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凯尔希？真的假的？ 第76章

　　在杰拉尔德推开门的瞬间，迎面而来的是一种夹杂着咖啡苦涩与某种焦灼不安的沉闷氛围。房间内的光线比起医疗部其他区域稍显昏暗，桌案上整整齐齐地堆满了文档和未曾整理的报告，而主人的状态则比这办公室更显得一片狼藉。

　　凯尔希坐在椅子上，双眼微微眯着，疲惫地端起一杯已经冷却了一半的咖啡。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眉间的疲态似乎已经深深刻入骨子里。即便是天马的突然闯入，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眼皮，然后继续沉默地抿了一口咖啡。

　　然而，真正让房间内气氛显得古怪的，还是悬浮在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一名身披黑色兜帽的白发女性，此刻正被Mon3tr的尾端紧紧缠绕着，双脚悬空，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拘束的状态。

　　她的兜帽低垂，将脸庞的大部分掩盖在阴影之下，只能隐约看见一抹苍白的下颌和那双冰冷的嘴唇。

　　但那看起来冷冰冰的嘴唇此刻却并没有安静下来。

　　“就是他？”

　　即便是被拴在空中，她的那双眸子依然透出了某种致命般的吸引力……至少对于杰拉尔德来说，他总感到对方与他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牵引感，即使他很确定自己与对方从来没有见过面。

　　很弱，大概率除了体力之外一无是处。

　　身形不算矮小，比他大约低上一个头，一头像是被漂白过的白发，脸上还带着一小处旧时的伤疤。

　　但在进门的一瞬间，他很确信这个人的视线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都快速扫过了一遍，她的动作和语言相比他在门外的时候显著地收敛了许多，却又在短短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在空中的Mon3tr在见到杰拉尔德之后，高兴地把它的一个爪子举了起来以示兴奋，这一幕也被正喝着咖啡的猞猁医生印入眼中，眉眼也随着这一动作无奈地垂下。

　　凯尔希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掠过房间里的混乱，最终落在杰拉尔德身上。

　　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也没有回答兜帽女士的问题，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有打扰您二位的意思，问个问题之后我就走。”杰拉尔德抬头再次看了一眼空中的兜帽人，问了一句之后便直接回答到：“我想要和你聊一聊与我背景相关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一小时后我还有一台手术，如果只是简短的咨询应该足够。” 凯尔希翻了翻桌上的时间安排：“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在凌晨来医疗部一趟，会有干员带着许可领你来到这里的。”

　　“另外，我应该要和你介绍一下。”

　　凯尔希默默地让Mon3tr把爪子收了回来，把上边的兜帽人放回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那名白发女性在被放回沙发的瞬间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长时间悬空导致的血液循环受阻让她险些摔倒在低上，只能轻轻撑了一下沙发的扶手，稳住身体。

　　随后缓缓抬起头，将兜帽向后推去一些，露出一张清秀而略显淡漠的面孔。

　　就是她说出的话并不是很讨人喜欢。

　　“初次见面，我是罗德岛的指挥官，你也可以叫我博士。”

　　“以及，请容许我问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她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地狱中挣脱出来一般，对杰拉尔德投来了充满希望和渴求的眼神：

　　“——请问二位觉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比较合适？”

　　“？”

　　杰拉尔德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第九十九章 两个养猫人的会晤（6K7）

　　华法琳，该杀。

　　杰拉尔德默默帮凯尔希总结了一下她在面对这个问题时的想法，并为那位可怜的血魔女士哀悼了短短一秒左右。

　　虽然说凯尔希因此突然应激的表现让他多少有些伤心，但至少对方还是能在盛怒之下保持理智的——就是这位猞猁医生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想，这一定不是因为Mon3tr在一旁跟他用风玩举高高的缘故。

　　而另一边的凯尔希眼中渗出了深深的疲惫。

　　她看了看某个自己惹不起的天马，又看了看注意力同样也被吸引过去，趁着M3飘在天上的时候左手偷偷摸了一把的博士。

　　怎么突然感觉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呢。

　　幸好她还有阿米娅。

　　“博士，我认为在一位罗德岛合作干员面前通过玩笑拉近距离的方式，并不会让你看起来更具威信，反而可能会让对方误以为你对正式场合缺乏基本的重视。”

　　凯尔希刻意将自己的语调加重了些：“请再慎重思考一下你的行为举止，以及这会带来的后果。”

　　“不要这样嘛，凯尔希，我们不能因为这里是你的办公室，就把所有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按照正式场合来定义。”

　　然而博士只是耸了耸肩，她似乎全然没有对于杰拉尔德的存在表现出任何胆怯的感觉，并自然地往后靠在了沙发上面。

　　她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落到肩边的短发，变成了一副松弛自若的模样，仿佛刚才被Mon3tr吊在半空的场面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我相信这里面或许会有什么误会，所以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就像凯尔希迫不及待地想要澄清这点一样，我也多少想澄清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用这个问题来留下你应该是最简单的。”

　　“毕竟刚进来就看见我被拴在空中的样子，万一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就糟了。”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所以才用这种方式？”

　　杰拉尔德确实对此很感兴趣，倒并非关于对方的手段——而是关于【博士】这个名字。

　　当他聆听关于自己死后数十年间的变迁时，博士的名字曾数次从凯尔希口中浮现。猞猁医生并未对此刻意避讳，甚至连她言语间那丝复杂而微妙的情绪都未能完全掩饰，被他清晰地捕捉。

　　能在长生种生命中留下印象的，都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善茬。

　　“嗯哼。”白发的女士将双手抱在空空荡荡的胸前，“毕竟我也不觉得你会像华法琳说的那样，做出‘在已经有妻子的情况下还要把凯尔希收作情人，开启豪华至极的后宫人生’之类的事情。”

　　“但我姑且觉得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凯尔希应该会是正妻的位置才对，所以这之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你说对吧？”

　　“Mon3tr！”凯尔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吼！！”

　　随之响奏的是怪物的嘶吼。

　　在空中玩耍的M3接收了来自主人的命令，想要从天空中一跃而下直直扑向正坐在沙发上的博士，吓得她立刻闭上了眼睛蜷缩在一起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等了足足有十秒钟的时间，她也没等来那双尖锐且冰冷的爪子。

　　于是她睁开眼睛，望向天花板上。

　　那只巨大的怪物只能哼唧哼唧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在意识到风不让它继续动作的瞬间，对杰拉尔德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您还是注意一下言辞比较好。”

　　杰拉尔德看见此情此景，即便是他也斟酌了一会自己的说辞：“毕竟这只是那位医生口中说出的事情，也并不属实，谣言要是传播开来，未免会给人带来影响。”

　　天马很想说如果再继续下去，他想走肯定是可以走的，但对方走不走得了就两说了。

　　但考虑对方眼中那带着希冀和渴望的神情，他最后还是将这些话吞入口中。

　　“没关系，除去一位已经抹掉自己记忆的干员之外，知道的也只有我和凯尔希了，你可以相信我的保密能力。”

　　博士见状露出了一副笑脸，“如果你不放心的话，罗德岛上刚好有一个非常适合信息管控的职位。即使是在其他岗位上有相应责任的干员，也可以在担任这份工作的同时放下手中的任务，薪资和福利也都很不错。”

　　原来如此，杰拉尔德点了点头，看起来真正重点在这个提案上面。让他看看这位指挥官真正的想法——

　　“你可以成为我的助理！”

　　博士殷勤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天马的手掌用力挥了挥，并且快速瞥了一眼身旁的Mon3tr：“我相信如果有您在我的身边，一切困难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哈？

　　“抱歉，我还没有这个打算……”杰拉尔德有些没有预想到对方的回答会是这样，只好答复道。

　　“请您务必再考虑一下！”博士又瞥了一眼身边严阵以待的Mon3tr，脸上的微笑逐渐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痕迹，但她仍不死心，甚至有些固执地不愿放开天马的手：

　　“拜托了！我可以给你开出最优厚的条件，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什么都可以？”

　　杰拉尔德听到这句话之后，难得地动了心。

　　他还刚好有一个相当犯愁的事情需要解决，而面前的人似乎刚好又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优质人选。

　　“什么都可以！”博士毫不犹豫地点头，态度坚决得就像是在和命运博弈。她不可能会放弃一位能够站在那边便足以势压凯尔希的猛将，更何况，对方又能提出什么天方夜谭的——

　　“那划在Logos干员账单上的两亿四千万哥伦比亚金券，可以由罗德岛这边一笔勾销吗？”

　　杰拉尔德也非常认真地回应道。

　　“当然没问题，两亿四千万而——多少？”

　　博士的声音在念出这个数字的一半时突然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仿佛她的大脑正在试图重启以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然后，她整个人像是被风吹歪的纸片人一般僵硬地停在原地，随后猛地转过头去，眼巴巴地伸出一只手来：

　　“凯尔希，我想要这个！”

　　而麻木地听了全程对话的猞猁此刻正在极力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捏紧又松开，眼角紧绷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凯尔希最终还是没准备让这个气氛继续进行下去，她很怀疑如果再让这两个人继续待在房间里，她的血压又要爆炸了。于是在防止对方再做出什么问题操作，她率先一步问道：

　　“博士，你是说，你要帮逐风干员付清Logos干员的账单。”

　　“嗯嗯。”博士乖巧地答复道。

　　“这么做，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借用逐风干员的力量，来对付我，是吗？”凯尔希冷冰冰地问道。

　　“嗯嗯。”博士点了点头。

　　“然后，你现在想要向我申请债务豁免的许可，去满足逐风干员的要求，并准备用他来对付我。你就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吗？”凯尔希咬牙切齿。

　　“有……有吗？”博士和面前的天马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点了点头，“我觉得逻辑很通顺啊？”

　　凯尔希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黑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天色，就连Mon3tr也在一旁颤颤巍巍地看了几眼，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目光缓缓扫向博士，带着一种仿佛要把她当场拖去手术台上处刑的冷漠。

　　然后，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她摇摇晃晃地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药瓶，动作极其僵硬地倒出了几颗药片，随手抓起桌上的水瓶，准备就着水一并吞下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水送到嘴边，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了敲。

　　“打扰了，凯尔希医生。”

　　少女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阿米娅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怀里抱着一叠文件，步伐轻快，脸上带着惯有的礼貌微笑。

　　当她的视线落在房间内的众人时，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啊，博士，还有杰拉尔德先生，晚上好。”

　　博士回过神来，连忙把刚刚还伸向凯尔希的手收了回来，在自家小兔子的面前摆出了一副稳重的成年人模样：“阿米娅，怎么来这里了？是发生什么事情吗？”

　　“嗯，我是来送一些文件的。”阿米娅轻快地走到桌前，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博士，同时不忘礼貌地向杰拉尔德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凯尔希冷静地吞下了药，然后将水瓶放回桌上，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下。

　　幸好来的是阿米娅。

　　如果再来一个类似Logos这样的干员对她进行天马父子的双人单打，那今天晚上的手术她就需要拜托其他的同事了。

　　“有什么事吗，阿米娅？”她的语气里带着难得一见的欣慰，眼中更是隐隐流露出些许慈祥的模样。

　　直到阿米娅将文件放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些许期待，并说道：

　　“圆椅速滑赛的场所申请表已经由可露希尔那边批下来啦，接下来只需要医生您这边通过就可以了！精英干员的大家都很期待呢！”

　　凯尔希的手指微微一顿，脸色忽然逐渐变深。

　　“另外，”阿米娅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高兴，“Scout干员的恢复情况比预计得更好，听说他已经重新投入训练当中了。”

　　“而且，Logos干员也表示愿意再次接受新一轮的挑战，据说这次工程部也会一起帮忙进行场地的加固和改造……医生？”

　　小兔子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不对劲，她立刻停下了言语，忧心忡忡地看向凯尔希：“您还好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凯尔希一言不发地盯着阿米娅，睁大了眼睛，最后化作喉咙深处的一声——

　　“咿。”

　　————————

　　医疗部内，白色的灯光透过消毒过的玻璃洒在地面上，带着一种熟悉的糟糕气息。

　　一位身材高大的鳄鱼女士正从走廊另一端快步走来，短暂停留的脚步间不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什么，声音粗犷而带着浓厚的萨尔贡口音。她的制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污渍，像是刚从某个忙碌的手术台前撤下来，步伐急促地向医疗部另一侧疾行而去，在经过杰拉尔德身旁时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便径直冲向了自己的目标。

　　病房内，阿米娅正坐在凯尔希的病床旁，一只手轻轻按住医生的手腕，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拉好被角。小兔子的表情带着几分忧虑，但依旧保持着镇定的神情，耐心地用自己的源石技艺缓解病人因为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过载性头痛。

　　而凯尔希本人正在平静地看向前方。与那份平静相悖，阿米娅正安抚着猞猁的手掌忽然颤抖了一下，从中传来的情绪让她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闭上眼睛，为未来不知会如何的两人一同祈福。

　　……

　　病房外，罪魁祸首和其共犯正站在门口默默等待着，不敢打扰病房内正在恢复的猞猁。

　　博士双手抱胸，靠在墙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杰拉尔德则站在一旁，偶尔抬起头来瞥一眼对面的这位始作俑者。

　　而在这难得的安静中，他们选择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冲淡些许罪恶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