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57章

　　“那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白想眯眼，“活得太久，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对别人来说是这样的，但我觉得对你不同。”白盛举是这样说的，“我的心境应该是也有些许变化了，可能我现在才能算对你有一点了解，能看清你对某些事情的那种渴望。”

　　最擅长做某件事的人，基本也都是对这件事最为渴望的人。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日子过的太枯燥了。”白盛举又道，“平时用礼法约束自己，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及时行乐，这也是一种处世之道。”

　　说完这些他就离开了，白想站在岔路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觉得老爷子应该是因为之前濒临大限而生出了感悟，现在又想把这份感悟传递给自己。

　　爷爷可能并不知道这种临终感悟我已有过一次，而且体验比他还深。

　　摇头，白想操控虚神发布了几条命令，等她来到道场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一辆悬浮车停在那里。

　　开车门，上到后座，白想在前方看到了剑一的侧脸。

　　剑一早就在虚神那里接取了任务，因此也没有多问一句，开车带白想进入市区，抵达一处位于市郊边缘的产业建筑群。

　　这里是妖虚研究院在镇南的总部，原来那个总部位于后山实验室，一开始做的那么隐蔽是为了避嫌，但后来白想都大权在握了，自然不需要在乎任何眼光，实验室也换了个更大的地方。

　　因为要考虑污染或者生物外逃的因素，地址不能放在市区，但城郊就没问题了，反正最迫切的需求是地方大。

　　下车之后，白想在剑一带领下进入园区，在各级厂房里查验过一番，这才开始乘坐下沉的电梯。

　　嗡……

　　地下二十层，她在这里又见到了当年那根巨人指骨。

　　如今的指骨已经大变样了，在放开了对它的气血供应后，它在短短两天内就长成了一副十八米高的巨人骨架，那些神经还有血肉组织正在顺着完好的右臂朝身上蔓延。

　　“薛恩想接手这具身体还得再等一会。”

　　伴随声音，一身白大褂的项娴从旁边走来，“骨先提供的秘术确实有用，但薛恩那具肉身尸体毕竟和夸父族隔了太久，他们的血脉同源但是有一些冲突，需要解决这个问题才能嵌入魂魄。”

　　“已经出乎我预料了。”白想说道，“我们后续可以用这种方式逆转生死么。”

　　“不可能。”项娴摇头，“薛恩可以是因为他是圣人，圣人不朽，一般人会魂飞魄散的，根本等不到新的身体。”

　　两人站在一起又聊了一会，项娴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叛徒。”

　　所有人当中，恐怕只有她才最懂白想闭关的另一层意义。

　　正所谓拳头要收回去才能更好的击发，你老是蹲在旁边照看的话又怎么可能抓到小孩偷偷看电视呢？所以就应该放权，充分的放权，等权力自己犯错，然后清算——不断循环这个过程。

　　因为人是不会长记性的，中间项娴也考虑过是不是让虚神作为社会ai接管一切权力更好，但她思考后认为那恐怕会激起更大的逆反心理，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给人心一个宣泄的渠道。

　　“我这么做不是出于恶趣味。”白想看了她一眼，“个人行为便只算个人，严重的抄家，举族编入教坊司劳动改造。”

　　“实锤勾连外邪的呢。”项娴调笑，“不诛族么？”

　　白想懒得理她。

　　还勾连外邪，这名单排第一的就是白延生呢，这族要怎么诛，我把我自己图图了么？

　　“你自己想得清楚便好。”项娴本来也就是开开玩笑，“为师也就能安心了。”

　　作为师长，她最怕的就是白想变心，在温柔乡里消磨了意志。

　　这种事情不是说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尤其对于女人来说，她们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也要受身体支配，很容易一个下坠就收不住尺度，然后再也爬不上来。

　　嗯，比如她自己就有这个趋势。

　　黎笙那家伙，学术会议开到我家来了，这是把我当成人体标本在研究啊……

　　但白想很特殊，她从来没见过白想放纵，这个徒儿总是能保持恰当的理性。

　　白想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知道项娴在担忧什么，无非就是怕自己放弃了最大的优势——镇压天下的武力和悠久的寿命，想不开要和别人讲什么道理。

　　太多虑了，当然没什么道理好讲。

　　大夏是仙朝，不适用于世俗规则。只要没人能在武力上盖过白想，没人能比白想活的更长，谁敢搞事，杀了就行了。

　　杀了一批还有一批，那就一直杀。

　　反正时代变了，上位者的时间观念也不同了，权臣谋反可能需要耗尽三代人光阴——就如司马懿如果不是有司马师司马昭这些后手牌大概率也不会谋反一样，但放在现在，三代人的光阴一个弹指就过去了。

　　当时间都不值钱了，那人命也就不值钱了，不能认清这一点的人只能算割了又长的韭菜罢了。

　　两边明确了对方的想法，然后气氛便沉默了。

　　对项娴来说，白想的做法就是自己眼中最合理的‘圣王治政’。她认为这种体制是最稳妥的，就算舆论一开始会有震动，等一代人死光了就会平息了。

　　唯一要苦的人就只有圣王本身，她必须要耐得住寂寞，在几万年，甚至亿万年的时光里保持本心不变，还要忍受一代又一代的阴谋、背叛、血亲谋逆等等事件，可能最终也免不了被人随心称为暴君。

　　当然，她还得在这段无比漫长的时光里维持那份无敌的武力。

　　这是最理想的，但也是最痛苦的。

　　所以她既高兴又觉得纠结。

　　作为一个平常人她乐于见到这样的未来，因为这确实能保证底层安居乐业。但作为师父，她不忍心看到如此重担压在白想肩头。

　　从正元一年到今天，这三百多年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像是未来无数纪元的缩影，项娴光是想一想徒儿将来要过的日子就觉得窒息。

　　因为她自己是无法陪同白想抵达那未来的。

　　崛起于微末，又抵达巅峰，然后站在山巅直到时间的尽头。

　　对于这样一位君王来说，她项娴能做的，好像也就是在这种不太重要的场合开开玩笑了。

第六十四章 刻纹

　　白想看穿了项娴的顾虑，但她仍然没说什么。

　　离开园区后，她让剑一开车载着自己在市区闲逛，一边浏览窗外的街景，一边分心浏览虚神递交的杂乱信息。

　　【您的女儿白汐踢了被子。】

　　【您的女儿白正玄尿床了。】

　　【您的弟子许束战后顿悟突破境界，修为抵达元窍巅峰。】

　　【您的弟子刘雍为了保护灾区平民硬撼夸父族巨人集群自爆，身负重伤。】

　　【您的弟子连锋拉了您的其他弟子组建群聊，设定名称为‘相亲相爱一家人’，并在群里发布了聚会通知。】

　　【您的弟子胡狐对连锋的权限表达了质疑，被连锋用权限禁言一天。】

　　【您的弟子李惠然向连锋索要管理职位，遭到拒绝后选择退群。】

　　白想看着看着嘴角微微上翘起来，她这帮弟子是真能搞事。

　　还有刘雍是什么情况。

　　上次重伤是你，这次重伤也是你？

　　所有弟子里最冒失的就是这家伙了，看似最冒失的连锋都不如他能跳。

　　白想借权限切到那个群里看了一眼，发现了诸笙的自拍照。

　　严格来说是他们兄弟三人的自拍照，照片里的刘雍浑身焦黑，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旁边是张东来手忙脚乱在照顾他，而诸笙则是把手机举起来摆了个‘耶~’的姿势，下面还有配文‘今天我们也在努力的活着’。

　　“……”

　　其实白想有考虑过要不要把刘雍的两个哥们一起收作弟子，但每次这两人整出来的活都让她觉得太过丢脸只能放弃。

　　这次还是老样子，继续考察一段时间好了。

　　忽略那些诸如‘您的爷爷白盛举召集亲族怒骂痛斥’、‘您的仰慕者奥罗拉女士又在暗网悬赏沾染您汗水的土壤’之类的通知，白想单独查看了一下陈静的情况，发现她居然走出来了。

　　陈静是知道虚神存在的，但她显然不清楚这东西能存在到什么程度，偷偷摸摸在本子上写日记被拍了下来，还被毫无节操可言的AI神潭发给了白想。

　　白想将屏幕拉远了一些，开始浏览日记内容。

　　[连师兄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我，我才知道我究竟错过了多少事情。]

　　[我一直认为师父的光辉太过耀眼，而她将这份光辉遮蔽起来、只肯任予小师姐品尝的行为又太过吝啬，但听完那些描述之后，我不得不反思，这份光辉脚下是否存有更多的黑暗。]

　　写完这两句之后空了很长一段，然后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现在一点都不嫉妒小师姐了，因为我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把握不住那样的黑暗。]

　　这是什么意思？

　　白想皱眉看了半天，不确定陈静这是悟了个什么名堂出来。

　　不过肯走出来是好事，她又切到群里看了一眼，发现陈静中途也有冒泡，而且在私聊频道已经重新和陈实等人建立了联系。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白想觉得十分欣慰。

　　【主人。】

　　虚神主动传音给她，【您的藩王厉沅发来问安。】

　　“就说我不在。”白想嘴角抽搐了一下，补充一句：“我很忙，不光要处理一堆事情，月底还要去参加玄九娘娘的庙会……就这么回绝他，让他别来烦我。”

　　妈的，主世派里有包括方思研在内的一堆叛徒不假，但论给白想造成的精神伤害，还真说不好主世派和归世派谁比较厉害。

　　正好……那个赵山河还有夸父族俘虏的事情还没处理，前者可以留到庙会的时候一起弄，后者她现在就打算去现场问询一番。

　　【主人。】

　　但是虚神很快又来传音了，【您的藩王厉沅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汇报。】

　　“他现在在哪。”

　　【西京道场，山门脚下。】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没看到别人。】

　　“那就让他在那等吧。”白想幽幽松了口气，然后吩咐剑一打道回府。

　　抵达山门脚下的时候，白想双眼眯了起来，点亮虚神质问AI：“你说你没看到别人？”

　　虚神很无辜：【您当时问的时候是这样的。】

　　算了。

　　白想下车，无视那个迎上来的靓丽身影走到厉沅面前，直接问他：“有什么事？”

　　“帝君姐姐不问我嘛？”诸听微皱眉有些不满，“厉叔叔可是都如实告诉我了，你问我也是一样的哦？”

　　“那我问你，你来干什么。”白想转头盯着狐女。

　　“我……我妈妈让我来致谢嘛……”

　　被白想那一双金瞳盯着，诸听微不自觉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一挺胸脯，尽量自然的说出了来意。

　　其实她这一趟是应该跑的，毕竟白想之前帮的可不是一般的忙，若非白想整个白参狐族搞不好有灭族之患，这样大的恩德来拜谢自然是应该的。

　　只是这所谓的谢礼到底是旁边那一车车拉着的东西还是面前站着的狐女本身，白想参考诸青萝和诸听微这对母女的尿性，觉得后者可能要更大一些。

　　“陛下！”

　　厉沅则是挺着可以直接拿去拍西游记都不用化妆的标准龙头朝着白想拱了拱手，口中说道：“陛下！臣有要事向您禀报！”

　　“知道你有事了，快点说。”

　　“陛下之前让北海龙族驰援东州府军和监天司余司监，共同抵御夸父入侵。”厉沅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起的纸张，“陛下请看！这是我等在东北沿海一带发现的‘刻纹’。”

　　刻纹？

　　白想接过那张纸，皱眉朝厉沅多扫了一眼。

　　所谓刻纹，其实还是从虚界遗民那边流传过来的词，它最初的含义指的是‘用雕刻手法把信仰图腾附加在一些载物上’，比如刻在石碑上，刻在木雕上，玉牌上，等等等等。

　　后来因为时间推移，三百年来，虚界遗民融进来的越来越多，中间免不了也带来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始信仰和图腾崇拜，刻纹一词便用作对所有寄存了信仰概念的图案的统称。

　　就比如之前在南荒闹过一阵的‘门神’，现在过年贴对联是不准贴门神剪纸的，这门神剪纸就是刻纹的一种。

　　说的玄乎，但其实大夏每年新登记入库的驳杂刻纹就超过百种，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大部分刻纹串联的信仰都因为族裔的弱小而濒临枯竭，厉沅其实没必要亲自给她送来。

　　找个路边打印店扫描一下，然后手机发过来即可。

　　但厉沅还是这样做了。

　　如果他不是想趁机推销他女儿的话，那一定就是这个刻纹很特殊了。

第六十五章 红莲

　　展开纸张，白想在中间看到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外面是一个圆，里面是一朵用繁杂线条勾勒的莲花，莲花的花瓣显得非常张扬艳丽，并且在花瓣的边缘处有发散和扭曲，这使得每一片花瓣看起来都像是一朵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