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85章

　　这并不是因为他在有意地控制自己的表情管理，而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现在的他需要将身体中仅存的能量用在之后可能发生的谈判上，所以除此之外任何的行为都将被削减。

　　换言之，现在的博士进入了待机状态。

　　又是一分钟过去了。

　　该来的还没来。

　　然而，就在博士准备接受现实待机到死的时候，眼前的墙壁却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像是有人正在拿一块覆满了石灰的板刷清理着刚刚上完课的黑板一样。

　　本就肮脏的板刷自然不可能干净地处理掉黑板上的文字，所以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越擦越乱，然后一片狼藉。

　　一般来说到了这种时候，值日生都是会被老师骂的。

　　但博士不会。

　　毕竟他既不是老师，那怪异也并非值日生。

　　况且不也有那样的时候吗？

　　老师在课堂上大书特书一番，然后用肮脏的板刷抹掉大部分粉笔字后又接着在一片混沌的白灰色背景下继续笔走龙蛇。

　　而勤奋的学生们在这种情况下只会开始誊抄笔记，而不是在意黑板到底脏不脏。

　　所以非要说的话，现在的博士更像是那勤奋的学生。

　　他不在意墙壁的状态究竟如何，只要那怪异有所回应就好。

　　然后，就如同博士所期待的那样，在一片模糊的墙壁上，由博士所留下的笔迹所胡乱拼凑而成的文字开始渐渐浮现。

　　“看来这怪异没办法自己写字，只能用我留下的笔迹来凑字吗。”博士心中庆幸，“还好之前有留下数字来做标记，不然现在恐怕就连沟通都成问题。”

　　只是那些文字因为是由数字拼凑而成，所以字形稍微有些残缺，于是只能他坐起身子细看。

　　【真奇怪，你想跟我谈判？】

　　借着微弱的光，他辨识出了楼梯的怪异所发出的信息。

　　“太好了。”

　　博士心中略有喜色。

　　这句话代表着它不仅可以沟通，而且态度似乎并不那么恶劣。

　　随即，博士朗声开口，“啊没错，我觉得比起我们在这里互相消耗，不如把时间节约起来利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难道不是更好吗？”

　　墙壁上的文字消失了，转而换上了一层新的。

　　【无所谓，反正最后死的是你，不是我，我不会死。】

　　“你不会死？这可未必。”博士轻笑了一声，“而且我也不会死，只会在某个地方重生，如果我重生了的话，那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杀了。”

　　像是要回应博士的这句话一样，墙壁迅速更换了新的拼字。

　　【威胁对我是没用的，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地盘，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直接将你关在外面，彻底阻断你通向五楼的去路。】

　　“也许是这样没错吧。”博士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不过我迟早会找到新的路，但你恐怕就得一直被关在这里面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像我这么好心的人来救你。”

　　石壁没有反应。

　　那些文字停留在墙上，仿佛一次良久的沉默。

　　也许是怪异在思考，也许是怪异在犹豫，但很明显的是，它对博士的这句话感到了相当程度的动摇。

　　宛如暗恋对方多年却突然被逆告白的少女一样，手足无措。

　　但即便是纯情的少女也会给予回应。

　　于是墙壁上的文字在大约经过了四十秒钟的停顿后终于消失了。

　　男孩手机上的聊天屏幕中，对方女孩的状态栏变成了“正在输入消息”。

　　然后，提示音和振动一同响起，聊天的气泡从屏幕的底部浮上。

　　【你在思考十分危险的事情，出于对珍惜食物的考虑，我不建议你有解放怪异这样的想法。】

　　“那你到底打不打算跟我谈判？”

　　沉默的墙壁在语句残留了片刻后，抹消换新，打出两个字。

　　【详谈。】

第144章一百四十三、心血来潮的利益共同体

　　“其实我从刚才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想一件事。”博士靠在墙壁上和无形的人对话道，“我会被困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

　　楼梯的怪异对博士的这句话迅速给出了答复。

　　【说谈判的事情，不然就别说话。】

　　“急什么？”博士摇摇头，“我现在说的就是谈判的事情，讲大事之前不得有个铺垫才行？”

　　于是怪异便默不作声，等待他继续演独角戏。

　　“我死亡之后可以借助支付代价来重塑身躯，但这应该是只属于我的特权，罗德岛内的其他怪异死了就是死了——可为什么？”博士盯着地板说道，“还有，我这一路走来，发现除了那些如同烂泥一样的怪异以外，还有一些怪异认识我，但遗憾的是丧失了记忆的我却他们的事情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说……这难道不奇怪吗？”博士对着墙壁说道，“我思来想去了好几遍，但每次都觉得以记忆作为代价来重塑身躯是一件特别无法理解的事情，因为这就等于抛弃了我积累下来的所有经验，然后从零开始。”

　　【说重点。】

　　博士仿佛能看见楼梯的怪异正在敲黑板。

　　“换你的话你也不会接受的吧？”博士反问向怪异，“你是宁愿失去自己的一根手指头还是愿意失去自己的记忆？”

　　【我没有手指头，我也没有记忆。】

　　这次怪异的回答倒是让博士稍稍有些惊讶。

　　“你没有记忆？”他问道，“这怎么理解？”

　　【字面意思理解就行，我不太记得曾经的事，最近的事情也很模糊，大概是因为本身也没什么需要去记的，毕竟除了你以外我根本没有客人。】

　　“那你还打算吃了我？”博士哑然失笑，“没想过和我做朋友之类的吗？”

　　【毫无意义，另外如果你再不进入正题，那么我只能视为你根本不想谈判，只是在跟我浪费时间而已。】

　　“好吧好吧。”博士摇了摇头，“那我就直接问你吧，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如果你指的是去外面的话。】

　　“那就是想了。”博士颔首，“既然如此，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说。】

　　“你把迷宫解开，放我去楼上。作为交换，我帮你寻找让你获得自由的方法，如何？”博士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墙壁说道。

　　墙壁上的文字迟疑片刻，最终显现出了新的文字。

　　【听上去对我来说不亏，但我不信任你。】

　　“不信任我？”博士笑笑，“这无所谓，毕竟我知道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可疑分子并不值得信任，但你可以提出要求，说说看要怎样才能对我抱有最低程度的信任。”

　　怪异很快给出了答复。

　　【我会跟你一起走，你的一举一动必须在我的监视之下，我必须确实保证你没有欺骗我。】

　　看着眼前的文字，博士不禁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啊也是，我能理解，毕竟你把我放走之后我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你不觉得你提出的这个要求跟你想要达到的目的其实差不多吗？”博士问道。

　　【二到五楼的螺旋阶梯是我的管辖范围，但不是我的牢房，如果我想离开的话我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和你一样。】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博士点点头，“什么嘛，那我们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我还以为你是像其他怪异一样被关在自己的楼层里了呢。”

　　【不会有这样的怪异的。】

　　墙壁上的文字消了又显，果断地否定了博士的话语。

　　然后，还没等博士问出问题，它有马上换成了另外一行文字。

　　【你所见到的怪异们之所以只会出现在它们所在的楼层，不是因为它们无法离开，而是因为它们不想离开，这两者之间有明显的差异，希望你能明白。】

　　“嚯……艾克西娅之前好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博士若有所思，“不过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吗，怎么还知道这些？”

　　【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什么艾克西娅，但这对于我来说是类似常识一样的事情。】

　　【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我并不是这楼梯的囚徒，而是这楼梯的主人。】

　　“嗯……这我倒是理解了，那我们确实一样。”博士点点头，“这罗德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监狱，我们每个人都在里面拥有一间自己的牢房，也可以随意离开牢房前往监狱的其他地区，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监狱本身，没错吧？”

　　【正确。】

　　楼梯的怪异言简意赅。

　　“行啊，那我们就成交吧。”博士摇摇晃晃地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反正目的是一致的，那就合作愉快了。”

　　【不是合作愉快，而是利益交换。】

　　墙壁上出现了几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利益交换是一切生物行为的底层逻辑，怎么说都对好吧……”博士絮絮叨叨了一堆，然后垂下眉眼略带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所以成交吗？”

　　【成交。】

　　怪异给出了它的最终答复。

　　“谢谢你了。”看着眼前的文字，博士松了口气，“那么你准备怎么把我放出去？”

　　【由于你的源石对我造成的影响太大，所以我现在暂时没办法干涉楼梯的构成，也没有办法理顺因为你的鲁莽行为而产生的冗余迷宫。】

　　“这还能是我的错？”博士略显惊讶。

　　【楼梯的迷宫是没有止境的，你越是向前，它的长度就会增加一分，所以你这十几个小时内实际上做出的事情，是用你的双腿把迷宫变长了。】

　　“大概明白了，所以我怎么出去？”博士问。

　　【我会直接把你弹出我的领地，然后你再重新回到起始处来见我，并且把你的源石拿走。】

　　“弹出去……？我会被弹到什么地方？”博士总觉得这怪异的遣词似乎有些微妙。

　　【你灵魂所铭刻的地方。】

　　“哈？你倒是解释清楚啊，别整这些……”

　　【那么，等待与你再会。】

　　“喂！”

　　——

　　感谢环节。

　　感谢 雾角号 的刀片，谢谢。

第145章一百四十四、修女的座谈会

　　那种感觉有些难以形容。

　　就好像是坐在汽车前排副驾驶座上的时候突然被弹出的安全气囊糊了一脸一样。

　　明明没有发生事故，车身也没有遭到任何冲击，但安全气囊就是弹出来了。而你则在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安全气囊直接顶住面门，虽然没被造成什么伤害，但心理的郁闷和精神上的惊吓都足以让你暂时性地虚脱一阵。

　　博士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不，他的感觉还要更加强烈一些。

　　毕竟他的状态和一般人不同，脱水和饥饿正如同rpg游戏里的诅咒一样附着在他的脊髓和人物信息表里，侵蚀着他的所有。

　　“别整这种跟开玩笑一样的操作啊……”

　　他闭着双眼调节呼吸，浑身的肌肉不规律地颤抖着。

　　“什么开玩笑？”

　　但就他的这句话才刚刚脱口而出，一个熟悉到让他头皮发麻的女声就突然在他的脑后响起，宛如天雷乍惊。

　　“幽灵鲨？”

　　博士立刻直起身子睁开双眼，目光迅速扫过自己周身的环境，并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似乎被弹回自己的复活点了。

　　——

　　“所以……您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刚才说的开玩笑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