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70章

　　不过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

　　战争这两个字，几乎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历史风化，消散在了小镇居民的生活之中，唯有仇恨的淤淀得以积存。

　　博士还记得自己最初作为游医到访这个小镇的时候，镇上的医疗水平究竟有多么落后。同时也记得，那些退下的伤员和儿童病患所流露出的那种无助眼神。

　　于是，他便留了下来。

　　作为一个医生，也作为一个流浪者。

　　但他并非孤身一人。

　　在那为时不短的旅途中，有着另一位同他一样身为候鸟的伴侣。

　　而现在，这两只漂泊不定的鸟儿，终于能算是有了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

　　一个值得被称为家的地方。

　　——

　　“今天，也要去诊所工作？”

　　清晨，斯卡蒂站在简单的桌台前，手上是一把刀和一块待切的方形面包。

　　虽然她的料理技术并不能称得上是优秀，但总比惨不忍睹的博士要好上太多。所以家庭主妇的大部分责任都交给了这曾经的深海猎人。

　　“有预约，从山的另一边来的。”博士披上自己惯常的黑色大衣，将左右手依次穿过衣袖。

　　“嗯……这样。”斯卡蒂对于博士口中的日程不做评价，只是将那块方包扔在案板上，接着把刀刃轻轻落下，触碰那焦酥的外皮。

　　“面包切几片？”

　　简单的问题从斯卡蒂的唇边流出。

　　两人同居时日并不算太久，仅仅只是从去年的大雪封山开始，所以思来想去大概也仅仅只是不足半年而已。

　　不过……对于同居来说，也许半年也已足够。

　　虽然在这半年里，博士一次也没有面对过这个问题。

　　那么，切几片？

　　问题总得面对。

　　一般来说，一块方包根据食用者的习惯和对厚度的喜好，大多数情况下会被分类为8等分和11等分两大派系。

　　顺带一提，这两大派系是从哥伦比亚传出来的。

　　所以博士自然也明白斯卡蒂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再顺带一提，博士是11等分派系的。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斯卡蒂抬起手腕，将餐刀在博士的面前晃了晃，“说话，你想切几片？”

　　“你是厨师。”沉默片刻，博士将问题回抛给了面前的同居人，“你喜欢哪种？”

　　“什么哪种？”斯卡蒂先是眉头微蹙，然后意识到博士所指的究竟是什么，若有所思道，“啊……你是说哥伦比亚的那个切法是吧，我的话大概更倾向于8等分。”

　　“是吗。”博士笑道，“其实我也是8等分，就切8片吧。”

　　“好。”

　　对于博士的回答，斯卡蒂没有过多回应，只是自然地将手中的刀刃按下，把那面包按照预先规划好的方式一片一片切分。

　　“咔。”

　　刀身触碰案板。

　　第三片面包被切下，斯卡蒂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我说。”

　　手中握着悬空的餐刀，斯卡蒂在那短暂的犹豫之后开了口。

　　“我能跟你一起去诊所吗？”

　　“一起去？”对于斯卡蒂这略显反常的提案，博士稍稍觉得有些讶异，“怎么今天突然有这种想法了？”

　　“不行吗？”她手中的餐刀依旧静滞着。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以前从未听你这样问过。”博士微笑着，“如果你想的话，那自然是可以。”

　　“不过也是啊……或许我可能真的需要一个助手。”思考片刻，博士喃喃自语。

　　“那吃完早餐就出发吧。”

　　没有理会博士的喃喃自语，斯卡蒂加快了手中餐刀的速度，将那方包迅速切分开来，装在了两人的盘中。

　　而后相顾无言，两人默默吃完了彼此的那一份。

　　“大剑不需要带吗？”

　　站在玄关，博士看了一眼客厅角落里的那个长条箱子。

　　“不必，这地方并没有需要我使用剑的场合。”斯卡蒂摇了摇头，将外出用的皮靴穿上，接着站起身，将目光与博士相对。

　　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在与博士对视的时候仍须些微的仰望，但即便如此她的气势也还是压住了博士。

　　身高差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大概毫无意义。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感受着斯卡蒂那冰冷而灼热的视线，博士只觉得困惑。

　　“出门的吻。”斯卡蒂直言。

　　“啊……那个。”博士摘下兜帽，微微一笑，“但今天我们不是一起出去吗？所以我觉得大概……”

　　“出门的吻。”斯卡蒂面无表情。

　　“……好吧。”

　　于是博士将头朝着斯卡蒂的方向沉降，手指沿着斯卡蒂的脸颊向上划过，撩起她垂下的苍白发梢。而斯卡蒂也配合地闭上双眼，将纤细而坚韧的手臂揽上博士的肩膀。

　　四片冰冷的唇瓣缓缓相合，在热量的交换中升腾出微温。

　　一秒，两秒，三秒。

　　博士的手指挑弄起斯卡蒂的发丝，那宛如丝绸一般的手感总是使他流连忘返。直到两人的唇齿在相连的线条中离去，他的手指也依然逗留。

　　“你还真是喜欢摸我的头发。”

　　轻瞥一眼脸颊旁依旧卷起发梢的手指，斯卡蒂不禁发出了半句平淡的感慨。

　　“一开始说对自己头发很有自信，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摸一摸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博士调笑着。

　　“的确，不过我没有反悔的打算。”斯卡蒂没有阻止博士的行为，“你喜欢就好，只是……”

　　她说话很少这样支支吾吾。

　　对于她的言语习惯来说，不拐弯抹角才是正常的。

　　所以这让博士稍微提起了些许兴趣——是什么让她停了半拍？

　　“只是什么？”于是他发问。

　　“哎。”

　　换来的是斯卡蒂的半声叹息。

　　“只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能不能尽量在翻身的时候别压住我的头发？”

　　——

　　端午节回老家放了个假。

　　返工之后思来想去决定整一个节日番外，预计分为上中下三篇，以及额外部分。

　　当然，额外的部分会放到不存在的网站上。

　　顺带一提，这一章可以接在214章之后。

　　下面是惯常的感谢环节。

　　感谢雾角号 网管在哪 晷迹 闲于jpg山青水秀 晷迹 铜之炼金术士 楠鸢荟 七夜墨染（白佐）的月票，谢谢。

第301章外篇、不合时令的情人节（中）

　　跨过小镇，跨过上一个深冬积雪融化所渗流的溪水，博士带着斯卡蒂来到了卡西米尔文明的边缘。

　　自从上次和乌萨斯的战争结束之后，小镇上就空了许多房子。

　　它们空置出来的理由不言自明。

　　于是，博士便选了小镇最为边缘的一处空房做了他的临时诊所。而这一个临时，便是半年。

　　春日的斜阳细碎而下。

　　斯卡蒂跟在博士的身后走到房前站定，看他直接扭转把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居然不锁门吗。”

　　基于常识，她开口。

　　“没有锁门的必要。”博士摇摇头，“留在里面的大多只是一些应急用的医疗品和简单的食物饮水，所以倘若真的有所谓的小偷取走了屋内的东西的话，那我相信这大概也只是一种对绝境之人的帮助而已。”

　　“比如逃难的感染者吗。”斯卡蒂的目光转向了与小镇边缘接壤的森林。

　　在那森林的另一头便是乌萨斯的国土，所以即便会有感染者的难民越境奔逃而来，那也肯定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们是否真的能够活着跨越冻土和冰原，来到这卡西米尔的穷乡僻壤。

　　“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博士笑着走入房中，对斯卡蒂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总是和你绑在一起，看你为了那些感染者奔波，即便我不这么想……大概也不得不这么想了。”

　　斯卡蒂叹息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近朱者赤？”博士点亮了一盏客厅的灯，让简陋的小诊所重新被光芒所临幸。

　　“大概吧，反正不是近墨者黑……虽然都差不多。”斯卡蒂站在房间的中央，环顾了一圈，“上次来这里还是三个月以前，总觉得也没什么变化啊。”

　　“因为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变化。”博士耸耸肩，“毕竟是临时诊所。”

　　“是啊，临时的……”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斯卡蒂犹豫片刻，话锋一转。

　　在这长达六个月的卡西米尔山村生活中，两人其实都在有意地去回避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离去？

　　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今后的计划是？

　　诸如此类的问题，从未出现在两人之间。

　　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离开了这里之后，那他们将不得不再次踏上和从前一样充满艰难的理想之旅。

　　到那时，也许博士和斯卡蒂便会再次分道扬镳吧。

　　毕竟他们之所以滞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巧合。

　　一旦巧合被抹去，一切道路重新回归正轨，那么曾经的那些日子就将不复存在。

　　“是啊，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山脊上的积雪大概也融化的差不多了吧。”博士依旧是笑着，“等我把这诊所的预约都处理完，我想我们就可以准备离去了。”

　　模棱两可而清楚的回答。

　　因为博士没有说他到底后面还预约了多少人。

　　但斯卡蒂是明白的。

　　博士不会滞留在这里。

　　单纯的温柔乡无法束缚住他，也留不住自己。

　　也许他自己也清楚，只要他不走出这个山村，那么他就可以尽可能长地维系这种清静而安稳的生活。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斯卡蒂什么都明白。

　　作为博士身边唯一的女人，斯卡蒂当然什么都明白。

　　“那等你快处理完所有的预约之后，我们——”

　　“咚咚，咚咚。”

　　礼貌的敲门声轻而小，不过已经足以打断斯卡蒂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