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这大概是博士早上所说的那客人来了。
“门开着，请进。”意识到自己差不多该进入工作状态了，博士立刻将自己提着的皮箱放置在桌上，并对着那门的另一侧说道。
“吱——”
合页声喑哑嘶鸣。
对于这山村里的老旧房屋，各种零件的锈蚀都是常见的事。
“您……您好……”
一颗扎着双马尾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进门内，用躲闪的眼神看了一眼博士。
“好了薇蕾塔快进去，别在这儿磨蹭了。”接着，从小女孩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于是那穿着粉色长裙留着亚麻色头发的小女孩便被一位貌似她父亲的人物半推半送地赶进了房中。
毫无疑问，两人都是库兰塔。
“啊医生您好，我是上周预约的诺维茨基，西蒙·诺维茨基，这是我的女儿薇蕾塔。”男人拉着小女孩的手来到博士面前，略带紧张地对着博士介绍。
看来女儿的性格大概是随了父亲。
“没事的，不用紧张，我都知道的。”博士用言语安抚了一番，接着拍了拍身边那陈旧而奇形怪状的椅子，“让您的女儿先坐上手术椅吧，我要给她做个体检。”
“啊，是的，是的。”西蒙连连点头，接着拍了拍女儿的背，“去吧薇蕾塔，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小女孩虽然胆怯，但也乖巧。在她父亲的鼓励下，她安静地接受了博士的所有体检项目。
而在这一段时间中，斯卡蒂也站在一边观看完了全部的过程。
不过当然，她也并不光只是看着。
在一些项目中，博士也让她担任了临时的助理，为体检提供了些许帮助。所以也正因如此，体检的时间比往常结束的更快。
“请稍等……我正在计算结果。”
博士的瞳孔中波动着浅绿色的浮光，他的双手轻轻按在自己打开的皮箱上，而一旁的父女则神色不安。
“……”斯卡蒂则欲言又止。
“好了。”
博士眼中的浮光散去，他将视线从皮箱中脱离出来，重新回到自己的病人身上。
“医生，我女儿的病……？”西蒙的情绪中半是紧张半是不安。
“体内脏器轮廓模糊，可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异常，体表有少量结晶……属于矿石病早期感染，你的选择很正确，在病情还没开始恶化之前就把她带来了我这里。”
博士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手套。
“那，能治得好吗？”西蒙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矿石病无药可医，这件事我必须先向你说明。”博士摇摇头，“世界上没有能够彻底医治矿石病的药物。”
“啊……？那我们……”西蒙的声音顿时堕入了绝望。
“但不能治疗不代表不能被控制。”博士拍了拍西蒙的肩膀，“你的女儿现在还处于矿石病早期，所以只要能够将它控制在早期，就能够让你的女儿正常生活。”
“是这样的吗……谢谢医生。”西蒙的声音颤抖了。
“一会儿我给你几副药物，你带回去按照我的说明给你女儿使用，用完了再来找我，另外你女儿现在已经是感染者了，所以最好别让她出门，免得被人看见，从而对你们的生活不利。”
博士将视线重新聚焦到皮箱内开始调配药物，同时嘱咐道。
“是的，是的，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而西蒙此刻已经感激涕零。
大概他带着女儿前来的时候，也是半信半疑，不报什么希望的吧。
——
“呼。”
送走了父女两人之后，博士静坐在了残破的沙发上。
“刚才在体检过程里，你让我帮了些忙。”刚才欲言又止的斯卡蒂，此刻终于能开口说上话了。
“是啊，谢谢你。”博士对她微笑。
“我想问，你日常接诊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那谁来帮你做那些事呢？”
想着之前的体检的事情，斯卡蒂问。
“没有人。”博士摇摇头，“我一般一个人能够做完所有的事。”
“也许吧，但并不是一直如此。”斯卡蒂叹了口气。
“斯卡蒂……？”察觉到了斯卡蒂的语气中带着潜台词，博士发出了疑惑。
“你不可能每件事都亲力亲为。”斯卡蒂注视着博士，“尤其是你那个打算建立一个机构的梦想。总要有人来协助你，来帮你处理你不擅长的事情。”
“嗯……我想也是。”博士默默点头。
“那你就应该习惯去让他人来帮助你，而不是一味地为他人付出。”斯卡蒂逐渐走近他，将视线落在博士的脸上。
“我会的。”博士点头。
“那你为什么连依赖我都不肯呢？”斯卡蒂反问，“不要总是想着一个人就能做完所有的事。”
博士一时语塞。
“博士，我希望你能够多依赖我一些。”
斯卡蒂俯下身去，将双目与博士相对。
“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呼唤我的名字吧……无论以后我们之间的道路分离多远，只要你呼唤我的名字，那我就一定会出现。”
——
感谢环节。
第302章外篇、不合时令的情人节（下）
日暮。
博士每日的工作时间往往规定的比较灵活，但再怎么灵活，到点下班这件事也是不会被改变的。
毕竟他的工作是预约制，只要今天没有预约，那就可以回家了。
不过今天和往常相比，多少有些不同。
多少吧。
毕竟以往的他都是独自回家，而今天他有了伴侣。
就像漫无目的飞行的鸟儿们有了可以栖息的巢。
尽管那巢只是临时的庇护所。
“这就是我今天的工作内容了。”博士提着皮箱，走在穿过小镇的道路上。
“是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是以往每一天的工作内容都是如此？”斯卡蒂抬起双眼的角度，看着博士发问。
“如果要说细节的话，每天都不同，但本质上我想是一样的。”博士回答。
“要是讨论细节的话，就不会有相同的东西了。”斯卡蒂摇头，“哪怕是海里的海嗣们，也会有个体之间的差异。”
“那种量产化的生物之间也有区别吗？”博士笑了。
“当然。”斯卡蒂的表情倒是很严肃，“或许你听过米诺陶的哲学家说过这么一句话——一棵树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听过……哈哈。”
“你笑什么？”斯卡蒂问。
“不，不是。”博士摆摆手，“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我以前认识。”
“哈……”听到这句话，斯卡蒂不禁叹了口气，“虽然听上去挺离谱的，但既然是你的话，倒也合理。”
“你似乎也习惯了啊，关于我的这种发言。”博士看着她。
“那不然呢？”斯卡蒂耸耸肩，“对于你的事情，我想我大概已经失去了惊讶的反应了。”
“不过你本来倒也不像是一个会有惊讶这种感情的人就是了。”博士笑笑。
“反正也不是什么必要的感情。”斯卡蒂摇摇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道，“一会儿要路过小集市了，你今晚想吃点什么？”
“吃什么都行吧？”博士倒是没有多做些什么思考，只是凭着本能回答，“只要是你做的就行。”
“土味情话敬谢不敏。”斯卡蒂精准回应。
“阐述事实罢了。”博士微笑。
“是吗？”斯卡蒂瞟了一眼他，然后说道，“那你把你的皮箱换到右手去提。”
“嗯？”博士不解，“左手和右手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还挺大的，让你换你就换。”斯卡蒂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催促。
“是是，既然你这样命令了那我就换吧。”看斯卡蒂大概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博士便顺从地将左手中的皮箱转移到了右手之中。
而在他的这个动作完成的同时，一道略带冰冷的触感便立刻顺着他的指尖攀爬上来，包裹住了他的左手，接着占据了他五指之间的缝隙。
滑嫩，冰凉，而且熟悉。
这是斯卡蒂的手。
“啊……是因为我左手一直提着东西所以没办法牵手，你才让我换手的吗？这我还真是没注意到，不好意思。”博士带着苦笑说着抱歉的话。
“真不知道凯尔希那个女人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斯卡蒂一边保持着和博士的十指环扣，一边用那张惯用的冷淡脸庞说道，“虽然学识渊博，但却似乎压根没有正常人的意识。”
“什么，凯尔希？”听到斯卡蒂的话，博士反而看上去有些惊讶。
“嗯……原来你不知道？那就当我没说过吧。”斯卡蒂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别去在意，凯尔希这个名字不应该出现在今天，你就暂时忘了她吧。”
“哈……”对于斯卡蒂的发言，博士也只能半知半解地回应。
“那么既然你已经下班了，今天剩下时间的安排就由我来决定了？”斯卡蒂拉起博士的左手，双眼直视着他。
她看上去活泼了不少——相比往常来说。
毕竟往日的她可不会笑。
而今天，她灿烂如花。
“可以啊，这几个月的饮食起居我大概都是全权交给你来管理的吧？”博士说。
“不不不。”斯卡蒂摇摇头，“我说的是剩下的时间，而不是单纯的饮食起居。”
“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博士不太明白。
“当然有。”斯卡蒂微微一笑，“不过现在的你不需要弄的太清楚，总之……”
她轻轻踮起脚尖，将嘴唇靠近博士的耳畔，留下一阵轻语。
“……交给我就好。”
——
今夜的晚饭出人意料的丰盛。
哪怕是以这整个滞留在山谷中的半年作为尺度，也丰盛到让人难以置信。
甚至不禁让人怀疑斯卡蒂究竟是怎么在这穷乡僻壤里找到这些珍稀食材的。
不过博士一向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不会去追究事物诞生的过程。
“你知道吗？”
夜幕降临，斯卡蒂站在客厅的窗边，将布帘拉开半幅，让恰到好处的月光洒入。
“有时候，我也会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她侧身靠在窗台边上，腰腹曲线的弧形在垂直的墙体上搭出了一架拱桥。
“我们之间的关系……？”博士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看不懂文字的书，双眼视线从书页中探出，与斯卡蒂四目相对。
“按照年龄来说的话，我们之间其实相当于大叔和女高中生一样的差距了吧。”斯卡蒂将一头银发顺着月光解下，并将发圈把玩在两指之间，让那皮筋发出清淡而勾人的弹响。
“这比喻合适吗？怎么觉得你在给自己贴金？”博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按照我们两人之间年龄的比例来说，大概就是这样吧？”斯卡蒂点点头，“所以你觉得，四五十岁天天奔命于职场的大叔，和十七八岁的女高中生之间……能有什么故事呢？”
“按照现实来说，大概什么故事都不会有罢。”博士摇头。
“那……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又算是什么？”斯卡蒂解开了自己披风的黄铜搭扣，离开了窗台，披着那一头散开于月光之下的秀发，朝着博士缓慢前进。
一步，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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