，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杨威亲自站了出来，声如洪钟：“奉秦王殿下令！今日招工，说到做到！”
“有谁愿意信秦王殿下一次的，现在就可报名！今日上工，傍晚1笼盈弃斯焐9俬（九 ）紦就能领到钱粮！”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依旧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杨威也不着急，他让手下抬出几大筐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和几袋子货真价实的糙米，就堆在招工点旁边。
那诱人的香气和实实在在的粮食，让许多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终于，一个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的汉子，咬了咬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我干！只要真给饭吃，给钱，让我干什么都行！”
“好！是条汉子！”杨威大喝一声，亲自给他登记了名字，然后递给他两个大馒头。
“先垫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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