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58章

　　“这是什么信仰的刻纹。”白想直接问厉沅，对方既然特地给她送过来这个，那一定知道背后的信息。

　　“红莲教。”厉沅用力点了点龙头，回答白想，“这是红莲教的图腾刻纹。”

　　哦……

　　白想一听红莲教三字就想起来了，这不只是因为她记性好，实在是这个教名太好记，哪怕正常人只要听过一次就很难忘掉。

　　红莲教，是一个跨文明、跨时空，甚至跨物种的大型教派，内部信仰‘红莲圣火’，认为世间一切罪孽都会以业火的形式体现在死后世界，只有信奉‘红莲圣火’，不断将自己的业火供奉给它才能以纯洁的灵魂开启下一世轮回。

　　这东西不至于像白莲教那样是明着造反，但其实造成的影响和白莲教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因为‘投喂业火’这个行为会促使红莲教的教众主动作恶来催生业火，这种人数量太多的话，会直接摧毁一个地方的文明，直接推动其进入血腥乱世。

　　而且他们从来没有自己是在为恶的自觉，一直声称‘世间业火的总量是固定的，我这里多生业火，别的地方便少生一些，总的来说仍是功德’，端的是相当不要脸了。

　　这个教派在虚空万界里也算得上是臭名远扬了，过去一直不突出是因为还有血魂天这种穷凶极恶的邪教在头上顶着。而现在血魂天解体，就连血魂天的源头夸父族都被打的支离破碎，红莲教可能就因此而在许多小教派里凸显了出来，然后被厉沅发现后呈报上来。

　　白想暂时是这么理解。

　　“陛下，红莲教危险，不可等闲视之。”厉沅见白想不说话还以为她不在意此事，连忙劝诫，“我北海龙族回归主世前曾栖身于一处叫‘大荒天’的界域秘境，‘大荒天’和其他界域一般也是主世当年分出的碎片，那里面的人类王朝就多次闹过红莲之灾，造成的危害非常可怕，完全突破了道德下限！”

　　“我知道。”白想目光显得十分幽深，“我只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刻纹。”

　　由红莲教聚集掀起的灾祸便是红莲之灾，这些知识点白想也在道虚学宫的藏书里看过。

　　妖庭执政万界的时候，对红莲教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外界对此有诸多猜测，说无视的有之，说借刀杀人的也有之，但只有一本藏书笔记点明了真相。

　　那本书名为《万教原典》，里面专门记叙了每一代妖庭治下诸天万界里滋生的教派，白想一开始翻到这本书的时候还觉得妖庭纯属闲的没事干，对那些毫无威胁的小教派也如此认真，但仔细翻阅后才知道这不是妖庭认真，而是妖庭对这些东西存有忌惮心理。

　　是的，就是忌惮——包括对红莲教的忌惮，因为这些教派信仰通向的根源并不全是虚构的，其中有一些是切实存在的古代神佛。

　　那是比妖庭崛起还要早的时代了，也就是所谓的诸天神佛还在的时代，上古时期对那些神佛的信仰通过各种方式流传了下来，而妖庭不能确定哪些信仰对应的是哪一尊神佛，更不能确定那些神佛是否已经彻底寂灭，出于对它们可能归来的忌惮妖庭没有选择对这些信仰赶尽杀绝，才导致有那么多图腾刻纹传到今天。

　　红莲教在里面算特殊的，因为《万教原典》确定‘红莲圣火’是上古时期执掌死后业障的神佛，所以更不敢对红莲教做什么事情。

　　或者也不一定是不敢吧，毕竟妖庭向来不拿底层当人，可能红莲教掀起的诸多灾祸在他们看来都是‘凡间的小事’，他们也从来没有太在意过。

　　白想通过《万教原典》了解过这些信息，但那本书是残缺的，里面缺少了对红莲教刻纹的记述，所以她刚才看到刻纹才没认出来。

　　这刻纹本身也具备神异的力量，光是展开这整张盯着它看，白想就能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火焰不断燃烧的声音，仿佛是从自己体内传出来的。

　　“这刻纹邪门！”

　　诸听微也听到了，她搓了搓胳膊，蹙眉说道：“白参狐族好像也有关于红莲教的记载，但我印象中他们已经遁世很长时间，起码在上个纪元里没有出现。”

　　“这种力量是它一直以来都具备的吗。”白想将纸张合起来，抬头同时问这二人。

　　她需要更多信息来确认，是过往的红莲教刻纹一直如此，还是过去它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前者的话还好说，若是后者，那就得怀疑是不是‘红莲圣火’从时光中回归，开始给这些图腾刻纹授予力量。

　　“这个太古早了，我得回族里查看资料。”诸听微也知道这是严肃的事情，收敛表情对白想欠身，“那么我这便动身，有结果后会用虚神通知帝君姐姐。”

　　诸听微走后，白想再看厉沅，后者蹙眉：“我说不好。”

　　确实说不好，因为此刻纹并非人赃俱获——并非抓到教众搜出，而是平定东州夸父族入侵的灾祸之后有人在一座石桥上面抄下来的。

　　发现的时候这东西就刻印在石桥桥面上，其凹槽内堆满了晒干的淤泥，若非龙族施展水行神通卷走了泥尘，估计还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被找到。

　　聊了聊没有更多收获，白想放厉沅回去继续清查，自己则是上山回道场，重启听雨楼，坐下之后开始浏览玉明书库。

　　玉明书库早就拓充过了，有虚神扫描，道虚学宫的许多典籍都被收入，白想在里面找到了关于红莲教的详细记载，更加深刻的了解了为什么厉沅只是看到个刻纹就那么紧张。

　　因为红莲教确实没有下限。

　　他们是按投喂业火的效率来折算功德的，这意味着你行一百次小恶也比不上行一次大恶，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这种认知会彻底摧毁整个社会的道德认知体系。

　　比如一个人信了红莲教，那他眼里就不会有亲人了，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一把刀把血亲屠尽，这中间不会有任何犹豫，发作前也几乎没有征兆。

　　然后业火会反馈功德给他，让他的骨骼、肌肉，甚至修持的功法进度瞬间暴涨，他便得以用更强的力量再造杀孽，而且每次作案都会在原地留下红莲刻纹。

　　看到红莲刻纹的人有几率被当场转化为信徒，而考虑到这种传播效应的本质就是神魂力量对魂魄的干涉，以及那些古代神佛本质上就是妖力对民间信仰的具现，这红莲刻纹也可以视作是一种妖潭。

第六十六章 隐患

　　光是看到这段记叙，白想就知道这东西如果放任不管一定会酿成巨大的灾祸。

　　因为从这次夸父族入侵的祸端里就能看出端倪——许多人其实并非是因为看她这个皇帝不顺眼才打算造反，他们中只有一部分是方思研那样的理想主义者，自认的改革家，真正促使那么多人放开底线的原因还是对寿元以及力量的诱惑。

　　在过去，主世人族的天命大限是150岁，但即使是比较长寿的凡人也可以轻松活到90岁左右的年纪，这里面的差距并不太大，大多数人其实也都可以接受。

　　但现在，白想亲自向所有人开启了长生之门，这寿元差距立刻从90-150被拉长到了90-300，甚至是90-500。

　　那许多人就接受不了了，几倍的寿元差实在让人嫉妒的发狂，而他们有些人又实在是没有修炼天赋，所以就只能铤而走险，选择别的道路求取上境。

　　白想看了针对骨先等人的审问记录，骨先表示很多人答应和他们合作就是为了求取用夸父族精血凝聚的丹丸。

　　这样的丹丸其实是有毒的，因为夸父族的生命形态比较特殊，是‘魂魄能在血液里流动’的人族，这种精血丹丸吃下去固然是能改造身体延年益寿，但随便动脑子想想就能猜到，副作用可能是变成精血提供者的玩偶和傀儡。

　　除非精血提供者死了，并且他们福大命大消化了精血，这才能通过繁衍的方式把这种力量保存下来，然后一代一代的往后面再传。

　　实际上这也就是薛恩体内夸父血脉的由来了，白想估计大潮汐过后就是虚劫潮汐，那一波把主世生态毁了大半，剩下来的生灵依靠吞噬暴露出地表的夸父族骸骨得到了力量，然后不断传导到后世直到形成血天，薛恩就是这些遗族的一员。

　　这些官员连这么苛刻的条件都能接受，可以说是为了长生和力量不择手段了，那只要信奉红莲教就能通过反馈功德来强化自身，这种诱惑他们肯定顶不住的。

　　白想当即通过虚神查阅了诸多一代剑徒的位置，发现马越还在外面游荡没有回来，立刻发讯息给他让他前往东州配合厉沅调查，有任何情况都要立刻上报。

　　红莲教的威胁和夸父族还不太一样，不是力度的不一样，而是类型上的不一样。

　　放任不管的话，红莲教的扩散速度必然是极快的，这东西回声塔还不好管控，严格来说‘红莲圣火’争抢的是轮回神潭的生态位，只有魂道手段才能较好的应付。

　　那需要尽快见见那位赵山河了。

　　白想决定把和李文妤相见的日子提前。

　　实际上换成过去那些修仙王朝，红莲教根本不算什么太棘手的灾祸，因为只需要把大概范围圈一下设置隔离区，等着里面的人自相残杀死光就行。

　　但大夏显然不可能用这种治理手段，白想也不想说这是因为她道德水平有多高多高，单纯就是她不喜欢，她看不惯。

　　她看不惯，所以她就要管，这和任何道德或者道理都没关系。

　　好歹都是做到这种位置的人了，连这种程度的霸道和任性都没有的话，才是反而会被人看不起吧。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黑暗。

　　阴森的死牢。

　　方思研被两条锁链穿透了肩胛骨，手腕上钉着二十厘米长的长钉挂在墙上，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吊在那里，看上去如同一具尸体。

　　咔嚓。

　　电子牢门开启的声音。

　　方思研抬头，看到来人是一身玄黑袍裙的大夏女帝，眼里略微泛起亮光。

　　早在血阳熄灭的那一刻起，方思研就知道他失败了，幽族毕竟不具备什么正面斗战的能力，指望幽族为了他举族出动硬刚白想也不现实，可以说他早就做好了被白想发现的心理准备。

　　而支撑着他一直不屈从，不认罪的就是他的使命感和所谓的信念了，这些东西面对任何一位看管的狱卒都是毫无意义的，但唯独在大夏女帝面前，它们能让方思研挺直胸膛，并发自内心的感到自豪。

　　白想看出他的这种心理，但没有立刻点破。

　　她让人搬来椅子坐在方思研对面，直视他明显经过刑讯后布满血污的脸，“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你想知道更多关于幽苍的情报。”方思研点头，然后冷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幽苍被抓捕后第一时间试图自爆，因为白想阻拦及时没能成功，但却炸碎了不少魂魄，导致白想没能获取到幽族藏匿的完整情报。

　　大夏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双线作战，但总是被阴沟里的老鼠谋算也令人不爽，在全面开启针对红莲教的动员之前，白想打算尽可能把幽族的隐患给拔除掉。

　　这就少不了之前被幽苍附身最多的方思研的帮助了，但好像后者并不打算乖乖配合。

　　“我可以搜你的魂。”白想说道，“我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

　　“你不能这么做！”方思研略微瞪大眼睛，“你……！我是为了推翻你的暴政而献身的！你做这种事……就是坐实！坐实你是要被推翻的暴君！”

　　白想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掐住他的脸，一拉一拽，一道半透明魂魄便被从方思研体内拉扯出来。

　　这魂魄满脸都是惊恐之色，显然也没想到白想居然真的如此残忍绝情，完全不顾忌和自己祖辈当年的交情。

　　“我连我的女儿都能算计，你方思研算什么东西，也配拿这个来威胁我？”

　　白想掐着魂魄的脸凑近自己，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

　　暴君！

　　昏君！

　　魂魄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依然要挣扎着做出这些口型。

　　“哼……”

　　白想冷笑，也不直接将魂魄掐灭，而是直接开始将其炼化。

　　这是个极其残忍的过程，因为这意味着她吞噬的时候，这道魂魄还是算活着的。

　　方思研这才慌了，他立刻想到了轮回系统，这才意识到白想居然不打算将他投入轮回转世投胎，而是要他魂飞魄散！

　　“陛下饶命！”

　　这个时候什么使命感和信念都不重要了，方思研尖叫着从灵魂层面对白想求饶：“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们由始至终就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白想闭上眼不去看他。

　　“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

　　啊~~~！

　　一声来自灵魂层面的惨叫过后，方思研魂灭，白想用最效率的方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闭上眼睛仔细体验，白想自语道：“深海……深海秘境……倒真是会找地方藏。”

　　正打算离开，她忽然看到旁边角落里还蜷缩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影，却是连同方思研一起抓来的那个女孩，叫蕉鹿媛的。

　　来都来了，顺手杀了吧。

　　白想也看过此人的资料，知道对方性格狠毒，不似一般孩童有改正的余地，抬手一撩勾出魂魄，打算当做零食喂给道剑。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蕉鹿媛的灵魂在半空中忽作满脸狰狞，全身肢体扭曲畸变，化作一朵火焰莲花，花口朝下，将无数透明火舌罩向白想。

　　这样的攻击对白想自然算不上威胁，她站在原地什么都不用做，合元境的气场便将火焰魂莲绞碎吞噬，化作最精纯的神魂能量，悉数都被‘非想天’吸了过去。

　　只是这个过程让她眯起了眼。

　　红莲教。

　　看来夸父族入侵的事件背后，并不只有幽族的身影。

第六十七章 揪出

　　白想本来的打算是，通过搜魂从方思研这里得到幽族情报，然后立刻动身前往对方潜藏的深海秘境。

　　但中途捏死蕉鹿媛的时候对方魂魄的特殊变异让她更改了想法，一方面是她觉得幽族不会那么傻，事败之后还傻傻躲在那处秘境里不知道挪地，另一方面是她觉得红莲教很早之前就对夸父族入侵一事展开了布局，那这样看许多官宦——甚至骨先等选择投降的夸父族人也不一定都是纯洁的了。

　　反正从蕉鹿媛魂魄变异的前提来看想要验证也不算难，她便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在大夏各地来回跑，将所有涉及此时的官宦魂魄都检查了一遍。

　　结果还真被她又揪出来十二个人，里面不光是有下狱的死囚，甚至还有一个是中途找借口来探望的前同僚，白想将那人魂魄捏碎后读取了记忆，发现红莲教的图腾刻纹出现的时间要比所有人想的都早。

　　那大概是在六年前，这名官宦赶在一次节假日带着妻女去城隍庙游玩，外界只知道那次庙会发生了很严重的踩踏事故导致他的妻女双双死去，但真实情况却是当时有人选择性的触发了红莲刻纹。

　　之所以说选择性，是因为对方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让刻纹的力量大规模扩散。红莲教显然知道无节制的散布污染会迅速让大夏皇庭注意到自己，因此他们在这一阶段只用刻纹污染和转化核心成员，而核心成员的标志就是能初步控制住作恶的欲望，这样才能在这些年间隐藏自己。

　　这名官宦在虚神的评价体系里是能够拿到‘乙上’评分的，属于通俗意义上的好官，出事前他家庭和睦深受爱戴，但很不幸的是那天他遇到了一名流浪僧人。

　　记忆画面中，流浪僧人满脸悲苦，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色袈裟，手持的禅杖干脆就是用长树枝打造，在城隍庙西门摆了个小摊，声称自己能看出他人的凶吉。

　　官宦好奇，心想自己第一次知道还有和尚也算卦的，便带妻女一同算了一次，那老僧便是趁这次机会用符水在他手掌心画了红莲刻纹。

　　那符水不知混入了什么材料，看起来居然是鲜红色的，刻纹成型后第一时间渗透进了官宦的掌心，他便是在那一瞬间听到从体内传来的灼烧动静。

　　就是那种噼里啪啦烧柴火的动静，白想、厉沅、诸听微刚才凝视刻纹的时候也都听到过，这动静听起来就像是自己的血肉骸骨都成了薪柴，官宦鬼使神差的领悟到那是来自业火的灼烧，他必须将这些污秽的火焰净化掉才能变得纯洁。

　　后续的事情就很‘顺利’了，老僧当场点燃了一枚烟花炮仗，平地炸开的光火使得附近人群受到惊吓，那官宦趁机冷着脸将自己的妻女都推倒在地，在她们震惊以及不解的目光中一点点后退，消失在了后面那片阴影之中。

　　白想从后续他和老僧的交流中得知这是必要的仪式，官宦能成为核心成员的主要因素是那枚红色刻纹，但他必须第一时间完成献祭仪式。这个仪式献祭的也不是他人的性命而是他体内的业火——他需要做出足够的恶行来凑够一次献祭单位的业火，尽快将其献祭给‘红莲’，以此来开启全新的人生。

　　白想一边读取此人记忆一边查阅虚神记录的新闻对照，发现此人事后伪装的很好，所有亲友都只觉得那是一场意外，但偏偏很多靠近他的亲友都会在这六年期间接连死去。

　　这已经引起一些亲友怀疑了，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治下的辖区动辄出现意外事故，就算这次不撞到白想手里，清算也就是最近的事。

　　所以是觉得这颗棋子要报废了，提前拿来试探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