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745章

　　但是那真的是‘东西’吗？

　　如果仅仅只靠祝灵的形容，通过语言分析做这样的感受，那她肯定会觉得归墟是活物，是生命，是诸天万界的源头，是至高泛意识，那只幻想中的眼睛正是这东西在审视自己，审视自己这个纯粹的外人。

　　然而白想切实获得了这份感悟，那她便大概知道那不是意识，并非有什么东西在凝视自己。

　　严格来说，所有慧灵从归墟尽头得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关于道的感悟也好，还是什么被凝视、被摆布的大恐怖也好，完全都是他们自己去赋予的。

　　归墟本身没有意义，是慧灵的凝视赋予了它意义。

　　你觉得那是道的感悟，它就给你道的感悟。

　　你觉得那是被凝视，被摆布，它就当真幻化出眼球，幻化做怪物，而你直到在恐惧中癫狂死去也难以分清，那到底是现实还是产生的幻觉。

　　白想怀揣着这样的感悟去看归墟，那她的眼神，她的目光自然也是极为恐怖。使得横阻在这路径上的归元圣人也同步感受到了一样的恐怖，直接连思想都被定住，身心完全动弹不得。

　　眸光晃动，白想眼神恢复清明。

　　归元圣人却依然沉浸在那种大恐怖中无法自拔，这效果简直就像是被虚年定住了一样，就连紫虚宫被白想追上，踏足，甚至走到他的面前了都毫无反应。

　　“姐姐~”

　　“这是终于结束了吗？”

　　白想身上忽然飘出一缕白烟，白烟的末端无形无质，就那样缠绕在她的身上，上方却形成白竹清的清晰形象，犹如一道浮灵缠绕着她，看着这一幕充满好奇。

　　“算是，但也不是。”

　　白想摇头，“我们真正的敌人从一开始就不是神道。”

　　尽管神道可以说是她修行以来所遇见过的最棘手的敌人，但说实话，白想从来没把神道当成是重大的威胁。

　　祝灵圣人之前不是说了吗，神道之所以能够形成，还是众生希望的结果。

　　神道的根不在于自己而在于众生，在于众生痴愚的思想，这份思想和能够诞生出这份思想的土壤，这个世道，才是白想真正需要防范的敌人。

　　而对这一点白竹清是似懂非懂的，甚至说的不客气一点，她现在能和白想‘合体’，将自己的力量奉献出来供白想使用，间接为促成白想三我合一出了分力，那也都是源于当初差点被白想炼作分身，以及姐妹二人在这一刻心志相合，从心底迸发出来强烈的想要掌控对方的欲望。

　　所以她又试探性的询问白想：“那这个人是死了吗？我们接下来还要去归墟吗？”

　　“他和死了没区别。”白想眯眼，“至于归墟……你希望我去吗。”

　　“不希望。”

　　白竹清双手环绕住白想的脖子，把小脸蛋从侧后方伸过来，和白想的脸抵在一起细细厮磨，口中呢喃说道：“有些秘密太玄奥，可能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我不知道归墟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我只想维持此时此刻……光是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白竹清对归墟是抱有恐惧的，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怕白想窥见太玄后立刻便要得道飞升，直接破碎虚空去往另一个世界。

　　不是虚界诸天、小世界碎片之类世界，而是另一个主世，另一个虚空，就像小说电影里描绘的那种，而且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如果我非要去呢。”

　　白想右手提剑，左手抬起来，轻轻抚摸妹妹的小脸，稍微侧头和她对视：“如果我一定要去，非去不可，你会留下还是跟我一道。”

　　“自然是和你一道！”白竹清这次倒是答的干脆，然后立刻萎靡下来：“哎呀……毕竟我哪舍得和你分开……你非要去，那我只能一起去了……”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想笑了笑，再次捏捏她的小脸。

　　“有你相伴，这一路想必也不会寂寞。”

　　“倘若那尽头真的是个大洞，而且打破了就能去到别的地界，那也不过是又一场新的旅程，新的道途。”

　　“你我相靠、相依、相懂、相知。”

　　“若你实在觉得孤独，我们也可以在那边再生几个孩子。”

　　如此直白的话语居然被白想用这么自然，这么轻柔的语气诉说出来，白竹清整个身心瞳孔都在地震，然后轰的进入红温状态，脑门上方都飘起了热气。

　　不是……

　　这……

　　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不满足吗？”白想偏头，柔柔一笑，“还是说，你单纯只想让我承担？”

　　“我先回去了！”

　　白竹清再也受不了了，直接缩回白想体内蛰伏下来。

　　主要还是这个状态的白想魅力实在太惊人了！

　　一界至强，雍容女帝，那人间绝色、无限美好都汇入刚才那抹笑容当中，犹如花朵冲自己盛开。

　　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能够抵御这样的温柔还有邀请。白竹清感觉自家姐姐简直比什么蚀神虚魔、域外天魔都厉害多了，她真的只要对别人笑一笑就足够勾走人的心魄！

　　至少她现在就需要先平静一下，否则她真的害怕自己会按捺不住，直接窜出来抱紧白想！

　　小妮子，跟我斗。

　　白想撩完妹，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

　　这不是松懈，而是力量与心境突破某种界限之后所带来的必然。

　　人欲、私欲、大放纵。

　　自由，自我，大自在。

　　因为有了匹配的力量以及心境，所以不再需要遵守过往限制。

　　如想，非想，非非想。

　　她的思想、自我已经去到了外人难以理解的境界。而这种玄妙的、下潜到灵魂深处的洗礼又赋予了她全新而且多变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时而威严、时而清圣、时而冷漠、时而娇媚……不断在各种气质模式中切换变幻，最终又回归到难以窥清的虚相之中。

　　这样的她也难怪白竹清看了会把持不住，毕竟小妮子心境修为还差得远，能稳住缩回去都算定力高深。

　　那也是时候了。

　　看上去又是独自一人，白想伫立在紫虚宫的大殿之中。

　　她能感受到这座宫殿里过往时间流淌的痕迹，如果她想，她能看到过去在这里发生过的所有的一切。

　　那些巨大的神将神官，它们其实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被归元圣人想象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紫虚宫、乃至整个神道也都是众生献祭了愿望所想象出来的，这和非想天、非想宫之于白想倒是极为相似，这二者也都依仗于她的思想。

　　所以，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拓展思想，让我的思想与天道相合，与虚劫相合，与归墟相合，以我之念重化万物，重构本源，一方面按照我的意志将一切修正，一方面也能如同清儿所说，试着能够打破牢笼，探索此方时空外面的地界……

　　换做以前，让任何人，包括白想自己评价，这绝对都属于异想天开，属于做梦。

　　这简直是‘念生万物’一般的境界了，三哥神话吹牛逼，还有什么克系神话吹牛逼，世界万物只是某某存在做的一个梦，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程度。

　　白想之前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现在她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三个字，而是只考虑该不该做，以及何时去做。

　　孤单伫立，她恍惚觉得身边有一道道身影在走动。

　　有白盛举，有白关山，有白连州，有白乐莹。

　　还有项娴，有宋孺华，有郭荣治，有许束，有刘雍，有连锋等人。

　　时光就像布幔轻纱从四周飘落，又如流水的和烟云环绕周身。她看到一个又一个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身影在身边走过，但她最终还是拿稳了剑，将剑尖刺入前方圣人心间。

　　光华绽放，前方开启了一道门户。

　　所有的时间在这一刻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形态，一种在快进，一种在后退，那些环绕的身影和声音在这过程中被加速了，白想恍然如行走在云层之殿，行走在众生所愿的至高仙界，只能看到前方伫立着一道道人影。

　　且它们也在回头看她，叫出对她的专属称呼。

　　“想儿。”

　　“白想！”

　　“大师姐！”

　　“剑首。”

　　“想儿姐！”

　　“上仙！”

　　“道主。”

　　“师父。”

　　“姐姐！”

　　“姑姑！”

　　“娘亲~”

　　“夏皇。”

　　“陛下。”

　　“帝君。”

　　“帝想。”

　　这里面不仅仅有她认识的人，也有她不认识，也从未见过，但确切在时光里存在过的人。

　　她看到了景帝。

　　那位有史以来第一位缔造了妖治盛世的帝王。

　　看到了帝封。

　　那位行将踏错，功败垂成的大玄皇帝。

　　看到了帝古。

　　大虞太祖，天纵奇才却依然被天命所困，不愈百年便归去的亡灵。

　　一道道人影看向白想，凝视着白想，目睹她的身子来到眼前，又追随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抿紧唇角，白发女帝半垂眼帘，坚定朝前方迈出步伐。

　　她一个个超越了这些人影，从现在到过去，从过去到未来，直到前方再无任何人影，只有她单人只剑面对归墟，面对前方的无尽深渊。

　　“我思故我在。”

　　“我想即我道。”

　　“来吧，太玄。”

　　女帝金瞳直视深渊。

　　“倘若你真的只是镜子，那我很好奇，你能否照出我的模样。”

　　说完，她往前跨出最后一步，彻底消失在了那片黑暗当中。

第156章 对影（三合一）（修完7k）

　　破光入黯，最先看到的是七彩蜃影。

　　就类似上一次白想介入七彩大河所看到的光影，只不过这一次的范围和规模明显要比之前更庞大，更浩瀚，以至于这种七彩之绚丽已经到了‘入微’的程度，逐渐显出了大河的底色。

　　什么意思呢？

　　一个人单纯去看拥有七彩光芒的虚空大河，其实是会觉得很恶心的。因为色彩实在过于花哨，就类似油浮在水上反射阳光呈现出来的那种光泽，简直堪称精神污染。

　　但是，一旦这些光影和色彩被揉的更碎，它们便会逐渐隐身，如同现实中白天所窥见的太阳光，以及被光芒照亮的一切事物一样，根本看不到多余的色彩。

　　白想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那七彩只是在她眼前浮现了一瞬，随后便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虚空大河渐渐在流逝中消去了它的神采，趋近于无趋近于黯，简直要和晦暗的虚空融为一体。

　　这其实倒也称得上是玄妙甚至绚丽的场景，因为尽管它近乎隐去了身形，但它的运行轨迹并未改变，它的掠过会激荡起虚空本身的氤氲幻光，那些幻光会像涟漪和烟尘一样被搅动成无形以及破碎的模样。

　　这样的光影变化是极为缓慢，也极为繁杂的。但白想知道这样的缓慢其实是假象，是因为虚劫本身前进的速度太快了，所以才衬托的其他东西变得缓慢。

　　而她现在也将意识投射到了这条河中，等同获得了和这条河一般无二的主观视角。她时刻关注着四周能窥见的一切现象，发现这种缓慢其实是在不断加剧中的。

　　幻光的变化越来越慢，已经有了老旧仪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种一顿一顿的趋势。一开始白想还试图靠衍算来查验变慢的原因，几次无果，她才确定这样的缓慢可能就是虚年的雏形。

　　虚年……我居然都能以这样的视角来观察虚年诞生和蔓延的过程了？

　　放在以前，这是决计不可能做到的事。无论是夸父族也好，还是后来谋算太玄的二圣也好，在他们的感受中，虚年，也就是大潮汐，只要激发就是‘一瞬间’、‘一刹那’的，几乎不可能有人能以这样的视角去观察它。

　　二圣好歹能在这个‘一瞬间’发生的时候意识到它已经发生，由此去争那瞬息体悟的机会。

　　像夸父族，还有更多的妖神、大妖，他们根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眼睛一睁一闭就被虚年送去了未来时空。

　　和这些人相比，白想的成就已经相当不得了了。她等于凭借自己的主观意识强行把控住了时间流逝这件事本身，以至于她的存在概念都被无限拔升到了类似的程度，所以才能获得这种同频视角。

　　这绝对是相当珍稀和有趣的体验，白想原本还以为自己会随七彩大河以极快的速度撞中归墟，然后引发一场类似超新星爆炸的剧烈震荡，各种规则碎片啊，本源碎片啊，法则真理啊之类的的东西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撞碎出来，在虚空中洒的到处都是——这也是二圣记忆中残留下来的潮汐图景，至少在他们看来潮汐就应该是这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