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瓦列里目光坚定，他点了点头示意让女孩先走。
卓娅这才下定决心，她将左轮法杖收起，双手按住钢管焊接成的梯子，向着另一栋楼爬去。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看向地面，七层楼高，地面上满是血迹与尸体。昏暗的黑色与刺眼的红色混杂一起，看上去就让人感到头晕眼花。卓娅猛地仰起头，直视前方，继续攀爬着。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没有被吓到走不动路。
她需要再爬快一点，这样才能给其他人争取到时间！
卓娅一想到这里，心中就涌出了勇气，颤抖的双手逐渐稳定。
五六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时间过得很快，但对于女孩来说，漫长的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当卓娅终于到达另一层楼的天台后，她握紧满是汗水的手心，将恐惧感遗忘在脑后。
女孩把手伸向腰间，取出左轮法杖做出支援，却没想到老爷爷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老费双手按在钢管上，将嵌在固定的钢管松开，毫不迟疑地从高空中扔下，断绝通往活下去的道路。
“不要！”
卓娅伸出手却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天梯坠落，红色的眼瞳摇曳着不安与骇然。
“老费！你妈的你在做什么？！”
蒙塔尼咆哮道，情绪过于激动，几乎将嗓子喊哑。
他怎么想都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敢这么做！他怎么敢，他怎敢！？
“瓦列里，你说说，我们接下来——等等？”
蒙塔尼愤怒的目光瞥向瓦列里，想要寻求一个说法，却没想到对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笑容。
“你们他妈的都是一伙的！你们就没打算跑是吧？！”蒙塔尼气得想把盾牌扔地下不干了，但眼前这个缝合怪还在呢，容不得他中场撤离。两人相互支撑才勉强拖住这怪物，要是他溜了，大概瓦列里当场就得暴毙，接下来死的人就是他。
瓦列里看了老费一眼，老费露出满是皱褶的笑容，两个老滑头相视一笑，默契的不得了。
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拖住这些怪物，很显然，他们不可能让卓娅来面对这一切。
虽然他们的这个举动，也许对于女孩来说将会是更加艰难的折磨。
老费抬起手挥了挥，给女孩留下一个背影。
“别辜负了我们，活下去呀，小丫头。”
卓娅看着他们，五六米的隔阂，却像是隔着生与死。
她默默地收回伸出的手，一直忍耐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恶狠狠地将泪水抹去，告诉自己……
不能哭。
还不能哭。
我想要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我也想要……
卓娅仰起头，倔强地像是小棕熊，转身离去。
绝对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绝对要活下去，无论是用什么办法。
就算是在这个满是怪物的城市里一个人生存，也要活下去，活下去。
卓娅开始奔跑，所有的怪物和感染者都被军警大楼吸引，她所在的市政大楼反而很安静很少人。
昏暗的四周让人看不清环境，卓娅不知道被什么绊倒，整个人摔在地上。她撑起身子，沉重的背包压着她的肩膀，腹部传来绞痛，手指被挫伤。饥饿感与恐惧感要将她淹没，她咬紧着嘴唇，她在这几天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
害怕的时候就咬嘴唇。
快要睡着的时候就咬嘴唇。
想要哭泣的时候就咬嘴唇。
原本漂亮富有水泽感的嘴唇被她咬的破破烂烂，血液仿佛都已经流光。
卓娅恍惚着站起身子，继续走，什么都不去想，不敢去想，只朝着一个目标前进。
人在迷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向着有安全感的地方走去，她走了很久，走了很久。一路上下意识地避开少量的怪物与感染者，她很擅长做这种潜行，将自己的气息遮掩，不被其他人发现。
当卓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看到焦黑的地面，看到了堆积成小山的焦炭凝固物。
这里是她的家。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
她的母亲葬身于此，她的父亲尸骨无存。
在她印象中，在她开学之前的时候，她的父亲还偷偷地跟母亲说等到送冬日的时候，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他要带她去跳舞。带上蜜酒和甜饼，带上甜蜜的幸福，两人悄悄地过二人世界，不告诉卓娅。
卓娅知道的，当时的她就在客厅蹲着，还在为父母的恩爱和睦而感到有些难为情。
所有幸福的事情，或许会在当时强烈地爆发，彰显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又或许好像从来都很平淡，只是当回头再看时，才意识到那是怎样的时光。
只是寻常的对话，只是单调的日常。
就好像默认春天一定会照常到来，郊外的雪会融化，人们会拾起干草扎成草人，在淡蜜酒的香气中踩了满脚泥。
理所当然一样，说早上好，说晚安，说你好，说再见。
直到最终——
扭曲，变形，在高温的烈火之中融为焦灰，随风消散。
“谁来……救救我们……谁……”
女孩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捧起一把焦土，紧紧地握在手心。
月光照耀之下，一道黑色的影子越过她的身体映在焦黑的墙面上。
卓娅猛地回头，莹润的眼眸里倒映出一抹耀眼的白色，宛如北方的雪色。
“啊……你……”
“找到你了，卓娅。”
林律蹲下身子，给予女孩一个温暖的微笑。
“你的愿望，我确实收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牧群的母体
赶上了。
太好了，赶上了。
林律望着眼前灰发红瞳的少女，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有意义。
他没有做错，他做的是对的……哪怕林律一直对自己说，但也需要事实来证明他的冲动是有价值。
当林律朝着废弃的军警大楼一路飞驰时，灵域的覆盖范围捕捉到一个微弱的生命体征。林律当机立断的停下车，将独角萨卡兹的双太刀取下别在腰间。让PRTS系统直接操纵诺亚重机，化身火车王，往反方向游走，将一路吸引的感染者与怪物引开。
在追寻着女孩的身影的过程中，林律的心脏跳的很快，就算是面对遍布高温易爆黏菌的软泥怪，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一路循着女孩的背影，最后他停留在这个街道，停在了这满是烈火焚烧过的地方。
“你是……谁？”
卓娅下意识地向后退，沾满焦炭与灰烬的手探向腰间，她的源石技艺触发装置就放在这里。
曾经的卓娅坚信着邪不胜正，坚信着正义必将驱逐邪恶，如今她所相信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在这短暂的三天内里，她最害怕的不是怪物与失去理智，失去人性，沦为野兽的感染者……她害怕的是还活着的人。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和她一样，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你别怕。”
林律将手伸向口袋，他的这个举动让女孩更加紧张起来。
但林律从手中取出来的却是一张卡片，而不是匕首，更不是那些失去理智的市民攥紧着棱角锋锐的源石碎片向着军警袭去。
卓娅接过林律递过来的卡片，借助明亮的夜光，她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
“罗德岛……博士……”
卓娅看着罗德岛职员信息卡上面的图片，那是个全身包裹在防护服，戴着黑兜帽的人。
她再抬起头，将眼前白发黑衣，看起来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照片上的人重合在一起，从气质上来看完全不符。
“人靠衣装马靠鞍，照片和照骗仅有一字之隔，本人比身份证帅是常有的事……”
林律也看出来了女孩的质疑，他默默地将职员卡收回，女孩的目光只能停留在他身上。
“很遗憾，我不是乌萨斯第三集团军的驻军。那些人也不会来，无论你们再请求多十遍，百遍，千遍……他们都不会来。他们不是没听到，他们不是不在乎，他们只是被项圈捆住的家犬而已。家犬，又怎么敢反抗主人。”
“……”
卓娅很想反驳这个外乡人，但却找不到任何的话。
因为林律只是把事实重新阐述一遍而已，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你的呼唤没有白费，你的声音确实传递出去。我听到了，我来找你了，我找到你了。”
林律仔细观察着女孩，乱糟糟的短发，与她体型不符的乌萨斯制式军服，沉重的背包，破了许多洞的黑色裤袜。
过度施展源石技艺造成的负担呈现在女孩的眼睛上，她的左眼遍布血丝，血红的像是眼眸快要裂开。
林律的双眼也有这样的痕迹，只是他那钴蓝色的眼眸过于深沉，将这份疲惫藏了起来。
“这几天，一定很辛苦吧。”
林律喃喃道，他忽然觉得自己今晚有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如果任由女孩独自一人在整座城市苟且，即便她能坚持下去，最终也一定会崩溃吧。
恐惧与执着会让一个人变得坚强，也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再像是人。
林律回想着女孩先前的自言自语，问道：“你还有伙伴在这里，是吗？”
“……嗯。”
卓娅抹去眼角处的泪水，她有些失神，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呼唤没能唤来本应有着责任与义务来守卫整座城市的人。
但却是有那么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所以他就来了，他的意思就是这么简单。
隐藏在背后的意思究竟有多么沉重，这就不得而知了。
“走吧，一起去接他们。”
林律向女孩伸出手，微笑道：“至少在我双手触及的范围内，我还是能够保护好你的。”
按照最安全的计划去考虑，林律现在就应该召回诺亚重机，带着这个女孩离开这里，回到罗德岛。
但是，仅仅是救回女孩的人，却救不回来她的心……那这趟冒险的旅途将会失去一半的意义。林律不介意再努力一点，他还是希望这个世界能给女孩再多一点点暖意，否则女孩将会越来越不怕冷，迟早会麻木到停止心跳。
卓娅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但她……没有选择。
她想要活下去，但她更想要和大家一起活下去。
她的手放在了林律的手掌上，林律的手白皙修长，没有半点手茧，完全不像是战士。
可偏偏就是这么柔软的手，却给她带来一种相当熟悉的，温暖的，怀恋的安全感。
“爸爸……”
卓娅小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律微微一笑，将女孩从地面上扶起，同时将她拉到身后，眼眸寒冷地看着四方。
卓娅刚想开口，却被他小心谨慎地捂住嘴，俯低身躯。
林律抬起手，指了指来时的道路。
卓娅顺着视线望去，一层深灰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在夜色的衬托下很难分辨清楚。
“！！！”
林律的数据化灵域在提出警报，四个深沉的红点浮现在灰雾的尽头。他将精神力集中在眼睛上，提高灵域的专注力。隔着浓郁的灰域，他看到了四个穿着整合运动白衣制服的感染者以怪诞的姿势行走着，时而俯低身躯，时而高高后仰，如同木偶般僵硬地活动身子。
他们的背脊处都被黑色的源石簇所替代，属于人类的意识早已被源石的意志取代，或者说……他们只听从着来自梅菲斯特的指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游荡在这个废弃的切尔诺伯格上城区，将恶念的种子散播这座城市。
他们在将每个活着的人类都染成自己的模样，就如同……感染源。
“牧群的母体。”
林律将右手放在腰间，方舟驱动器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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