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顺带一提，声音听上去像是位女性。
“你不是说在我移除源石之前你没办法干涉迷宫的构成，也没法清理那些被我制造出来的冗余吗？”博士和怪异多目相对，从头到尾地将她身上的所有眼珠子都看了一遍。
“因为源石堵在我前进的道路上了，这使我无法前进。”怪异身上的藤蔓因话语而摇动着，“但后退依然是可以实现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博士颔首。
“好吧，那既然我们现在汇合了，接下来就该做正事了吧？”博士指了指怪异身后的楼梯口。他曾在那里留下过无数痛苦的回忆。
“本就应该如此。”怪异把路为博士让开，“只是你迟迟不来，所以反而拖慢了时间而已。”
“抱歉，路上因为变故耽搁了一些时间。”博士走过怪异的身边，来到了队伍前列的位置，“算是当时没考虑到的历史遗留问题，哈……”
再次踏上熟悉的楼梯，看见两旁熟悉的墙壁，博士不禁感到精神有些沉重，叹了口气。
“我不在乎。”怪异跟在博士的身后，悄无声息地攀行着，“我只在乎该如何离开罗德岛。”
“对，说到这个老实说我有点好奇。”博士并未回身，只是一边向前登梯一边问道，“你明明是怪异，为什么却会想要逃出这里？之前听你说怪异不选择离开不是因为不能而是不想，那你又是如何呢？”
“我？因为我没有记忆。”怪异的回答干脆而有效率，“我只有一部分常识和一些不清不楚的潜意识，所以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
“正是因为没有记忆才会想要逃出去……跟我差不多啊。”博士想了想自己的情况。
“我不知道，别说复杂的事。”怪异的声音没什么太多感情，听上去倒像是被机器合成出来的一样，冷漠而欠缺起伏。
“另外还有件事。”博士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和怪异的众多眼神对视了一瞬。
“直接讲，不要停顿。”
“行，既然我们以后要一起行动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得先确定一下该怎么称呼对方。”博士盯着她的其中两只眼睛说道，“总不能每次都用人称代词或者直接管你叫怪异吧？”
“人称代词很有效率，并非不可用。”怪异做出了她的回答，“因为本身名字就只是一种代号，只要能够让被叫的那人明白是他自己，我觉得就可以了。”
“来日方长，我们是合作关系，我认为这种最基础的了解还是要有。”博士摇摇头。
“我说过，我们不是合作，而是利益交换。”怪异指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博士笑着转过了头，继续前行，“总之你以后可以叫我博士，这就是我的代号。”
“……那你就叫我薰衣草吧。”怪异的声音消失了片刻，接着缓缓开口道。
“为什么是薰衣草？”
“不知道，潜意识里出现的名词而已。”
——
感谢环节。
感谢的辣条，谢谢。
第151章一百五十、卷回的世界
“这样的话就行了吧？”
将地上那瓶自己曾经放置的源石拾起，收入口袋，博士回身看向了那宛如葡萄树一样的怪异。
啊对不起，她现在有了名字了，她叫薰衣草。
“这样就好，那么……我要开始重置并回收螺旋阶梯的冗余部分了，你别站太靠前，如果被卷进去了会降低我们行动的效率。”
在给出忠告后，薰衣草身上的藤蔓开始飘摇，带起眼球旋转，张张合合。
一时间，四周的墙壁也开始震动起来。
那不是单纯的震动。
是如同工厂流水线上那些传送带因为轮轴转速过快而产生的故障一般的狂舞。
所有被蚀刻在传送带上的事物，被传送带所承载的事物，承载着传送带的事物，都在随着薰衣草的摇动而摇动。
传送带即是墙壁。
世界即是传送带。
而世界在回溯。
就像是被顽皮的幼童无限拉开的卷尺一样。
博士便是那个幼童。
他曾经鲁莽地拉着卷尺的末端横冲直撞，带着不顾一切的劲头奔跑，向着自己设想中的终点奔跑。
但卷尺没有尽头，道路也没有尽头。
他曾刻舟求剑般地在扯出的尺身上画下印记，而现在那些曾经被他乱涂乱画过的地方，都在随着幼童的松手而快速回退。
道路在收缩。
世界在收缩。
景物在收缩。
博士看见了自己曾看见过的所有数字和意义不明的字符，看见了自己曾留下过汗水的石砖，看见了一切被自己拉长延伸的景象。
然后。
“啪！”
如岁月一般漫长的尺条回到了外壳之中。
世间清明。
眼前的螺旋阶梯还是那条阶梯。
“结束了。”
薰衣草身上的藤蔓停止了摇动，而她对着眼前的博士道出了一句结语。
“之前被我延长出来所有的走廊都……？”
“嗯。”薰衣草回答，“再往上走大概十几步，就能够到达通往五楼的出口了。”
“……太好了。”
博士松了口气。
“没想到辛辛苦苦追逐了这么久的终点，最终却发现距离起始只有短短十几步路。”他感慨着。
“并不是这样。”薰衣草否定道，“如果没有我跟你进行利益交换的话，你就算再跑几十个小时也一样到不了重点，你需要做的是感谢我，而不是在那里说一些仿佛人生感悟一样毫无意义的蠢话。”
“当然也要谢谢你，真的。”博士回过身去，对着薰衣草诚恳地说道，“谢谢你愿意和我谈判，如果一开始我们没有选择对话而是死磕下去的话，大概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不错，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薰衣草晃了晃身上的藤蔓，“前进吧，不要浪费时间。”
——
这座入口开在二楼的阶梯连通了二楼和五楼。
尽管它的实际长度一共也只不过二十余梯，但在这宛如空间被压缩了一样的罗德岛里，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倒也并不奇怪。
“你平常去过五楼吗？”博士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向身后的薰衣草问道。
“没有。”薰衣草回答。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拥有随时出入的自由吗？”博士疑惑。
“因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我也找不到打开这扇门的理由。”薰衣草说，“之前也提过了，我没有记忆，自然也就没有目标。”
“但你之前跟我对话的时候明明说自己想要逃出去的原因是因为你没有记忆来着？这算不算是自相矛盾？”博士再次疑惑。
“我说了，别说复杂的事。”薰衣草身上的眼珠转动了起来，似乎在表达不满，“如果你非要得出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也许在跟你对话之前我都没有这个想法吧。”
“……可以理解。”
思考了半晌，博士点了点头。
因为在他看来，其实他也是一样的。
自己最开始在403复活的时候相当于是失去了一切并且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而在那种状态下的人自然也会毫无目标。
毕竟连认知和记忆都没有的人，还能有什么目标可言？
但403有着向导，有着幽灵鲨。
幽灵鲨告诉了自己关于罗德岛的情报，也告诉了自己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找到出口，且曾经的自己也一直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所以正因如此，自己才会拥有现在的目标。
换言之，当时在谈判时自己对薰衣草说的那些话，也许和当时幽灵鲨跟自己说的也差不多。
不过一旦想通了这件事之后，似乎发生过的一切事情就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现在的目标实际上并不是我自己的目标，而是幽灵鲨给我的目标吗？”
博士在心中思考着。
“别站在门口不动了，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思考，而是前进，你的效率太低了。”
但从身后传来的催促声打断了他脑中程序的运行。
于是博士决定将这件事放到以后再说。
“门后是什么？”将双手放到门扉之上，为了保险起见博士先问了一句。
“是五楼。”而薰衣草则给出了一个不仅精确无误同时也毫无建设性的回答。
“……我没在问这个。”
“我不知道。”薰衣草秒答，“这门我从来没打开过，也从来没有被人从外面打开过，门外面也没有声音，所以我不知道，只知道外面是五楼。”
“既然你都没打开过，怎么知道外面是五楼？”博士问。
“因为门上写着5。”在薰衣草的身上有大概十二只眼睛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门扉之上。
那里被像是油漆一样的材质写上了一个数字5，风格极其突兀，与阶梯走廊内的装潢格格不入。
就像是在米其林三星的餐桌上摆了一碗螺蛳粉一样。
你不能说螺蛳粉不好吃，但的确不合适。
“那再顺便一问，如果遭遇了具有敌意的怪异的话，你……”
“不用担心我，担心你自己就好。”
薰衣草打断了博士的话，她的重重目光注视在博士身上，让博士略微感到有些不自在。
明明自己初见她的时候还曾经有过些许恐惧的心理，但随着那次谈判之后，似乎这种感情就不再存在了。
第152章一百五十一、门的另一边
门的材质是钢铁。
虽然门框和边缘都有着些许锈蚀的痕迹，但意料之外的是门缝中却干净的很，并未有什么被残渣所堵塞的情况。
“咔咔咔——”
不过即便如此，合页还是发出了哀嚎。
对于这种年生已久的金属制品来说大概也是必然。
“呼。”
将大门用力地向前推开，博士拍了拍手上的赤灰色铁锈，然后重新捡起了放在一旁的十字镐。
眼前是一片荒废的景色。
“原来这走廊所连接的地方是这样的吗……这就是五层。”博士微微喘着气说道，“仔细想来，其实我现在所站的位置和我的复活点实际上只隔了一层楼啊，但中间的路途却如此漫长。”
“比起问出这种问题来，难道你不是更应该在意这螺旋阶梯的入口处吗？”薰衣草反问道，“那里可是二楼，跟也许能够成为出口的一楼只差了短短一个数字。”
“……也对。”博士向前踏出一步，站在了五楼的地面上。
这栋楼层的场景只需要一眼就能辨明它的用途。
监狱。
和罗德岛这种意象上的监狱不同，五楼是现实意义上的监狱。
磨损不堪的囚笼，冰冷无情的格间，上下堆叠的分层，绝望低沉的氛围。
简直就像是这里真的曾经关押过犯人一样。
但这里能有什么犯人？
这里甚至连人都没有。
“怪不得你走廊出口的门是这种样式的，看来是为了和监狱的主基调相搭配。”博士四下观察着空荡牢房内的情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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