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白不醉人
“手臂的伤痊愈了。多亏了凯哥据说是从某位德鲁伊那里得到的药膏,没有留下疤痕,虽然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艾克托常说伤疤是战士的荣耀,当然,如果脸被划伤了什么的我多少也会介意,但仅仅是小臂上一小道伤疤而已,凯哥这样实在太小题大做了。明明他又不知道我是女孩子……应该不知道的吧?”
“……暴露了。而且好像很早以前就暴露了,只是假装没发现而已。有很多想说的,但总而言之,直到明天吃早餐为止我都打算一个人静静待在房间里。不想见人……”
“六月十四日。趁着我率领四十七人牵制山贼主力的时候,古里芙列与凯哥从后方展开奇袭,大胜。己方受伤四人,无人死亡,杀敌三十,俘虏二十八人,还有七人失踪。为防止失踪者袭击周边村庄,近期打算进一步加紧巡逻人力。同时经过讨论,如果这座山寨的防御机制没有太大的损伤,准备试着转移据点。”
“六月十五。成功与另外两支‘亚瑟王’的人马接触,但反应不佳。凯哥猜测这两帮人之中似乎有莱恩斯王的伏兵……应该今晚,最迟明天就能得出结果了。”
……
“六月二十。在山野之间不断转移的几队人马大致上已全部整合完毕,同时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莱恩斯王明显已经开始开始警戒,必须赶在包围圈彻底合拢之前带着大家离开。但只是一味撤退,即使与渔人王的援军会合,恐怕也无法避免伤亡……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在梦中询问了梅林,得到了事有万一时可以解放圣枪封印的许可。那边似乎一切平安,真是太好了……接下来只要顺利攻占卡里昂,疲惫的大家就能暂时喘上一口气了吧。”
“六月二十一日。下午四点三十分,我带着三百人离开主力军团,往卡里昂而行。若预想正确,这一幕应已经落入莱恩斯王的斥候眼中,想必有关于此事的信件也应该已经送往卡里昂那位以清廉闻名的纳兰爵士处。希望一切可以顺利……”
“六月二十二日。在两军阵前,纳兰爵士同意了一对一的骑士挑战。尽管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但这一战对我来说非胜不可,因此在最后解放了圣枪。与对战波涛之兽的时候不同,终于明白梅林为何三番几次提醒我不能轻易使用这份力量了。哪怕只是不完整的力量,这份力量也太过强大,绝对不是可以随便对着人类挥舞的东西……”
“二十三日。凯哥与古里芙列那边与渔人王的援军会合,对峙了一个上午之后,年崔斯最后还是选择了撤退。这下应该暂且可以松一口气了……明天应该就能见到大家了。虽然只分别了一小段时间,但心里不可思议的,有种好像很久没见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笔在纸上写写停停,偶尔有墨汁滴落,在纸张的空处逐渐渲染开来,体格与身边其他人比起来略显瘦弱的人影坐在桌前,灯光下的侧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东西,露出了沉思的神色。片刻,指尖抬起来,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轻轻的。
蜻蜓点水一样。
而心中,好像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与声音闪过:“你这是……在干什么?”
“惯例的仪式啊。”
“但,你不是已经掌握恶龙诅咒了吗,现在应该没有必要再进行这种仪式了……”
“咦——是这样吗?”月色朦胧,对面的那人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微笑,就像偷到了奶酪的小老鼠似的,夸张地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脸颊却是红红的:“我忘记了。不过嘛,反正在这之前我们都做过那么多次了,事到如今再多一次或者少一次,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但是……”当时的自己皱着眉头,总觉得这段话有问题,想要反驳,具体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好半天,反而是对方主动靠了过来。指尖碰着指尖,手指牵着手指,将手腕举了起来:“在这之前,这是一个因为有必要所以我们才会去做的事情。而现在,虽然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但因为我想这样做,所以就做了……虽然是同样的事情,但理由不同。现在的话,我只能这么回答你。”
“但等到将来的某个时刻,如果你也像我一样,虽然没有必要却想要这么做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你大概就能明白这种心情了……然后,如果你是因为我而知晓这份心情的话……”
“那我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记忆中的景象,虽然只是不久之前,却好似笼罩着一层薄纱,隐隐约约的,从心中翻涌而上时,好似还带着一种令她难以描述清楚的奇妙滋味。
她不是傻瓜,当然也并非真的不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那种感情,大约就是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喜爱之情了。
芬娜从见面开始便从未掩饰过内心的真实情绪,那种像是见到了崇拜的人物一样激动忐忑,而又微微有些窃喜的心情,是她至今为止从来未在其他人身上体验过的。
与艾克托、凯的亲情不同,与亦师亦友的梅林也不同,这份感情,想必就如同那欢闹的祭典一般,是一直以来都只是待在外围静静观赏的她所无法理解的事物。梅林曾经给过机会,让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女,一个打扮与同龄人无异的小姑娘,去接触这个世界的种种。虽然不知道女魔术师究竟是不是在期盼着她因此产生某种改变……
遗憾的是。
她最终依旧回到了这条早已规划好的道路之上。
如今的不列颠所需要的,并非是一个男人或是女人,而是一名能够肩负起一切前行的国王。
正因如此……阿尔托莉雅放下笔,眼神晃动了几下,随后又变得平静,如湖水静谧无波。仿佛从一开始,内心便不曾荡起过任何波澜。
而她抬起头。
正好看见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正从山腰处升起。人的声音从半开的窗户间传了进来,这一天,是六月二十七日。昨日,挣扎着从病床下来的纳兰爵士与这位年轻的国王单独讨论——或者是争论了四个小时之后,双手献上自己的佩剑,亲手结束了由自己辛苦维持至今的中立立场。
“我等待着,您所承诺的那一切。”
他说道。
而亚瑟王手持圣枪,一袭厚重的披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了卡里昂城的效忠。
随即大举宣告天下,将在一个月之后,于卡里昂正式登基,并广邀诸王前来见证。这个消息如狂风一般,扫过不列颠全境。
此后,便是一段既漫长又短暂,既如群星闪耀,又似长夜无光的——
诗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生第一个头衔(误)
康沃尔,特鲁罗城堡。
尽管笼盖在这片土地上空的死亡阴影似已消失,但坐在王椅之上的身影,却仍是双目深陷,目光浑浊,身上流露出的浓重死气,仿佛给人一种什么时候死掉也不稀奇的感觉。
信使单膝跪地,垂着头,不敢直视台阶上方之人,即使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那种难以言喻的衰亡气息,仍然让他感到呼吸不畅,头晕气闷。他对魔术一窍不通,也只将此归结为心理上的错觉,以及康沃尔国王的威严所致,没有太过在意。
马尔科的目光从这位年轻信使身上一扫而过,又再度落回手中的信函。他一只手拿着打开的纸张,另一只手放在王位的扶手上,曲起指节,轻轻地敲击了几下,若有所思的神色:“亚瑟终于要宣誓登基了吗……时机倒是把握得不错。”
他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贵族与贵族之间,虽然除却极少数过于正直,甚至可以称作“迂腐”之辈,其余大部分高贵而体面的“绅士们”,其实都不会介意在争斗的过程中使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下毒、暗杀、策反、乃至于绑架威胁等等,但即便如此,也仍然存在着一些需要遵守的规则。
地位的对等,便是其中之一。
在此之前,纵然梅林早在十年前已预言了新王者的诞生,又举行了拔剑仪式,在事实层面上坐实了这位乌瑟之子的身份,但只要他一天未在大主教与不列颠诸王的见证下宣誓登基,便一日不能算是与其他王者对等的人物。
无论是曾经的罗亚尔,最近在北威尔士闹得纷纷扬扬的三位“亚瑟王”,亦或其他地区以这个名号自称的家伙们,在这个重视名誉更胜性命的时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是等同于谋财害命,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更加恶劣的事情。
如若换成是冒用其他国王或是骑士的名义,被擅自使用名号的本人有足够的理由将其当场斩杀,合情合理,就算闹到教皇那里,也没有丝毫过错可言。
但亚瑟王却是例外。
因为在这之前,只要他一日没有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一日只活跃于传闻之中,便没有谁能够证实整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这种话说来荒谬,却是一众贵族之间的默契,而正因如此,对莱恩斯而言,发兵攻击自己领地之内的“乱党”,乃是一件极其合理的事情,无须经过任何人的许可,事先也无须各种各样繁琐的宣战布告等步骤。
但现在,当这封信出现在他的手上——也出现在其他许多人的手上——马尔科明白,即便距离正式的宣誓仪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从这一刻起,亚瑟王,已与他,与英伦诸王是平起平坐的身份。
如果要再度出兵宣战,莱恩斯就必须按照长久以来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找到一个不是那么牵强的理由,派出使者宣战——为了彰显正义在自己一方,这个宣战的过程必须重复三次,每次间隔至少十天,以让对方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
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决一胜负。
这一来一回,亚瑟王一方至少争取了两个月的时间,而虽然莱恩斯那位行事不择手段的弟弟必然还会私底下做些什么,但有梅林坐镇,也不见得会在这种较量上面吃亏。
而在这两个月里,双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其中较为重要的,便是想方设法争取康沃尔的支持,马尔科对此心知肚明。他麾下军队比起坐拥大军的北威尔士并不强大,在精英战力上,或许也并不如传闻中早早与渔人王结盟的亚瑟王一方。
但由于康沃尔的地理位置,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如若他倒向亚瑟王,等同于保证了后方的稳定,可以专心将兵力投入到前线作战,其意义自是重要非凡,相同的道理,为了达成两面夹攻,令人数上本就输在劣势的亚瑟王、渔人王阵营更加捉襟见肘,莱恩斯也一定不会吝啬于开出各种条件,将他笼络到自己的阵营。
这一回的选择,将决定自己、以及整个康沃尔今后的命运。如果是那个脑子里装满了吟游诗人不切实际的浪漫,心思比常人更为细腻的侄儿,想必会在烦恼许久之后,仍是毅然决然投向亚瑟王一侧,但从小到大,崔斯坦在待人接物上,几乎没有与他相同的地方。
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当初究竟是采取怎样的教育方式,才能教出来如此多愁善感的孩子……心里转过这个念头,马尔科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地笑了一下,这笑容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察觉。过了片刻,他挥手让佣人带那名信使离开,并告知自己将在明天回信,待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衰老的国王坐在装饰华丽的椅子上,神色衰败,呼吸间,一股腐败般的气味弥漫胸腔。死之印记虽能延续他之寿命,却也让他提早与死亡为伴,早早便体会到了亡者的滋味,虽然外表仍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若是有擅长察言观色的名医在场,当能一眼看出他的内脏已经几乎都停止了工作。
借助女神之力,他还能挣扎着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就连马尔科自己,有时候也不禁怀疑,这样……真的还能算是活着吗?
没有答案。
他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歪着头,似乎陷入沉睡,又好像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目光不时望向会客室内的沙漏。因为魔术活跃的缘故,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也显得奇怪的超前,就如同这个沙漏,流沙消逝间,魔力也清楚显示出了时、分、秒,竟与后世的机械时钟有异曲同工之妙。
“差不多该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某个时候,马尔科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与此同时,一束阳光从窗外照射而入,窗帘的影子陡然诡异地扭曲了一下,随后就这样站了起来,化作一个头戴尖帽,身披斗篷,模样犹如民间传说女巫的瘦小身影。
“你来了。”
老人看向那陡然出现,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身影,脸上毫无意外之色,似乎早就知晓对方要来一样,嘴角扯起,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可由于常年积淀的气质,让这个笑容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许阴沉。
“初次见面,康沃尔的国王。”
小小的女巫以手按胸,弯腰行了一礼。
“虽然之前已经在梦中说过一次,但还请让我再告知一次来意。”一袭宽大帽檐之下,猩红色的双目,有如正在流动的鲜血,闪耀着令人目眩的色彩:“请将您体内的死之印记交给——交还给我。”
“你应该知道,失去这个叫死之印的东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马尔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平淡,语气之中似乎不存感情。
“死亡。”
“正是死亡。而我能又得到什么?”
“死亡……区别在于,只有您一个人孤零零得死去,又或是——”微微地犹豫之后,小女巫答道:“有一位曾经高贵而强大的神祇,为您陪葬。”
这句话之后。
空气沉默下来,马尔科又看了一眼静静运作的沙漏。
“离伊索德送药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他淡淡地说:“在她过来之前,你可以尝试说服我。”
“我正准备这样做。”
小女巫回答。
……
威尔士,卡里昂城。
光阴似箭,时间一天天平静地过去。当然,对于阿尔托莉雅来说,这段时日与所谓的平静肯定扯不上关系,光是接见不断前来的国王、慕名而来的骑士,以及应对少数不管不顾吵着要与亚瑟王单挑的愣头青,就足以令她焦头烂额。
除此之外,还要见缝插针地学习,或者说补习——这些其实当初都在艾克托那里学过,只是大部分都忘光了——各种在不久之后的登基仪式要用到的,只能以繁琐来形容的礼节。至于几位亲信,凯、在北威尔士宣誓效忠的古里芙列、罗亚尔、卢坎、贝狄威尔,以及如今已彻底坐上同一艘船的渔人王佩莱斯等人,也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整天奔走忙碌,少有闲时。
于是我们不难发现一个有些尴尬的事实:在如今的卡里昂,稍有地位的人们之中,大概也只有某位公主殿下没有什么正事可做,整天游手好闲,虽然桂妮薇亚一度以为是其他人介意她的身份问题,主动要求帮忙,并在阿尔托莉雅要重新捡起宫廷舞蹈的时候,十分热情地凑过去陪练。
但只陪练了两天,就被忍无可忍的教师们“好言相劝”,请了出去。
然后。
桂妮薇亚终于明白。
为什么大家不让她陪阿尔托莉雅练习跳舞,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也不是因为她一开始想方设法想跳男士的位置,随后在阿尔托莉雅的安抚下才不怎么情愿地作罢。
单纯只是因为……
“桂妮薇亚小姐,恕我失礼,虽然我并不清楚您至今为止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但只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尽管你的动作十分洗练,极其优美,但如果您依旧改变不了这种每跳三步就要不小心踩一下共舞者脚背的习惯……”
“为了吾王的身心着想,请您立时、马上!即刻!离开这里!”
“……好的。”
在这之后,少女知耻而后勇,不久便偷偷学会了舞蹈的诀窍,但直到遥远的将来,“偶然”目击到这一幕的梅林——虽然她始终怀疑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仍然会时不时地用这件事情来调侃她,。
可能也是女魔术师不遗余力的“宣传”,在日后流传开来的亚瑟王传说之中,不知为何,竟多出了一个拥有“碎足者”绰号的骑士。
传说,该骑士披头散发,身材魁梧如棕熊,只一个照面,便击碎了当时还是少年的亚瑟王的脚背,手段之残暴,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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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故地重游(上)
紧张有序的气氛中,时间悄然而逝,转眼过去了大半个月,距离选定的登基之日,也只剩下最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在梅林与众人的一致同意下,阿尔托莉雅大派使者,告知岛上大小诸王,并邀请他们同来见证这荣耀的一刻。
而众人皆知,不久之后能出现在卡里昂的人,其实已相当于下定决心,要站在亚瑟这边,与卑王伏提庚为敌了。
十年前的预言,十年之后的拔剑选王,以及其后众多自称“亚瑟王”的人物现身,其中虽有一部分借着这个名头惹是生非的,但更多的则是用此名义,去完成一些本身原来无法做到的事情,劫贫济富者有之、抗衡魔兽者有之、那些在领地内施行暴政,为民众所苦的贵族,也有数人被攻破城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下了首级,高悬旗帜之上。
或许在这之中,有很多人是因为害怕事后被追究罪名,索性将功劳归于“亚瑟王”的头上,自己落得无事一身轻,可无论出发点是什么,他们的行为使得亚瑟——这位据说过分年轻,却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战力的国王——身上叠加了一道道的神秘光环,即使人们明白,最近那些被津津乐道的传闻,种种英雄事迹,十件里估计有九件都不是亚瑟王本人所为。
但如果,有那么一件是真的呢?
或许还不止一件。两件,三件……没有确切的证据,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反正他们大概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得知真相如何,那倒不如稍微期待一下,那位被乌瑟王视为左膀右臂的梅林所言为真,那位传闻中的亚瑟王真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能够在一片乱局之中拯救不列颠呢——无论是真是假,总归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
至于居高位者,要思考斟酌的东西,无疑要复杂得多,然而归根结底,也终究要回到这个很简单的问题。梅林的预言,究竟值不值得他们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家族荣耀,来赌这么一赌。没有人敢轻易断言,而在这种关键选错立场,下场将是难以想象的凄惨,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梅林与阿尔托莉雅才给予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以便让犹豫不决的某些人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做出决断。
如今期限将至。
卡里昂城内,已是一片热闹喧嚣的氛围,按照习俗,国王宣誓之后,便是延续数天的盛大宴会,依照各自的身份地位,以不同的方式享受祭典,也因此,无论是各方派来的使臣,极少数亲自前来以示诚意的国王,亦或是城外的平民,乃至于衣衫褴褛的乞丐,这几天皆是喜气洋洋——能够吃上一顿丰盛的酒菜,将肚子填满到几乎撑破,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城堡之内,人来人往,由于阿尔托莉雅并未正式攻城,而是选择与纳兰爵士在阵前一对一单打独斗,在她展现出圣枪一击的威力,将城外的一座小山头削平之后,纳兰爵士当即乖乖解下佩剑,开城投降。
而阿尔托莉雅也遵照约定,约束麾下,并未对城内民众造成影响——即使纳兰不提,她也是会这样做的。
因此尽管吃了败仗,表面上看来,卡里昂的状况与平日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人心难免有些惶然,随着渔人王与罗亚尔几批人马接连入驻,躁动不安的感觉也一度攀到了顶峰。然而大约半个与过去,梅林设法举办了一两次小型的祭典,再加上纳兰爵士不遗余力地奔走调解,又看出亚瑟王好似无意与他们为难,暗地里汹涌的声浪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还是难免有所摩擦,也不至于真的再闹出什么大事。顺带一提,原先由纳兰管辖的城堡,此时改由阿尔托莉雅入主,她却没有如其他君王一般急于更换原先的佣人,安排自己的亲信,将近一个月过去,城里的仆从还是原来的那一批。
虽然这其实只是阿尔托莉雅还不怎么习惯被人服侍,而且也没有可供替换的人手,否则她再如何自信,也不至于完全不进行调查,防止可能的奸细。但误打误撞的,此种“信任”与“宽容”的表现,却令得她在卡里昂众人口中颇受赞誉,甚至有因此放下自己“狭隘的偏见”,从此真心效忠于亚瑟王。
无论如何,早期必然的争执与摩擦之后,此刻聚集在卡里昂的几方人马大致上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的步调,正渐渐向着好的方面变化。而在另一边,几乎每一天都有来自领地的使者到来,接见、安排住处饮食、派出护卫保证安全,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繁琐工作,占据了阿尔托莉雅一日之中大部分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里,她也还有例行的剑术练习,以及与身份相符的礼仪,即便在梦中也向梅林学习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无法放松,真正能供她自己支配的时间,一天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两个小时。换成他人,恐怕难免心生怨怼,但阿尔托莉雅过去的十几年,与此刻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早就习惯了,而与此同时,心中却也有一种颇为奇妙的……安心感。
至少,因为这份忙碌,她暂时可以不用与桂妮薇亚过多的相处了——当然,并不是讨厌对方,无论是选王仪式之后,两人同行的短暂时间,亦或是随后以莉莉的身份与桂妮薇亚同行的时日,少女表现出来的样子,除非心存偏见,否则大抵都不会让人产生反感厌恶的情绪。
桂妮薇亚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好意,阿尔托莉雅并非愚笨之辈,自然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
可她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少女如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抬起头来,微红的脸颊,噙着笑意与羞涩的目光,桂妮薇亚曾说自己拥有着前世的记忆,在那段迥然不同的记忆中,她是一个沉闷、不讨人喜欢,游离在人群边缘的孤僻之人,然而回想起来,那个沐浴着清辉的小巧身影,却只能让人想到民间故事里活泼可爱,又神出鬼没的精灵。
往北威尔士的前几天,阿尔托莉雅出乎自己意料的,对月光下的一幕总是念念不忘,起初是在偶尔小憩的梦境里,来来回回繁复播放着同样的景象与对话——对此她怀疑是不是梅林做的好事,虽然某女魔术师笑眯眯地否认了,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疑——随后就连清醒的时候,也总会下意识回忆起那微笑着的面容,身上弥漫着的,若有似无的蜂蜜般的清香。
然而。
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实在太过清晰,以至于那双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同样清晰得如在梦中——那时的自己,并非穿着十几年来早已习惯的男装,而是穿着合身却又陌生的白色裙子,头发绑成一条摇来晃去的马尾,没有袖子的上衣,仿佛一折就断的纤细手臂与腰肢。不管在谁看来,即使阿尔托莉雅自己,也觉得这是一名楚楚可怜的女孩。
那一刻,以及在那之前,桂妮薇亚所看着的都是“莉莉”——梅林悄悄收下的学生,半吊子的剑士,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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