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易
大概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接过了整合运动的面具。
只是无论如何,厮混帮派多年的经验还是让他有些不安,格奥尔还是说道:“说实在的,碎骨,我不建议我们来出头,毕竟说到底只是帮派抢地盘的日常,跟我们没有……”
“抢地盘?”
碎骨猛地转过身,即使隔着面具,格奥尔也能感受到那后面锐利的目光。
“太天真了!看看这座城市最近的变化吧!”
“军警的调动越来越诡异,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仿佛集体瞎了眼,对越来越多的感染者摩擦视而不见——你真的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帮派争斗?”
“这是变革的前奏!是伟大行动开始前的喧嚣!塔露拉姐姐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切尔诺伯格即将迎来新生!任何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的、计划外的势力,都有可能是阻碍。”
“陾九7鹨P酒异氵爸- U705.COM 首发 /他们,都是,敌人!”
他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狂热的确信;随后又在稍微停顿后转为冰冷的敌意:“尤其是听你的描述,这些家伙还有制式的装备,还有准确的分工,这可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帮派啊。”
格奥尔: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整合运动也是“有制式装备和准确分工的外来势力?”
——真是烦人。
有面罩的遮掩,碎骨的表情还不太明显,但他的心里则滋生出了焦燥:塔露拉姐姐的计划是首要的,切尔诺伯格必须成功夺取;控制地下秩序,确保渗透路线和物资渠道畅通,是计划的一部分。
【红疤】这种本地感染者帮派是他们的选择之一,虽然弱小又不够纯粹,但好歹容易控制。
而且,也并不用以这样的方式控制他们多长时间,很快,只要再有不长的时间……
“他们不是要开会吗?好啊。”
不知道思索中动了什么样的脑筋,碎骨忽然说道:“我们去参加这个会议,这刚好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机会?你的意思是……”
格奥尔疑惑,碎骨嗤笑:“既然这些新来的能立规矩,那我们也能立规矩——通知下去,我们的人准备好,在会议上以红疤的名义站出来挑战他们。”
“放心,届时我的人会出手。”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整合运动的力量将借“红疤”貳意氵务棋酒轳傘児之手,在集会上以雷霆手段摧毁“罐头”的立威企图,反过来震慑与会的其他帮派,一举夺取这个地块的实际控制权,为后续大规模行动扫清障碍。
虽然和他之前的计划不同,显然是罐头的出现打乱了步骤,促使他采用更激进更暴烈的方式——但正好,他也更喜欢这样的方式。
“可是,碎骨。”
格奥尔心中一凛,他跟碎骨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心机并不算深,可对非感染者强烈的敌视却明显的惊人;如果按他的计划来,集会必然血流成河。
这也是整合运动计划的一部分吗?
整合运动的计划不是控制这座城市吗?
总不能真的什么都指望感染者,连像是生产和维修这样的专业技能也指望感染者吧……是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素质就有这么高?还是他们根本不在意城里更多的普通人?
“与会的其他帮派那么多人,你难道全都要摆出敌对的架势吗?”
“那又怎么样?”
碎骨打断了他的话:“在这座城市里,所有享受着压迫带来正常生活的人,都是共犯!他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我们同胞的血腥味!如果他们不肯主动让出位置,不肯承认我们的权利,那么……”
“把他们清除掉就好了,为了感染者更光明的未来,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这也是那位整合运动领袖的想法吗?
作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感染者,以前也有过并非感染者时期的格奥尔张了张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他们描述的新世界,却仿佛沉淀了无数尸骨……只是,作为感染者,他和他的帮派现在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渴望改变,渴望尊重,而整合运动和碎骨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向他们伸出的援手——哪怕这援手滚烫而锋利,一如那些碎骨手下的高手一般。
所以他最终低下了头,说:“好,我明白了。”
“红疤会按照计划行事,希望整合运动的高手不会让我失望。”
“放心,一群非感染者,软弱无力的家伙而已。”
碎骨说道:“去准备吧,让所有人都看看,就另八)这座城市的规矩,该由我们书写了!”
第74章·挑衅
中层区是地表居住层和地下动力层的交接地带。
这里不像底层那样,充斥着永不停歇的巨型设备轰鸣,也不像上层那般规整有序;巨大的、各个时代拆装更换的冗余组件、废弃的物资仓库和为了通行设备而建的、过于高大的通道构成了这里的主要风景。
这是黑市最常用的集会所,也是各个地下势力心照不宣的谈判之地;而今天这个地方的空气除了铁锈和尘土,还混入了更加鲜明躁动的烟草味道,将历来冰冷的粗粝感冲淡了些许。
这地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并不是所有帮派都有头目前来,但不管他们私底下怎么说,多少也都派了代表及其护卫到场;时间还没到通知里的时点,这些平日里并不一定常见的帮派分子们三五成群,谨慎又微妙地彼此打量交流,让他们神奇地展示出一种文明的气息。
文明的虚伪。
只是不管怎么讲,他们如何低声交谈,目光和注意力都更多放在那个本该属于“裂齿”的地盘上:在那里十几名白甲的卫士分列战开,盔甲森白的骨质在灯光下泛着令人不安的光泽,而上面的痕迹则昭示着先前作战的痕迹。
各个帮派的来人眼神各不相同,警惕猜忌和贪婪交织;而眼见时间到点,阿列克塞从卫士之间越众而出,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在场人士陌生的脸,面色平静地扫过形形色色的面孔。
“首先感谢到场赴约的各位给【罐头】这个面子。”
踏上预先准备的台阶,稍微比其他人高出一些,阿列克塞没有多余的废话,而是开门见山地说:“然后大家时间宝贵,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城市里的规矩或许跟荒野有所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拳头说明问题;裂齿伸了爪子,撞上了不该撞的人,这就是结果。”
——好吧,至少首先给大家解开了一个疑惑:裂齿是怎么没的。
如果裂齿那个逃亡在外的老大能听到这话,兴许是连把寥寥无几的乌萨斯粗口翻来覆去全篇背诵的心情都有;可惜他并不知道,所以阿列克塞心安理得地将锅首先扔在了他的头上——不出意外的,到场的各个帮派的人之间一阵窃窃私语,让整个会场一阵嗡嗡作响。
裂齿到底是不是真的先动手,这个事其实并不重要,毕竟在场的也没谁会去想着给裂齿报仇……但阿列克塞这样的表态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个以【罐头】这个滑稽的名字自称的帮派,敢于把“击溃裂齿”这事摆在明面上说,起码证明“他们大概率真有击溃裂齿的实力”。
这个才是问题的重点。
“诸位。”
任由其他人骚动一阵以接受这个现实,阿列克塞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裂齿已经成为了历史,那从现在开始,裂齿的地盘和生意,全盘由【罐头】接手。”
“我们来自野外,从一开始求的就是点斟转生存的资源,求的是一条安稳的活路,而不y/u-/e-/y-i*-首-发是专门来为了把谁按死。”
“切尔诺伯格是个好地方,我们没兴趣打破现有的框架,大家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赚;以前怎么跟裂齿打交道,以后照旧跟我们打交道。”
“你们会理解的,我们只会比裂齿更讲道理——前提是,你们自己得先守规矩。”
阿列克塞的演讲在这里恰到好处地停止,而就像他想的一样,与此同时,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讨论声。
这番话是他打过腹稿的:话里话外既有维持原有利益格局的妥协,也有强调的底线和强硬的暗示;而其他帮派经过一阵喧闹后,他们很快得出了结论——或者说,他们也是从来到这里之前,就应该根据各种情况做出了计划。
而无疑,阿列克塞代表【罐头】发表的这一通态度,就是他们计划中“不算最差”的类型。
——黑社会也是社会。
他们之所以有存在的土壤,就是因为他们处在明确律法够不到的地方,是权威与律法缝隙中、人们自发填补权力真空的产物;和真正的党派组织不同,帮派往往有着近似资本、却比起资本更加短视、贪婪的逐利性,以及软弱的妥协性。
权衡利弊才是帮派生存的第一要务。
而一个能迅速产出裂齿的势力——正因为这个迅速有点太TM迅速了,所以才尤其让其他人如此的忌惮:只要利益切割不是特别过分,暂时的妥协都会是大多数人的优先选择。
毕竟对他们来说,【罐头】这个外来者依然隐没在水中看不清全貌;而等到一段时间的磨合交际、搞明白这个从“外来势力”变成自己之流“帮派”同类的时候——他们能够搞清楚罐头的底细,可以将自己熟悉的那套规矩也套在罐头的头上的时候,才是他们真正会做些什么的时候。
正常来讲都应该是这样的。
毕竟正常来讲,也没几个人会想着“这群人怕不是折腾到月底自己就跑了”这样离谱的问题。
——和预想中的一样。
看着台下各个势力的人在讨论中逐渐产生结果,态度也在只言片语中逐渐明确——哪怕是早就做好了“最坏情况战死沙场”的觉悟,阿列克塞还是觉得,自己盔甲下的后背都生出了冷汗。
过去在还高高在上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给这么多人、甚至比这个数量更多的人讲话的经验——那个时候他还是政务官辅佐,寻常村镇里农夫畏如蛇蝎的税务官,在他面前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时过境迁——阿列克塞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像这样站在台上,给很多人讲话表态。
这太离谱了。
“……”
短暂的沉默。
几个较小的帮派代表率先表态——言语谨慎,态度就是没有态度,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是赶尽杀绝,日子都还是那个样子。
在本就分量有限的小型帮派打样后,更大的那几个观望了一阵,也陆续表示了默认;恐吓和怀柔过后,场上的气氛似乎正朝着米兰和阿列克塞之前预想的方向发展,在有一家当前镇得住场子的情况下,就连其他帮派之间都好像自发地开始了交流。
哪怕是在帮派之间,一时半会的沟通气氛都变得文明了许多。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在阿列克塞准备松口气的时候,一个失真但充满戾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刚萌生的脆弱平衡。
“规矩?”
“就凭你们这群不知道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玩意儿,也配在这里立规矩?”
众人的目光唰地集中过去。
只见声音发出的方向上是个规模不大的帮派“红疤”;红疤的首领格奥尔,是个精壮的乌萨斯人,据说自发觉醒了源石技艺,在过去的裂齿大概能混上干部的水平,这一点大家并不陌生。
都是在一个地块混的,混出些名堂的能陌生到哪去。
但他素来给人的感觉都并不激进,更多的像是只想守着他们地盘上那条维修窗走私——除了真要动手的时候,红疤的打手拼命也是小有名气之外,他们剩下名头也就只来自这个首领了。
如果能在别的地方寻个干部,怎么都比他们拖着一窝拖油瓶来的舒服。
——但是……有人发声不服很好理解,可为什么是他?
一时间到场的人们都感觉到了疑惑——还有更疑惑的在于:站在格奥尔身边的几个人衣着不尽相同,却都不是他们有印象的那几个。
而且这个时候说话的却不是这个首领,而是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一个格外矮小、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
“……你不服?”
回想起米兰“可以强硬”的态度,阿列克塞的目光一凝,声音冰冷下来。
“我当然不服!老子意见大了!”
格奥尔上前一步,脸上的横肉抖动,努力压住心里的紧张,扮演着整合运动需要的角色:“你说裂齿是你们干掉的?到现在明明都没个准信,谁知道内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你们这几个人能打得过裂齿吗!裂齿四个干部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吗!少来糊弄人了!”
“而且上来就要接管裂齿的全部家当,那不就是又要骑在我们所有人头顶上吗!”
他看起来莽撞,开口倒是很有些心思,翻起了众人熟悉的裂齿干部来质疑实力,还把地块帮派的地位和生态位拿出来跟其他人绑定;阿列克塞挑了挑眉毛,倒是觉得这个人说话有点意思。
众所周知,在乌萨斯特产莽夫,什么“华夏第一剑!御剑跟着我!”之类的物种满大街都是,天生就带脑子的反而是稀罕物种。
而紧跟在格奥尔之后,那个矮小的身影又传来毫不掩饰的讥讽声音:
“保不齐就是头上那些黑狗的把戏,换个皮就来这里榨油水了?裂齿那么大一个帮派说没就没,谁知道是不是谁家歪脑筋打到这里来的贵族老爷?”
格奥尔:?((;二)咎VII陸(九)衣5叄扒轳峮
阿列克塞:?
众人:……?
本来被突发情况一句话激起来的敌意忽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这位……先生?还有,红疤的格奥尔?”
临时听到有自己人上来递了几句悄悄话,阿列克塞点了点头,转过脸来露出微妙的表情:“你们这话,说的是认真的吗?”
一时间各个帮派的其他人都沉默起来,气氛变得诡异而滑稽;黑色斗篷还没理解这演的是哪一出,下意识看向了格奥尔……
而格奥尔只有一个心思:我了个小祖宗诶,你哪怕不说话装高手呢!
你说了什么啊!这是能拿出来说的话吗!
“我们罐头之前是混野外的,可能确实不太明白城市里的业务是什么风格……”
格奥尔的立场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阿列克塞先给他带来了答案——他的眼神古怪,只勉强维持着表情不笑出声来,就这么微妙地说:
“在移动城市里混饭吃的帮派……背后真没点靠山背景,那才是真的稀罕事吧?”
“你要质疑这个不如看看现实,现实就是裂齿没了,我们站在这里……还是说,红疤已经干净到这个程度,能指着所有人的鼻子说这话了?”
——哪来的愣头青?
阿列克塞是真的差点笑出声来。
他的话没有说全活,留白拓展了想象空间,让不少被挑起疑虑的人又露出了或是了然、或是思索的神色;格奥尔语塞,是因为这个话撂在地上了,他是真捡不起来。
可他身边那个矮小的身影却不依不饶。
“*乌萨斯粗口*!”
小小一个身影暴躁地说:“就算你们真有背景,帮派也有帮派的规矩!不是你们占了个窝就能装大个的!要想当头,就得拿出些真本事让兄弟们服气!”
“不然就凭你们这身乌龟壳子,欺负一下裂齿那群废物,就敢说想来做新老大吗!”
这可就是直白彻底的挑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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