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93章

　　三十层的高楼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立交桥和空气航道就像血管为城市输送活力。

　　西风基地市其实就是三百年前，因为九首妖鸟作乱而被黄沙彻底掩埋的古西风道，但如今这里的沙土已经被清理干净，整座古城被从地下挖掘出来重新翻新，后续更是在大融合的地理变化中被推挤到了沙漠边缘，成了镇守西疆最为闪耀的一颗孤星。

　　光是这座城市就比她在西方见过的一些现代化城市要繁华的多，她不禁开始遐想，传说中最最繁华的西京和夏京会是什么模样。

　　“夏土有很多天道神潭么？”

　　想到刚刚分开时连锋信心满满的样子，古曦出声问了一句。

　　“多。”开车的诸听微自然点头，“比很多人想的都多得多。”

　　“包含轮回？”古曦试探问道。

　　城隍庙的故事流传太广，西方同样也有换皮的机构，她不可能像那种浑浑噩噩的底层平民一样不去思考里面的端倪，也早就猜测过大夏肯定因为筹建了新阴司而凝聚了一条天道神潭。

　　“远远不止。”诸听微扬眉，“光炁道就有细分的符纹神潭、阵法神潭，多收束于妖虚研究院。还有监天司、岁计司、教礼司共同司掌的‘气象水土’，这里面细分的项目极多。”

　　所谓‘气象水土’，指的便是引掌天象。司风司云司雨司地，这里内部划分极为繁杂，细分至少有好几百条，只是那些就不算天道神潭了，并不值得一一说明。

　　这么说，这个国家连天气和水利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自行控制吗。

　　古曦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她过去接受的教育是这一切都由天道统辖，夏朝此举可谓代天行道，放在过去一些年代是要被口诛笔伐，咒天谴的。

　　“这算什么。”胡狐正在副驾驶嚼泡泡糖，先是吹了个大泡泡‘啪’的破掉，然后模糊不清的道：“要不是道主一直在控制夏土拓张，天上罩着的神潭数量应该还能再多几倍，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操控时节和四季呢，但估计也是早晚的事。”

　　“这么多神潭，不会出事情么？”古曦感觉就像在听天书一样，“比如各个司辰与星君之间互相争斗……”

　　司辰、星君，这其实是专门用来形容仙神的称呼。

　　实在是大夏的官职系统过于玄幻，古曦下意识觉得这里简直就是神话仙庭，比当初的妖庭还要专业，所以直接就开口这么喊了。

　　“不会的。”诸听微摇头，“因为我们并不把神潭当做力量的源头。”

　　经过她的详细讲解和胡狐的补充，古曦才搞懂了大夏的神潭系统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大夏只有一个司辰星君，即白想本人。

　　所有的天道神潭，以及这些天道神潭分化的子集其实都系于她一人之手，她是唯一的掌控者，其他什么司风司云这些职位只不过是被她授予的服务器权限。

　　类似群主册封的管理员，也可以行使大部分权职。

　　而且因为白想自己不把神潭当回事，只是作为推进修为的工具看待，夏朝官场的风气也并不特别重视这类职务。

　　举个例子，监天司下辖有个职务叫降雨官，命名简单粗暴，就是管干旱地区降雨用的，这种人别说放古代要被当神仙拜了，就是放现代很多国家那也根本不缺信众，随随便便就能发展出几支异教。

　　但在夏土，这就只是个降雨官，管下雨的和管交通的级别平齐，这在古曦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根源是力量。”诸听微说道，“能司掌天象听起来是很不错，但一来是外力，二来本质并不属于自己，就算是大司农也挡不住炁道高手一剑刺杀。”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寿命。”

　　说到这，诸听微语气越发低沉。

　　“钻研神潭能增寿，但突破不了一百五十岁的天命大限。”

　　“只有炁道。”

　　“只有炁法。”

　　“才是唯一能选的长生路途。”

　　提及这个，车里的氛围也随之低沉下来，只因胡狐和古曦都知道里面涉及一个禁忌话题——如果钻研炁道却因天赋不够而无法突破，是否会有人踏入歧途。

　　答案是肯定的，张淑田的背叛就是例子。

　　思及此处，古曦忽然觉得这个王朝国家是不是有些太依赖白想了。

　　炁道、轮回、气象、水土，还有虚神。

　　这么多天道神潭都系于白想一人身上，万一她要是出了意外，那一切不就都乱套了吗？

　　她和白想是有过交流的，虽然不多，但足够她看出白想的性格底色。

　　这位绝世天才，当今天下共尊的正元帝君骨子里其实极为保守，每当她看似做出什么疯狂之举，那背后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路，有绝对的把握才会行动。

　　那她一定是有把握了。

　　也许她自以为可以一直强横、永生下去，只要她还存在一天，这庞大的体系就能一直维系运转。

　　但是这也太夸张了。

　　帝君她真的，不会累吗……

　　本能的，古曦嗅到了不安的氛围。她在正天道能管理后勤杂物便是靠着心思细腻，而数百年的长生经历更让她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人心善变。

　　就连自己和常宏远都能遇到弟子背叛这种事端，这偌大的天下又会有多少人因为天赋走到道途的尽头而选择反抗？

　　他们是不会理解她的。

　　他们只会遵循求生本能而去反抗那个人，反抗收束了一切力量的终点，幻想着只要能推翻她就能目睹鲸落，认为反而是她的存在卡死了众生向上求索。

　　顺着这股思绪，古曦想了很多很多。

　　而当她回过神来，再试图去看记忆里的那道人影，却发现对方已经背过了身子，连面容都看不清了。

第110章 节变

　　另一边，连锋、马越、刘雍，还有祝神锋一行人已经抵达西风基地市道路司府邸，被告知需要在会议室稍作等待，当值守望马上就来。

　　“终于结束了。”连锋靠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过程已经上传虚神了，道主肯定已经知道，待会是不是能解散了？我还想早点回去修炼。”

　　祝神锋刚到地方就溜了，不知道去研究什么，连锋怀疑他是去找厕所，毕竟这一路他就没见过这位巡天方便。

　　“恐怕不行。”马越划拉着蓝光屏幕，“监天司的余道咏余大人通过招职司发布了新的征讨任务，想来是监测塔又有了什么发现。”

　　“敢问诸位。”周风此时大着胆子插话进来，“不知今日之后，我道诸人要如何安排？”

　　正天道经过大和尚追杀和异教围剿，所剩门徒已不到三百，连常宏远和古曦都重伤待养，也就周风一个人能来问这种问题。

　　“这个啊，你是担心你们会被拆掉吧。”连锋笑了笑，“其实不会的，这边对宗门限制并不严格。”

　　“嗯？”周风瞪眼，“能不拆吗？”

　　“当然。”马越也在旁边点头，“你们可以保留道统去办场地，试试看能招几个人。”

　　周风忽然反应过来：大夏在教育上施行大学府制度已经很长时间，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诸多学校已经将资料库和档案相互接洽连成一片，每所大学府全凭教学精度拉开差距，和他们相比正天道这种老派宗门根本毫无优势可言。

　　剑术？

　　现在网上一大堆。

　　秘法？

　　权限够也能用积分直接下载。

　　同样都是要天赋，去大学府能学到的东西更多，而且压根不需要对学校负责。

　　但来正天道拜师则需要奉行弟子礼仪，学的东西还更少。

　　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周风觉得很惭愧，颇有一种土孢子怕被人谋财害命，最后真相大白发现别人根本看不上他那点东西的感觉。

　　而在惭愧过后，他更是感到阵阵迷茫。

　　显而易见，正天道按部就班在夏土落户可以说没有任何前途，那这和拆分道场又有什么区别呢？

　　掌门师兄，还有古曦师姐，包括我周风自己在内，以及那些乖巧的弟子，他们如果不能凝聚在道场的名义下走动做事，谋生又要靠什么呢？

　　大部分问题琢磨到最后其实都是经济问题，正天道割肉从西方离场，固然是保住了道统保住了命，但来到新的环境要如何生存如何来钱，这也是必须要早点谋划的事。

　　“不用急的。”刘雍质朴，在旁边给周风出主意，“一般来说道主会安排归附的宗门加入大学府系统，如果你们不愿意，也可以选择参加考试来加入司部。”

　　还要考试？

　　周风眨眼：“是……类似文举？”

　　“文治武功，都考。”刘雍摇头，“而且重点审查政治光谱，毕竟一旦通过就是要上任为官的，内容理应会比较严格。”

　　“是通过就能立刻上任吗？”周风小心翼翼的问。

　　“看需求了。”刘雍想了想，“有些地方需求大，上的就快些……比如最近南荒就听说特别缺人，还有新并入的傩州，都很缺人。”

　　那这想必是从基层干起了。

　　周风心里有些挣扎。

　　他倒不是怕苦怕累，嫌弃官小，而是一旦入了这个系统那就铁定要寄人篱下了，而他本质上还是不太乐意将道统打散，再说了从基层做起变数太大，也不知道每个人的晋升需要多久时间，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

　　发现周风完全一副傻眼的模样，刘雍心想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补充说道：“当然，如果都不愿意，你们也可以先去招职司看看有什么委托。”

　　把正天道一行人放在第一线和神道对抗是差了点，但做一些国内的委托，抓抓妖虚破破妖潭应该绰绰有余。

　　实在不行还可以受雇去当一些公司的客卿嘛，或者去参加剑道联赛什么的，无非就是需要抛头露面不太体面，养活自己肯定不成问题。

　　“你别吓唬他了。”诸笙从旁边凑上来，笑眯眯道：“其实正天道是历史悠久的正派宗门，这是在书册上早就挂了名的，因此你们在这边能享受到不少便利，其中可能就包括以你们道统的名义直接新建一所大学，而且在拿地和扶助上都有优待。”

　　“真的吗？”周风一听眼睛亮了。

　　以正天道的名义新建一所大学……正天大学？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啊！

　　虽然他用屁股想都能猜到，这个正天大学想要建立起来肯定是以正天道献出所有藏书秘籍为前置条件，并且校长等职务肯定也不再是他们道统内部传承，长远看绝对属于拆分控制，但对比刘雍提到的那些机会，这个选择顿时就显得太体面了。

　　周风觉得这个绝对是可以考虑的条件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和常宏远商量，开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刘雍见状，很是无奈的看了眼诸笙。

　　还说我吓唬人，你这就不算诱惑人了？

　　新立大学在今天的条件是很严苛的，哪里有诸笙说的那么容易。

　　诸笙对他眨眨眼，意思很明显——反正都是笼络人心嘛，无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都一样的，都一样！

　　而且有个重点他觉得刘雍肯定是没能想到的，那就是正天道其实还有一个巨大巨大的隐藏优势，即他们拥有曾经的‘诸天虚界第一美人’，也就是古曦。

　　诸笙这一路可是多次找胡狐试探过了，甚至和古曦本人也有交谈，而在他的感觉里这位‘沐兰仙子’对那一位其实是有仰慕的，若是正天道能识破其中玄妙，在他的引荐下将古曦送入正元宫去，这建学校的事还不是简简单单，根本不可能再有障碍。

　　若此举能成，他，张东来很可能也能顺势被白想收归亲传弟子。

　　手段可能是势利了些，但他娘的白参狐族、北海龙族、丽山熊族都能做的事情，凭什么我诸笙做不得呢？

　　至少诸笙觉得他物色的人选要比老龙的女儿漂亮多了。

　　连锋和马越对他们说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一个在玩手机，一个抱着战剑闭目养神。

　　诸笙眯眼看看旁边，发现张东来仰头躺在华贵长桌上，张着嘴巴，睡得很香。

　　“抱歉久等了！”

　　就在此时，一声喧哗伴宿急促脚步声闯入房间，一名身穿大红蟒袍的富态官宦走了进来。

　　“下官正是西风守望‘黄志安’，诸位久等，哈哈哈，久等久等。”

　　黄志安看起来是个极其热情的官宦，对连锋几人想要调查西风道各司部的要求悉数应承，只说召集人手还需要时间，先由他在这里陪同几人略作赏玩。

　　他首先带着一群人来到府邸后院，在一群美貌侍女的侍奉下向几人介绍园中山水，还有他收藏在这里的好几块奇石。

　　“诸位请看，此石名为‘天降峰’，乃是由天外陨石击落此地后自然形成。”

　　“还有这座‘天青峰’，本是一绝巅峰头所在，全赖大融合引出天变地异，使得这处峰头被凭空挪移到西风沙漠，也被我转移到这里收藏。”

　　他说的东西哪怕连刘雍诸笙都不感兴趣，马越听到一半直接打断他，对他问道：“黄大人姓黄，不知和忠安黄家是什么关系？”

　　他虽贵为一代门徒，却也不可能记住每个地方的官宦背景。而当面摸手机问虚神又太不礼貌了，还不如直接询问本人。

　　黄志安闻言神情一肃：“黄某正是忠安道人！”

　　哦？

　　听到这里，其他人才微微动容。

　　毕竟黄家的故事还是很传奇的，早在前朝他们就靠站队从一起谋逆动荡中攀附了高位，新朝之前的混沌时期更是认准了白家鼎力相助，终于在开国之后得封正果——当今军武司头头便是苍老的黄迁，据说黄家把他当初相助白想的几次事迹都刻了碑，全都供奉在祠堂里。

　　而军武司相当于国家军部，黄迁的职务放在古代相当于大司马和太尉，属三公之一，麾下执掌兵修无数，一定程度上实权比中枢院的宰执还大。

　　黄志安居然能和这等人物拉上关系，虽说血脉隔得有点远，但几人还是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不过马越的用意其实并不在这里，只见他指着那座‘天青峰’还有刚才经过的几座奇石，很是严厉的质问黄志安：“既是如此，敢问黄大人为何谋逆，要令祖上荣光蒙羞？”

　　嗯？

　　谋逆？

　　这下连张东来都彻底醒了，一群人瞪大眼睛看着‘天青峰’，怎么也无法从一块破石头上看出主人有任何谋逆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