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那光以点连线，以线成面，最终展开成为了立体而混浊的奔流，夹杂着磷光放射的碎片一起，朝着他狂涌而来。
“啊。”他心想，“自己没能下手的事情，却被那女人先下手了……玉石俱焚吗。”
他所看见的光，是经由缠绕在罗德岛方圆数十公里的源石尘暴折射双月所映照出来的月光。
连接着罗德岛和观测塔之间的结构，终于在这一刻完全解体了。
世界的局限在这一刻被彻底打开。
咆哮的源石尘暴带着狂妄的攻势，如同豪雨崩山一般从那巨大的圆形豁口轰入了罗德岛的第十六层。
“快退，快退！”
在源石尘暴的洗礼中，商人听见了来自杜宾的大声喝令。
视野中，那些本应该存在于廊道中的难民们已经和廊道一起消失了。
不，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视野呢。
他的双目早在镜片破碎的那时，就已经被宣判为失明了。
“所以……她果然还是在谋划着这样的举动啊。”回想起普罗旺斯的那句话，商人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不过他并非是感叹自己的天真，而是感叹局势的别无选择。
“算了，就这样吧。”
右手缓缓松开。
遥控器从良久的紧握中脱身，随着重力坠落。
电波停止。
——
嘈杂的背景音时不时地从另一边响起，而发来通讯的人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仿佛一台背景音效播放器。
在那拉杆被拉下之后，博士耳边的声音就一直是这样。
两人之间的连接就这样挂着。
没人会在意电力消耗的事情。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去在意这种根本无所谓的事了。
直到倏然间，另一方开口。
“博士。”
那声音博士已经再熟悉不过。
尽管他正爬升在通往罗德岛第十五楼的阶梯上，喘息声已经几乎覆盖了他耳边的一切，但他还是听到了这个夹着无数嘈杂背景的声音。
“普罗旺斯……你没事——”
但他没能把自己那句情绪激烈的话说完。
“泰拉的夜空，我看见了。”
因为普罗旺斯口中这句平淡的言语，胜于他百倍。
——
“轰——！”
那是一场不算壮丽的爆炸。
在源石风暴的掩映下，所有飞溅燃烧的火光都被遮盖，所有波澜翻涌的能量都被压抑。只有那最为纯粹的物理冲击没能被削弱，裹挟着无数被撕碎的金属在风中四散奔逃，绞碎成泥。
孤独的四层高塔在源石卷起的乱流中时而上浮时而下沉，原本是由沉重的合金所铸，却在此刻轻薄地像是塑料的玩物，被风暴玩弄于股掌之间。
“啊——”
从断裂的桶形廊道中，仍有源源不断的难民被随意地吐出，然后成为风中起舞的一份子，将血肉播撒奉献。
源石的碎片一边嵌入着高塔的身体，一边撕扯着高塔的皮肉，并在炸药爆散的尘烟中不断加深着那本就巨大的伤口。
但风的力量也是有限度的。
就像再好玩的玩具也终究会被小孩玩腻一样。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上下浮沉之后，被尘暴剥离到只剩残骸的塔身终于开始缓缓坠落，仿佛是承蒙了天灾的大恩一般。
事到如今，已经没人知道塔内还剩下什么活物，也没人能看得见了。
但塔依旧存在着。
尽管它已经是不再是最开始的那座塔。
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有愿意接受它的地方。
虽然那份接受也许并非出于自愿。
“轰！”
伴随着巨大的坑洞，观测塔的残骸砸入了二楼延伸出的平台中。
大概，这也能算是一种回归吧。
天上双月依旧闪耀。
——但愿今晚的夜空，真的值得她这样做。
——
感谢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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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一百八十七、善后工作
结束了。
方才爆炸的轰鸣声还回荡在博士的脑中，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耳畔通讯器中的微弱蜂鸣象征着对方已离线。
“哈哈……”
他的背脊紧贴在十五楼维修阶梯的墙壁上，身体无力地垂下，浑身懒散如烂泥。
“咚咚咚咚……”
密集的脚步声逐渐传来。
那是来自头顶的声音，是皮靴踩踏在维修阶梯的金属网架上所发散出来的反馈。
但博士已经不想理会什么了。
他只想静静地倚靠在这里等待时间流逝。
“……博士？”
然而现实总是不能让他如愿。
熟悉的女声传入他的耳中，唤醒了他的神经。
于是他微微张开双眼，看见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菲林女性。
女性的身后是数十名气喘吁吁的罗德岛干员——那些都是他派出去的特别行动队。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凯尔希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冽，“赶快站起来，现在可不是颓唐的时候。”
“你们……已经下来了吗。”博士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只能遵循着若有若无的意识组织起语言，然后将思绪传达出去。
“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总之十六楼现在因为观测塔的分离，正处于相当危险的情况，必须马上通知可露希尔让她尽快恢复电力，然后关闭分离处的闸门。”凯尔希低头俯视着博士兜帽下的黑暗，“我们的通讯器都因为源石尘暴涌入的原因而失效了，这件事得由你来做。”
“……你们看到了吗？”无视了凯尔希的请求，博士自顾自地开口道。
“看到什么？”
“普罗旺斯的那个观测塔，分离和落下，然后爆炸的景象。”博士喃喃。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撤退了。”凯尔希摇摇头，“别忘了撤退的命令是你下达的。”
“也是。”听到这句话，博士终于抬起头，仰望着一片混浊的天花板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那你们就回去吧，我一会儿会给可露希尔她联络的。”
“首先你得先让开路才行。”凯尔希盯着他说，“维修通道本就狭窄不堪，你在这里一坐，所有的路都被你给堵死了。”
“抱歉，抱歉……”连连致歉着，博士扶着墙站起身，“我想我可能是有点不正常了。”
“明白就好，一会儿和可露希尔联络了之后到集体病房来找我。”凯尔希带着身后的干员们走过楼梯，与博士擦肩而过，“观测塔的残骸砸进了二楼的平台，必须要去检查现场，还得回收才行。”
“你不是没看见吗？”
“光是听声音也能明白它的落点是何处。”凯尔希对博士的问题不以为然，“总之，快些清醒过来，我们的时间不能浪费毫无意义的消沉上。”
说罢，凯尔希便与那些曾属于特别行动队的干员们一起离开了博士的视野之中。
“所以，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博士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那位白发萨卡兹女人的脸上。
“嗯？因为我既不是你那特别行动队的人，也不归那个老女人管啊。”w走到博士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了，你会露出这种表情可不常见，要是不留下来多看几眼我就亏大了。”
她在笑。
一如既往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
但不知为何，博士总觉得这此时此刻的笑容却让他感到多少安心了一些。
“你接下来还得给那个叫什么可露希尔的联络不是吗？”w用捏住博士肩膀的手晃了晃他，“有事情要做的话就赶紧的吧，我们现在的时间可不多了，别浪费好女人的一片心意啊。”
“啊，我知道。”博士点了点头。
“知道就行，那么就这样。”w紧了紧源石发射器的肩带，随意地摆了摆手，朝着楼下走去。
“w。”
“啊？”
“……谢谢你。”
“呵。”
——
罗德岛，博士房间。
“十六楼已经关上了吗？辛苦你了。”
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博士正在和可露希尔通话。
“另外观测塔的残骸坠落到二楼去了吧？”另一边可露希尔的声音清晰而通透，“我一会儿派几个机器人过去看看？”
“帮大忙了。”博士点头，“其实我一会儿也要跟凯尔希医生去二楼来着，她说要回收残骸，还要检查二楼被破坏的情况。”
“二楼的破坏情况嘛……其实还好。”可露希尔那边顿了顿，似乎是去看了一眼什么东西，“只要用维修无人机就能把破掉的地方补好，但是我就怕泄露进来的源石尘会干扰控制信号。”
“你已经能看见那边的情况了吗？”博士问。
“我姑且也算是掌控着罗德岛全局的，对于各个地方破损度的了解自然是不在话下。”可露希尔回答道，“只是很多事情不到现场去观测的话就没法得出结论，所以还是得麻烦你们带着机器人一起去。”
“没关系，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博士挤出一分笑意，“我和凯尔希一会儿会在八楼集合，你把机器人送过来就行。”
“行，我知道了。”可露希尔干脆地答道。
但在话音落下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一样突然再次开口，“啊对了，博士。”
“什么？”
“二楼的事情忙完之后，能不能来我这边一趟？”她发出询问的语气。
“六楼吗？”博士想了想道，“倒是没问题，不过突然找我过去是有什么事？”
“有好东西想给你看看。”可露希尔狡黠地笑了两声，“总之你来就对了。”
“行吧。”
考虑到可露希尔平时很少让他直接过去，博士倒也就没怎么在意她的要求，而是直接答应了。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记得来找我。”可露希尔说道。
“嗯。”
电流声划过，两人之间的连接切断了。
“那么……准备一下就去八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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