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41章

第四十五章 历史与神话（二）

　　想到这里，白想提问：“道虚一脉的太玄仙境和夸父族的归墟之路是一个东西？那岂不是说你们的归墟之路就是寻找虚劫的源头？”

　　“不一样。”骨先摇头，“在我们那时还没有虚劫。”

　　“但它后来出现了。”白想说道，“在你们存在痕迹的那段尾声，你们甚至发生了交集。”

　　“……确实是这样。”

　　可能也是认为在说出诉求之前需要先将事情的前因背景交代清楚，骨先也不在意白想屡次岔开话题，而是耐心的符合给她解释。

　　“从我族的观念去理解，归墟就是天地气血汇聚的终点。”

　　“我们认为不光是自身，连带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都是活物，都有气血，而万物之气血最终一定也需要一个归向的地方，这就是归墟，只有找到这个地方才能证道永恒。”

　　“但是这条路很难走。”

　　说到这里时，骨先咬牙，声音透出浓烈的恐惧。

　　“那个时候算非常早，很早很早……地上能与我们抗衡的生灵不多，夸父族是绝对的霸主。”

　　“我族的大能在冥冥中感应到了归墟的方向，他们中有一个最强大的勇士叫做‘夸父’，他最先踏上了这段路程，却没得善终，而是死在了前往归墟的路上。”

　　“后来的大能将他的尸体带了回来，我们所有人都割开手腕，用自己的鲜血淋洒尸身，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的血魂复活。”

　　“但是‘夸父’没有复活。”

　　“他只是短暂苏醒过来，告诉我们，此路艰险，非人力能及。并委托我们在他死后将他的尸体保留下来，如同太阳一般放置在天上，用来给后续的求道者指引路途，也能在他们力竭的时候引渡气血给他们庇护。”

　　“然后就……随着时间推移，踏上路途的大能越来越多，有的时候也有不知死活的凡人迈向星海。”

　　“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路上。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虽然他们气血依然旺盛，他们的身体依然能升起气血之焰，但他们的内在却消失了。”

　　“他们的尸体也被嵌入那枚太阳，使得它越来越肥硕，越来越大，燃烧的气血之焰也越发绵密。”

　　“依然没有人能找到归墟，但能开启归墟之路就已经是强大的证明。”

　　“强者们重复着追逐血阳，死在路上，被血阳吞噬，继续引领归墟方向的循环，在这过程中，血阳逐渐成为了我们对证道永恒的信仰寄托。”

　　“一部分长老相信，只要夸父族不断献祭族人的血肉和血阳融合，那么总有一天，它一定会强大到足以引领我们走完归墟之路。”

　　“我族便逐渐成了依附血阳而存在的文明，这也是‘夸父族’这个称谓的由来。”

　　骨先极为详细的给白想描述了夸父族和其风俗的形成历史，听的白想暗中点头，许多困惑因此而解。

　　她本有机会了解一切，但因血阳隔着时空作祟，骨先血魂里蕴含的信息被上了锁，逼得她勾出骨先的精神，用这种方式才达成交流。

　　这样许多碎片就补全了。

　　原来‘夸父逐日’的传说是这么来的。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白想好奇。

　　所谓证道永恒，指的就也是追逐长生，那你都需要追逐这东西了，可见你的寿命也是有限，而夸父族既然能被称为太古人族，足以说明他们所在的时间距今超过了一亿年，很难想象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规避掉这一亿年的时间消融，她一直很关心这里的秘密。

　　“是‘大潮汐’。”

　　骨先脸上的恐惧更强烈了，他颤抖着道：“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们那批人被族中选中，追逐血阳寻找归墟，然后在路上我们看到血阳偏转了固定的方向——这是过去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它偏转了方向！朝着另一处扭曲的虚空移动！”骨先身体前倾，借此发出更洪亮的声音，“然后它就炸开了！它爆炸了！和路上消亡的日月星辰落到一样的下场！我们只看到一股巨大的潮汐朝我们涌来！当我们醒来之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他说的‘这里’不是地理词汇而是时间词汇。

　　白想眯眼。

　　这意思是，那股潮汐把他们定了一亿年，直到庞天道启动大融合才释放了他们？

　　这个概念听着耳熟，‘大潮汐’和‘虚年’是什么关系？

　　“然后呢？”白想压下念头追问，“血阳爆炸了，那就是没了？你们不是解脱了吗？”

　　“这是繁衍传承了多少年的梦想，族里不会轻易放弃。”骨先摇头，“我们正在重造血阳，血阳的力量也没有消失，而是附着在了我们体内，和我们的血魂同时存在。”

　　“那么骨脉是想逆反‘血阳崇拜’？”白想询问，“你们骨脉……觉得之前的血阳爆炸了，足以证明这是一条危险的路径，你们觉得第二枚血阳就算制造出来也只会重蹈过去的覆辙，所以你们想寻求新路。”

　　“正是这样。”骨先点头。

　　“你们打听到居然有人在道虚法之外额外创造了新的道途。”白想又道，“你们想来找我取经，寻找改变命运的办法。”

　　“正是这样。”骨先再点头，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白想行叩拜之礼。

　　“正元帝君天纵奇才，骨脉希望得到帝君的帮助。”

　　这才有个求人的样子。

　　白想思索了一会，问他：“刀力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情。”骨先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

　　骨先犹豫了一会，说道：“刀力性直，知恐生变。”

　　言下之意，刀力脑子不好，知道后无法合理的伪装，会暴露骨脉的计划和秘密。

　　白想回忆了一下刀力自现身后的一系列言行，对此给与充分的认可。

　　“我需要更多关于逐日战体的资料。”

　　她直言不讳，“还有夸父族的各种神通秘术，你最好在这都写出来。”

　　那桌子上摆着纸笔呢，骨先应该会写字吧？

　　“但我们还没得到任何承诺……”

　　骨先表现的有些挣扎。

　　“我就是承诺。”白想打断他，“你用血阳试探我，结果是什么？”

　　“我自身不受它的干涉，也能帮你从这种干涉中解脱出来。”

　　确实。

　　骨先沉默。

　　白想的强大完全超出了他的期待，如果说之前他只把此行当做一次可有可无的试探，那么现在他认为有必要将和白想接触的优先级提升到最高。

　　和对方交流的最终结果，势必会改写夸父族今后的命运走向。

　　“……好。”

　　他点头答应，转身从桌上抓起毛笔，用握长枪的姿势握着笔杆，姿势僵硬的开始书写。

　　“对了。”

　　写了几个字，骨先转身。

　　“这段时间，帝君要注意提防其他脉部。”

　　“原因。”白想反问。

　　“他们正在谋划复生血阳。”骨先将之前提到的信息重复了一遍。

　　似乎怕白想不重视，他再次说道：“而这一步，需要无以计数的血肉养料。”

腹痛，请假一天

　　字数看后续加更补罢。

　　好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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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安排和猜想

　　天宫中的一切反馈到现实中显得无比短暂，直到骨先写完两份卷轴，重新被排斥出那处空间，他才恍然时间居然没过去多久。

　　“你走吧。”

　　头顶传来白想的声音，“夸父族缺乏谈判的诚意，你回去给他们报信，他们考虑清楚再来见我。”

　　现实中的战体是如此的干瘪以及孱弱，骨先颤颤巍巍的扭头观望，正看到那背光的人影朝着自己一挥衣袖，卷起狂风席卷过来。

　　他亦知道白想此举是为掩护他离去，是以没有做出抵抗，任凭那风暴覆盖上来，呼的一声，一眨眼便将他吹飞到视界之外，直接把他从这处秘境当中驱逐了出去。

　　“帝君！”

　　他刚消失，白竹清便带着众臣追赶过来，一群人悬浮在正元宫的秘境云雾中关切看来，眼中的情绪各不相同。

　　有些是担忧，有些则是略显闪烁，因为他们确实都看到了白想手臂被污染的画面，此刻的大多数视线也都集中在白想裸露在外的白皙左臂上，不敢相信它居然这么简单就复原了。

　　“我无碍。”白想抬手止住她，随即将视线扫向众人，“戏看完了，还不回去做自己的事？”

　　“陛下！”一名身形壮硕，身穿黑、绿相间官袍的壮汉站了出来，“陛下既已召集我等，那不知今日之后是继续仙隐，还是重开朝议，归世亲政？”

　　说完之后，壮汉抬头，发现白想正在用金瞳打量自己，以为她是仙隐久了把自己给忘了，连忙再次补上一句：“臣乃丽山熊族之长‘勋武’，正元二十年归附我朝，现任东州督监。”

　　实际上白想记得他，而且对他印象很深。

　　丽山熊族并非妖物，而是流落在虚空的一支主世人族。他们受虚劫干涉产生了妖变，一代代蜕变后最终形成一支人族支脉，特点就是身形壮硕、力大无穷。

　　这个‘勋武’性格类李惠然，也是崇武尊强。在被白想镇压后当场归附，并在得知白想和‘白统摄’的关系后从族内精挑细选了三十名膀大腰圆的熊族女郎，想要直接给白想送来。

　　白想定定盯着勋武看了半晌，直看的勋武心中有些发毛，这才开口：“看来你们很希望我归世亲政。”

　　这……

　　被她盯着的勋武自是不敢动的，但落在后面和旁侧的其他官宦们则面面相觑，各自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意动之色。

　　是啊，都说朝中有一支‘归世派’，那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异族官宦组成的吗。

　　“陛下。”北海龙王厉沅上前试图为勋武解围，他陈恳的对白想说道：“陛下不知，非是我等非要争名夺利，而是朝中有些人歧视我等不愿放权，以至于许多权责内的工作无法展开，推进缓慢。”

　　“我知道。”白想点头。

　　“而且还有……您说什么？您知道？”

　　厉沅还想再说点什么，惯性开口后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当即愣神，试探性的多问了一句。

　　“夏京没有事情能瞒过我，包括你们的那点争执。”白想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的让他毛骨悚然。

　　实际上今天被召集来的官宦大多都是归世派，也就是在这三百年期间被归化入大夏的虚界异族。

　　这些人曾经也是主世居民，但在主世的根茎早就被断，无根无源的他们想要站稳就只能靠依附和巴结归顺的对象——也就是白想来谋求地位，而偏偏白想在这三百年间醉心于对前路的求索，这就导致他们的谋求一直无法落到实处。

　　再加上他们本就是归降，一定程度上受到大夏一些士族的唾弃，认为他们‘今可因此而降夏，日后必将复而效之’，可谓‘半道而归，并非良臣’，致使他们在官场上屡屡碰壁，困难重重，他们当然也很着急，迫不及待的想要白想归世亲政。

　　他们想的很好——只要白想亲政，那现在决定官宦升降的肯定就不是狗AI……肯定就不是虚神阁下了。

　　虚神阁下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说什么只要没有违背原则性的问题就没有必要做出调整，导致他们天天弹劾日日弹劾，也没见能把哪个主世派的官宦给弹劾下去。

　　但帝君要是回来，决定这个的肯定就不是虚神阁下了！

　　不光虚神阁下要让权，那些主世派的孙子也得更加谨慎，他们归世派就可以紧密团结在帝君身边，正式开始大展身手了！

　　这些人心里打着小九九，却不知道他们在白想眼里的角色已经变成了‘宦官’。

　　除了宦官之外，还有哪个群体是唯皇命是从的吗？

　　没有了。

　　虽然缺了那么一道关键性的仪式去切除他们物理上的根源，但精神上的‘实根’，它所带来的不安全感还要甚于前者。

　　流落多年，终归故土，这些人族支脉、妖族或半妖已经什么积累都没有了。

　　他们的归顺便意味着选定了炁道这一条路，不可能再回去跟道虚一脉，跟妖族建立什么关系。而主世本族人对他们的排挤就类似于宫外世界对宦官的排挤一样，这种强烈的不安让他们对皇权更加忠诚，也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白想重掌大权，想通过对皇权的依附来获得更多的土地、人脉和修炼资源。

　　至于那些排挤归世派的大夏士族，他们也是有话讲的。

　　比如赵雪晴的顶头上司，稽查部负责人‘方思研’，他可能确实，嗯，当官当久了，说话都透出一股‘油’味，但他也有理由给自己辩解啊？

　　我祖上可是方显章方孝淳，世人称作‘方子’的文圣！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元勋，我们方家早多少年就跟着陛下打天下了，那时候你们这帮鸟人在哪？

　　大夏不开荒，官位其实就那么多，凭什么还要分出一部分给你们这些归附的怂货！

　　所以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主世派和归世派的互相攻讦，可以简单理解为旧部和新贵之间的利益冲突。

　　这种问题赵雪晴不敢分析——连想都不敢细想，因为这会牵扯到‘大夏士族是否会因此而不希望看到皇帝亲政’这种极端敏感的话题，没有任何人敢把这种话题摆到明面上议论。

　　但对白想来说不算什么。

　　小打小闹罢了。

　　她一直很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和需要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择闭关那么长时间，只为追求更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