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卷分数的中学生
仁菜摸出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定了定神。
“被自己喜欢的歌手照顾着，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钥匙插入锁孔时，她再次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呢喃，心口像是被温水浸过，暖融融的，又带着点不真实的虚幻感。
“什么？”桃香没听清，遂疑惑地侧过头。
“没……没什么……”菜慌忙摇头，指尖用力一拧。
“咔嚓——”门锁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半开放式楼道里格外清晰。
“诶——也是这样的小房间啊~~~”桃香率先走了进去，带着一种熟稔的打量目光环顾四周。
这间小得几乎一眼望穿的屋子，只有简单的床铺、小桌和一个小小的橱柜。
墙壁有些地方泛着旧痕，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灰尘和涂料味道。
她拎着的菜兜子“啪”一声落在了橱柜光秃秃的台面上。
“是……”走在前面的仁菜小声应着，局促感又悄悄爬上心头。
这狭小的空间因为桃香的到来，似乎更显拥挤了。
“租金谈完了？”桃香一边问着，一边开始动手解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塑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嗯，中介说下个月大撒必斯，给我降到五万。”仁菜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噗——”桃香没蚌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帮人就是这样啦，脸皮厚到子弹都打不穿。”她摇着头，语气里是过来人的了然。
桃香利落地从袋子里掏出食材：翠绿的青菜、饱满的萝卜、方方正正的豆腐，还有密封的肉片。
“买回家里的食材要先放冰箱。”
冰箱门被拉开，发出轻微的嗡鸣，里面几乎空空如也。
桃香熟练地将需要冷藏的食材分门别类塞进去，动作带着一种生活磨砺出的麻利。
“冷冻食材吃前要算好化冻的时间。”她叮嘱着，将几样待会儿要用的蔬菜留在橱柜上。
“虽然经常做饭，但是我也只会做一些家常菜而已。”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但你还是会自己做呀……”仁菜看着桃香流畅的动作，脸颊微红，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和一丝崇拜。
在她看来，能独立处理好生活琐事，已经是了不起的本领。
“因为水月那家伙经常会来我这边……说蹭饭也不能这么说。”桃香拿起菜刀，刀刃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她稳稳按住萝卜，刀锋落下，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笃笃”声，薄厚均匀的萝卜片整齐地排开。
“他每次来都会带许多食材和生活用品，就算是接济我了。”
切菜声在安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桃香一边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一边为仁菜讲解着，声音温和而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感。
“做饭其实和写歌差不多。”
“处理各种食材就像是处理各个声部，对于乐队来说主食就是前端的人声了。”
“被被分别料理好的人声、吉他、贝斯、键盘、鼓，所有声部最后在大谱上同步行进，合而为一，成为了你听到歌或者说你吃的饭菜。”
“MMK桑……好厉害……”仁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烁着纯粹的憧憬光芒。
“并不厉害哦，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这种Lehouse都进不去的地步了。”
桃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苦涩的自嘲，刀尖轻轻点在砧板上。
“啊——”看到桃香都在自嘲，仁菜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
她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了小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如果MMK桑都不厉害的话，我到底要怎么办啊……明明就要自己独立生活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桃香看着桌上那颗沮丧的小脑袋，轻轻地笑了一下。
“麻烦了，坏了，原来是这样吗？”
“慢慢的也就练出来了。”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被生活打磨后的淡然。
“话说……你这里有装豆腐的盘子吗？”
“抱歉……没有。”仁菜的声音从桌面上传来，带着浓浓的歉意。
“久等了——”将需要添置的厨具写在了便签纸上之后，桃香将做好的锅子放在了屋里的便携灶上。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欢快地翻滚着，白色的蒸汽裹挟着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驱散了小屋里的清冷。
“啊——”看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子，仁菜呆呆地张开了嘴。
“看来上一家把灯也拆走了，要买了哦~~~”桃香叉着腰，抬头望向光秃秃的天花板，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电线接口。
“就……就这样直接吃吗？”仁菜看着冒着热气的锅子，对桃香的话置若罔闻。
“仁菜你……果然是个大小姐吧？”桃香微微歪头，右手无意识的段住了下巴。
“诶？”仁菜一愣。
“怎么吃饭，这可是有钱人才会问的问题。”桃香继续说道。
“不不不，我真的只是普通家庭。”仁菜急忙摆了摆手。
“只不过爸爸是搞教育的，稍微和其他家庭有些不一样……”
“因为家里有家训……”
“家训？”桃香北海道虾夷出身，就没那么多规矩了，端起碗吃饭就完了。
“哦，家里的规矩之类的？”
“是……第一，晚饭必须全家人在一起吃。”仁菜捧着碗，感受着那份暖意，小声地数着。
“二，禁止在客厅适用手机。”
“三，每周周日晚召开家庭会议……之类的……”
那些仁菜曾经习以为常甚至感到束缚的规矩，此刻在狭小出租屋的烟火气里回想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疏离感。
“听上去好烦啊……”桃香将弄好的一碗菜递给了仁菜。
“我父母还以这种家规为荣……”仁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搞得在学校也有点名气。”
“然而我却渐渐地去不了学校……最终放弃了学业……”那些沉重的记忆碎片，让她握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为什么？”桃香咀嚼着食物，目光落在仁菜骤然黯淡的脸上。
“没什么……已经……无所谓了……”仁菜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试图掩饰过去。
“诶？还是装在手机里放不下吗？”看着仁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桃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啊！你怎么会知道！”仁菜像被戳中了心事，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讶。
“不爽都写在你脸上了。”桃香指了指她的脸。
仁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解锁了手机屏幕，点开某个界面，将屏幕转向桃香。
“她……是学校最受人欢迎的人……美女……”
“把学校里的帅哥一个一个换着玩……”
“噗……”桃香捂着嘴差点没蚌住。
“谁玩谁真不一定……”看着仁菜那张稚气未脱、写满认真的脸，这话桃香没有说出口。
“然后你就被她欺负了吗？”桃香收敛了笑意，语气沉了下来。
“差不多……”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单纯是她看我不顺眼吧……”仁菜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你没有反击吗？”
“像她那种人，会找好同伙抱团来欺负人，让人无法还击……”
仁菜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压抑的时光。
“合起伙来冷暴力，加害于人……”
“明明我都被送进医院了。”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和深深的失望。
“别说学校了，连家人都劝我别闹太大……”
“Stop，火锅，要煮过头了……”桃香突然出声打断她，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锅子。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想让这沉重的气氛继续发酵。
锅里翻滚的泡泡确实更密集了，汤汁也收得更浓稠了些。
“没关系，我就爱吃煮软的菜。”仁菜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顺便拿起了筷子。
“嘟——”桃香和仁菜这边正吃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真一？”桃香立刻拿起手机接通。
“喂？”
“我在新百合丘公园这边——”电话那头传来了水月真一的声音。
他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嘈杂，隐约能听到节奏强烈的鼓点、电吉他的失真音效以及人群的喧哗声。
“情况怎么样？”桃香的心提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语气充满了关切。
“这边人很多！”水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伴随着风声和他移动脚步的摩擦声。
“怎么会，明明收费那么贵……”桃香甚至能更清晰地听到背景里某支乐队演奏的副歌片段和零星的叫好声，这热闹出乎她的意料。
“协会真的是很鸡贼啊——”水月的声音似乎清晰了一些，背景噪音减弱，可能他走到了相对安静的角落。
“除了交钱，还有一种招人方式，免费给挂协会的专属网页宣传，歌能唱整首的！”
“真的？！有这种好事？！”
桃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黑暗中骤然点亮了一盏灯，身体都绷直了，连带着旁边默默听着的仁菜也屏住了呼吸。
“协会在这边搞了个小比赛，在舞台上唱就行，最后选出这个报名点听众最爱听的前五名给挂网页。”水月解释道。
“不就是竞演吗？我没问题的！”
桃香的声音充满了久违的斗志和自信，前钻石星辰主唱的光环虽然随着新主唱的到位已然黯淡，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舞台渴望和实力并未消失。
“报名费1000円一位！”水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噗——”桃香终究还是没有蚌住。
第十三章 每个人的本我都是赌狗
川崎市，幸区，大宫町，吉野家日式快餐川崎西口店
“哗啦——”一声轻响，店铺的自动门向两侧滑开，晚风裹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汗水与乐器盒混合的气息，吹进了店里。
一男两女鱼贯而入，店内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们疲惫的身体。
“人类果然是奇怪的生物啊……”
走在最前面的桃香，吉他包的背带深深勒进她单薄的肩膀，她烦躁地叹了口气，声音在略显嘈杂的快餐店里依然清晰。
“明明一千円可以搞定的事情，非得两千円还不一定能搞定……”这声叹息里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力感。
“你的意思是我收拾不了音大门外那几只小卡拉咪吗？”紧跟在她身后的水月真一，原本就微黑的脸色瞬间又下沉了几分。
“倒是你，高中时候的声音哪去了？”他紧盯着桃香的后脑勺，语气咄咄逼人。
“你的共鸣腔呢？”水月眉头紧锁，毫不留情地剖析着桃香实力退步的事实。
“声音浑浊的一批，比高中时得低了一个纯五度，明明没什么行程……”
“没行程”三个字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桃香的软肋。
她猛地转过身，脸颊因愤怒和难堪而涨得通红。
“我成年了——变声了——不行吗！”她的声音带着被戳破秘密的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