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710章

　　“帝景一脉，太子景。”

　　“在此见过帝想陛下。”

　　“时之刻确实对我无用。”白想看了眼旁边的棋盘，随后将幽深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青年身上。

　　“但我有别的东西，想要问你。”

第126章 归来（二合一）

　　时空挪转，白想踏足这片土地的同时便以神识将整个世界都扫描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可以说稍稍有些叫人意外了，这太子景的居所驻地固然和清贫二字拉不上关系，但要说有多繁华却也未必。

　　包括整个用来安置景妖一脉的小世界也比想象中更加狭小，相比这‘第一妖朝’曾经享有的辉煌而言，这下场称得上是很寒酸了。

　　“夏皇是想问，为何我不率领帝族重新归世，带领妖族与你相抗吗？”

　　太子景微微一笑，坦然说道：“原因其实是明摆着的了，我族从太古时期残存至今，靠的从来不是争强夺利。”

　　“一时的繁荣就像用沙尘建立的宫殿一样，被时光之风吹上一阵必然垮塌。那既然永世的华贵不可强取，到底该怎么选，我族还是分得清的。”

　　他还是保持了身为景朝继承人的傲骨的，因为他也就是在第一次开口时称白想为‘帝想陛下’，后续立刻改口为‘夏皇’。

　　这一点白想不在意，但却被政治敏感度极高的白竹清领会到了。

　　一般来说，只有本朝的臣辅百姓才会用前者相称，亲密些的可以用‘帝君’称呼，而‘夏皇’则摆明了是外部力量的一般性称呼，词性上比较偏向中立。

　　这让白竹清对这位景朝太子有些不满，认为对方没有实力还这么装，实际上已有取死之道。

　　不过对方刚才那番话还真不是托辞。

　　并不是因为‘景妖一脉选择的路途和夏朝没有冲突他们才选择避世不出’，并不是这样。

　　要知道，在白想横空出世之前，主世还有远比当今要更加混乱、黑暗和孱弱的时期。那些时期如果景妖一脉选择入世争霸，不说能不能每次都赢，最起码也能将第一妖朝的荣光第二次、第三次的延顺下去。

　　但他们从未这么做过。

　　不管曾经的主世陷入怎样的荒芜和黑暗，景妖一脉都安安静静的躲藏在这里。他们确实从未想过要争强夺利，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们能传承至今的最大原因。

　　“并非此问。”白想摇头，直视其眼，“我要知道你族为何选择归隐。”

　　哦？

　　太子景略微有些意外。

　　他其实都已经打好了腹稿，想着白想如果不信，那他还可以继续搬运那套‘太古之妖无人血’的论述出来，讲景妖一脉和现世的妖族其实有本质上的不同，因此这边自然懒得管外面妖族死活。

　　但白想居然是想问这个。

　　这就有些……有些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紫虚宫的主人来过这里。”白想又道，“你们商谈的话题里不包括这个，是因为他本来就知道。”

　　“瞒不过夏皇。”太子景点头，“这件事想要说清楚有些麻烦，劳烦二位先随我来。”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挥退了仆人，自己在前面引领路途，将白想和白竹清领入深宫，进入了一间地下宝库。

　　和预想中装满了各种金银珠宝不同，宝库内部储存的只是一些药材以及生物材料。而当太子景打开最后一扇大门，向两人展露里面的东西时，白竹清更是脸上流露出一抹惊色。

　　那里面摆放的是一座宫殿。

　　它的屋檐乌黑透亮，通体覆盖着一层乌光鳞片，乍一看甚至会让人产生错觉，即趴在那里的其实并不是一栋人造建筑而是头活物，是一头无比巨大的鳞蜥怪兽。

　　而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白竹清更是看清楚了——那每一枚的屋檐瓦片，也就是鳞片表面，其实还同步镶嵌着一枚相对完整的宝玉碎片。

　　那这确实是最珍贵的宝物了。

　　大夏称霸整个主世三百多年，找到的所有宝玉碎片加起来也比不上这里的零头。光凭这座宫殿景妖一脉就当得上是万古天下第一富庶，没有任何王朝势力能与其相比。

　　“这里的每一枚鳞片都来自不同的主人。”太子景介绍道，声音很轻，“他们每一个都是我族的天才，是本有机会问道巅峰的至强者，不乏有人成就清虚帝境。”

　　清虚帝境。

　　白想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称呼。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听到这么肯定的描述，此前她一度认为紫虚宫、灵宝山、碧瑶宫的主人也就是清虚的境界，但在几番接触之后她发现那三人的修为应该不止清虚。

　　是在清虚之上，但又摸不到太玄。

　　而那三人麾下的神仙佛陀则连一个正经的清虚都没有，大多都只是初入洞虚，或者洞虚顶峰的修为。因此她也是直到此时才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清虚’的具体形容。

　　和她猜测的，大差不差。

　　“清虚帝境啊。”太子景叹息，“此前我们不懂其中的奥妙，只以为那是纯靠天赋修持而来，但直到前路探尽，再无任何道径可循，我们方才意识到，那可能并非是来自我们自己的力量。”

　　“此话怎讲？”白竹清听得眉头一挑。

　　“是有更高的意志在操控我们。”太子景点头，“前路无门，入墟无道，每一位景帝都曾感受召唤踏足归墟之路，他们冥冥中都感受到了有一个极其庞大的意志在干涉自己，同时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缠绕的因果……他们早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命中的结局，也就是在出发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可能成功。”

　　怎么……竟是这样？

　　白竹清蹙眉，想起了在白想思维世界里被模拟出来的那头巨蜥，想起了它临终前发出的凄凉哀嚎。

　　【全知伟大的创物主，可否告知吾创物之因？】

　　【可否告知——您为何单独选中了吾族来承担因果？】

　　“天道不可知，天威不可测！”太子景断言，“只有抵达那样的境界才能看清身上缠绕的丝线，也只有看清那些丝线才能明白，天道预留给我族的结果就是承接夸父族后留下的空白，就是启蒙妖族最初的诞生，然后……”

　　白竹清追问：“然后？”

　　“然后我们就该去死了。”太子景微笑，“我们是不完全的妖族，没有注入人族之血的我们充其量只是初代的残次品而已。而残次品是不需要有未来的，我们就是因为不愿意受这样的摆布，才坚定选择避世不出。”

　　原来是这样？

　　白竹清内心微微震动。

　　亏她之前还和白想推演了许多可能，比如景妖一脉可能是遭遇了类似大潮汐那样的劫难，导致巅峰期的发展被直接打断，不得不躲起来休养生息。

　　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单纯就是……

　　这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报复。

　　报复谁？报复天道。

　　景妖一脉为什么崛起？

　　因为身为天敌的太古人族消失了。

　　太古人族为什么消失？

　　因为出现了大潮汐。

　　大潮汐因何而来？

　　因为第一缕虚劫诞生，它和归墟的终点发生了碰撞。

　　那第一缕虚劫为何诞生？

　　这便是天道，甚至更上层的某种存在的无意识显化。

　　所以事情大概便是这样的了——汲魂鳞蜥之所以能够崛起，能够发展到那么繁荣昌盛的地步，这一切本来就受到某种更高意志的布局和操控。

　　是先有这个因，才有他们后续繁盛的果。

　　他们的一切荣耀都是建立在这个因果关系上的，越是修行到深厚境界，就越是能感受到因果的掣肘。

　　明白了这一点，很多困惑便能想通了。

　　比如为什么景妖一脉不选择继续融入人族之血，努把力摆脱残次品的标签。

　　因为他们看清了一切，意识到不管自己怎样努力，入世争霸的结果都是落入三位道祖手中。

　　三位道祖才是天命选中的未来，与对方代表的神道大势相比‘妖族’不过是向下延伸的残次品——正如白想此前做出的猜测，道虚法本质上是神道的下位延伸，是先有了清虚之上的至强者，才由至强者扩散影响，一步步将道统传播下来。

　　“我本来不想跟你们说这些。”

　　太子景摇头。

　　“我知道，这样的报复对那个东西来说太可笑了。”

　　“我们什么都决定不了，哪怕搜集到了如此多的宝玉也不敢肆意使用。”

　　因为使用的后果就是入世。

　　入了世，命定的结局就一定会来。

　　景妖一脉会成为傀儡，各为其主参与征战，然后死去、灭绝，再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但是我们不甘心！”

　　青年用力握紧双拳，忽然面色潮红看向白想。

　　“我个人是无所谓……我不怕死！不怕被遗忘！”

　　“但这些人呢？”

　　他猛地招手向前方的宫殿。

　　“有这些曾拼死踏上那条绝望之路，用最卑微的态度祈求宽恕，甚至只求一个答案的先祖们，如果传承就这样断于我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呢？”

　　“所以，帝想陛下。”

　　他再一次修改了对白想的称呼，并且收拢袖子，毕恭毕敬的对她鞠躬一拜。

　　“破除天命，罢黜循环。”

　　“我族的希望，便寄托在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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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溯着道剑斩出的通路再次回返，白竹清依然沉浸在景妖一脉的挣扎中无法自拔。

　　她对此有太深的感触，因为如果连‘第一妖朝’的统治者都只是天道和虚劫掌控的棋子，那理论上地位还要在其之下的人族，自己这些原本的凡灵又算什么呢？

　　景妖一脉都要受因果操纵，可要知道，无论是太古人族还是第一妖朝，对当今主世而言都属于是钉死的历史。

　　夸父族位于地上的血脉并不像深入归墟的同族困的太死，他们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解封，通过一代代繁衍将太古之血传承了下来，后续更是形成了‘血魂天’的前身，可以说是部分人族的始祖。

　　景妖一脉虽然是‘残次品’，但他们毕竟经过了万年的繁衍和迭代。在他们身上虚劫的影响持续了太久太久，不管他们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完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真正将‘妖’的概念从生物学等客观角度上传承了下来。

　　那他们也可以视作是现代妖族的始祖，其消失后的继任者更是创建了妖庭道统，为全面推广神道做足了准备。

　　这两边，一个是人的始祖，一个是妖的始祖，那他们对当今主世的一切文明来说，不也可以算是‘因’吗？

　　连他们都困在棋盘之中，那我等凡人更是果实的果实，我们又该如何抗争？

　　我们真的能对抗的了吗？

　　白竹清忽然有些悲观，她尝试想象一下了如果没有白想横空出世，那主世现在会是什么局面。

　　恐怕会是群魔乱舞吧……

　　没有姐姐的话，暴虞不会死那么快，炁道也不会出现，妖潭和虚魔依然是各地防治的老大难问题，主世规则在上个纪元之末会受到庞天道篡改，这份果实会被归来的方央夺取，然后妖族将在妖主带领下崛起，整个世界陷入黑色和血色，直到神道归来，所有绝望的慧灵亦会用最疯狂的态度来供奉神佛，将自己的心愿尽数交出，受那三位道祖的支配和操纵……

　　一切就如棋盘推演那样，按部就班递进固定的未来。

　　这样的形势未免太可怕了，白竹清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将那些遐想从脑海中忘掉。

　　而当她重新睁眼看清身边的白想，她亦再次有了深刻的感悟，终于领会到为何像太子景那般高傲的人会在最后选择对白想行那样的大礼。

　　太重要了。

　　姐姐真的太重要了。

　　她是唯一的变数，她改变了棋局，景妖一脉绝望了无数岁月终于在她身上看到了希望，那换成我是太子景，我也会选择在姐姐身上倾注一切。

　　白想感触倒没那么深，她目光低沉，似乎在想别的事情，回神后发现白竹清正用一副热烈的眼神凝望自己。

　　“在想什么。”她微微侧目，顿了顿又吐出一句：“贪吃小鹿……现在可不能给你吃的。”

　　白竹清表情一僵，心里酝酿的激昂澎湃全溃散了。

　　什么嘛……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还贪吃小鹿，这究竟是什么羞耻的称呼！

　　为了尽可能挽回自己在白想心中的形象，白竹清深吸一口气，也学太子景那样对白想鞠躬。

　　“帝君大人。”

　　“万族的希望可就全靠你了！”

　　“我们……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