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笨二点的小傻
“没有？”这个回答让大雄很是惊讶，“可我记得，你们不是群居动物吗？”
白尾鹿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继续用脑袋顶着大雄，催促他前行。
然而，不等他迈出脚步，更加强健有力的脚步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
何等强大的生物啊！
拨开草木与丛林，从中踱出的，是一位身披重甲的骑士。他的体格足足有三米来高，让大雄想起胖虎——如果能去《北斗神拳》之类的地方修炼三年，再回来时，大概也能有这么壮。
仿佛一座肌肉构成的小山，再配上一身反射着氤氲气息的金色甲胄，约等于面前这位骑士。仔细一看，他的盔甲并非金属，而是某种闪烁着金光的木质材料，但，即便只是拿眼一打，也能瞧出“坚不可摧”四个大字。
胯下坐骑，半龙半马，目露凶光。
分明是四足行走，却让大雄感受到它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如果撒开蹄子奔跑，说不定能直接飞起来。骑士与龙马之间，并没有缰绳之类的东西，但却互相理解彼此的心意，直奔着大雄，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咚！”
“咚！”
“咚！”
……
宛若地震一般的脚步声，实在让人压力拉满。大雄丝毫不怀疑，如果这头龙马靠近之后尥蹶子，能一脚把自己的天灵盖给踢碎——那肌肉环结的双腿，以及不打马蹄铁，落在地上都有闷响的蹄子，足以彰显其可怖的力量感。他本能地将手伸入口袋，大脑却一片空白，一下子不知道该掏出什么来。
是空气炮？还是翻译魔芋片？
是选择戒备，还是交流？
犹犹豫豫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巨大的骑士已然走到大雄面前。他的头盔像一个烧得通红的熔炉，反射着光泽，在沉默之下，呈现出难以想象的可怕压迫感。和坐骑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米左右的高度，足够在大雄身前投下一片阴影，能将其完全盖住。
那头白尾鹿却像是完全不害怕一样，兴奋地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龙马坚硬的蹄子，以示友好。
“那个……你……你好。”大雄僵在原地，这个距离下，他根本来不及拿出道具，对方就有一万种方法干掉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一紧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也许你不太相信，但……严格意义上，我其实不算入侵者。我时从那片湖里来的，穿过一片黑暗。不朽者们说，穿过死亡就能抵达花园，他们还说我是什么平天启，很好笑吧，哈哈哈，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可以原路返回，真的！一点都不碍事，只要往湖里一跳就能……”
“神之眷属。”那熔炉一般的头盔下，忽然传来无比雄浑的声音，完全符合这幅身板给人的印象，“他在树下等你。”
————
这句话一出来，仿佛一道惊雷，将大雄混沌一片的脑子劈得稍微清醒了一点。
自从进了魔法世界，奇怪的称呼就一个接着一个。什么平天启，持神血者，好像一夜之间，他就成了什么注定要拯救世界的大人物一样。这种称呼垒得越高，大雄心中的惶恐就越发强烈，好像一种无形的责任，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落到了肩膀上。
但，在这片没有半点认知的大陆上，除了跟上这位神秘骑士外，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总感觉同样的桥段已经来了好多遍了，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让我跟上……哎……”
叹了口气，大雄也只能徒步跟上，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龙马的脚程快到不可思议，还是四条腿。自己的两条腿必须拼命倒腾，到最后，不得不小跑起来，才算勉强跟上。这还没几步，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再抬头一看，和远处巨树的距离，似乎一点都没有缩短。
“认真的吗？我必须一路跑过去吗？！”大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可……可不可以让我用一下【竹蜻蜓】？那是未来世界的道具，很方便的哦，只要戴在头上，按下按钮，就可以飞起来……”
“不行！”
出乎意料，骑士的拒绝十分干脆，没有留下丝毫通融的余地。
“这里是他的后花园，在此地……”
“一切【起源科技】，都禁止使用！”
第一百四十七章：播种者
“啊……起源科技又是个啥，不懂的词增加了。”
骑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跨坐在龙马上，盯着大雄看了一会儿，吹了声口哨。森林之中，一匹白色的骏马快步奔跑而来，其体态无比匀称，优雅至极，让大雄想起亚瑟在雪山初遇时骑的那匹阿拉伯白马，但比那还要晶莹剔透，仿佛是由雪花变来的。
它停在大雄面前，主动半蹲下来。
“可以吗？”大雄有些惊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骏马的毛发，竟然如少女的头发一般柔顺。
“作为眷属，你的体力弱到出奇。”骑士评价了一句，“但，这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你……这大概就是你的天赋吧。”
“大家？”大雄怕压到马儿的鬃毛，小心翼翼地跨坐上去，还一边从侧面轻轻拍它，“包括你吗？”
“大家。”骑士指了指四周，“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具有感知能力，可以对外界做出回应，彼此之间也可以交流。它们被赋予了智慧，绝对不会接纳污浊之辈。明明掌握了神的力量，内心却没有被欲望所污染，你已经胜过许多同行。”
“我一直想问，‘神之眷属’是个什么情况？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在到达之前，我被告知，这里应该是死神领地之类的地方诶。”大雄的肢体动作十分丰富，主要是在永恒神殿的所见所闻实在太抽象了，不加点手语，他总觉得表达不够到位。
“有一眼泉水，是他们将死亡这一概念具象化化后，提取出来的，普通人碰碰嘴唇就得死，但我却可以跳进去，然后毫发无伤地来到这里。你确定这里不是三途川，或者黄泉乡之类的地方吗？风景也太好了吧？”
“……”
骑士沉默了一会儿，熔炉头盔下，似乎有一抹探究的视线扫过来。
“在你们眼中，死后的世界应当是如何呢？阴森，可怖，冷寂，有着拔人舌头的阎罗？”
“你是神之眷属，难道还不清楚真相吗？”
“什么真相？”大雄没有反驳“神之眷属”这点，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正是仗这层身份，才会有如此便利的专人护送。在见到那个所谓的“神”之前，还是让它难得糊涂着吧。
话虽如此，对于他口中的真相，还是免不了好奇。
“生命是一个环，起源即是终末，终末即是起源。换言之，赋予万物以生命的神，即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死神’。最终，一切知性的灵魂，都将回归到这个地方，回归到他手中。”
————
直到这一刻，大雄才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永恒神殿中那些纷繁复杂的神像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信奉死神。
没有死，何来生？
生命就会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循环，重复，一遍又一遍地复制，构成了人类的历史。放在宇宙的尺度下，也许算不上漫长，就在这并不漫长的岁月里，人们的欲望膨胀着，因而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神明，向他们祈祷。就拿他的故乡来说，最初的神道教思想，便认为世上有八百万神明，哪怕是一粒最微小的灰尘中，都可能寄宿着神。
然而，毫不客气地说，世人祈祷的对象，绝大多数都是虚假的。
除了死神。
他的神迹，每日每夜都在向人们展示，只有他，是最真实的存在！
……
无愧花园之名，这一路上，大雄见到了许多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奇异生物。它们在这片茂密深林中和谐地共处着，其中有一些生物的结构，和大雄的认知有很大区别，感觉像是恐龙灭绝之前的古老物种。
胯下白马走得四平八稳，温柔地颠簸着。在如此优美的环境下，若有若无的花香，沁人心脾的空气，大雄难得从之前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大事件中脱离出来，眼皮打架，竟然有些困了。
“那什么……我最近都没怎么休息，一直连轴转，实在有点顶不住了……”越是觉得困，自然就会越困，大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伏在马背上。白马的背部比想象中柔软，鬃毛的触感稍微有些刺痒，不过，困意上来，这些细节也就无关紧要了。
“到地方之后，记得喊我一下……”
因为太过疲惫，大雄这次超水平发挥，甚至都没到0.93秒，只是刚刚把头低下去，就睡着了。
不急，也不慢，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行走着。密林中的植物有所感应，主动为他们让出条路，骑士对此早已见惯不惯，如同一台精准的机器，操纵着胯下龙马，每一步都落得分毫不差。也不知行走了多久，马背上的大雄呼吸得均匀且缓慢，已然进入深水面。
绽开金色光环的大树，伫立在了眼前。
……
“我将他带来了，创生万物之主……”
骑士翻身下马，轻轻将大雄抱住，二人的身材比例差异，让青年大雄在他的臂膀中，显得像个熟睡的孩子。
他用手臂牢牢箍住大雄的身体，如同献上羔羊一般，托举起来，献予那道立于树下的巨大影子——那是一道完全由金光汇聚而成的巨大漩涡，正一刻不停地转动着。漩涡之中，似乎有星辰冉冉升起，又顺着光之流消逝，让人难以辨识其中神秘。
“【播种者】。”
————
……
温暖的触感，像是沐浴在神的呼吸之中。
“嗯……我们到了吗？”察觉到环境的变化，大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回身看去，却发现自己正一脸安详地躺在地上，像木乃伊一样双手合十。与其说是睡着，更像是心跳和呼吸都停了。
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强，大雄甚至都没想到，自己怎么能以第三人称视角看到自己躺在那儿，惊呼道，“我……这就死了吗？！”
“这，就要取决于你如何定义死亡了。”
……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大雄分辨不出来。
那道光最初只有萤火虫一般大小，飞到他眼前后，逐渐越变越大，在那金色的光之漩涡中，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缓缓传出。他总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像是很多他印象中有智慧的人同时开口，杂糅在了一起，这其中，甚至混杂了小衫那独有的清澈少年音。
“你们人类，总是喜欢以物质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呢。从这个角度看，任何生命，都可以被拆分到微观粒子的尺度，没人能说这些粒子是‘活着’的。因此，或许可以认为，你从最开始就没有活过……”
“换言之，你也永远不会死。”
金光变幻，塑造成一个头戴橄榄枝的少年，对大雄招了招手，笑道，“呦，野比大雄。”
“我们，又见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和五
“……？？？”
就像一幅被打乱的拼图，搜集线索后，一块一块地试，终于有了点模样，即将窥到这幅拼图最初样子的一个角落。
大雄脑子的片段被串联起来，恍然大悟之余，觉得这一切竟能如此不可思议，却又如此合理。眼前的牧羊人少年依旧笑着，他此刻的模样，无疑是一种“拟态”，这身如同直接从某个中世纪先知身上扒下来的造型，确实在某个地方见过。
童年时代，钥匙城。
因为念错了小行星的编码，天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他们一行竟然穿过了播种者设下的层层障碍，来到了他的“后花园”。在一座满是植物的星球上，大雄赋予了玩具行动力，这些具有生命的玩具引发了播种者的兴趣，借助落雷，他为他们注入智慧，使其成为了足以被称为“物种”的存在。
钥匙城的冒险，对大雄来说，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他第一次窥见了星空深处的秘密——神是存在的，不同于人们信仰中的模样，但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神似乎并不以为自己是神，只是自称为“播种者”，在漫漫宇宙中播撒生命。
地球，这片无边无际黑色沙漠中的绿洲，自己所深爱的、所厌恶的，所无感的一切，最初，都诞生于这道金光撒下的小小种子。
他告诉大雄，曾在火星与地球上都播撒下了种子，但宇宙中的环境，其实远比人类想象的凶恶，一次小行星冲撞，很可能就会将缓慢的进化之旅毁于一旦。即便是成功了，进化出复杂的知能生命，依旧时时刻刻行走在岔路上。就好比现在的人类，对资源的无度开采，对环境的肆意索取、掠夺，这都是可能导致灭亡的征兆。
但，不管怎么说，现阶段的地球，还远远没有到要判死刑的地步。无论是成功进化、迈入星空，还是就此毁灭，进入下一趟生命演化的轮回，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临别之际，播种者告诉他，自己即将要去下一个合适的地方播种。他没有出手解决熊鬼野五郎，而是将这个代表着“恶”的人类交给大雄他们，当做一场小小的试炼。稍微动了点脑筋，大雄他们便拿下了这场战斗，邪恶遭到审判，熊鬼野五郎也被还原成了善良个体，似乎又是正义的一场大获全胜。
然而，每每进入深夜，大雄总会想起那场与神之间的谈话。
作为一个人类，他又为自己的母星，做了多少呢？
很显然，还没有多到，可以再次坦然同这位神灵开口的地步。
……
“播种者？”大雄的语气有些颤抖，也许是年龄增长，让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对方所做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这……这里……明明已经是其他宇宙了，你怎么会……”
“‘穿越平行宇宙’可不是你的专利哦，野比大雄。”播种者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手变化出一个舒适的石墩子，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坐了上去，完全没有印象中神明的架子，反而笑道，“别那么拘谨，不久前，你不是和我的分身聊得挺愉快吗？”
不久前？
上一次和他说话，差不多是十年之前的事了。对人类而言，这已经是一段颇为漫长的岁月。也许对神来说，真的……就只是一瞬的功夫吧。
“分身？”大雄捕捉到了更关键的词，惊讶道，“在钥匙城和我们相遇的那个，只是你的分身吗？”
“这是一。”播种者笑吟吟地伸出一根手指，又将左手握成拳头，在大雄面前比划了一下，“这是一万。对我来说，是没有差别的，明白吗？说‘分身’是为了方面你理解，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我，我也都是他们。”
“人类怎么样了，有离开地球吗？”
“没有，倒不如说……”大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很怀疑，22世纪的人是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厉害。”
“这是几？”播种者在他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又来？”大雄一时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概……是一？”
“这是几？”他将左手的拳头张开。
“五。”
“是一大，还是五大呢？”
“干嘛要问这种小学生的问题啊，当然是五大啦。”大雄见他一脸笑意，竟然还犹豫了几秒钟，“不过……我先确认一下，这不是什么脑筋急转弯或者猜谜之类的吧？我特别不擅长这种。”
“当然不是。”播种者对他晃了晃竖起的一根手指，笑道，“这个，是人类。”
“而这五根手指，是你的‘伙伴’们……天空人，海底人，地底人，犬人，人鱼，因为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和人类挤在同一班列车上。而列车的方向，却只是被人类牢牢掌握在手中，他们无休止地索取着，为了自身的利益，将一切都划做交易对象。战争、暴力、死亡，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大规模流血，这在自然界中相当罕见。”
“你是了解人类的，野比大雄。你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会将列车开往何处呢？”
播种者依旧笑着，只不过，此刻，他的笑容，真正让大雄体会到了神性的莫测。
“是没有纷争的理想国？亦或……在深空之下，像一朵被风吹熄的蜡烛，悄无声息地寂灭？”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大雄忽然有一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是啊。
生存是如此轻易，以至于，所有人好像都视之为理所当然。从而忽略了，日常的世界，其实完全可能在下一秒崩塌。就如播撒在火星上的生命萌芽一般，和地球一样，进化了亿万年，却被一颗小行星如此轻易地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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