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笨二点的小傻
“老刘，你可想好。”
在他身边，另一个如磨刀石般粗粝的声音告诫道，“万物寿数，皆有天定。你做这样的事情，有损阴德，注定要不得好死的。这是一条独行道，上了路，就再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被称作“老刘”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开口瞬间，那股熟悉的声音让大雄瞬间反应过来，这竟然就是白日见到过的村长！
“师兄，你这话说的好像，其他事情就有后悔药一样。”老刘摇了摇头，眸光中迸射出火一样的意念，仿佛要隔着那层水的薄膜，刺穿大雄的双目，“再没别的路可走了。”
师兄长叹一口气，语气不免哀恸，“咱们这一脉的堪舆之术，到今日，算是绝了。”
“绝就绝了吧，自古道行再高、高不过天，资质再厚、厚不过地，又有什么不能绝的。”老刘的语气中闪过一丝决绝，“就是苦了这里的村民，要白白给我借寿。”
“我会在力所能及之处，尽力补偿他们的。”
————
“你问村长？嗯……说实话，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在我们出生之前，他就已经是村长了，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姓刘，和当今皇上是一个姓。”黄阿毛对这两个姑娘没什么戒心，只当这是随口问起的闲话，下意识中，便在回答里流露出了对村长的尊敬……
和崇拜。
“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可以说，没有他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村子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到处都是好人的世界
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句话虽然有点偏激，还带着一种极强的地域优越感，但，抛开一切附加属性，仅仅来看这句话本身，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什么叫做刁民呢？在古代，不习王化、不服管教的，一般视作刁民。王权的力量再显赫，也无法渗透到这片广袤大地上的每个角落，天高皇帝远，很大程度上，乡野山间的闲散民众，是无法靠王法束缚的。
每个乡都有它自己的规矩，只在这一小片区域里适用。这些规矩往往会很原始、很野蛮，但是没有办法。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没有受过教育，注定是野蛮、无知的。
而这份无知，又注定了他们不会太过发达，没有钱，就更加不可能变得“文明”，就像一个拥有泥泞的无底深渊，将他们世世代代捆绑在此处。
对统治者而言，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在一个重农的封建时代，他们巴不得所有农民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家乡种地，别到处乱跑，整些有的没的。客观上而言，当时也没有高速公路和汽车，大大增加了出行丬难度。像黄阿毛爹娘这样，会千里迢迢去长安上货的，其实属于少见。
贫穷，麻木，愚昧，这些才是铜心村最初的底色。
直到……一个头戴枣巾的黄衣道士，来到这个哪怕世界末日都无人关心的破落小村庄。
————
“诶~~~这样啊。”阿苏尔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因为他是郎中？”
“老爷子可不仅仅是个江湖郎中而已，他会的多着呢。”黄阿毛的语气十分自豪，“他烧的符水就没有不灵过，村头那个癞子，之前一直都疯疯癫癫，就是老爷子来了之后用符水治好的。当晚就能下地干活了，几个月之后，还娶了媳妇呢。”
下地种田，娶妻生子，基本代表着他们这个阶层的人生巅峰了。大抵因此，少年说起这话时，眼里闪烁着艳羡的光。
“符水？”静香困惑不解的表情，“那是什么，可以喝吗？”
“用朱砂之类特定的墨水，在特定的纸上画出某种符号，在古老的东方神秘术里，被称作‘符箓’。他们相信，这样能使得神灵的力量寄宿在这张纸片上，由此引发各种功效。”阿苏尔凑到静香耳边，轻声解释道，“所谓符水，就是将符箓烧成的灰掺入水中，一起喝下去。”
“这样不会拉肚子吗？”静香忍不住小声吐槽道，“听上去好不卫生……”
“古代人的消化系统，可不像现代人那么精贵。那时候又没有什么食品安全卫生法。”阿苏尔耸了耸肩，“除非你拿这玩意儿当饭吃，否则的话，一般吃不住什么问题，还能起到安慰剂的效果。”
这两姑娘互相交流的东西，黄阿毛基本都听不懂。不过，相处下来，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情况。反正她们是遥不可及的长安贵胄，说点自己不知道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就让她们说着她们的，自己在一旁说自己的就好了。
“可不止这些哦。之前，村子里头还有个村霸，据说他们祖上是征讨匈奴时候的逃兵。他霸占了一方田产，剩下的，就是他的狗腿子分，其他老实人家，只能分到他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
“后来呢？”静香对这件事起了兴趣——涉及到利益的分割，肯定就不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了。从处理这类事情的方法中，可以看出这位刘村长的处世之道。
“后来……呵……”少年嘴角浮起一抹快意的笑，好像每次叙述到这里，于他而言，都像是啜饮美酒一般，畅快至极，“他死了。”
……
“沙沙……”
冷风吹拂着叶片，在寂静的大山中，一个有些可怕的结局，就这么毫无铺垫地蹦了出来。
“这算什么？”阿苏尔回了回神，问道，“就这么结束了？真是个无聊透顶的故事。”
“这可不是‘故事’哦，小姐。老爷子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但他都没有珍惜，仗着自己有一幅大点的身板和力气，在村子里胡作非为，大家都对他深恶痛绝！”
“没有人会在明面上承认，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
“是老爷子将那个混账给……咒杀了。据说是用他的头发，绑在一个小草人身上，先是念咒，再摄魂，最后用一把杀鸡小刀，一刀刺进了草人的心口！第二天，村霸的尸体被人发现，就躺在大街上，眼睛全睁着，唯独胸膛里的一颗心不见了。”
栩栩如生的叙述从他口中蹦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好像借着故事中的刘老爷子，完成了一次惩恶扬善的正义之举。
只是，在作为旁观者的静香耳中，这个原本应该憨厚老实的少年，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身上有什么微小的地方，从这一刻起改变了。
“咒术吗？”阿苏尔喃喃道，“确实，东方的神秘术本身就包罗万象，会有咒杀别人的技术也不奇怪。但……”
“如果他能如此轻松地使用咒术，就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郎中。”
“他是谁一点都不重要，他为大家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黄阿毛半跪下来，将树根附近的泥土扒开，从中仔细挑选出一种植物的幼苗，从根部将其掐断，只留下其中一株。对他而言，这番动作已经做了成千上百次，属于肌肉记忆，完全可以一边做，一边开口说话。
“他帮助铜心村的人赶跑恶霸，规制田产，置办货商，开垦林业，识字开蒙，还给村子里的人看病……”
————
越往下走，大雄的脚步声就越沉重，他是从水影像里得知，在这片奇异的地底湖之外，竟然还有些下一层。顺着这条羊肠小道下去，他看到一面古怪的岩壁。漆黑的岩石浑然一体，伫立在眼前，带来一股俯瞰的压迫感。有一道洞穴状的缝隙，嵌在岩壁正中，刚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
黑洞洞的入口，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勇气。在仅有的这点胆魄被吞噬完之前，大雄深吸一口气，将肚子缩到最小，侧身挤了进去。
……
手。
无数双岩石铸成的手，从两侧伸出，近距离抚过大雄的头发。仿佛有数不清的人被嵌在了石壁内部，只能徒劳地向外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这种压抑的环境几乎让他窒息，咬紧牙关，硬顶着一口气，胸口和背部都被摩出了血痕。“刺啦”一声，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布料被扯破，总算让他闯了出来。
所见之处，是一具具被种在地里，穿着红衣的无头尸体。
它们的颈部有很平整的切口，人参的须子从咽腔中生长出来，一个个都大得出去。
似乎感应到大雄的脚步，这些诡异的根须齐齐震动起来，宛若活物。
————
黄阿毛继续说道，“他如果不是好人的话，这个世上，就没有人是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东方神秘术
“好吃！好吃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依旧是经典的牛肉罐头，依旧是如风卷残云一般的豪爽吃法。对于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望的人而言，自然是不可能讲究什么吃相的。
静香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有对他们终于能尽情吃上一顿好东西的欣慰，又有对眼下局势的担忧。毕竟，从白天对话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个少年对午夜之后村子里发生的一些事，是完全不知情的，不仅如此，他还对始作俑者有种谜一样的崇拜。
客观来说，老刘确实带着村子走出了以前那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当然，受到时代本身的限制，现在的情况也算不上有多好，但总归好过在别人脚底下舔食。只要能干活，还是有口饭吃的。
对这样一个真正给予大家好处的领袖，没有人会怀疑他居心不良吧？
……
“怎么了？”阿苏尔注意到了大雄的异常——从会和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脸色更是惨白如蜡，“你不吃吗？”
“啊啦，说起来，大雄这两天好像有点着凉，一直没什么胃口呢。”只不过交换了一下眼神，静香便意识到该做什么，一边为他找补，一边朝阿苏尔眨了眨眼，“可能是被山风吹的吧。”
“风寒吗？那可不妙！”黄阿毛连忙放下碗，眼里忽然闪过安利的光芒，“对了，趁这个机会，要不要试试老爷子的符水？一碗下去，保准药到病除、神清气爽，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虽然不知道符水是什么，但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苦笑着拒绝了。
“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大雄借此说道，“吃完了饭，我们就早点休息吧。”
————
有这一层理由在，月亮尚未爬到枝头，乡里乡间的人声还未散去，他们便上床休息了。干了一天的活，压根不存在“失眠”的可能性，脑袋一沾到枕头，立刻就睡着了，这也给大雄他们的密谈留下了空间。
“呼……”大雄再度拿出【记忆显示器】，接在自己脑袋上，长出一口气，“我先提醒你们，画面可能会有点难以接受。本来是打算让你们晚饭别吃那么多东西的，结果等我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开始吃了……”
“诶？”静香是了解大雄的，知道他很少会把一件事说的很夸张，当下就紧张起来，“那么糟糕吗？”
“好啦好啦，少在那儿装神弄鬼的，赶紧开始吧。”阿苏尔却是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我们这一天也没少忙活哦，等你说完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情报要附加上去呢！”
“咔！”
录影机转动的声音。
差不多放到一半，屋子里就没有声音了。
……
“呕……”
看到最后一幕，静香的瞳孔都跟着缩小了，胃部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但她的意志力同样异于常人，单手捂嘴，强行控制住痉挛的胃部，没有直接吐出来。
“真是的，这种东西怎么能直接放出来给女孩子看呢？”阿苏尔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对大雄的脱线行为有点无语，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面嗔道，“好歹也该打个马赛克嘛！”
“不，没事的……不如说，这样反而更好……”静香强行平复了一下心情，竟然还是站在大雄这边说话，“眼见为实。很多事情，不亲眼看一下，可能永远都不会相信的。谁能想得到呢，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村子，在其地下，竟然会深埋着这样的秘密。”
强忍着这股毛骨悚然的不适感，两边还是快速交换了一下情报，大雄对这位刘姓村长的了解，也随之加深了。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他才这么做的呢？”大雄推了推眼镜，推测道，“大山隔绝了所有信息，鲜有外人，他就是这里说一不二的领袖。正好方便他对村民做这种实验，不是吗？”
“我看未必哦。”
阿苏尔起身，按住了【记忆显示器】投射出来的视频进度条，一路往回倒，倒到了大雄看水影像那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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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一脉的堪舆之术，到今日，算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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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他的师兄说出来的吧？”阿苏尔解释道，“所谓‘堪舆’，又称作‘相天相地之术’，是东方神秘术中的一个大门类哦。”
“又来？”大雄吐槽道，“东方到底有多少种神秘术啊？！”
“简单来说，他们认为天和地的布局中，暗含着某种规律。只要看破规律，并加以利用，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在中国古代，这是一种被认真钻研的学问。从这两个人的对话来看，这个村长很可能是看中了这附近的山水布局，然后才做的这个决定。”
“阿苏尔酱，我不是太懂，也就是说……”静香打了个冷颤，明明穿的很厚实，还是感到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
“他从最开始，为村子里的村民做了那么多好事，也是要把这里的人，当成给他抽寿命的‘动物’来养吗？”
……
稍微高级点的宠物医院，都会固定养着大型犬，好吃好喝，平时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适当散步，保持健康就行了。
而它们的作用，就是在被送来的宠物大出血时，充当被抽血的活体血包。
说到底，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在文明尚未普及的时代，一切都来的这么明目张胆。
“刷”的一声，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一般，大雄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你干什么啊？”阿苏尔连忙跟着站起来，“今晚的集体出行时间还没到哦。”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状况了……与其一直忍耐下去，还不如主动出击，把事情问个清楚。”
推开房门，清冷的空气撞进鼻腔，竟然有种意外的清爽感。今晚没有乌云，圆月也因此格外亮堂，高山与村落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一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
“这么快就要直接和boss对决了吗？”静香和阿苏尔急急追出来，“我们才来这里没几天啊。”
“不，不是和他。还需要关于他的情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有意找了一片空旷的地方，大雄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庞然大物，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唤心机】——！！”
（唤心机：呼唤神灵的机器，为了将大雄带回家，哆啦A梦曾用它，召唤出了后山的山神。）
一通操作后，却见周围冷风淅淅，惨白色的雾气从周边聚拢过来，逐渐在机器上空，凝聚成一道怪异的影子。
鸡脚，人身，头戴鸡冠，状若腐尸，一双诡异的眼睛投射出视线，冷冷地扫过三人的面庞，唯独在阿苏尔身上略作停留。属于鸡的下身轻轻扣在机器边缘，如同一只立在树干上的猫头鹰了。
“不必呼唤土地了，异人……”
鸡脚神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冰冷，“有什么要问我的，就直接问我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兢兢业业的地府公务员
不管从什么视角来看，这一幕的冲击力，还是有点太大了。纵观哆啦A梦使用道具的历史，这个东西，是少数几个他没有当着大雄面用过的道具之一，因为大雄那会儿正在后山上乐不思蜀呢。反倒是静香、胖虎和小夫三人，从头到尾见证了一切。
但……
冷淡中又带点傲娇的后山山神，和眼前这位鬼气缠身、样貌可怖的阴神，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大雄却主动上前一步，撸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两道青色的握痕，那是昨晚进入祠堂时，被其中一个鸡脚神抓握后留下的。
“昨天晚上，你看到我了吧？”
“你的闭气功夫很厉害，我看走了眼。”他用一种很新颖的方式来评价大雄的0.93秒入睡神迹，“不必担心，你是生人，我是阴神，本不该像这样见面。这是你的身体在排斥‘死亡’，过几天，痕迹就会自然消退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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