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的时空大劫案 第91章

作者:笨二点的小傻

  更要命的是,王莽将那没处发泄的精力,全都用来琢磨这些事儿了。他不光改了匈奴,还将高句丽改成了下句丽,将汉朝封的一百多个王,全都改成了侯。

  他凭着自己高超的经验,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原先关系还算融洽的附属国全都给得罪了一遍。事实上,乌珠留不过是第一个反叛的,别看匈奴人内部没什么支持者,如果将范围扩大,在更为广阔的疆域,已经有许多人响应他,跟着翻盘了。他们各自的力量或许很微弱,但数量一多起,渐渐也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合力。

  在王莽不负责任的崩溃疗法下,这个分明是新生的王朝,竟然酝酿出了王朝末年才会有破灭气息。

  这艘自汉以来,不断修修补补的大船,即将驶入风雨飘摇的黑暗中。

第两百二十三章:岁大饥,人相食

  乌鸦的叫声在村子上空盘旋,让黄阿毛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当那扇粉色的木门打开时,并没有将他送到家中,而是送到了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山路小径上。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每天都要上山采集药材,这条山路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尽管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只有羸弱的月光垂落,映照着大地,他也一样能找到回村的路。

  按照大雄的说法,这扇门会带他去往心中所想之地,只要想着的地方正确,天涯也如咫尺一般。正是靠着它,一行人才能毫无滞碍地从铜心村来到长安,再从长安前往北部边境,远比那三十万大军还要灵活机动。

  但……在熟悉的小径中走着走着,感受着山中这不寻常的寂静,黄阿毛便明白了。

  他在害怕。

  “不,没事的……这种大山里的偏僻的村子,十年都不会有外人进来。”黄阿毛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心不在焉地踢着石子,“再说了,村子里也不呢么用钱,避开那种大额交易的话,受到的冲击应该会小一些吧?说到底,铜心村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掠夺啊。”

  “一定是天色太晚了,大晚上的,肯定都在家里睡觉啦,又不是常安的贵胄老爷们,晚上还有那么多活动。年节刚刚过去,又要开始春耕了,很快就会忙起来的,早些休息也在情理之中……对……”

  掩映的树丛中,山路走到尽头,近在眼前的村庄分外寂静。村子里也有条件好的几户人家养了鸡,为了防止被山中的中型食肉动物叼走,便加养了看家护院的狗。而此时,村子里已经安静到连一声狗叫都听不到了。分明才时值黄昏,却没有一家里飘出炊烟,压抑的灰色凭空展开,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将这座被山围住的小小村庄,吞入了寂静之中。

  极度不安中,黄阿毛也没心思安慰自己了,他加快脚步,三两下跨过灌木丛,顺着小径冲下来。首个映入眼中的事物,让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好端端的耕田,变得乱七八糟,仿佛生日宴会上被熊孩子拿刀玩过的蛋糕,切得这儿一块、那儿一块,依稀能看出有几个正方形的轮廓。可是,这片耕地本来就是不规则的,为了将其分割出一个个完美的九等分,他们粗暴地将那些种不活东西的土地也加了进来。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做的像那么回事儿。

  但,现在都无所谓了。

  地已经荒了,没有种下任何东西,只有生命力旺盛的野草,无需农人侍候,依旧能在土缝里顽强地生长。它们已经长到有脚踝那么高,乍一眼看去,宛若荒冢草没。

  “阿茹?!阿茹!”

  几乎是撒开脚丫子狂奔,黄阿毛急的气喘连连,一路跑过去,那些屋子仿佛一个个静默的巨人,站在原地,冷眼注视着他。鞋底不时传来“咔啦咔啦”的声音,脚下凹凸不平,像是踩到了什么很脆的东西。之前在村子里,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但眼下这个状况,他也顾不上确认自己踩到了什么,飞奔到那间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面前。

  没有人回应他。

  屋子里静的可怕,推两下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一样,轻易推不开。

  心中的焦急像是钻入血管里,黄阿毛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始疯狂砸门。砰砰声在这座寂静的小村庄里回荡着,却无一人出门来看,幽静的世界里,黄阿毛莫名感到自己被抛弃了,进入到一个和故乡很像,但截然不同的地方。心焦的感觉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悬到了嗓子眼,他从敲门改为拍门,拍门改为砸门,到最后,更是将自己的全部体重都押上,狠狠地踹这扇老旧木门。

  “阿茹!开门!”

  “阿茹??”

  “阿茹————!!!”

  ……

  “砰!”

  “砰!”

  “砰!”

  烟尘卷起。

  家家户户门扉紧闭,在一片沉默中,黄阿毛的敲击声越来越急。终于,大力出奇迹,他猛地一脚将门踹开,自己也因为反冲力太大,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但他此刻连喊疼的功夫都没有了,连滚带爬地进了房间。

  陈设和布局没变,还是之前差不多。唯一的一张木桌,此刻还在那里,只是桌面上好像多了一些刮痕。

  他没有再大声呼唤——如果阿茹真的在屋子里,没有道理不来开门,潜意识中,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咕嘟……”

  咽了口口水,黄阿毛扶着膝盖,缓缓站直,长出了一口冷气。明明没有人在催促,他却觉得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件屋子并没有那么大,很快就将所有地方都摸了一遍,依旧没看到人影。

  除了……

  “不不不,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会……”

  ……

  一个人的房间里,他有无尽的时间去说服自己,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黄阿毛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缓缓转头,看向屋子里的灶台——那个原本应该为家增添烟火气,此刻却变得冰冷、黑暗的灶台。每往那边迈出一步,双脚都变得格外沉重,好像要将积攒至今的勇气,全部消耗掉一样。

  “吱呀——”

  半掩着的门缓缓推开,一片冰冷,完全没有生过火的迹象。

  不祥的预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试探性地打开了锅盖,发觉里面竟然有什么东西,抄起长勺,在快要漏底的大锅里搅两下,发出咔愣咔愣的清脆声音,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某种硬物。

  将其捞上来后,借着微弱的月光,黄阿毛终于看清楚了。

  锅里煮的……或者说,锅里曾经煮过的,应该是人的手。这根手指骨静静的躺在他手中,散发出绝望的惨白色,诉说着一段令人毛发倒立的往事。

  ————

  “肚子饿到一定程度后,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吃土、吃草,仅仅是为了不让胃液腐蚀掉胃部而已。”阿苏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想起,“依我看,下一步的话……”

  “应该是要吃人了。”

  ……

  ……

  ……

  “——————!!!”

  他分明感到自己失声尖叫起来,耳朵中却充斥着一股耳鸣,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那根白色的指骨像一条蛇,狠狠咬了他一口,让他倒退好几步,撞在墙根上,一屁股跌坐在地。最可怕的是,都到这个份上了,依旧没有人出来看他们一眼。他只觉得血脉逆流,耳鸣渐渐过去,才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来那点嘶哑的叫喊声。

  “嗡————”

  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兀地黑了一下,黄阿毛悄无声息地滑坐在地,昏厥过去。

第两百二十四章:地狱之中

  他是大半夜回来的,悠悠醒转时,天已经亮了。刺破地平线的曙光穿过墙壁的缝隙,打到他脸上,强行将他唤醒。有那么一瞬间,看到熟悉的屋顶、地面,黄阿毛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长达数月的噩梦。

  没有新朝,没有那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新政策,匈奴人依旧乖乖地蛰伏在长城以北,每一天的日子过得漫长而悠闲,总而言之……王莽的篡国,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看似很美好,真的踏入那个领域后,却亲眼见识到了美梦背后的残酷。

  “阿茹?”

  冷冰冰的房间,没有人回答他。

  昨晚的记忆由模糊变得清晰,黄阿毛愣愣地坐在原地,丢了魂一样。椅子就在面前,他却连将其扒拉过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坐在地上。压抑和痛苦堵在喉咙里,随时都想要大喊出来,两扇嘴唇却又像是被焊住了,怎么都张不开。

  “咕……”

  直到肚子发出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近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吃。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往灶台走去,却又在视线瞥到那口锅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像是被猛兽咬了一口似得,黄阿毛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拔腿就跑——自己不知用那口锅煮了多少顿饭,此刻,却无比惧怕那抹深黑色。他生怕在大白天,掀开锅盖的瞬间,亲眼看到里面盛的到底是什么。那时,便没有认可借口可以找了。

  “哈……哈……”

  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双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一直在动个不停。许多东西从脑海中筛过,又什么都没能留下。他发了疯一样地狂奔,村里人的房屋在眼前迅速掠过。

  跑,跑,不停地奔跑,完全不考虑自己体力地奔跑。说来也怪,唯独这种时候,身体好像察觉不到累以一样。脑子里不停释放出“跑”的指令,终于在某一瞬间,超出了双腿可以承受的阈值。不平整的地面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脚踝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他失去了平衡,狠狠摔倒在地,一块有些尖锐的东西磕在脸上。

  温热的鲜血涌出来,黄阿毛下意识地擤了一下鼻涕,抹了满手的鲜血。应该是眉弓处被刮开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破掉的贝壳,边角相当锋利。黄阿毛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却见,路上到处都是细碎的贝壳、龟甲和铜币!它们像是见证了什么,被零散地丢在地上,完全没有得到货币该有的待遇。

  “啊……诶……”

  这些东西让他的心迅速抽紧,发出一声有些滞后的吐息,这下,再怎么想要逃避现实,也不可能了。

  他们来过,将原有的田地、货币和村民洗劫一空后,什么都没留下。也许是四处兴起的流匪盗贼,也是仰仗皇权的官军……总之,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饕,将这座小小的村庄吃干抹净,在锅底中留下一堆无法嚼碎的残渣!

  短短数月,这个原本以山中采药为生的朴实少年,如同做了一场黄粱之梦。他亲眼见到了这个国家最高层的生活,见到了那个曾被天下人奉为圣人在世的皇帝,也见到了他是如何在超短时间内,将地狱加诸给了这个世界。

  ……

  “你们不知道吗?王莽可是天下闻名的大好人!比那缺德的刘家天子强的多的多的多,只要有他在,一定可以扭转这个世道的!”

  数个月前说出的话语,如同一把回旋镖,再次扎进了他的眉心。黄阿毛只觉得无比困惑,好像这一切都来的很不真实,抬头,看见前方那间被火焚烧成黑色的建筑,从散落一地的牌位,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是铜心村的祖祠。曾经村子里最好的房子,现如今,也不过是一堆炭渣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啪!”

  天意,亦或是巧合?

  一个东西恰巧掉在黄阿毛脚边。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早已干枯的鸟巢,由树枝和小石子加固而成。黄阿毛愣了一下,脑海中想起些什么,遂走过去,将这个鸟巢翻了过来。从中汩汩流出的蛋清,已经让他预感到接下来将要看到的东西。

  无法分辨出这是什么鸟下的蛋,不过,全都碎了。

  这间本该酝酿出新生命的小屋,此刻,却成了葬送它们的罪魁祸首。没来得及沐浴春光、展翅高飞,这些本该出生的鸟儿便死了,死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有趣的是,黄阿毛见证了这场悄无声息的谋杀。他的思维突然飘得很远很远,在纷繁如烟海的记忆中,他瞬间捕捉到了那八个字。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当整个世界都成为凶手时,多高的树,也保不住它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剧烈的情感搅乱了他的大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觉得,如果再不笑,胸膛就要憋炸了。于是无比用力地放声大笑,好像要把漫长人生中所有的笑,都在这一刻挥霍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从大家把他推上皇帝的座位开始,这一切就注定了……现在这些……都是我们必须承受的报应啊……”

  疲惫的身体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黄阿毛冲入废弃的宗祠中,在一堆废墟中使劲翻找,烧成漆黑色的石与木不断搬开。他做的很认真、很投入,好像即便在这件事上花去后半生的时间都无妨。锋利的石块和碎木割开了他的手,鲜血流淌出来,他却像毫无觉察到一般,任由鲜血淌落进灰色的缝隙中,仍然在忘我地寻找着什么。

  滴答。

  滴答。

  滴答。

  ……

  终于,不放弃的努力有了回报。乱石堆中传来一阵喀啦啦的响声,暗黄色的根须顶开压在上面断木碎石,生长出来,向黄阿毛的方向缓缓蔓延。不断滴落的鲜血唤醒了它,这根熟悉的触须蜿蜒而至,纵向生长,如同肉食动物的舌头一般,轻轻舔舐了一下黄阿毛的手。

  “啊?!”

  他没有片刻犹豫,反手抓住根须,牙关紧咬,发力猛拽,将这株鬼参从地面之下生生拔了出来。说是福至心灵也好,早有预感也罢……当初,在这座宗祠地下,大雄让少年用火处理掉这些鬼参时,他并未将其赶尽杀绝,而是偷偷留下一根。

  ————

  那一天。那一夜。那个先前十年最熟悉的男人,在咽气之前,曾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叮嘱道。

  “阿毛……你记住,这些东西,迟早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天下,马上就要乱了……”

  “覆巢之下……”

  “岂有完卵?”

  ……

  那时,刘冉的声音已经很轻了,轻的好像是错觉。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瞳孔扩散开来,不再呼吸。

  不知怎么的,与这双涣散的瞳孔对视时,黄阿毛好像忽然理解了他。

  自己也不知为何,他照着做了。

  那便是师父,最后的遗言。

第两百二十五章:太阳明明那么红,为何还是那么冷

  “那个,是鬼参吗?”如磨刀石一般粗粝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种死寂般的平淡,“这么大鬼参,我还是第一次见,这里的风水真不错呢。依山傍水,阴气环聚,很适合养这些东西。”

  “……”

  机械地回过头,他看到一个身着黄袍,道人打扮的男人,约莫三四十岁,正值壮年,脸色怪异。像是在笑,但如果走进了看,就会发觉他的目光径直穿过了你,看向了你身后的一片虚空。

  “我们之前见过的,还记得吗?在未央宫,王莽宴请太皇太后的时候,我在他身边。”

  是这样吗?

  好像是,在那些赴宴的大臣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道不明所以的影子。

  他为什么离开了常安,又是为什么会特地来到这座小山村,和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说话……这些问题,黄阿毛已经没空思考了。他只觉得脑子有些钝痛,很像是之前发热时的反应,思考一些复杂的事情让他觉得很累。此刻,他只希望将心中的所思考、所想,一股脑地倾泄出来。

  “很痛的哦。”他如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笑道,“这可不是给活人吃的东西,不做任何处理,直接吃下去的话……身体会被活活撕裂开的。”

  听到这话,黄阿毛的眼里稍微恢复了一些神采,“会直接死吗?”

  “不,你会以另一种充满力量的姿态重生。”黄袍道士忽然纵声大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黄阿毛的容貌,仿佛导师看到学生拿出一个超水平发挥的优秀毕设,十分满意地咂了咂嘴,“就像淤泥中生出青莲,火焰中检炼真金一样,这具毫无意义,只能被上层压榨,软弱无力的血肉……不再需要了。”

  “你会变得更加伟大,此世之间的所有人,都要仰视你。你抬起脚,踩死他们,就像踩死一群冒犯你的蚂蚁。”

  他说的话很拗口,很奇怪,和大雄他们一样,让黄阿毛有种奇怪的陌生感。

  不过,到这个时候……他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