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月_
她不想在姜歌面前丢人。
姜歌看着江鲤咬死嘴唇忍住不发出苦痛声音的样子，心想青莲剑派的人都这么狠的吗？
这都能忍住。
“能感觉到痛了就好。”拍了拍手，姜歌替江鲤穿上内甲与外衣，“从这里赶往清源镇只需两日。”
“这只是应急措施。”
“等到了清源镇，再让夜白姐姐替你好好看看。”
一双水汪汪眸子望着姜歌，江鲤轻轻点头。
一夜无话。
和姜歌面对面坐着，促膝而眠。因为被妖魔围杀以及身上的伤势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江鲤难得睡了个好觉。
雨散天晴。
山洞外小山似的熊尸散发出威势让山里的妖魔依旧不敢轻易靠近。
姜歌看了眼都快要趴到自己怀里的江鲤，将少女身体扶正下车。
几乎在姜歌下车的同时，江鲤也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昨夜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雨后的山间空气格外清新。
山洞前。
独臂的军士拿着地图，正在查看路线。
他紧锁眉关，神情很是凝重。
在看到自马车上下来的姜歌后，他勉强对姜歌挤出笑容。
“又出现什么状况了吗？”姜歌询问向那位独臂的军士。
军士神情凝重，指着地图向姜歌示意。
经过昨天一战，他已将姜歌视作主心骨。
“姜小姐你看。”
“我们现在在泗水山南面山麓。”
“若是要沿着这条路继续前往丰水县，势必要过清河。”
姜歌点头，大致了解了对方在顾忌什么。
围杀他们的三头妖魔，其中最麻烦的就是那头炼气中境的蛇妖。
豹妖已死。
熊魔已除。
雨过天晴这条蛇妖依旧没有现身，说明它也意识到了事情有变。
它本就是清河的蛇妖，水性极好，盘踞在清河兴风作浪。
在那条蛇妖的虎视眈眈下，姜歌她们三人想要横渡清河都相当不易，更何况...还带着那么多的伤员与三车辎重。
就在这时，江鲤也慢慢踱着脚步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身上青衫不复先前齐整，望向姜歌的眸中也带着些难言的情绪。
没办法，姜歌‘手笨’。叫她帮着宽衣还好，让她帮着少女穿衣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想要渡河，恐怕必须要舍去一部分辎重。”军士声音沉重，“必要时...”
他未说下去，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必要时甚至可以舍弃他们这些军卒的性命。
这本就是他们的使命。
几个重伤的军士互相对视，然后爽朗大笑。
他们自愿为饵。
姜歌没听他们叽里咕噜在准备自我牺牲些什么。
她遥遥眺望雨后汹涌的清河，略作思考。
“何必那么烦扰。”
“一条蛇妖罢了。”
“我去将它斩了便是。”
31 我只会这一剑
“啊？！”
“姜歌妹妹不要！！！”
在听到姜歌的想法后，那位独臂军士和江鲤都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水生妖魔与陆地妖魔完全不同。
人族修士往往不善水性，在水生妖魔最擅长的领域，想要与其抗衡往往极为困难。
甚至...哪怕是凭借着自身高超实力成功将其正面挫败，想要将其斩杀也很困难。
但姜歌心意已决。
而且——
姜歌眺望着远处的清河河岸，“谁说要和它在水下打了？”
“啊？？！”江鲤和那位独臂军士都愣了一下。
不在水下打...难道那只蛇妖还会自己上岸不成。
姜歌负剑疾行，江鲤紧跟在姜歌身后，那位独臂军士留守在山洞，守卫辎重物资。
姜歌带着江鲤往山麓阴坡方向走。
“现在是六月。”
“正值那头蛇类妖魔的产卵期。”看到江鲤执拗地跟了上来，姜歌也只能对江鲤解释。
来时夜白姐姐帮姜歌搜罗好了一份情报，将围杀辎重部队的三头妖魔信息和弱点都给姜歌写得清清楚楚。
暗钱豹速度极快，藏身于暗影，擅偷袭却不擅正面攻守。
在它偷袭向姜歌时，被早有准备的姜歌一拳打折了腰椎，很快便不活了。
黑熊魔皮糙肉厚，钢筋铁骨，唯独胸前一轮新月状的皮毛处最是脆弱。
人人都知道熊魔的弱点正是胸口那一撮宛如新月般白色柔软区域，但熊魔的咆哮震魂慑魄，就算有所准备也相当难捱。晕眩中，若是被一掌拍实了必死无疑。
可姜歌有儒门箴言克己复礼。
心神坚韧不受慑魄魔音影响，熊魔压根拿姜歌没有办法。
至于最后的蛇妖。
六月蛇妖正值卵期。
那头蛇妖离开清河源已经在泗水山麓中游曳许久。
屠夜白笃定泗水山中必有蛇巢。
姜歌对江鲤转述。
接下来她们要做的，已经无需多言。
轻抿芳唇，江鲤望着姜歌的项背心里心绪复杂。
比起自己的表妹...自己就像是被青莲剑派的长辈们精心呵护的花朵。
姜歌看到了江鲤犹豫的神色。
她不知道江鲤其实是在为自己感伤，姜歌微蹙眉梢认真对江鲤说道，“不要为偷袭那头蛇妖而感到负担。”
“妖魔就是妖魔。”
“那些吃人的妖魔在折断你的胳膊时，从来不会觉得你的哭声可怜。”
“昨天在我攻向那头熊魔的时候就是。”姜歌传授着经验，“那时候你就该从背后偷袭它了。”
“知道了。”江鲤紧跟在姜歌身后，她小声辩驳，“但是，我才不会哭呢。”
“说来...”犹豫许久，江鲤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她尽可能委婉，“那柄剑的主人呢。”
在靠近山麓阴坡葱郁树木时，两人同时放缓脚步。
姜歌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锈剑，语气忽然有些低沉，“死了。”
江鲤心里咯噔一下。
“抱歉...”
“对我没什么好抱歉的。”姜歌决定还是解释一下，“等我们到了清源镇。”
“我可以带你去收捡她的尸骨。”
姜歌身后，江鲤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她愈加理解姜歌妹妹为什么这么小心谨慎，会在战前就搜罗好情报。
战时下手也突出一个快准狠。
因为不这样，就没办法活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鲤说得的确不错。
葱郁树林中，遥遥地姜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枯叶堆。
枯树枝叶聚拢在一起，枯叶堆上盖着一间草庐。
看起来相当宁静祥和的画面，只是隐约间可以看到散落枝叶中的森森白骨。
姜歌没有带着江鲤再往前。
妖魔的嗅觉都极度敏锐，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其实已经颇为凶险。
但姜歌早有决意。
她极耐心地在枯叶堆草庐附近一行一行写下蝇头小字，桃夭箴言。
细密额汗涔涔渗出。江鲤无言沉默，只是在姜歌额上汗珠将要落下时，细柔地姜歌将汗水拂去。
江鲤终于确信——
她的妹妹，逝去姑姑的女儿，终究还是拜入了儒门。
而且...还是相当不正经的儒门，就像是自学成才。
毕竟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儒门最重德行，谁家儒生这么喜欢偷袭，不择手段。
江鲤愈加心疼怜悯。
天色垂暗，泗水山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场小雨彻底掩去了姜歌和江鲤的最后一点气息。
她安静地坐在枯枝败叶前，右手倚剑，一双赤红的眼眸古井无波地注视着草庐方向。
时间正好。
嘶嘶——
江鲤忽然听到了极轻细的蛇信声。
然后——
飘摇雨丝中，她看见了一个奇诡的身影。
蛇妖半披着人类的皮囊，蛇首，蛇尾，悄无声息地游曳，却又偏偏维系着近似人类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立起来的蛇，穿上了人衣。
那种诡谲莫名的恐怖，唯有在这阴湿的山中真正与对方撞见才能感知到。
江鲤死死捂住口鼻，屏气凝神，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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