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桂妮薇亚今日便要折了你这咖喱棒啊 第26章

作者:青白不醉人

  剑印闪动,魔力汹涌,火焰与雷霆随之延伸,分别凝聚成两把锋利的长剑,落在她的手中。泰伦娜一步踏出,竟以那肥胖的身躯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一瞬越过了数十步的间距,双剑交错,狠狠地斩向被雷霆轰中,整个人仍有些恍惚的马上骑士。

  但也正是这个时候。

  “退——”

  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喊道,罗亚尔尚未恢复知觉,但这句话原本提醒的也不是他。因为方才那道雷霆绝大部分都轰在了罗亚尔身上,其胯下的马匹竟是毫发无伤,听见这声音,猛一转头,竟带着背上的主人往旁边跃了出去,随后,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出现在罗亚尔原本的位置。

  乓!乓!

  短促难分的两道兵器交击声之后,来人将剑一收,稳稳而立,泰伦娜却又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

  ps:上架第一章!

  之后当然还有,记得投票呀~

第五十六章 战与局(三)

  三剑交击,刹那间的攻与守,泰伦娜踉跄后退,好不容易站稳脚步,一抬头,阿尔托莉雅却是收剑而立,不动如山。

  刚才女巫引起的异象尚未消失,头顶之上黑云密布,电弧交闪,与周围的蔚蓝晴空格格不入,恍若这片辽阔的天地之间,唯独这一小块地方被孤立分割了出来。载着罗亚尔的马匹小跑着往后过去,马上的骑士身体仍有些紧绷,涣散的目光也开始逐渐凝聚起来,不远处,桂妮薇亚安顿好昏迷过去的独臂少年,正迎上去,手指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微微地蜷缩着,似在犹豫。她将几缕头发拨到耳后,略带担心地抬起头,看向正与泰伦娜对峙的那道背影。

  阿尔托莉雅穿着一件浅白色的上衣,褐色的骑马裤,体型有些单薄,却也有些类似于某人记忆中的便服装扮,绑成马尾的金发被风吹得摇摆,衣角也在猎猎作响,阿尔托莉雅双手持剑,摆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起手式。她的两位剑术老师,梅林精通幻术,并将其融入到自身的剑术之中,变化多端,难以测度,但阿尔托莉雅学习最久,自己也最为认同的,仍是艾克托的风格。

  堂堂正正,不以奇胜。

  她看着刚刚站稳脚步的对手,轻轻吸了一口气,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体会着魔力从身体各处涓涓流过的感觉——然后将这口气缓缓地吐出。

  一个呼吸间。

  魔力已然遍布全身。

  “哦,又找到新的帮手了吗?”好不容易才停住后退的步伐,泰伦娜脸上在笑,目光却冷了下来:“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阿尔——”

  刚一开口,却见女巫左手一松,那把金色长剑顿时化作无数道电弧,她随即往前一指,跃动的电光凝聚成一道闪电,直射而出。电光的速度何其之快,那名金发持剑的少年几乎连一个眨眼的动作还没做完,那明亮的光芒已经来到眼前。

  泰伦娜见状,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喜色。还以为有多厉害,也只有这样罢了,她颇为得意地想道,但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海,下一刻,整个人却忽的愣住——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击出的闪电命中对方,却没有如预想一般穿透腹腔,带出一捧飞洒的鲜血与被电至焦黑的内脏,反而像是撞上了什么禁制一般,陡然间崩散开来,不仅少年本身,就连被闪电直接命中的那半边衣襟,也看不到一点损坏的迹象。

  “这……怎么回事!”泰伦娜惊疑不定,脱口而出。

  那少年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语气平静地答道:“……阿尔托斯。”这应该是他的名字了,但阿尔托斯……虽然试着回想,泰伦娜却不记得曾经有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磨了磨牙齿:“很好,我本来以为你是马尔科的暗桩,但那个老家伙应该养不起你这种角色……这种本领,你是苏格兰国王派来保护他那个宝贝女儿的亲卫吗?”

  “苏格兰国王?”

  阿尔托莉雅闻言一怔。

  看着她的样子,泰伦娜最初有些诧异,随后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一个笑容:“原来你不知道吗?呵呵呵,真是可怜。你的那位同伴,哦,我记得你们好像叫她芬娜?你可以去问一问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目的。你猜,她会怎样回答你呢?”

  笑容甜美,声音甜腻,听进耳里,竟令人感到微微的晕眩。见那少年眼神也开始变得恍惚起来,女巫心中得意一笑,正要继续说话,对方用力一眨眼,再睁开时,眼中却又恢复了清明。

  “这是幻术,还是其他的魔术?”

  “呵……不过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而已。”

  压下心里的些许不安,泰伦娜甜笑出声。阿尔托莉雅只是点了点头:“在击败你之后,我会去问芬娜的。”

  “打败我?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与我认识接近十年了吗?你难道不怕她待会在背后捅你一刀吗?你难道……”

  还未等她说完,眼前的少年猛一蹬地,只听砰的一声,落脚处竟裂开了一片蛛网般的纹路——借由魔力放出,由静转动的一瞬间,难以想象的力量凝聚、压缩,随即爆发开来,那单薄的身躯在这一蹬之下,如离弦之箭,飞快地攻了过来,剑锋扬起!

  女巫心中却是一喜:

  这说明对方开始动摇了……

  “以神之名!”

  她往后退,脚下几点火星飞溅,又在一瞬间拉长延伸,化作一面巍然而立的火焰墙壁,她并不寄望于用这一招就能击败对手,只想稍微争取一下时间,好让自己可以施展其他需要吟唱的法术。

  但就连这个想法也成了泡影。

  阿尔托莉雅面对这座陡然出现的火墙,不闪不避,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若是常人这么做,只怕全身上下都要被严重烧伤,可她合身冲上,整堵墙壁顿时崩离瓦解,无数细碎的小火苗四散如雨,却没有哪怕一点溅在她的身上。

  龙的心脏赋予她的,不仅仅只有几无穷尽的魔力。

  更有足以令大多数魔术无效化的对魔力。

  过去梅林曾经半开玩笑地告诉她:“如果今后阿尔托莉雅你遇到要与魔术师战斗的场合,记住,只需要闪开觉得危险的攻击就好,至于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魔术……尽管用脸去接就好!”

  这位魔术师当时也许是抱着调侃的心情说的这些话,可她没想到,阿尔托莉雅真的都记在了心里。不止记在了心里,她还乖乖照做了……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的这一幕。

  泰伦娜脚步飞退,雷火双印不断交替使用,火焰烧灼,雷霆劈下,不时更从周边的影子里伸出几只手来想要绊住阿尔托莉雅,但不管怎样的攻击,只要触碰到后者的身体,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这几乎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魔术师失去对人生、对于这个世界的希望,但不知道是幸或不幸,她此时的对手,并非是普通的魔术师。

  “——以吾之名!”

  一声尖啸,剑之印记再度绽放光芒,泰伦娜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终于忍耐不住,一翻手,火焰升腾,再度化作一柄双手大剑,她另一只手也握上剑柄,由下往上,用力一挥,化剑为鞭,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长鞭抽向飞奔而来的身影。

  阿尔托莉雅眉头微蹙。她终于在这一击之中察觉到了危险,不再按照梅林的教导,“用脸去接”,却也没有减缓脚步,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击,同样也是一剑回敬。

  剑锋唰唰唰几下,将这条火焰凝成的长鞭斩成数段,炎流四散,泰伦娜一放手,原本的双手巨剑飞快变小,转眼已变成了单手剑的样式,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拉扯出一道耀眼的电弧,这电弧随即也变成了另一把长剑,双剑一扬,竟主动对上了阿尔托莉雅的剑锋。

  乒乒乓乓,长剑不断交击,两人的身体也在火流与电光中不断移动,但不知为何,阿尔托莉雅却在对方的剑术之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女巫用左手的火焰长剑架住阿尔托莉雅的一记刺击,右手之剑随即挥出,说虽然被挡了下来,但她的身子却顺着这一次碰撞的力道,如鱼儿般往旁边一闪,陡然间来到了阿尔托莉雅的左后方,双剑一扬,交错斩下!

  战圈之外,正一边照看罗亚尔状况一边观战的桂妮薇亚,忽的睁大了双眼。

  一声惊呼卡在了喉咙里——这招分明是她从父王那里习得的剑术,但……至今为止,她除了自己练习之外,还从来没在其他人面前完整地使用过这门剑术。

  但若是这样,泰伦娜又是从何学来?

  一时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心中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ps:第二章~

第五十七章 战与局(四)

  “咳咳咳……”

  对于一名久病之人而言,此刻窗外的阳光实在太刺眼了。他眯起浑浊的双目,清了清嗓子,泛着幽绿色光芒的匕首,也随着这两声咳嗽,悄无声息地又收回了袖中。

  房间里的琴声一停。

  “叔父……”

  崔斯坦略显慌张地转过身来:

  他一侧身,也露出了后方原本正安静倾听乐曲的少女,伊索德坐在椅子上,那双如黄宝石般清澈的眼睛轻轻一眨,看了过来:“王上。”便要站起身来,马尔科笑着摆了摆手:“坐着吧。又不是只有一张椅子……”

  屋里确实不止一把椅子。他环视一圈,记得这应该是三间待客室之一,却又不敢肯定——这几年记忆越来越差,很多人,很多事都忘记了——随便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含笑看向红发青年:“崔斯坦,不坐吗?”那是一个温和而慈祥的笑容,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面对自己的儿侄辈时应该会露出的笑容,但老人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却又让这微笑,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变调。

  “今天是个好天气。我想和你聊一聊……呵,想想我们两个也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坐下说话了。哦,伊索德你留下就好,我要说的事情,和你也有关系……”见少女又准备起身,马尔科笑着手往下按了按,又看向崔斯坦。

  后者终究没有依言坐下,只是立在窗户旁边,沉默地看他。

  老人笑了笑:“不坐的话,就这样也好。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心里有怨气,有不满,一直想找个机会,说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其实有过很多的机会,都错过了。因为不敢开这个口啊……”他消瘦的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停在一个苦涩的笑容上。

  “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也是,只剩下我这个叔父……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声叹息:“你的母亲其实是可以活下来的。”

  关于二十年前的事情,马尔科从未禁止众人谈论,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人们忌惮这位心思深沉的国王,不敢轻易开口,以免惹祸上身,在康沃尔,那件事几乎已成为一个谁也不敢触及的禁区,只有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偶尔用诡异的目光看一眼那座城堡,却也仅此而已。

  二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亲口提及此事。

  崔斯坦的眼神微微地变了。

  “所有的人都在传,当初那三个王国结盟攻打罗奴亚,是我出的主意,是我暗地里牵的线,是我……咳咳咳,想先让他们与利瓦兰打个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吃下整块馅饼。”

  “……是您吗?”

  “是我。”老人用一种坦然的语气答道;“没有我,那三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国王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答应联手,没有我,他们也不可能用那么小的代价攻下罗奴亚。咳,咳咳咳……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之中,我确实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是我害死了利瓦兰,如同我兄长一样的存在,还有我那个乖巧天真的小妹……”

  他往后一靠,将大半个身子放在椅背上:“大家都觉得我不愿提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心里有鬼,因为我怕罗亚尔,怕你和那些曾经的罗奴亚人得知了真相,想要报仇……就在昨天,泰伦娜还拿这件事来劝我。想让我杀了你,喏,这把匕首也是她给的。”手一挥,寒光闪烁,老人举起那把匕首,展示给两人看了看。伊索德目光一缩:“王上……”

  “怕你不死,上面还淬了毒。好像是北威尔士一带的蛇毒……效果太差。我当初曾经从一个人手里买过一小点的,咳……一小点海德拉的毒液,那个才叫毒……可惜很久以前就用完了。”

  马尔科一生以智谋闻名,即使是他的敌人,往往也只是忌惮于他的头脑,对于这位国王的武力却都是轻视与不屑的。

  但此时他瘫坐在椅子上,随意把玩着这把涂了毒的匕首,只见短匕在指间翻飞,带出一连串的残影,熟练得竟像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刺客:“泰伦娜想让我杀了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她是个傻子!”

  当的一声,却是老人顺手将短匕丢开,在地板上弹了几弹,最后落在角落的阴影里。“说什么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知道真相了,会想要为你的父母报仇,杀了我,夺了我这顶王冠……呵,只有无可救药的傻瓜才会这么认为。”

  “崔斯坦是我的外甥!伦蒂尼乌姆的那个伏提庚都称赞过的人物!这些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会看不出来?真是可笑……你会看不出来吗?”也许是情绪有些激动,他说到这里,微微的气喘,握成拳头的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逐渐松开:“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都看出来了,从很小的时候——”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所以我才会把你留在身边,看着你长大。”

  “不是什么心软。是因为我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可能杀我。因为你比那些人聪明,你看到的东西比他们多——二十年前,北威尔士的瑞安斯刚刚继位。那个位子本来轮不到他……是因为当时的老国王和他的三个哥哥在同一天离奇地都病死了,所以他才得以当上这个国王。用了不干净的手段,名声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所以他需要做出一些事情来,一些足以让大家的注意力从他父兄身上移开的大事。”

  “瑞安斯本人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这种人不可怕,但他的弟弟尼罗却是一头老狐狸,他们兄弟两个想要吃下这块土地。”

  马尔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罗奴亚是第一步。怂恿三个国王联手,让他们做先锋,等损失得差不多了,北威尔士大军压过来,那三个国王,利瓦兰也好,我也好,都得死。三个国王看不懂,我告诉了他们,所以他们从瑞安斯那边倒戈了过来。利瓦兰……你的父亲是个聪明人,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尼罗的打算……所以他死了。”

  “他不得不死。位置正好在那里,不管打过来的是瑞安斯兄弟,还是那三个王国的联军,罗奴亚都要亡国。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在其他地方着手。所以,咳咳……所以我和他联手布了这个局,将罗奴亚作为弃子,统一周边,让北方的瑞安斯兄弟不敢攻打过来。”

  “本来都谈好了的。”他摇了摇头:“利瓦兰必须死,必须在整个王国最激烈的反抗之后,联军才会松懈,才有机会可言。但我事先派人去接布兰什弗尔回来的……崔斯坦,我是派了人过去救你母亲的。但……没救成啊……”

  “布兰什弗尔最后选择留下,与利瓦兰一同赴死。我至今还记得她让人转告的那几句话……‘我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我不会责怪你,但大哥……我希望你能记住那些因此而死去的人。他们原本是可以活下来的……就像记住我一样,记住那些人。在今后的日子里,再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尽可能不要再让人流血了……’”

  这句话之后。

  房间里是长久的沉默。

  老人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我食言了……”

  ps:本来是写主角那边的,但状态不对,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不满意。但想想刚上架不能就断更了,所以将这段剧情提前一下,虽然有点少,但总算凑够一章的量了……今天就这样吧,海涵一下,等写顺之后,你们一天万字的勤勉皇帝就又回来了,等待,并心存希望吧~

  想想我152都还没开始打呢(悲伤)

第五十八章 战与局(五)

  一句食言,一声叹息,落在不同人心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日正当中,窗外的阳光照射而入,似乎也将弥漫在城堡之内数十年的冰冷气息,一扫而空。远远的风声穿过走廊,老人的眼皮动了动,重又睁开一条缝隙:“对很多人而言,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的路可走,每一件事,也都有很多种解决的方式。他们以为越是聪明的人,面前的路,可以选择的方式越多,呵……”略带讽刺地笑了笑:“……路是越走越窄的。”

  那声音如在叹息。

  “敌人要打过来了,不想投降,就只能打。实力悬殊,打不赢,就只能想办法……可能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更好、更完美地解决整件事,但想不出来……咳咳,想不出来,就只能先那样去做。因为不做的结果更加糟糕……这些道理,崔斯坦,你很聪明,所以……咳,肯定能理解。”

  马尔科看着自己的外甥,片刻,淡淡地一笑:“我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坏事,你到现在不杀我……你想杀我,整个康沃尔没人能拦得住,之所以不动手,一方面是因为念旧情。更重要的是……你明白我死了之后会有什么影响。这个国家会乱成一片,佩莱斯的性格光明磊落,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动手,但一直在盯着这边的瑞安斯和尼罗,他们马上就会点齐兵马打过来……罗亚尔和你拦不住他们。”他朝北边抬了抬下巴:“所以你最初选择向我上谏,心灰意冷之后,就去对那些没本事的蠢货动手,就算护不住所有人,至少也要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让人们好过一些。我当初是这么教你的,你还记得,咳……叔父很欣慰。”

  “但……”

  隔了好一段时间,红发青年抱着竖琴——他此时并没有拿着自己那把特制的琴弓,而是用伊索德自己的竖琴——轻声开口,声音平静中有着微微的颤抖:“为什么啊。叔父,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啊……”这句话说出来,他的身体也在发抖。

  “因为我不想死。”马尔科没有多少停顿,直接答道。崔斯坦猛然抬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看,老人很坦然地回望过去:“没人想死。尤其是像我这种人……这说出来可能有点丢脸,崔斯坦,你知道我当初得知自己身患重病,马上就要死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知道泰伦娜找上门来,说她有办法让我多活上足足十几二十年的时候,我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吗?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就算出现在面前的只是一根稻草,也会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

  “然而泰伦娜并不是那根稻草。她想借助我来实现她的计划,无论那个计划是什么,只有一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得很。要是一切听她的话去做……我最后仍然是活不了多久的。可要是当场拒绝她,泰伦娜可能立刻翻面杀我……即便当时不动手,我一死,北威尔士大军来到,泰伦娜依然可以混在其中,实行她的计划。要阻止那个女巫,唯有将她放在我的眼皮底下,即使因此会造成众多不幸……这显然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法,但你的叔父能力有限……咳咳,咳咳咳咳……”捂着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到喘过气来,马尔科才说完最好一句话:“只能这样去做。”

  “您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我和罗亚尔卿?”

  “你们两人对付不了那对兄弟。”老人摇了摇头:“同样不一定杀得死泰伦娜。如果让她有了警觉逃跑,对我,对我们,对整个康沃尔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那您现在又为何……”

  “时机已至。”

  从走进房间到现在,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你应该听说过不久之前,那位乌瑟的后继者出现的消息吧。”

  “您指的是……亚瑟王。”

  “他们已经来到康沃尔,并且从罗亚尔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若那个亚瑟真是继承乌瑟王意志之人,接下来应该会与泰伦娜对上,试图拯救这块土地。”在拯救一词上发音较重,却听不出什么讽刺之意,反而有着一种似有若无,其余两人无法分辨的情绪在内。

  崔斯坦没有询问这个情报是从何而来。他心知眼前的老人经营领地多年,多半在各处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任何人的一举一动,皆在其掌握之中。青年于是点点头:“叔父要我怎么做?”

  马尔科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抬起左手,把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协助罗亚尔的那些人中,有一人是我为了防止事情发展脱离控制而安插的卧底……他知道一条通往这座城堡内部的暗道。不出预料的话,罗亚尔应该会想要与亚瑟及其同伴,从密道进入城堡。在将影响降到最低的情况下制服泰伦娜……和我这个老头子。”

  “崔斯坦卿——”不是外甥,也不是显得亲近的直呼其名,当他悄然加上“卿”这个君主对于臣下的称呼时,与老人相处多时的崔斯坦便明白,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我会告知你那条密道在城堡之中的入口。我看泰伦娜的计划即将到关键一步,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提前排除各种不安定的因素。有七到八成的可能,她会对罗亚尔一伙下手,而战斗的地点,应该就是密道另一头所在的位置……我要你立刻前往埋伏,伺机援助罗亚尔等人,一举击杀泰伦娜。”仍然是那有气无力的瘫坐姿势,不时还参杂着一两声的咳嗽,但马尔科的言语之间,却自有一种不可轻视的威严。“等到她死之后,我会给你、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叔父……”崔斯坦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但还未他把内心所想道出口,老人已先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放心,你的叔父这段时间也不仅仅是做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了。你当我为何坚持要娶伊索德,又为何派你前去?”

  “这……”青年张了张嘴,神情涩然。

  “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再漂亮的人儿,实际上也就是那样,看上两眼,过一过眼瘾还行,至于再进一步的事情……呵,有气无力了。”马尔科自嘲地摆了摆手:“但人们只知道伊索德的美貌,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帝国某位名医的学生,就算放眼整个不列颠,在这方面也找不出五个比她更厉害的存在。为了不引泰伦娜提防,我打着娶妻的名义,将她迎回国内,其实只是为了让我即使在泰伦娜死了之后,仍然可以再苟活一些时间。”

  崔斯坦转过头,只见少女双手交叠,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