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59章

　　白想思索一番，认为自己来探监属于临时起意，而此人从策划到动身抵达需要时间，所以对方路线和自己重合只是碰巧，他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他应该是冲这些死囚来的，大概率是想要灭口。

　　刚吩咐虚神这段时间谁也不允许轻易探监，虚神那边就传来报告：【平州监狱出现事故，有两名死囚被探监的官宦杀死，并且官宦事后第一时间选择了自尽。】

　　被杀死的官宦应该也是受到过刻纹污染的，白想猜测应该是自己杀死蕉鹿媛的行为触动了什么，对方或许有远程感应教众生死的手段，因此察觉到蕉鹿媛死亡后立刻派出这些后手，目的就是赶在自己之前将所有被污染的教众清除，拖延自己被发现的时间。

　　一般来说，需要用这种极端手段拖延时间，那一定是在背后策划阴谋。其用来拖延的手段越是极端，那背后的阴谋也就越大。

　　白想向来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和想象力揣摩敌人的，这一瞬间她在脑子里过了很多种可能，看向虚神，“别急着阻止所有探监行为。”

　　她让虚神继续敞开对所有死牢的探监权限，试图诱使更多被转化的教众入网。

　　这种方法立刻被证明是有效的，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虚神共记录了超过600份探监申请，其中又有8人出现了焦躁、易怒、嗜血的情况，第一时间被狱卒控制。

　　再然后就没动静了，红莲教应该真的有远程感应之类的手段，后面的探监申请都是正常的，再也没有被转化为教众的官宦出现。

　　但这些人只是隐藏了起来，以大夏疆域的广袤程度，如果他们不自己出来，想要抓到他们将会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的事。

　　这时白想记起了厉沅递交上来的那份刻纹，那东西的原本是在东州灾区的一座桥上，而且特地用脏泥巴将凹槽填满使之不引人注意，她立刻从这枚隐藏的刻纹猜到了红莲教暗地里是在酝酿哪一种阴谋，第一时间通过虚神调动官员，要求他们对所有确定和疑似遭到刻纹污染的官宦进行抄家搜查。

　　这里搜查的主要目标便是红莲刻纹了，她特地让每一支搜查队伍都由元窍修士带队，这是因为她怀疑只有抵达元窍，初步凝聚道果的意识才能彻底抵挡住刻纹的污染。

　　其实金丹可能也行，但毕竟没实验过，以防万一，白想还是让元窍先上，并要求队伍里配备另外的元窍防止队长突然发狂。

　　这种大规模搜查是不可能立刻出结果的，人员调动、赶赴现场、搜查过程都需要时间，白想也不打算离开死牢，而是就在这里开始静坐修炼。

　　这可把当地督检司给吓坏了，在派人小心翼翼接触白想之后，他们确认这好像不是自己的问题，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白想在这里度过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她陆陆续续的得到汇报：在所有官宦的家中都搜查到了隐藏起来的红莲刻纹。

　　它们有些是被刻在石板上，用泥土填充掩盖起来，有些是刻在走廊柱上，用挂帘贴上进行掩藏。

　　共通点是它们都是被‘刻’出来的而非单纯在纸上写画，而且那些官宦的亲人大多被杀，尸体就掩埋在家中后院。

　　雕刻，这正是刻纹一词诞生的由来。用凹刻法雕琢出图腾纹路是最原始的崇拜仪式，但这些被污染的官宦这么做可能另有原因，那就是只有这样雕刻出来的刻纹才不易被撼动，可以一直确保留在原地。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才需要这么多刻纹一直留在原地不能动呢？

　　答案显然呼之欲出。

　　“把地图打开。”白想下令，虚神立刻爆发出蓝光，在她身前用极具科幻色彩的方式彰显出一幅平面地图。

　　“拉近，只显示平州。”

　　虚神照做。

　　“把平州所有官宦的住宅标注出来。”

　　继续照做。

　　“导入红莲刻纹，在地图上放大。”

　　虚神依然迅速执行了命令，新导入的红莲刻纹特地渲染成了红色，白想在刻纹放大到某一阶段的时候立刻喊停，然后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放大到这个程度的红莲刻纹，它的一些线条纹路恰好和那些官宦住宅发生了重合。

　　也就是按照这个趋势将那些地点连接起来的话，如果再补上剩下来没被发现的缺失的坐标，那正好可以在整个平州基地市勾勒出一个大型刻纹。

　　“继续导入所有住宅坐标。”白想顿了顿，继续吩咐。

　　虚神忠实的回应了她，最直观的数据对她显示，目前有巨大刻纹隐患的基地市合计共有22座。

第六十八章 故人

　　果然是轻则不动手，一动手就是死手、绝手。

　　看着这些数据白想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这和她一开始预想的结果存在差异。

　　在她看来，无论原始怎么回归，无论像妖庭之流、夸父族之流，甚至古代神佛之流怎么试图重新融入这个世界，他们的优先目标都该是自己。

　　自己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变数，也是这些人重新建立统治的最大的阻碍，所以白想才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疏忽对于底层的管束，这就是因为她觉得这些东西还不至于上来就针对凡俗的慧灵。

　　而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常规认知里的核威慑是不存在的——至少对眼下的情景并不存在。许多玄幻小说里描述的两边都有绝顶高手所以互相之间投鼠忌器，你不动我也不动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这个世界，因为至少在对方看来，底层的凡人，那些平庸的慧灵根本没资格充当他们的软肋。

　　尤其是对于那些古代神佛，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直接从原始信仰中觉醒的妖力，更接近于‘智慧极境’的妖潭怪物，他们的寿元显然要比许多千年大妖还要悠久，那他们就更不会在意凡人的死活。

　　可能在他们看来，当前主世所有凡人死光了都是无所谓的。因为虚境里依然还有碎片回归，碎片里依然有残存的人族，他们完全可以在一片废土上慢慢扶持新的人族壮大，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最为狂热的信仰。

　　真是个垃圾透顶的世界。

　　摇头，白想抑制住从内心迸发的那股情绪，通过虚神发布命令，要求对带队元窍修士进行检查。

　　红莲刻纹的污染是灵魂层面的，不主动暴露连她都无法立刻看出，因此这种检查并不能放在现场执行，而是需要将人带去城隍庙所，让当地城隍借助轮回神潭判定真相。

　　好消息，所有观看了红莲刻纹的元窍修士都不受影响，甚至负责动手搜查的金丹修士也不受影响。

　　坏消息则是这种不受影响是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并存的——当元窍、金丹修士本身不愿意被刻纹污染的时候，刻纹确实拿他们无可奈何，但如果他们本身有这个意愿，想要主动接纳刻纹的力量，那刻纹就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已经查清了，出问题的两个人是卡死境界不得寸进，想要试试这东西有没有用。”虚神那边传来许束的声音。

　　因为是平州嘛，他之前临时挂职平州牧，刚下来就遇到这么大范围的搜查行动，当然也要跟着一起看看。

　　不过他显然还不清楚红莲教的具体危害，很是纳闷的朝白想求教：“这东西是有什么隐患么？我们盯着刻纹看的时候总能听到耳边传来烧柴的动静。”

　　“这是红莲教的图腾。”白想将自己查到的内容发送过去，不出意外把弟子给吓了一跳。

　　“那我立刻命令他们捣毁那些刻纹！”许束声音严厉起来，“不能让他们把所有坐标串联起来！”

　　坐标串联起来会发生什么，包括白想在内都不想知道，她也让其他21座基地市的人捣毁了刻纹，然后在全城实施封锁和戒严，许进不许出，在此期间所有补给只能空运。

　　她也不觉得捣毁了这些巨型刻纹就万无一失了，不排除还有隐藏的坐标没被发现，更不排除这些坐标换一个角度，或者缩小范围依然能形成刻纹阵图。

　　红莲教……这个教派散布污染，鼓励人们屠杀作恶，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催生业火，并将业火献祭给‘红莲圣火’，以此换取带着洁净之身转世投胎的机会。

　　白想坐在牢中皱眉思考，对‘红莲圣火’的传说有几分怀疑。

　　轮回系统是她新造的，以前并没有这个东西。所谓的转世投胎有几分真并不好说，她更倾向于这是谎言。

　　当然，也不一定。因为如果每一支原始信仰都能催生出一尊神佛的话，那么阴曹地府确实会存在，只不过运转方式可能和世人想的有些不同。

　　但这样一来，等对方回归，势必会觉得轮回系统挤占了他们的生态位。

　　那这必然会是一场毫无保留的全面对抗了，无论‘红莲圣火’是什么东西，白想都不打算让它继续存在下去。

　　目前传来的消息还算不错，她提前发现了红莲教阴谋，几乎从根源上将之捣毁，对方六年来的潜伏和布局在这波清查之下毁于一旦，接下来很可能派人找自己‘求和’。

　　那我也不需要一直盯着这边了。

　　发配了任务给许束还有余道咏等人，白想刚打算去深海看看幽族一家老小还在不在，虚神就传来一个消息。

　　【有一名重伤的元窍修士指名要见您。】

　　“不见。”白想回答的十分干脆。

　　厉沅等大族首领都是洞虚圣境的修为，加起来有十多个了，所以元窍现在并不值钱，天天这么见她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说她姓‘秦’，乃故人之后。】

　　白想转身的动作骤然停顿。

　　姓秦？

　　快速在脑海里把所有认识的秦姓过滤一遍，白想脸前依稀浮现出一个白须飘飞，傲骨铮铮的持剑老者。

　　褚卫平……秦武阳……

　　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是留了一个女弟子下来。

　　秦师姐的相貌逐渐清晰，白想记起了对方概况。

　　当时褚卫平没死多久虚劫就来了，秦师姐没有能力在这种灾祸中崭露头角，似乎是在那场潮汐风暴中失踪了。

　　“她在哪。”

　　白想转变态度，她觉得对方的‘重伤’可能和红莲教有关。

　　与此同时，深海，一头庞大的妖龙在海底缓缓游动靠近，将身体一点点蜷缩变小，化作了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下降，落到一处海底遗迹中央，站在广场上抬头眺望四面八方的建筑残骸。

　　“你们要撤走？”

　　忽然，一道人影从残骸中闪身出来，却是一名身穿素袍的光头老僧。

　　“严格来说，是已经撤走了。”中年男人道，“帝想会搜魂，我们不能冒风险在这里停留。”

　　“她发现了我们的布局。”素袍老僧沉默了一会，面色阴沉的对男人说道，“教中多年的布置被毁……我们就不该参与这次行动！”

　　“你是来找我要补偿的吗。”中年男人微笑了一下，“但我事先通知过你们，她和过往的王朝君主都不一样，你们一旦入世就要做好和她全面斗争的准备。”

　　“这次是我们大意了。”素袍老僧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我打算尝试和她联络一番，对此幽族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就是不要联络。”中年男人深深蹙眉，“帝想是不同的，她不像过去的仙朝会拿底层信仰和你们交换利益，她在这方面相当特殊。”

　　“我们打算试一试。”素袍老僧依然坚持。

　　“你想好了。”男人警告他，“她已经以各地城隍庙为核心确立了新的生死轮回，我不认为她会允许这套系统里多出一个‘红莲圣火净心菩萨’。”

　　“不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

　　素袍老僧缓缓摇头。

　　“我们本身和地府轮回就不是一个系统。”

　　“那些阴森森的家伙回来之后肯定和她是死敌的关系，但我们不同。”

　　“也许她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第六十九章 倔驴

　　秦师姐本名秦雨辰，是褚卫平以分身收的徒弟。

　　据说此人童年身世凄惨，家道中落还被血亲背叛，以至于小小年纪便卖身为奴，幸亏遇到老褚的分身秦武阳才被解救。

　　秦武阳收徒是相当严苛的，连刘雍都不算他的弟子，只是有那么些点化的想法，多年来他唯一的弟子就是秦师姐，两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他被褚卫平重新吸收之后，秦师姐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其实也正是因为在这里就受过打击，褚卫平败在白想剑下之后她才没有想着要找这边复仇，因为她知道真正的秦武阳其实早就死了，杀死他的凶手是他的本尊，自己针对白想才是没道理的。

　　褚卫平死后算是将这个人托付给了白想，但白想懒得理她，只给她两条路选择，一个是继续走褚卫平的老路维系青萍剑道，另一个就是走炁道新路，跟她学剑。

　　秦师姐选了第第二条路，声称要学完白想所有的剑术绝招，然后再替秦武阳和她比试一场。

　　想法很好，但当年局势紧张，各方势力之间矛盾一触即发，还有虚劫这个大家伙当头照着，白想实在没心思对她多加照看，只是让她随家族队伍返回了镇南。

　　回家路上白想调取了不少镇南在当时的防卫报告，看到里面出现过很多次‘秦雨辰’的名字。

　　那时候外面应该是在闹自然灾害，又是刮风又是大雷又是暴雨，颇有‘混沌初开，不分阴阳’之势，所以她出不去，只能留在白家和诸长轮等人一起帮忙守御。

　　因为杀妖和赈灾十分卖力，当时的记事对她多有褒赞，只是好景不长，随着虚劫潮退，风暴将熄，秦师姐紧跟着诸长轮的步伐离开了白家，算得上是不告而别。

　　那这里其实算我失约。

　　白想有些不太自在。

　　没承诺的话自然无所谓，秦师姐现在死了她都不会有什么内心波动，但当年既然答应了褚卫平要照看此人，也答应了让此人跟自己学剑，闹到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她对此感到很不满意。

　　回归道场，白想上山，在半山腰迎客峰那一层再次见到了秦师姐。

　　和当年那副邋遢模样相比，后者现在要好看多了。这可能是因为她终于懂得给自己好好洗澡和打理仪容了，身上换的也都是干净衣裳。

　　这是一套深蓝色的仿古裙装，秦师姐一头黑发扎成高马尾，白想进来前她就在客厅端坐闭目，并且双手在这时依然牢牢握着一柄长剑。

　　白想进来的一瞬间，她如同受惊的动物猛地睁眼，双目中透出冷厉杀机，右手抖动，将长剑从鞘中抽出一截。

　　铮……

　　只是一截，一股极为浓郁凶戾的血气便逸散出来，这种感觉对白想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她当年更早的时候离开南荒去平原上杀妖就体会过。

　　但是，如此浓郁的血腥煞气，这却不知道要屠戮多少妖物才能养出来了。光凭这股气势白想就猜到了秦师姐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她开口说道：“你确定这不是在污染‘青萍剑’吗。”

　　秦师姐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如今的她显然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女了，迎着白想的目光回复道：“青萍剑道向来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杀妖能救人，那为什么不杀。”

　　白想心里摇头，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

　　自从妖主死后，荒原妖虚群龙无首，即使在后续三百年里又成长并推出来几个所谓的妖主，但它们显然无法和初代相比。

　　别说团结力量反抗大夏了，它们自己都谁也不服谁，中途甚至发生过内战，实在难言是强敌和威胁。

　　所以真要说救人的话，大夏已经不是那么迫切需要这样去救了。

　　边境城市都有重兵守御，这个重兵指的不只是寻常军队还有武器装备，更包括了许多特派在此镇守的高阶修士。延续自旧时代的夏人不需要离开这份庇护去荒原求生，因此后续年代死在妖潮妖灾里的人多半都是冲着财富去的。

　　类似南荒基地市，这地方算是南荒桥头堡了，但自建立起就没有妖潮能撼动它哪怕一次，这里发生的大范围死伤全是在野外，是那些猎团自己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