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卡姆日报
……
亚瑟没有找到岔路口,倒是看到了一辆倒在路旁的四轮马车,从地上的车辙印上判断,这辆马车因为打滑才会如此。
车子边上,三个男人正在努力推着马车,马车夫则挥动鞭子,不断吆喝着,看得出这群人急切地想要让马车重回正轨。
“需要帮忙?”亚瑟主动上前搭话。
说实话,这场雨让他很难受,他自然不会放过坐马车的机会。
马车夫闻声看来,激动地叫道:“是的是的,老爷,需要需要,您可来得太及时了。您和您的马一定会派上大用处的。”
那车夫是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黑黑的皮肤,瘦瘦的身材,乌黑的头发,深棕色的眼睛,塌扁的鼻子。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但他却毫不在意,而是跳下马车来,继续高声道:“诸神保佑,老爷,来吧,让您和您的马一起来帮个忙,只要能重新上路,我绝不收您的车钱。
“是的,您就坐我的车吧。谁愿意在这种天气骑马?再这样下去,您会得病的,这几位先生也一样。”
站在马车旁的三人都看向了亚瑟,亚瑟一一打量过这些人,然后答应道:“成,让我们来试试吧。”
……
随着吱呀吱呀的木头声响,四轮马车终于回到了路上,被套上拉车马具的萝卜不满地喷着响鼻。
“太好了,太好了。”马车夫高兴地叫嚷着,走起路来都变得一蹦一跳的。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马车的情况,转而又检查了下自己的马,然后朝其他人说:“各位,这场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我们可能需要找个地方避避雨。
“上车吧,各位,先上车吧,干嘛要在雨里说话。至于您,好心的老爷,您是打算去哪?”
“塔尔伯特男爵领。”亚瑟回答说。
“正好正好,我这马车就是上那儿去的。您也上车吧,请放心,您的马我会拴在马车后头的。”
等亚瑟进了车子,马车夫便继续道:“尊敬的先生们,我打算去巴斯克维尔村避避雨,路上太滑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
“这耽搁了我的行程,我有一个病人在男爵领,他的情况很糟糕。”坐在亚瑟斜对面的那男人开口道。
“那只能愿诸神保佑他了,辛格医师,为了您和其他乘客的安全,我实在不能冒险了。”
医师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三名乘客。
“那村子距离远吗?”亚瑟身旁的乘客问道。
这人戴着一顶三角帽,衣领高高耸起,叫人看不清面貌。
“离着不远,很快就能到了。”
“那么我没什么意见。”戴着三角帽的家伙匆匆回了一句,然后缩起身子,头靠在了马车上。
“我也没有意见。”最后一个乘客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是一个蓄小胡子的男人,亚瑟注意到了他指甲缝沾着墨水,这人有一双神经质的眼睛,总是在提溜乱转,可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
他看起来局促不安,亚瑟不清楚是他的缘故,还是这人本就如此。在说完这话之后,他便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最终马车夫听从了除辛格医生以外乘客的话,他整顿好马匹,不忘把萝卜拴在后头。
雨滴滴答答下着,阴沉沉乌云在空中翻滚,马车夫扬起鞭子,拉马不情不愿地发出一声鸣叫,马车朝着巴斯克维尔村而去。
第二章 乘客们
泥泞坑洼的小道让这场马车之旅变得颠簸又沉闷,亚瑟假装闭目养神,偷偷观察着车中之人的情况。
辛格医生约莫四十来岁,个头不大,瘦巴巴的,头发是带点棕色的卷发,他看起来心神不宁,或许是在担心那个可怜的病人。
马车驶过一个浅水坑,车子重重地颠簸了一下,让车里的人纷纷清醒,亚瑟身边的那人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像是在咒骂。
这位缩着身子,脑袋靠在马车上的男人不肯露出自己的面貌,就连说话也十分小心。
从亚瑟上车以来,他双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仿佛睡死了一般。此时此刻,他坐起了身子,轻轻咳嗽一声,双眼望向窗外。
此人身材壮硕,腰间佩戴者一把短剑,身上的透着一股亚瑟熟悉的味道,这味道他曾经在汉塞尔身上闻到过。
这是猎巫人常常会携带的草药包,这种复合型的草药据说有驱逐邪恶的作用,同时也能让邪恶之物无法近身。
一个猎巫人?亚瑟在心里琢磨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猎巫人来这是做什么?
这个问题自打亚瑟上马车之后便一直都在困扰着他。
最后一位乘客,指甲缝里有墨水的家伙,他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马车方才的剧烈颠簸让他变得更加不安。
他把自己的夸肩背包紧紧地搂在怀里,但亚瑟依旧注意到了从背包里露出的东西,是纸,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
“真是个悲剧,不是吗?”辛格医师突然开口道。
也许是这趟旅程确实太过沉闷漫长,又或许是外头惹人心烦的细雨,亚瑟和其他人注意力都被这话给吸引了过去。
“真是悲剧。”辛格医师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医师,你要是再继续卖关子的话,这场谈话可就不是那么有趣了。”
埃德温从湿漉漉的熊皮大衣底下钻出,他的出现让医师吃了一惊。
“哦,环杉之主在上。”医师深吸了一口气,“一只会说话的黑猫!”
亚瑟注意到身旁之人将手摸向了自己的短剑,他双眼眯起,不动声色捏住了腰间的匕首。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你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会说话的动物吗?”
“不…只是……”医师被黑猫呛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请原谅他的无礼。”亚瑟伸出手按住黑猫的脑袋,“我的法师朋友在创造他的时候没有考虑到礼仪。”
“法师创造了我?开什么……”
埃德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按回了毛皮大衣里头。
“请您继续,医师。”亚瑟面露微笑。
身旁之人握剑的手松开了,转而用手按了按帽檐。
“哦,那个悲剧。”辛格医师想了想,“我是指前几日发生在锯木村的惨剧,那些兽人,啊,真是该死,它们简直是毫无人性的畜生。
“我听人说那些野兽屠杀了整个村子,男男女女,老人孩子都没有放过,鲜血染红了村子的土地,男爵手下的守卫队抵达的时候都吐出来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个缩起来的男人开口道,“在兽人眼里我们就是异族,这就跟我们看待猪狗羊那些禽兽是一个样的。如果你把那村子当成是屠宰场,也就不会觉得残忍了。”
他平静理性的口吻让医师面露不悦,后者扭头看向身旁之人,说道:“但这惨绝人寰的事情本不应该发生。只要…只要男爵……”
不知为何,医师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扯开话题道:“听说兽角村也遭到了兽人的袭击,整整死了九个人,九个人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
“再这样下去,西托夫卡镇恐怕会是下一个目标。不知道男爵的卫队能不能挡住那群野蛮的畜生。”
听到这,亚瑟忍不住问道:“日落荒野到底有多少兽人劫掠部队?”
“据我所知,只有一支。”辛格说。
一支兽人劫掠部队?亚瑟越琢磨越不对劲,他在阿纳涅沃镇上向一位制图师那儿研究过日落荒野的地区图。
毕竟《邪恶之书》上绘制的地图有些年头了,很多道路都已消失,他必须重新找到路线,这样才能确定陵墓所在地的准确位置。
如果那名制图师没有骗他的话,锯木村位于日落荒野的东边,靠近毒蛇森林,而兽角村则在东南,两者相距甚远。
兽人的劫掠队自然会分派出小股部队去洗劫各处的村庄,但各个小股部队之间应该不会离那么远。
而方才他刚刚撞上过一支大型的兽人劫掠队,它们可没有要进攻西托夫卡镇的打算,而是要去阿纳涅沃镇。
是为了避开男爵的卫队吗?亚瑟在心中猜测,似乎也只有这个假设才能成立了。
可兽人们就不怕被打屁股吗?他们毕竟是在敌人的领地当中穿行,一旦阿纳涅沃镇将周围村落的民兵都召集起来,再配合男爵的卫队,这支兽人劫掠队就会被包了饺子。
若是放在安姆中部的其他地方,亚瑟倒是还能理解兽人如此胆大冒进的举动,但在这里,在日落荒野?
要知道这里的人和古尔人争斗了百年,熟悉各种游牧民的掠夺手段,兽人强大,但绝不会像游牧民那样狡猾。
这个疑惑被亚瑟暂时压下心头,不管如何,马车现在前往的地方和兽人劫掠队的方向相反,这便足够了。
“不仅仅是兽人会残忍杀戮。”戴三角帽的男人难得开了口,但依旧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这话是什么意思?”医师询问。
“林中的一些怪物也会如此。在我看来,锯木村和兽角村当中,至少有一个地方是可怕怪物所为,我更倾向于兽角村。”
在三角帽的男人谈论此事时,亚瑟留意到那个缩起来的男人似乎在微微颤抖,他无意识地看向窗户外头,眼神之中透着恐惧。
“怪物?”医师似乎有些不相信,“你是指狼群,熊,又或是伊特怪什么的吗?”
“哦,不不,医师。当然不会那么简单,有些怪物隐藏于阴影之中,有些甚至就在我们身旁。这些嗜血的东西干出来的事情只会比兽人更加可怕。”
“看…看起来,你似乎懂得很…很多啊,先生。我能问问你是做什么吗?”那个缩起来的男人咽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出这话来。
“商人。”三角帽很快回道。
“商人?看…看起来可不想。”
“我是个到处寻找机会的商人,我游走于各个城镇,寻找商机,倒卖货物,人们一般把我这种人叫做……”
“投机倒把者。”埃德温从毛皮大衣中探出脑袋。
“额,我原本想要说是行脚商人,不过你这么说也没错。你可真是一只有意思的魔宠。”
埃德温懒得反驳三角帽的话,“好吧,见多识广的行脚商人,那么你觉得造成兽角村惨案的是何种怪物。”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的同伴会知道。”商人的目光移到了亚瑟身上。
“他?”埃德温抬头看了眼亚瑟,“怎么会?”
“因为我看得出他会使剑,而里头衣服上的血迹显然也不是他的。”
听到这话,车里的另外两人都紧张地看向了亚瑟。
亚瑟淡淡一笑,大方地拉开毛皮大衣,露出沾着兽人血迹的衣服,解释道:“遇上了盗匪。他们的运气不怎么好。”
医师往边上靠了靠,像是在远离亚瑟这位危险人物,不过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之色。
“显而易见,要不然的话您也不可能会坐上这辆马车,所以我才说你腰上的剑和斧头绝对不是什么装饰品。顺便说一句,我叫弗朗萨克。”
“亚瑟,这是埃德温。”
“亚瑟?”三角帽重复了一遍,“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也许是同名同姓之人,这名字在东部很常见。”亚瑟解释道。
弗朗萨克点点头,“这倒是。”他伸手取下帽子,露出半张脸。
他有一头淡黄色的头发,一对儿生得不大也不小的眼睛,但眼眶中蕴藏着一种难以让人接近的东西,在这双叫人生畏的眼睛下面是一个红红的狮子鼻。
再往下就看不清了,高耸衣领挡住了亚瑟继续窥探的念头,而这位行脚商人也没打算要拉下衣领的意思。
“您刚刚说隐藏于阴影中的怪物。”缩起来的男人再次开口,这会儿他看起来平静了不少,身子也舒展看来,如同一朵半开的花。
他比亚瑟此前估计的要高上一些,身子也应该更加结实。
“没错,敢问……”
“马洛。”那个男人快速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马洛?呵呵,看起来我没有想错。亚瑟心想。
弗朗萨克继续道:“那么马洛,你难道都没听闻过最近出现在日落荒野的梦魇吗?”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喝醉酒的吟游诗人的产物。”医师面露不屑,“我能接受森林里的伊特怪,枭熊,恐爪怪。但梦魇?那东西真的存在吗?”
“恶魔和魔鬼也一样虚无缥缈,医师,还有墓地的幽灵和鬼魂。”行脚商人辩驳道,“不能因为你没有见过,就否认它们的存在。”
医师挠挠湿漉漉的头发,“也许吧,但就目前看来,那所谓的梦魇可还有做出什么值得我们关注的事情。
“你说兽角村的惨剧是梦魇所为,那我可不太认可。它干嘛平白无故地跑到那地方去杀了那些可怜的农夫?”
行脚商人没有给出回答,也许他自个儿也不清楚。
在这时,一阵可怕的寒意席卷了亚瑟全身,年轻的剑客眉头一紧,低头看向埃德温,黑猫显然也察觉到这股莫名的寒意。
“你们不觉得有些冷吗?”医师搓搓自己的手臂。
他身边的马洛又重新缩起了身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车窗外头,如同看到什么可怕的之物。
这股寒意很快就散去。
弗朗萨克朝医师道:“初春的雨就是这样,会比雪都冷。我们最好问问 劳伦还要多久才能到巴斯克维尔村,我等不及要烤烤火了。”
“我也一样,真是见鬼的一天。”医师抱怨道。
“你不担心你的病人了吗?”埃德温不怀好意地问道。
医师涨红了脸,急呼呼地说:“愿环杉之主保佑他,我想他会理解的,如果连我都病倒的话,谁还能给他看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