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然后，是第二块。
第三块。
嵌入式的装甲板正在蛞蝓们的绞杀和噬咬下开始变形，残缺，脱落。原本如高山一般强壮的它现在正被白蚁一样的侵略者们蚕食殆尽。
“吱吱吱……”
四周所有的白色床榻都在因为蛞蝓们的行为而摇动着，对食物的强烈渴求甚至让它们自己开始拉动起自己所属的床榻，朝着巨大怪异的方向靠近。
金属床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鸣而刺耳。
“嗤——”
随着皮肤和肌肉的崩解，潜藏在那厚实而坚韧的肉块之下的血管也终于显露出真身，将赤红的汁液流溢而出。那炽热滑腻的液体沿着紧绷的纹理向下游弋，但最终没能落向地面，而是消失在了蛞蝓们的口器之中。
至于博士，他只能目睹着这座高山在他的面前被逐渐分解，而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
他能帮上什么呢？
战场已经变成了餐桌，如果他不是餐桌上的食客的话就最好不要上座，更别说动筷。否则一切的多余行为都只能是对食物的争抢而已。
所以他现在只能旁观。
“咚！”
“叮！”
无数的金属零件和护甲片开始随着血肉的缺失而落下，带着血污和铁锈散落地面，然后被另一群没有抢到食物的蛞蝓们舔舐干净。
此时此刻的大厅已经被床榻摩擦地面的声音所填满，以至于连那巨大怪异的咆哮声都被淹没在了茫茫的音海之中。
它的身体已经无法被双眼所观测。
因为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蛞蝓早就填满了它身体躯干上一切可以被口器覆盖的部位，现在的它就像是土耳其旋转烤肉中间的那根金属棒，而蛞蝓们则是那一片又一片堆叠起来的烤肉。
“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啊。”
博士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发出了一句不成感言的感言。
——
感谢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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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一百四十八、再会小艾
博士没有提前离场。
尽管这场自助餐会的主角并不是他，但作为主办方，他还是留了下来。
“嘎吱，嘎吱。”
蛞蝓怪异们大多数已经散去，回到了自己本该属于的地方。而小部分已经吃饱的则围聚在博士身边，用柔软的肢体磨蹭着博士，像是小猫撒娇。
至于那些声音，则是由几只姗姗来迟的蛞蝓发出来的。
从地理因素上来说，由于它们的床位处于整个八楼的最南端，所以当它们赶到的时候，那巨大如山的怪异早已经不剩什么可供食用的部位了。因故，它们便只能捡拾那些被吃剩的骨头或者沾了血肉的装甲板来解决食欲问题。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满意。”
博士坐在其中的一张病床上，以无可奈何的表情凝望着那滩几乎已经干涸的血迹，摇摇头。
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巨大的怪异。
“簌簌……”
听了博士的话语，环绕在他身边的怪异便又蹭了蹭他的身体，似乎像是在表达对他的感谢和对本次宴会的满意。
“这样啊，那就再好不过了。”博士微微笑着，“不过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了，毕竟刚才那种怪异不是想拐就能拐来的。”
但蛞蝓们显然并不在意，它们只是一味地在博士身边撒着娇。大概是想表达除了博士以外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吧。
“不过真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把它给直接吃了。”博士的表情有些苦涩，他想起了自己最开始试图利用它们的自己，“看来我小看了你们。”
“嘎吱嘎吱。”
“叮。”
不远处那几只还拱在金属板残骸堆里的蛞蝓冒出了头，吐出两根螺丝。
看样子它们那边也进食的差不多了。
这怪异身上所有能作为食物的地方，终于是被这八楼的蛞蝓们给吃干抹净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博士总觉得对于这群怪异而言，除了那些金属护甲板以外应该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吃的。
“那既然你们吃完了，我自己也该走了。”博士在蛞蝓们的热情簇拥下站起身，顺便摸了摸几只距离他比较近的蛞蝓，苦笑道，“下次回来的时候再来看你们……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我更希望其实没有下次。”
“对了。”没等蛞蝓们对他的话语作出反应，博士又开口道，“话说你们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吗？或者说，你们能够离开八楼吗？”
蛞蝓们摆动起身躯，像是在摇头。
“啊……也是。”将目光停留在它们连接的床榻上，博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那么算了吧，你们就当我没问好了。”博士捡起被他放在床上的十字镐，然后站在床前活动了一番筋骨，“下次再见，我的小伙伴们。”
披着黑色大衣的身影踩过干涸的血，消失在门扉的另一端。
房间内软体动物带着固定的节奏左右摇摆，目送那肩负使命之人的离开。
然后，一切重归平静。
——
之后的路途就简单的多了。
在消灭了挡路的巨大怪异之后，博士搭乘九楼的电梯前往十楼。而穿过十楼长长的走廊之后，便是通向十三楼——极夜大厅的直达路径。
“上次在极夜大厅留下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啊。”
想起了艾克西娅对他曾说过的话以及在小房间中遭到的叱骂，叹息道。
他相信自己一定做过什么让极夜大厅的人陷入痛苦的事情，只是自己的记忆已经被出卖用于换取生命，所以在找回记忆之前他恐怕都得欠那些虚影们一个道歉了。
“吱——”
穿过熟悉的狭窄走廊，博士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
香气四溢扑鼻，蜜饼的浓烈味道开始恣意地在博士的感官中横冲直撞。
尽管博士已经知晓蜜饼并不存在于现实中，只是虚构的产物，但即便如此，那比真实还要更加真实的香味却无法让他无视掉这一点。
“你又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
名为艾克西娅的虚影凝聚在博士的面前，构建出女性的轮廓。
“是又死过一次了吗？如果是的话，那我或许该先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
“不，不用，我还记得，艾克西娅小姐对吧。”博士用暂停的手势打住了眼前女性虚影的话语，“我不是因为死了才重来一次的。”
“啊，是吗。”艾克西娅点点头，“那再好不过，毕竟死亡是我们永远不该去习惯的事情，我也希望你不要去习惯。”
“谁知道呢？”博士耸肩，“我已经是遗忘过一次的人了，曾经的我究竟有没有习惯于这件事我也不敢保证。”
“别去在乎这件事。”艾克西娅说，“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使命就可以了。至于过去的经历就留给过去的你吧，那些碎片已经和你无关了。”
“但要是我找回了过去的记忆呢？”博士盯着艾克西娅，“艾克西娅小姐，我知道你认识过去的我，那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过去的我都……”
“不可以。”艾克西娅的语气坚决，似乎是在谈论一件不容置疑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不能将你所有的过去和盘托出。”
“……也是，其实我总觉得你会拒绝。”博士苦笑了一声，“而且我大概也猜到在这罗德岛里似乎存在着某种束缚言语的规则了。”
比如上次他试图说出幽灵鲨的名字的时候。
等等。
说出幽灵鲨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说出幽灵鲨的名字，又是在准备对谁说这个名字？
记忆再次混乱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在八楼的时候他就体验过一次这种混乱的感觉，而现在这感觉再次袭来了。
“你脸色可不太好。”注意到博士正陷入某种影响之中，艾克西娅的声音里多了些许关切，“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不用了，我赶时间。”博士摆摆手，“只是头有点晕而已，一会儿就好。”
“……但愿如此。”
第150章一百四十九、门前一棵葡萄树
“你上次离开这里之前，是不是没有听取我的忠告，去了那些小房间？”
在博士呼吸缓过劲来之后，艾克西娅开口问道。
“对……”博士点点头。
“感觉如何？”艾克西娅微笑。
“哈。”博士看着艾克西娅，表情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情乱糟糟的，但我不后悔。”
“毕竟你现在只是沾了些许墨滴的白纸一张而已。”艾克西娅说，“你所欠缺的记忆让你无法理解她们身上的强烈情感。”
“但……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让你去试图理解她们。”艾克西娅摇摇头，“无法理解反而是一种幸福，在你还没有找回记忆之前，还是多珍惜一下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吧。”
无知即幸福。
“那么，既然你都说了你在赶时间的话，那就请便吧。”艾克西娅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通路，将大厅中那条径直通往电梯的红毯送到了博士的面前。
“抱歉，那么下次再见。”
博士点点头，倒提着十字镐快步离去了。
“还是不要再见比较好。”艾克西娅凝望着博士的背影，叹息道，“你所应当成就的事情不在此处，被羁押在牢笼中的囚犯不应当因为习惯了狱中的生活就放弃逃出生天的欲望。”
——
电梯被修好了。
或者从一开始这电梯就没坏过。
注视着上次自己和怪异搏斗时在墙上留下的些许痕迹，博士稍微感到了一丝真实感。
电梯下降。
“这一次没有怪异来袭击了吗。”
紧握着十字镐，博士站在电梯的正中央，精神戒备。
他并不是希望有怪异会来袭击他，但从十三楼到三楼的这段路程稍微有些冗长，所以倘若不发生些什么的话，博士总觉得会有些不太自在。
毕竟空虚也是恐怖的一种。
然而，最终博士也没等到二次袭击。
电梯平稳地降落了。
灯火通明的三楼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就像回到家一样……算了，把这种地方当成家，多半是脑子有点问题。”
身后的电梯大门缓缓合上，博士走向了通往二楼的房间——一号房。
房间的布置还依旧保留着博士临走前的样子，无数肢体拼合而成的文字还依旧留在地面上，渗出粘稠的腐液。
连接着二楼的裂缝则敞开在墙壁之上，等待博士重新进入。
“希望它没有等我太久。”
博士弯腰潜进洞中，摸着墙快速前行。
——
当博士终于从墙中裂缝到达二楼那连接着螺旋阶梯的门厅的时候，却发现在那门厅的入口处已经有人在等了。
好吧，说是人也许不太对，那终归还是个怪异。
“你来的有点晚，回归点和这里的距离需要消耗如此长时间才能赶到吗？”
那怪异宛如一棵长满了眼球的葡萄树，树的枝干是他的躯体，而葡萄的藤蔓则是它的手足，至于眼球则替代了葡萄的位置，在时不时地滚动中盯着博士，维持着一种动态式的平衡。
它的样貌和博士曾经所见楼梯怪异稍有不同，但因为特点相当明显所以想要辨识出它的身份倒也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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