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为假面骑士 第2章

　　迎面溅落的光点开始融化面甲，装甲骨骼在粒子流中层层剥落，踩着倾倒的高塔残骸跃起，钢筋在脚下弯折成燃烧的拱桥。

　　他冲着巨兽摆出骑士踢的姿态，一如最开始的那个骑士。

　　也如电视上最初所见的身影……

　　“空我！撤退坐标已发送！”小队长在耳麦里尖叫。

　　“我会完成任务。”

　　掐断通讯，奋身而起，撞进浪潮来处的血盆大口。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

　　原子吐息的蓝白光流在视网膜上灼出焦痕，樊抗感觉装甲内衬正在与皮肤熔接，逆着原子吐息，牺牲了队友，好不容易才把握住的机会，还差一点。

　　即将被光流吞没的刹那，一只裸露着合金骨架的手穿透肉壁。

　　“你这诈尸的……”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英雄，两个都是。”

　　如此说着，那个总是一个人待着的死鱼眼，被腐蚀的半边脸露出牙龈，完好的右眼倒映着空我究极形态的暗金纹路，往前推了一把。

　　空我在粒子流中扭转腰身，骑士踢的轨迹划出违反物理法则的锐角。

　　“现在……”比企谷的呼吸面罩爬满裂痕，“……我的英雄履历能打几分？”

　　辐射尘爆中，他对着濒死的男人竖起大拇指：

　　“满分。”

　　………

　　……

　　死后的世界该是什么样的呢？

　　在闻到消毒水的气息后，迟疑着睁开眼睛，白色的被褥，酷似医院病房一样的环境，窗外的夕阳烧得火红一片。

　　然后，男人伸出了手，却讶然地发现这并非自己那布满剑茧与疤痕的掌间，洁白如玉，纤削如葱。

　　床头的镜子上映出的是年轻时的自己，最重要的是当他撑起身体时——那条本该在爆炸中粉碎的腰带，此刻完好无损地扣在病号服外。

　　银色的腰带正中，嵌着赤红的灵石。

　　抬头探出窗外，人潮不息，和平仍在，没有怪兽，摆弄起柜子里的收音机，收听到的也是“丰川集团投资亏损168亿、总武高校招在即、结束乐队千叶巡演”之类没有半点营养和价值可言的垃圾新闻。

　　说起来，总武高好像是那个死鱼眼高中就读的学校。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恍然惊觉自己顺着时间长河回到了多么遥远的“过去”。

　　就在男人，或者说，现在的少年正要为重新获得的生命而庆幸的此刻，一只白色的圆环之兽跃上窗台。

　　白色，小猫身形，像兔子一样雪白，两只长长的耳朵上套着金色的圆环，他认识它，哪怕是在许多年后。

　　“跟我签订契约，成为假面骑士吧”，自称丘比的它如是说着。

　　拙劣的话术，用于蒙骗的可爱外表，即使是在若干年以后，这些家伙也是一点进步没有。

　　“世界陷入了危机，需要英雄挺身而出。”

　　丘比简单地说着。

　　“好啊。”

　　他也简单地应下，没有半点犹豫。

　　“如果这条命还有用处，多少能帮到他人，那就尽管拿去吧。”

第一章 黑暗中的光芒

　　无论季节如何交替，有些事物也不会发生改变。

　　比企谷八幡自商场向上行进的电梯处往外界投以目光，能够看到开始凋谢的樱花。

　　但是，尽情向空中伸去的枝叶，恍若积蓄力量等待着时机的粗壮树干，以及深深扎入地面的树根都依然存在着。

　　从樱花缤纷正当盛时的樱树到此刻新叶萌发的樱树，就算表面发生了改变，根本却不会动摇。

　　或许，人的本性也是一样的。

　　少时，看着“蒙面超人古迦”的碟片，八幡想要成为假面骑士空我；长大一点了，八幡想要交到朋友，如今的八幡却发现这两个愿望都无法实现。

　　成为假面骑士的愿望遭人耻笑，假面骑士是不存在的，他被如此告诉。

　　升上高中，崭新开始，融入集体，交到朋友，原本的计划因为一时冲动的冲上马路救狗而被摔得支离破碎。

　　倒也无妨，知名作家周树人曾经说过，牛羊成群结对，猛兽总是独行。

　　八幡做猛兽就好了，嗷呜……不好，话说八幡兽该怎么叫才对？

　　“哥哥快看！那棵草在墙上也能生长哎！”

　　自动扶梯的机械嗡鸣像某种巨型昆虫的振翅，比企谷八幡盯着脚下不断分裂又愈合的金属台阶发呆，妹妹小町的声音打破了他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顺着可爱小町的指尖望去，头顶的墙上居然真有一株杂草，深深扎进混凝土裂缝里生长的模样——真是顽固啊，明明连像样的土壤都没有。

　　“是植物版的八幡呢，在没营养的地方也能苟活。”

　　“哈？哥哥又在说恶心的话了？”

　　即使是嫌弃脸的小町也超级可爱。

　　是了，他有着全世界最可爱的妹妹，所以没有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每天汲取妹之力就可以茁壮成长，就像头顶的植物版八幡那样。

　　没有交到朋友的八幡依然可以在周末大摇大摆地牵着女孩子的手逛千叶商场，因为他有妹妹！

　　乘电梯来到三楼，这里的公共电视正播放着最新出假面骑士的剧集，小时候和他一起看过空我的小町开玩笑地说道：

　　“要是真有未确认生命体出现，哥哥会变身吗？”

　　“我会先报警，然后躲进垃圾桶。”比企谷八幡顺着话头，“顺便告诉警方犯人藏在NHK摄影棚。”

　　化妆品柜台的过量香气摧残着嗅觉神经，他拎着逐渐膨胀的纸袋退到消防栓旁。

　　“哥哥觉得樱花粉还是橘子汽水色更显白？”

　　“建议用尸斑紫，配合你的谋杀兄长未遂罪名。”

　　“正确答案是‘小町涂什么都可爱’！”活泼小町拽着他的袖口往试妆镜前按，力道堪比拖拽尸体的法医，“作为惩罚，哥哥要试涂护手霜！”

　　“人类对限定款的执念真可怕啊。”臭美小町把试用装唇膏拧出又旋回，“就像哥哥明明总说‘消费主义是陷阱我是绝对不会买的’，结账时还是会偷偷把限量版草莓布丁放进购物篮。”

　　“这是社会驯化的结果。”他甩掉手上过量的玫瑰香精，“就像鸽子笼里的鸽子会条件反射啄食饲料开关，兄长也会被血缘咒缚驱使着当人形购物车。”

　　来到服装柜台，温柔小町从背后掏出一条薄荷绿的围巾绕上他的脖颈，毛线团垂下的流苏扫过下颚：“看！是不是很像现在那些轻小说的腰封配色。”

　　“如果你指《如何与青春期妹妹和平共处手册》的腰封，我建议用监狱栏杆花纹。”

　　兄妹打闹，互相吐槽着一起逛商场，这是比企谷八幡的至福时光。

　　比企谷小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为此要他都想要脱离佛教，改创小町教了。世界三大宗教……够资格当他的对手。

　　如果时光能停滞在此刻，那就再好不过，但命运的悲剧性往往在于此处。

　　在某一个瞬间，整座商场震颤了一瞬。

　　天花板垂吊的广告屏闪出雪花噪点，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混入了哀嚎：“……为您播报……滋滋……本日特惠……啊啊啊啊啊……不要……”

　　人群的尖叫声迟了半拍才炸开，仿佛有人突然拧大了世界的音量旋钮。

　　“怪物！是怪物啊！”

　　“妈妈——”

　　“让开啊蠢货！”

　　“救命，救命……”

　　穿西装的上班族撞翻童车狂奔，婴儿啼哭混着高跟鞋断裂的脆响。他护着小町蹲在墙角，看见三个“人形生物”从电梯井那里爬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他们的躯干包裹着类似赛车服的胶质外衣，头盔目镜泛着监控摄像头般的红光，肘关节反向扭曲成昆虫节肢的形态。

　　到底是扮作修卡怪人的恐怖袭击，还是幻想照进现实，在其中一名怪人单手拧断了一个无辜路人的脖颈后失去了讨论的意义。

　　“修卡怪人……”被捂住眼睛的小町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和哥哥背着妈妈收藏的巨贵软胶玩具……一模一样。”

　　“现在不是讨论我房间装饰的时候。”比企谷八幡摸出手机，信号格像被啃食的饼干般消失，“建议你忘掉刚才的发言，特别是软胶玩具单价部分。”

　　比企谷八幡也不知道他从何来的勇气以至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还有余力吐槽，但他知道，怀里抱着的是他最重要的妹妹。

　　哪怕再害怕也要从破抹布一般的干瘪心灵里挤出勇气，就算要趴在地上屁滚尿流惨叫哀嚎也要等到确保小町安全了再说。

　　别给我小看了千叶的妹控啊！

　　“本日限定特惠——”怪人的声音刮擦着耳膜，“人类脑浆买一送一。”

　　人群爆发出更高分贝的尖叫。

　　一位母亲推着婴儿车撞上景观盆栽，橙子树轰然倾倒，仿真橘子滚到他的脚边。比企谷八幡捡起一颗掂了掂，轻得像是空心的希望。

　　“哥哥，要逃吗？”小町的指甲掐进他的掌心。

　　比企谷八幡打量四周。

　　逃？

　　自动扶梯已停运，安全出口指示灯被踩碎。

　　蝗虫怪人挥动螳螂刀般的前肢，星巴克柜台应声裂成两半。飞溅的咖啡豆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某位蜷缩在吧台下的顾客头顶还粘着奶泡，完美复刻《呐喊》名画的脸部特写。

　　比企谷八幡不安地寻找着逃生的路线，然后和那闪着红光的蝗虫复眼对上视线。

　　“小町，蹲下！”

　　镰刀劈碎他们先前藏身的立柱，混凝土碎屑纷飞破碎。

　　“那边的阴沉男，你的绝望闻起来像过期酸奶呢。”这家伙歪头的角度都和电视剧里一样，抄袭也该有个限度。

　　“真抱歉啊，我的人生保质期只有便利店饭团的水准。”

　　他鼓起最后的勇气，抡起手边的灭火器砸向它的膝关节。

　　金属碰撞声震得虎口发麻，灭火器凹成一团，怪人却只是踉跄半步。

　　‘小町……下辈子也要和八幡继续做兄妹哦。’

　　刀刃破风的锐响迫近眉心的刹那，整座商场的灯光所剩无几。

　　黑暗如沥青般灌满空间，也许是死前的走马灯，尖叫声被按下暂停键，只剩电子设备短路的噼啪声在耳畔游走。

　　他听见小町绝望的抽泣声，也听见某种震动从头顶传来——像是重装车辆碾过钢板的轰鸣，又像寺庙古钟在雪夜里的余震。

　　一束金光劈开黑暗。

　　那光芒既不似消防应急灯的惨白，也不像促销屏的艳俗霓虹，倒像是有人把童年夏夜捕捉的萤火虫封进了琥珀，时隔二十年才骤然释放。

　　光芒中央的身影屈膝落地，黑甲上的金色纹路深刻，复眼流转的微光让人想起老式显像管电视的雪花噪点——是空我，恍若自童年记忆中走出，所有的细节都与回忆一般无二，连腰带灵石镶嵌的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

　　蝗虫怪人的镰刀劈在空我左肩，炸开的火花映亮墙角蜷缩的母女。女孩手里的兔子玩偶左耳焦黑卷曲，却仍死死搂在怀里。

　　黑暗中，骑士挡在身前。

　　好似，长夜星火。

第二章 无人死亡

　　尖叫声止歇。

　　那道立于黑暗中的身影太过醒目，在照明设备大半损毁的当下，空我屹立此间的身姿，是唯一的光亮。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呼喊，也可能是溺水之人握住救命稻草的本能，还有可能，只是那个无比熟悉恍若自过去中走出的身影天然就要多上一份信任。

　　没有人将他视作新的怪人，呐喊声自然而发。

　　“加油啊，假面骑士。”

　　“打倒它们，空我！”

　　“我就知道假面骑士是真实存在的……”

　　“不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