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46章

　　“看来在罗德岛之外曾发生过的事情还真是有些复杂。”斯卡蒂摇摇头，“而这罗德岛则显然已经把我们曾经的故人也都搬进来了。”

　　“但我们并不知道谁才是我们的故人。”博士仰头望向高远的天花板，“我们只知道谁才是我们的敌人。”

　　“不，我们甚至连谁是我们的敌人都不知道。”斯卡蒂又摇了摇头，“别相信你现在所经历过的一切，哪怕是付出过生命的代价也不行。”

　　“毕竟生命这东西只有对自己来说才珍贵，在他人眼中，你的生命就是可以被随意践踏蹂躏的东西。”斯卡蒂叹息道，“别忘了，对于外界社会而言，阻止人们去摧残其他生命的，仅仅只是基于法理的捆绑而已，倘若把那层名为法理和公义的外衣剥去的话，那么人人便都将拥有化作野兽的资格。”

　　“而你，在这里的你，生命则要比其他所有的生命又更加低下一个等级。”

　　斯卡蒂指名道姓地对着博士开口，仿佛像是在辱骂他一般。

　　“因为你拥有着一个特权——复生。”斯卡蒂的语气严肃，“目前为止，除了闭锁回路以外，我还从未遇到过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存在。”

　　“我可以理解为是在夸我嘛？”在一边旁听着的闭锁回路突然加进来冒出一句话。

　　“可以哦。”博士笑着说。

　　“好耶！”闭锁回路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呼起来。

　　“你刚才那一大段说教，真不像你啊。”看着因为基本没什么脑子所以过的一直很开心的闭锁回路，博士将目光转回到斯卡蒂身上，并缓缓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会是个不愿意纠缠于这种大道理的人。”

　　“我的确不愿意。”斯卡蒂点点头，“我讨厌说太多话，也讨厌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我担心你。”

　　“所以刚才所说出口的那些话，充其量也只是说给你听的罢了。”斯卡蒂发挥着她名为诚实的优点，将自己内心中的一句又一句话从口中说出，并注入进博士的耳中。

　　“是吗。”听着斯卡蒂的话语，博士不觉嘴角有些上扬起来，“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看着斯卡蒂的博士开口道，“因为我并不会随意地就去相信什么，特别是现在拥有了自己过去的记忆之后。”

　　“是啊，你就好啦。”斯卡蒂再次叹息，“能够直接从自己的眼里得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而我还得继续寻找我丢失的一切。”

　　“那么，关于那个名叫博卓卡斯替的怪异。”斯卡蒂继续把刚才的话题捡了起来，“你和他之间，过去在这罗德岛里发生过什么吗？”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博士点点头。

　　“什么？”

　　“我们干了一架。”

第254章二百五十二、生之哲学

　　让以前的事都过去吧，和以前的世界一刀两断，再不想听到它的任何情况，任何消息，到一个新的世界，新的地方去，从此不再回头！

　　——《卡拉马佐夫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

　　——

　　“另外，还记得那些八楼的蛞蝓怪异们吗？”

　　博士的这一句话让斯卡蒂想起了此前在电梯打开时曾撞见的关于博士的那惊恐一瞥了。

　　当时博士正浑身浴血朝着斯卡蒂的方向扑来，而他的身后则是如同浪涌一般的蛞蝓怪异。

　　老实说，在当时，那一幕对斯卡蒂的确产生了一些有效的精神冲击，以至于让她直接选择了退避，而非迎战。

　　不过，倘若在那时斯卡蒂真的选择了迎战的话，那也许之后的博士就会多走许多弯路了。

　　而斯卡蒂……很不幸地，她可能会死在那些蛞蝓怪异的淹没之中吧。

　　所以她才没有选择孤军深入。

　　毕竟身为战士，身为猎人，在拥有一副健壮的躯体之前，首先应该配备的果然还是清晰的头脑。

　　“啊当然，虽然这个问题你之前似乎问过我一遍。”斯卡蒂看了一眼博士。

　　“在刚才的那一次回溯里，我同样也看见了关于它们的事情。”博士说道。

　　“它们……？”斯卡蒂思考片刻，“我记得你好像也对我说过，说它们其实并无恶意，甚至还很亲近你。”

　　“没错。”博士点头，“但这并不是在亲近我。”

　　“而是在亲近那个曾经的你，对吧。”顺着博士的话语，斯卡蒂大概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走向了，于是还没等博士开口便直接抢下了他该说的话。

　　“嗯。”

　　显然地，她猜对了。

　　“曾经的我从不知何处拿到了一包种子，然后将那些种子全部埋在了被子下面。”博士复述着自己曾看见过的景象，“我能保证，在他播种之前，那些遍布八楼的床榻都是洁白一片，但随着他将那口袋里的种子播向被单的时候，那些种子就迅速变成了如同液体一般的性状，然后直接染红了四周的一切。”

　　“等等，你的意思是在你播种之前，八楼本来是没有怪异的？”在听到博士话语的重点部分之后，斯卡蒂的眼神骤然发生了改变。

　　“嗯。”博士点头。

　　“也就是说那样庞大的阵势，甚至于正常人只要看一眼就会陷入精神失常的混沌场景，全是被你一个人制造出来的？”斯卡蒂回想着之前所见的记忆片段，一时间有些懵。

　　“……对。”

　　而博士也只能继续点头。

　　因为这是事实，是被他全程用五感完整记录下来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斯卡蒂眉头微蹙，“这怪异也并非是攻击性强烈的类型，甚至都无法自由移动，曾经的那个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制造出来？”

　　“而且，我是否能大胆猜测一下，如果曾经的你有足够的能力制造出这种数量级的怪异的话，那制造其他类型的怪异是否也并非难事？”斯卡蒂的发散思维开始展开，“甚至于，有没有可能连这罗德岛里的怪异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啊，这个我可有意见了啊！”

　　听到这里，在旁边作壁上观的闭锁回路终于下场发出了抗议。

　　“怎么了女孩？”对于闭锁回路的加入，斯卡蒂并无任何感情波动，只是好奇她的原因。

　　“什么怎么了，因为你刚才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对，所以我才必须出来反驳你哇。”闭锁回路指着斯卡蒂，将那颗失去了双眼位置的头颅左右摇摆，“因为我们这第六层的怪异，全都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

　　“全都是？”这次换博士发问了。

　　当然，他一点也不激动。

　　毕竟对于眼前这位属于管理者之一的女孩来说，制造怪异这件事情大概并不困难。她口中那所谓的“朋友”想必也不是什么随便借个名字就能用幻想吹出来的肥皂泡，而此刻那些正在博士头顶上飞舞的无人机和那些曾在录像中出现的怪异们也证明了那既不是假戏成真，也不是无病**。

　　况且从第一架无人机飞过她头顶的那一刻开始，她大概就已经开始筹划这件事了，而在长久的陪伴下所迎来的终局，最终也证明了它的成功。

　　但成功并不是所有，并不是一切。

　　因为那些被她亲手打造出来的怪异们，最终也毁在了从七楼降下的收割者之手。

　　甚至连带她一起都差点被消灭。

　　“当然全都是啦，你们可别在这种地方上小看我……不对，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小看我，一定不能！”闭锁回路故意做出一副闹别扭的姿态，挑起嘴角轻哼一声，“再怎么说，这整个六层基本都是我的创造，要是被你们就这样轻易否定了，我会很伤心的。”

　　“不……事到如今也不会有人去否定这种事情了。”斯卡蒂略带惊讶地摇摇头，“倒不如说你和博士的两段证词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什么？你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了吗？也说给我听听。”闭锁回路的兴致很高。

　　“你能够制造怪异，是因为你是这六层的掌控者与管理者。”斯卡蒂思考着一路上获取的已知线索，看着闭锁回路说道，“虽然项链使你复活的这件事暂且还原理不明，但刚才提到的其他事情应该基本都是正确的。”

　　“那么既然如此，博士制造怪异的能力又是从何而来？”斯卡蒂带着半分自言自语的状态开口道，“他既不是这里的管理者，也不是这里的掌控者，他为什么能够拥有这样的权力？”

　　“不，斯卡蒂。”博士看向她说，“我觉得你大概是搞错了些什么，我所做的仅仅只是将袋子里的种子种下去而已，这并不能解释为我的力量。”

　　“也许吧，也许它并不是你的力量，但却有可能是曾经的你的力量。”

　　斯卡蒂的语气认真。

　　“我觉得你应该继续看下去，看看之后的你又做了些什么。

　　——

　　感谢环节。

　　感谢 正是苏谛斯 均值定律 的刀片和月票，谢谢。

第255章二百五十三、软弱的价值

　　斯卡蒂心中的求知欲被点燃了。

　　虽然她原本对博士观看曾经录像的这一行为并不抱有什么期望，但随着开始与博士建立起和过去的联系之后，她便也渐渐地抛弃了自己那几乎已经快要变成习惯的冷漠感。

　　所以现在的她其实更希望博士能继续找寻曾经的记忆。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她这样希望，她也不愿意看到博士本末倒置，因此而伤害自己。

　　每一次博士进入这种状态之时，他都会陷入昏迷，而每次从昏迷中脱离出来之后，他又都会进入短暂的虚弱期。

　　其实她知道，博士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只是，虽然她表面上做出这种样子，但心中总还是会有着些许的担心。

　　大概……自己也许真的曾经认识他吧。

　　斯卡蒂在心里这样想着。

　　“愿我们的未来都平静无波。”

　　她对自己说，她对博士说。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许多年前，在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晚，博士也曾对斯卡蒂说过一句同样的话。

　　——

　　场景回到过去。

　　“那么，我们就算是达成共识了吗？”

　　站在蹲下身的爱国者面前，博士收起了自己的十字镐，并转而对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生前的爱国者虽然体型本就巨大无匹，但在这罗德岛中，遭到了怪异化的爱国者的体型又得到了数倍于之前的提升，以至于现在的博士如果想要和爱国者握手的话，充其量也只能握住他的一根小指而已。

　　所以，博士伸出手的这一动作，其实只是一种象征。

　　如果爱国者给予回应，那么两人便是达成了谈判。

　　“呼……”

　　伴随着低沉的呼吸声，爱国者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他的手紧握成拳，对向了博士的掌心。

　　“谢谢，博卓卡斯替。”博士将掌心贴向爱国者的指节，与他相对相视。金属护甲片的冰冷顺着肌肤传导进博士的身体，让他略微轻颤。

　　“轰隆……”

　　“交换意见”之后，如高山一般的身躯也缓缓站起，并回到了他那被废铜烂铁堆积成的王座上。

　　也许他本就该拥有一个王座。

　　属于父亲或者属于领袖的。

　　只是他的信仰和坚持不容许他得到这样的荣耀，所以大多数他麾下的人都只是将他放在了心里的那一方王座上。

　　不过那也挺好。

　　总比那些在王座上发号施令了一辈子，但却没能坐进人们心里的皇帝们要好得多。

　　“如果你认可了我刚才所提出的议题的话，那九楼就再次交付给你了。”博士看向废铁群山中的巨人，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

　　“……”

　　至于爱国者则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并熄灭了那扭曲颅骨中的两点亮红。

　　那大概是他的待机模式吧。

　　博士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在干员联谊会上的时候也看他们放映过有类似设定的机器人电影。

　　似乎在那之后可露希尔还真的照着电影里的样子做了一个，不过没过两天就被凯尔希勒令拖走拆掉了，只留下了一脸落寞的可露希尔。

　　虽然博士自己倒是觉得那个机器人挺有意思的就是了。

　　但既然是凯尔希的命令，那也没办法。

　　“啊……”

　　一想到凯尔希，博士的内心中顿时又涌上了一丝落寞与愧疚。

　　尽管他很少会感到落寞，愧疚也是同样。

　　但随着自己经历过切尔诺伯格的那件事情之后，自己的精神就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或者说……变得软弱了。

　　曾经的他不会在为自己的同伴施以恩惠的时候有任何迟疑，对自己的仁慈也没有任何吝啬。

　　但现在，他在做出一切事情之前，都增加了思考的过程。

　　而也正是这些思考的过程，让他增添了许多别的感情。

　　比如落寞，比如愧疚，比如哀伤。

　　所以，与其说博士是变得软弱了，倒不如说博士是变得更像一个人。

　　变得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