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69章

　　“银莲花，你还好吗？”

　　林律自言自语道，但却未能收到回复。

　　“银莲花？”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卓娅（第四更）

　　切尔诺伯格·上城区·废墟大楼天台。

　　绝望的空气弥漫在一息尚存的军警之间，他们守着唯一的通道出口，但铳械与短弩的子弹箭矢已经耗尽，物资仅剩下军用配套的近身武器。他们在做最后的挣扎，哪怕生存的机会渺茫，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在数十分钟前，用来联络乌萨斯第三集团驻扎军的通讯机在一位焦虑狂躁的军警暴动下被砸坏，还被重重补上几脚，踩成烂渣。

　　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消失了，但没有人去责备这位军警。

　　这些还活下来的人都不愿意再听到已故同袍的女儿在做无谓的呼唤。

　　也许这个小女孩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作为大人的他们早已了解……这座城市已经被乌萨斯放弃，他们被这个国家的王背叛了。

　　军警在内，军队在外，每个移动城市都是这么运转。军警摆平城市的暴乱，处理日常方面大大小小的纷争，维护社会的秩序。军队守住城市不被外敌入侵，捍卫领土主权，保障人民的生命，也是保障皇帝的财产。

　　现在，皇帝不让军队出动镇压入侵者，仍由整合运动肆虐这片城市，将市民屠杀殆尽。

　　皇帝将自己的财产作为投资，谋取更大的利益，这是皇帝的权利。

　　皇帝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他们这些人是乌萨斯的子民。

　　“卓娅，喝吧。”

　　一位失去左臂的军警来到灰发红瞳的女孩面前，将最后的饮用水递给她。

　　“瓦列里大叔……我不渴……给叔叔们喝吧。”

　　卓娅的声音就像是磁化的录音带，嘶哑地让人心疼，就像是有沙子含在喉咙里咔咔作响。

　　她已经没有力气完整地说完一段话，女孩所有的力量都在彻夜的呼唤之中消散，灵魂逐渐麻木。

　　“大家……都很累。叔叔们……更需要水。”

　　卓娅轻声呢喃道，她披着一件尺寸明显不合适的乌萨斯制式防击打背心，身上的衣服遍布灰尘与污泥，上面还有着一层黯淡凝固的血迹。女孩的灰色短发杂乱，眼眸底下有一层很深很深的黑眼圈，透露着深深地疲惫。

　　好困……但是我不能、不能睡着……

　　卓娅咬着破破烂烂的嘴唇，干燥到裂开的薄唇似乎连血都流光。

　　她的牙齿深深地陷入唇肉之中，刺痛感让女孩勉强提起了精神，不至于睡着。

　　“让你喝你就喝，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你都喊了一夜，你不喝谁喝？拿去！”

　　瓦列里粗暴地把军用水壶塞进女孩的手里，满是伤痕的右手笨拙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转身向着疲惫不堪的军警们走去。

　　卓娅望着瓦列里大叔残缺一臂的背影，感到一阵心酸与无助，捧着军用水壶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握紧。

　　瓦列里大叔的左臂是在三天前的战斗中，为了保护市民而被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砍下，险些为此丧命。

　　然而被拯救的市民非但没有对此感谢，而是指责着大叔破口大骂，质问军警都做了些什么，狂喷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快去拦住那些感染者啊！我们交的税是为了养你们这些废物好吃懒做的吗！你们有义务保护我们！

　　说完后，市民就跑了，跑的比谁都快。

　　当时卓娅就明白了。

　　整合运动成功了。

　　他们成功地让这个城市的市民和军警分为两道线。

　　军警们不被市民信任，市民将暴力与悲愤宣泄在这些不会对他们动武的人身上。

　　军警的力量渐渐被削弱，内在的纠纷让彼此之间出现隔阂，无法凝聚团结的力量，被整合运动逐一击破。

　　在没有军队的支援下，作为城市内的基础安全保障系统，当地警力在最开始时还能勉强维持秩序，疏散人群。但随着局势的发酵以及天灾的到来，这层防线最终被冲垮，暴力与恐慌开始在整座城中大规模蔓延。

　　卓娅的父亲也因此殉职。

　　那位正直善良，坚信着邪不胜正的军警为了营救最危险区域的居民，前往了彼得海姆中学。

　　当卓娅穿过人群，躲过崩裂开来的瓦砾，避开伤害着城市的凶恶之徒，循着父亲的踪迹来到这座学校的时候……她仿佛来到了地狱。

　　食人的怪物游荡在翻卷破烂的草坪上，四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墙壁被涂上了错综复杂的涂鸦，垃圾洒满大地，周围都是残骸。

　　在焦黑的地面上，她看到了一地沾满血污的学生服。

　　以及……

　　父亲的制服。

　　当卓娅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被前来支援的瓦列里大叔所救。

　　她无路可去。

　　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的家所处的街道是最初被整合运动袭击的街道，当救援队到达卓娅家所在的街区时，事情已经严重到无法挽回。

　　高温融化了一切，草木、砖瓦、钢筋、一切的一切，连雪都无法在那片焦土上再次堆积。

　　她的母亲，被这场大火烧融得尸骨无存，仅有一地焦炭。

　　她的父亲，没能遵守诺言，没能保护她和妈妈。

　　没能保护好……这座城市。

　　失去容身之处的卓娅只能跟随着瓦列里大叔一起行动。

　　短短三天，军警们从最初的试图维持秩序、保护平民，到之后的无力自保，甚至要抢夺食物才能勉强生存。

　　这是一座被遗弃的死城，一位负责外出探索情报的军警曾经传来歇斯底里的报告，称切尔诺伯格上城区板块被切断了移动城市的连接。有着主要中枢的切尔诺伯格中心区与核心区已经离开了这里，上城区被遗落在这片荒原上，所有人无路可走。

　　在汇报完最后一条信息后，这位军警站在城市的边缘，转身望着包围他的无数怪物。

　　他默默地将短铳含在嘴里，毫不迟疑地开枪打爆了自己的头。

　　怪物们没有因为他的死而放过他，纷纷凑上前啃噬着他的尸体。

　　咀嚼人体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递到当时还能勉强运转的军警大楼，在每个人心头里蒙上一层绝望。

　　畸形扭曲的怪物游走在街道，浑身长满源石的感染者失去理智，发了疯似的猎杀活人。这些感染者甚至不是整合运动的人，而是曾经的切尔诺伯格市民。整合运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上城区，随着移动城市撤离了这里。

　　这座死寂之地已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人生存，也许还能呼吸的只剩下他们。

　　“嘎啊嘎嘎嘎嘎嘎！”

　　废弃大楼唯一的通道入口在恐怖的嚎叫声中被破开。

　　卓娅迅速地站起身子，将手放在父亲遗留的装备上，那是一把造型为左轮铳械的源石技艺触发装置。

　　她在心中哀叹着……

　　最绝望的一夜，终究还是不能见到日出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乌萨斯军警（4K）

　　切尔诺伯格·上城区·第三大道。

　　林律驾驶着诺亚重机，沿着勉强还能行驶的大道一路飞驰。

　　柏油路上一地残渣，坑坑洼洼，甚至比起荒原的路面还要崎岖陡峭。

　　沿途的房屋基本上都遭受摧毁，火焰肆虐的痕迹残留在这座城市每个角落，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

　　在萃取完梅菲斯特的牧群源石技艺之后，林律对于异变的畸形怪物有了一定的感知能力，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两眼一抹黑，就连怪物贴近在面前挥动利爪都察觉不到。

　　灵域就像是一个计算机系统，会根据所处环境不同更新数据，提升版本。

　　这代表着林律还存在着上限，他还能够再变得更强，他还有着发展的空间。

　　“银莲花，你怎么样？”

　　林律向着挂在诺亚重机表盘上的移动终端喊道。

　　移动终端的荧幕亮起，穿着睡衣的女孩揉了揉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银莲花的犄角戴着特制的针织睡帽，她一脸疲倦地抬手探入薄薄的睡衣，挠了挠胸。

　　移动终端屏幕只显现出银莲花的上半身，她就像是在开自拍模式似的调整着机位，有时候还一晃而过白花花的大长腿。

　　“我好困啊博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摸了。”

　　银莲花半眯着眼，看上去就像是快要进入休眠状态。

　　“睡什么睡，不准睡！来来来，工头喊一嗓子，都起来加班，加班加班。”

　　“屑博士！人民对你表示很失望！你需要在两天内将希望值上升到15%！”

　　银莲花气的把枕头往荧幕另一端砸过去，可惜未能突破次元壁，砸在这个屑人的脸上。

　　就知道撩妹，撩一个还不够，还撩五个！撩五个就算了，成功撩完也不记得感谢一下她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女仆！如果没有她，以林律现在的精神状态基本上就倒了，还想什么呢！

　　银莲花越想越气，气得软体不稳定，就差没有竖起旗帜表示我要免费了！

　　“银莲花，麻烦你了。”林律沉声道。

　　“哼……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银莲花闭上眼睛，在移动终端里敞开双手。

　　数据的洪流在她手中流淌，像是执掌异能的女王。

　　“求救讯号的大致来源位于上城区偏中心地带的废弃军警大楼。信号通讯装置大概在一小时十二分前被摧毁，该装置涉及到乌萨斯军部联络系统，贸然追踪回溯来源也许会导致您被乌萨斯军部标记上，为此我没有进行逆向导路。”

　　银莲花很疲倦地说道，虚构的人形变得稀薄，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林律过度消耗的精神力，在萃取恶念之种时产生的精神负担，有近乎一半都是银莲花在与他一同承受。以至于她现在就连维持Q版的三次元人形都不做，只能借助罗德岛移动终端勉强具现化自己的存在。

　　好在PRTS系统是由她直接掌控，她能够将自己的痕迹悄悄地抹去，不让别人发现。

　　银莲花睁开了眼睛，双手拽动着荧光在身前飘飘起舞，就像是在操作着无形的指令数据输入装置。

　　“最佳导航线路已共享至数据化灵域，缺德地图将及时为您导航。请注意，方舟驱动器过载中，暂时无法使用。请不要过度勉强自己，目前该地区危险系数极高，诺亚武装系统已全部解锁，接下来由PRTS代替我进行辅助行动。”

　　“谢啦，银莲花。”

　　林律看着数据化灵域视角中浮现出的指示箭头，以及地面上升起的一道黄绿色的指示线路，不得不感慨银莲花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优秀。除了有时候小嘴抹蜜之外，自带降智光环，容易造成友伤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方舟驱动器的过载也是林律此刻感到精神虚弱的原因之一，他有一部分精神力被动地去修复方舟驱动器，这也是绑定了方舟驱动器的代价之一。好在林律把独角萨卡兹的两把太刀收缴了绑在诺亚重机的储备箱上，不至于手无寸铁。

　　“不客气博士，请问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银莲花揉了揉眼，哈欠连天，女仆的准则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

　　“准了。”

　　“谢谢博士，博士真好。”

　　银莲花摇摇晃晃地向前跌倒，脸压在了屏幕上，真让人脸扁。

　　林律无奈地抬手将移动终端的屏幕关上，为熟睡的女孩关上一盏灯。

　　林某人也不是什么人间之屑，只是距离目标仅差最后一步，他不希望就这样半途而废。

　　夜色静静悄悄，迎面吹拂而来的狂风在诺亚重机独特的车型轮廓下减少风力，即便如此林律也还是感到浑身冰凉。他的耳边仅是怪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恶念种子绽放的怪物与化为牧群的感染者紧跟着他，就像是饥肠辘辘的的狮子在荒漠中看到迷路的旅人。

　　“难怪我攀上城墙时一个整合运动都没有，原来这座城市已经被抛弃了……也是，梅菲斯特要是敢大大方方地将怪物养殖场亮相，除非整合运动的人全部都是疯子，打算与这个世界所有国家为敌，否则这种反人类行为怎么可能会被认同。”

　　林律加速着诺亚重机向着目的地行驶，沿途的风景透过数据映入眼里，他自然观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惜现在没时间去探究梅菲斯特施术的装置安装在哪里，否则能够更加透析牧群法术的原理。小白毛要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在无任何辅助的情况下，施展覆盖整个上城区的法术，他这么叼那他怎么不上天？

　　如今救人要紧，林律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否能坚持到他到来。

　　如果她还活着，林律就把她带回罗德岛。

　　如果她死了……

　　“就让这个城市作为她的陪葬。”

　　林律按紧手中的油门握把，诺尔重机发出响彻云霄的咆哮声，加速前进。

　　在他身后，无数的怪物狂奔着，脚步声如同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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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尔诺伯格·上城区·废弃大楼天台。

　　自从畸形的怪物突破唯一的通道入口，已经过去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