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91章

　　张谦正对推车点头。

　　“需要我帮你换电池吗？”

　　推车没理他，转头溜了。

　　张谦正不由笑了起来，他抬头看向食堂大厅的其他地区，发现即使这个时间依然有三十多人分布在四周，或是单独一人或是有人相伴，看神态应该也都是在讨论工作事宜。

　　这让张谦正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几分，连带这份饭菜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美味。

　　“大人，介意拼桌吗？”

　　吃到一半，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介意。”张谦正抬头，看到一个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但看起来显然可以用更具风韵来形容的女子站在旁边，手里端着自己的餐盘。

　　他大概记得有这个人，好像是院里外务部门的，也就是俗称的跑腿部。

　　不过他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他本身也不在乎这种事，说完三个字就继续埋头下去对付食物，想着快点吃完回去工作。

　　女子倒是很热情，她直接告诉张谦正，自己叫‘谢琴’，是他的仰慕者，很佩服他流传在外的一些名场面，其中就包括不知怎么传扬出去的‘舌战群儒’，即他在听雨楼外面驱散一群官宦。

　　“大人总是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呢。”谢琴温柔的看着对面，“大人平时就不会累吗？”

　　这种家常般的语气和尊称结合在一起听上去很怪，这都是因为这里是食堂，食堂是她这种下层官员唯一有机会和宰执们平等对话的地方。

　　算是中枢院延续下来的习俗之一吧，早期是部分宰执自身的习惯，因为他们有不少本就出身底层，本身就没什么架子，吃饭的时候喜欢和其他人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续院里发现这么做不但能加深各部门之间的了解和关系还有利于推进各项工作，索性也就保留了下来，但仅限于食堂。

　　“世界上大部分人像僵尸一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谦正吃的差不多了，他抬头起来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一脸正经的询问谢琴。

　　谢琴懵了，瞪大眼睛。

　　“因为他们看不到进度条。”张谦正点头，“他们或多或少都向着一个方向努力过，但是他们不知道这种努力到底有没有意义，其中大部分都在成功之前选择了放弃。”

　　“但我们不一样。”他的语气更加严肃，“再没有什么位置能比在这里能更直观的看到每项工作推进的效果，对我来说，这东西就是最好的兴奋药了。”

　　说完，他对谢琴点了点头，端起餐盘起身离去。

　　“张大人。”

　　“先生午安。”

　　一路上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张谦正也一一点头回礼，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张大人怎么才来啊？”

　　路上他遇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华服男子，对方留着八字胡，正在背着双手如同老虎巡山一般四处游荡，看到张谦正后不由露出笑容：“我刚去了办公室，可没看到你的人影。”

　　“是隆大人来的太晚了。”张谦正挑眉。

　　他拖到一点才去吃饭，对方居然说没见到他，这迟到的未免太过离谱。

　　但他也没有对此多说什么，这位‘隆安’隆大人不光是在官职上和他并列，骨子里确实也有真才实学。

　　别看对方总是一副闲散慵懒的样子，真要管事的时候，隆安从来不让人失望。

　　甚至张谦正开始有不少地方都是和他学的，也因而对此人十分尊重。

　　“张大人啊……”

　　隆安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将他拖到角落里没有监控覆盖的地方小声说道：“张大人听说了吗？上面刚刚下发了通知，要对各阶层展开一系列问卷调查。”

　　“是有。”张谦正确实看到了通知，但他并不在意，“然后？”

　　“张大人又在装糊涂。”隆安摇头，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一副你小子坏得很，就知道搁我面前装的模样。

　　每次面对矛盾纷争都能精准掐七寸止战的人，说他情商低，只会治政，谁信？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东西。”张谦正笑了笑，“我只是觉得除非真的吵起来了，否则想这些都没什么意义。”

　　中枢院办公有虚神辅助，问卷调查这种东西纯属多此一举。

　　因为每个人的信息都是实时受到虚神‘保护’的，其中大部分信息早在他们被纳入系统的同时就已经上传，不管是身高血型这些基础资料也好，还是涉及到家庭关系亲属关系等拓展资料也好，上面想查的话动动手指就行，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

　　之所以要搞，而且还大刺刺的发了通知，大概率是对一些人做的事情不满，想要敲打敲打。

　　别人可能就单纯填几张调查表，但对这些人来说，他们最好在上面填满罪辞。

　　但这就和张谦正无关了，别人犯的错本来也不干他的事，他当然不打算对此投注精力。

　　然而隆安显然不这么想，他在听完张谦正的解释后虚虚做了一个拍手的动作，再次对他指指点点，脸上流露出的表情看着就像是‘怒其不争’。

　　又怎么了吗？

　　张谦正挑眉，心里一时也觉得茫然。

　　别人的话他会一笑了之，但隆安如此认真对待此事，难不成其中还有变数？

　　“你啊，敏感性太低！”

　　隆安戳了半天把手放下来，用很低沉的语气对他说道。

　　“多的我不能说。”

　　“总之这段时间，不要相信除了陛下以外靠近你的每一个人。”

　　说完隆安掉头就走，只留张谦正在原地蹙眉。

　　他的意思是，陛下现在其实也在怀疑所有人吗……

　　张谦正很擅长从相反的角度切入问题，他立刻意识到那份通知背后确实有不同寻常的意义，进而联想到了早上来拿伞的何贤，以及在食堂遇到的谢琴。

　　这算是某种试探吗？

　　想了想，张谦正觉得无论怎么警惕，这件事暂时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因为别看他人脉广袤，和每个人关系都不错，但他私下里是没有什么朋友的。

　　他没有亲属，没有爱人，没有孩子，这意味着无论外部发生怎样的动荡，对他这个个体能造成的影响都相当有限。

　　所以他转头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继续在办公室工作到深夜，然后回到宿舍睡觉。

　　起床后他尝试练了一会神鸣炼炁诀，确定自己依然不是这块料，洗漱过后再去上班。

　　但这次来到中枢院，他发现这里的氛围变了。

　　“听说了吗？外务部有个女的死了！”

　　“好像叫谢琴，死的真惨吶……可惜。”

　　张谦正脸色微微一变。

　　“你们几个等一下。”

　　他上前叫住了那些在议论的官宦，要求他们把事情详细再描述一遍。

第108章 入魔（二合一）

　　谢琴的死因很简单，就是车祸，炼炁不精的她没有足够的修为能够抵挡撞击，意外突发时一切手段都已来不及了。

　　事情是昨天晚上发生的，经过一夜酝酿，张谦正现在去医院肯定是晚了。不过他还是走了这么一趟，因为在经过隆安的提醒后他感觉情况有些不对，想要知道更多细节。

　　“两辆车在中间相撞，产生的火焰将她推进了一个夹角。”

　　他咨询的医护人员亲口用证词和虚神提供的资料对照，“她挺倒霉的，正常来说不至于躲不掉，但夹角是死路，她没处跑，当时她迟疑了大概5秒左右吧，5秒后她想顶着火焰往外面走，但一切都已经迟了。”

　　张谦正调取了能够调取的所有信息资料，看完后发现没什么问题，这就是一起相当普通的车祸事件。

　　两辆撞击车辆的车主信息也早已查明，一边是拥有稳定工作，并且家庭和睦的上班族，另一边是平时被举报为疯疯癫癫，并且疑似有服用禁药习惯的摇滚乐手。

　　多项证据表明事故的起因很可能和摇滚乐手嗑药开车有关，医院在他体内确实查出了禁药成分，督检司则检查了他的手机残骸和车辆残骸，确定此人性格孤僻，在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下载虚神程序。

　　张谦正没有问出诸如‘虚神是强制推荐的为什么会没有装’这种问题，因为他知道这种东西管不到那么严，即使是西京周边也有地下黑市提供拆除虚神或者售卖不包含虚神程序的手机的服务——总是架不住有人觉得这不是保护，而是限制。

　　从主要肇事者的政治光谱分析，对方是这种人的可能性相当之高。而一旦确认这些要素的话，这个案子基本上也就板上钉钉，不存在后续的讨论空间。

　　因为逻辑闭环了，各方面都有说辞交差。谢琴的死固然可惜，但她毕竟身份不高，虽然在中枢院工作也仅仅是负责跑腿的外务部而已，没人会为了她试图拓展阴谋论的。

　　除了张谦正。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一起专门针对谢琴的谋杀。

　　为了调查这件事，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先是在下属陪同下回到中枢院，等独处的时候方才进入虚神，如同当初的吴闻名一样开始念诵神秘代码。

　　说实话，这是张谦正第一次做这种事。神秘代码被授予的时间正是他在听雨楼舌战群儒那天，当时他试图从吴闻名和祝神锋两位巡天口中打听这代码有什么用，但那两人只是无比神秘的告诉他‘是好事情’、‘意味着你真正被陛下认可’。

　　说是能直达天听的手段，差不多等于能直接打给陛下的号码？

　　正在遐想会怎么展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张谦正大吃一惊。

　　虚神空间发出的蓝光开始朝外扩散，他一开始以为这只是走特殊线路时催生出的光影特效而没在意，但蓝光越扩越远，不但将整间办公室都包容了进去而且还在四周显化出假山、玉池、楼台、宫阙。张谦正一时竟呆住了，当他看到水池中央耸立的玉像之后，他终于明白了那两人为何会神神秘秘。

　　刷。

　　玉像消失，转而被一座玉雕假山所取代。

　　“上来吧。”

　　白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张谦正立刻恭谨上前，绕过水池后踏上台阶，一路进入前方的正殿。

　　那道人影一如他想象的那样端坐高台，身穿玄黑龙袍头戴珠帘冠冕，其神圣和威仪就像是从神话中走出的仙人大帝。

　　张谦正先是定定看了白想一会，然后再次朝她拜下，就以这种姿态将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知道我为什么在所有宰执里唯独给了你资格吗。”白想放下手中书卷，视线直直投注下来。

　　“臣不知。”张谦正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因为你足够年轻，却又没有年轻人一些固有的通病。”白想说道，“那些老东西都太固执了，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他们第一时间总是想试试自己解决问题，想等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再来上报，但那时候通常就已经迟了。”

　　张谦正立刻想到了谢琴，他有些惭愧，因为他本可以昨天晚上就来这里的，那样谢琴或许就不会死了。

　　“不用为她的死感到悲哀。”白想对此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对他一挥袖子，“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张谦正一愣。

　　“出去之后你就会知道一切的原因。”

　　白想都这么说了，张谦正自然不敢反驳，只能乖乖退了出去，而且直到幻境消散，回到办公室也没想通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身上出现的一些变化。

　　我……原本只能算粗浅入门的《基础炁法》居然大成了？

　　不止大成了，甚至往上还有精深。

　　张谦正尝试朝内景感知，发现周身心流都在中央汇聚成一枚炁道大丹，并且下丹田隐约有一枚特殊窍穴被显炼了出来，正在源源不断的转化气血，将其变成更加凝实的白色雾气。

　　这个，莫非便是传说中的元窍境吗？

　　张谦正有些震惊，元窍五世仙的说法在不少阶层都深入人心，即使不看晋升后能够掌握的力量，光是延寿五百年就足以让许多人豁出一切。

　　这样的境界，他竟然只是往那个地方走了一遭就得到了吗？

　　张谦正很快恢复清醒，他将刚才的流程回想了一遍，怀疑白想就是在最后挥手的时候将这份力量赐下来的。

　　大致是相当于‘圣蝉灌体’一般的流程，也就是说这修为实际上并不属于他张谦正，是有时限的，会被回收的。

　　但是还是很夸张。

　　没记错话的，‘圣蝉灌体’之前最多能灌注至金丹巅峰，再往后便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推进。

　　现在却能一口气给他这种庸才提升到元窍道境，这莫非是……研究院有了新的突破？

　　张谦正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背后还牵扯到一项极其重要的研究突破，他进而思考起为什么白想会直接将这样的秘密对他敞开而不作保密要求。

　　难道是技术已经趋近成熟，并不在意会不会泄露？

　　还说他回来就能知道一切原因……张谦正思索半天，没能发现其中的关联。

　　但陛下总归是不会错的。

　　张谦正是个极其擅长从历史中总结经验教训的人，这种经验主义特征通常只出现在一些老臣身上，因此他也和他们一样对白想有着绝对的信任。

　　但他同时又没有那些老臣所固有的腐朽呆板，他会主动去思考很多经验背后的原因。

　　就比如现在，既然暂时摸不清头绪，那他最好欣然接受。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推进，三天后张谦正的暂离到期，需要回去夏京履职。

　　西京中枢院只能算临时机构，白想每每来西京待着，宰执们总归也要跟飞过来，但在重大事宜摆平之后他们中的大多数终究是要回夏京的，这次只是轮到了这边。

　　张谦正贵为宰执，不需要去机场和人挤客机。中枢院为他配置有专门的航道和虚空飞舟，他上去坐好就能直接开拔，效率是普通客机的数倍之多。

　　虚空飞舟的飞行轨迹较其他飞行器要稳固的多，升至高空后，座位上的张谦正松了口气，觉得这一路应该不会再有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