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卡姆日报
女仆们送上了茶饮。
趁着这个机会,奥斯卡开口道:“丽莎小姐,我最近完成了一支浪漫曲,词也是我写的。您愿意的话,我给您唱一遍?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样。”
丽莎还在想该如何作答。老夫人倒是先说道:“我猜前线的战况一定不会太过激烈,要不然的话谁还会有时间写浪漫曲呀?这都得感谢环杉之主,祂在保佑我的儿子,让他免受战争之苦。”
年轻的贵族没有在意老夫人的冷嘲热讽,把话锋一转说:“确实要感谢诸神们的保佑,在我离开队伍之前,我们只碰上了几支小股兽人劫掠部队。
“兽人的大部队似乎在躲着我们,一直不肯和我们正面交锋。不过就算是小股的劫掠部队,也千万不能小瞧了这些野兽。我就用……”
奥斯卡的话被一位陌生的来客所打断,他看向那个走进屋里的年轻人,尽管这人看起来算不上英俊,但总会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到其身上。
老夫人脸上带笑,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位年轻的男爵在洗完澡,刮完胡子后就脱胎换骨了。
“来这,亚瑟阁下,坐到我身边来。”她冲年轻的男爵招呼道。
奥斯卡的双眼眯起,他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讲述自己事情,而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亚瑟仔细打量了一遍。
接着他坐回到沙发上,摆出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哦,让我介绍一下,这位亚瑟,未来清风谷的男爵。”老夫人向奥斯卡说道,语气像是在介绍自己得意的藏品,“亚瑟,这位是奥斯卡,他父亲是诺灵顿的男爵。”
诺灵顿的男爵?亚瑟想了下,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我记得诺灵顿的男爵不应该是法比奥·塔尼斯洛吗?”
“啊,这位亚瑟爵士,也许你没有听说,但法比奥·塔尼斯洛已经死了。”奥斯卡道,“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而塔尼斯洛家族,你有所不知,他们惹上了要命的麻烦。所以不得不破财消灾。
“在和克祖拉的最高议会商议之后,他们放弃了诺灵顿的所属权,而我的父亲,感谢诸神的青睐,他有幸得到了那片土地。”
“原来如此。”亚瑟低声道,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沙发上坐下。
“政治,都是政治。啊呀,不说这些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老夫人端详着亚瑟的脸,觉得是越看越喜欢,“衣服还合身吗?亚瑟阁下。
“你到访得太过匆忙,我们也没有准备换洗衣服,就只能用我那去世老伴的衣服凑合一下。”
“您可真是太贴心了,尊敬的夫人,这些衣服很合适。”亚瑟道了一声谢。
女主人的热情好客超出了亚瑟的预料,他所穿的衣服确实需要好好清洗一番,但他没想到的是女主人主动提供了穿戴的衣物。
他有准备衣物,但和现在身上穿的比起来要寒酸不少。对于像他这样常年在外奔波的人而言,衣服越实用越好。
不过想到老夫人不会为他平白无故地准备这些,亚瑟也就换上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至少这一身行装让老夫人很高兴。
第七章 异类
“法比奥?”巴扎罗夫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是那个法比奥吗?那个信仰泰摩拉的骑士?”
“没错,就是他。”奥斯卡回道,“你还记得他和我们是同期,不过不是同一个班的,他在隔壁班,主修的是有关信仰和战斗技巧的东西。”
“啊~我完全记起来了。”巴扎罗夫点着头,“他是个不错的人儿,虽然脑子有些一根筋。”
奥斯卡却对好友的话不怎么认同,他讥笑道:“哪儿是什么好人,不过是傻瓜,整日把匡扶正义和铲除邪恶挂在嘴边。
“我听说呀,他毕业之后就去当了泰摩拉的圣骑士,这倒是合他的性格。可最近克祖拉出的事情里头,他也有一份,我敢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话说回来,像他这样直来直去的人,终归是要出事的。”
“您怎么能那么说呢。”丽莎突然插话进去,“据我了解,法比奥·塔尼斯洛是个正直可靠之人,他是为正义的事业而牺牲。”
“您这是怎么了?”看到一本正经的丽莎,奥斯卡问道。
丽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便稍稍缓和了下语气,解释道:“怎么能说死去之人的坏话呢?在没了解过真正的情况之前,话不能乱说。”
亚瑟忍不住多瞧了眼丽莎,他真没有想到这姑娘会帮法比奥说话。他把原本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静静地听着。
“啊,抱歉抱歉。”奥斯卡露出那充满善意的笑容,“是我的不对,从小我就见不得那些一根筋的人。我会忍不住想要戏耍他们。”
“您这是什么话,奥斯卡·凡·奥沃雷姆!”丽莎挺直了腰板,“这个虔诚的人为了自己追求的正义事业而死,你不尊敬他,反而要戏耍他?”
奥斯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和亚瑟一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露出笑容。
“您说得对,丽莎薇塔·塔尔伯特,”年轻的贵族带着苦涩的笑,“全怪我考虑不周,我的老毛病。不,请不要反驳我的话。
“我有自知之明。我这考虑不周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就因为这个我才有了自私自利的坏名声。还请您原谅。”
丽莎收敛脾气,在心中祈祷了一阵说:“我对您不够了解,方才的话多有冒犯,不过我不认为您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那您是原谅我了?”
“我并没责怪您的意思,应该说我没有资格去责备您什么。您是上等人,上等人都这样,就是这么一回事。”
奥斯卡皱皱眉头。
老夫人伸手按在亚瑟的胳膊上,凑到亚瑟耳边,小声道:“这姑娘的性格随我,她是个虔诚的信徒,最听不得他人诋毁虔诚之人。”
亚瑟闻言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雷妮丝要刻意向他解释这个。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捏了一下。
“嚯,胳膊真粗呀,看来,有你在身边跌不了跤。”老夫人又轻声说了一句。
随即松开亚瑟的手臂,坐正了自己的身子。只留困惑不解的亚瑟在心中胡猜乱想。
“你说你喜欢戏耍一根筋的人是什么意思,老友?”巴扎罗夫开口问道,“我也算是个一根筋的人,难不成你也是在戏耍我吗?”
“我的朋友。”奥斯卡苦笑道,“这会儿您还要落井下石吗?”
“倒不是落井下石。”巴扎罗夫平静地说道,“我对他人对我的看法向来不感兴趣,我只是想要知道您对我态度而已,这值得写进我的日记当中。”
“好了好了,朋友,别再揪着我不放了,让我们活动一下怎么样?我看亚瑟爵士带着剑呢?想必也会使剑,不妨来一场击剑游戏怎么样?”
“哦,那是你们男人运动,我就不来瞎掺和了。”老夫人立即回绝说,“那些剑晃得我眼睛疼。”
“我扶您去小茶室吧,祖母。”
老夫人却摆摆手道:“难道家里有那么多的年轻人,你干嘛要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呐,好好玩玩吧。
“不过先生们,请留意时间,我们会在下午两点左右出发。别玩过火了。”
站在边上的一位年长女仆赶来扶起雷妮丝往门口走去,在离开房间之前,老夫人扭头朝亚瑟说道:“哦,亚瑟阁下,你一定要尝尝我们这儿的奶皮,我们的奶皮好极了,比什么克祖拉,诺灵顿的好得多。”
在老夫人离开后,奥斯卡松了一口气,他俏皮地吐吐舌头,自嘲地问道:“我猜老夫人简直看不惯我。大概我又说了什么考虑不周
的蠢话把她给得罪了。她就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巴扎罗夫直口回道:“是的,你不招她喜欢,老友。不过我这祖母向来不喜欢吵吵闹闹的人,她喜欢安静。丽莎,你还记得祖父吗?”
“怎么能忘呢?”
“那你应该还记得他总是板着个脸,老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他总是坐在院里的长椅上,抽着烟斗,望着花园,看猎狗在泥地里撒欢。”
“当然记得。他这样能坐一个上午,吃过午饭后,他就会去小睡一会儿,然后带上狗去村里或者林子里散步。”
“瞧,祖母就是喜欢沉默的人,她爱祖父,对他的话奉若至宝。可事实上,祖父一年到头说不了多少话。”
丽莎闻言,露出笑容,朝自己的表哥提醒道:“别拿祖父开玩笑。”
“傻姑娘,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好了,那么就让我们来活动下筋骨吧,亚瑟阁下,你来吗?”
“不,不用了。”亚瑟摇摇头,“我看看就成。”
“随你的便。”巴扎罗夫从沙发上起身。
奥斯卡则起身来到丽莎跟前,朝她伸出自己手,示意姑娘挽着他的胳膊。
丽莎迟疑了片刻,最终起身挽住了对方的胳膊。
年轻人们来到祖宅的小院子里,就是那位沉默寡言的祖父常常坐着的院子。
除去一些必要的侍从外,一同来的还有巴扎罗夫的侍从骑士本杰明,这位骑士是他的父亲瓦西里将军派来保护他去云游的。
另一位满脸胡子,穿着皮甲的中年男人是奥斯卡的贴身护卫,叫做丘奇,担任这次击剑比试的裁判。
巴扎罗夫命人拿来了没有开刃的决斗细剑,在穿戴好必要的护具之后,比试正式开始。
亚瑟对这种贵族之间的击剑游戏没多大的兴趣,反倒是摆放在桌上的水果很有想法。
开春的时节,没有多少新鲜水果可吃。加上长时间的旅途让他对新鲜水果有着很强的渴望。
在穿越到费伦之前,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苹果慢慢腐烂,但在穿越后的今天,看着一个苹果腐烂简直就是一种罪过。
就在他准备有所行动时,丽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姑娘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见她如此,亚瑟只得暂且放弃行动,询问道:“有什么事吗,塔尔伯特小姐。”
“叫…叫我丽莎就行。”
“好吧,丽莎,你有什么事吗?”
“哦,我只是想来问问克雷洛夫阁下的地图,它帮上您的忙了吗?”
“嗯哼。”亚瑟耸耸肩,“它帮我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丽莎回味了下亚瑟的话,笑了笑,又说道:“您的古贸易语说得真好,您一定是都城的人吧?”
“用不着用敬语。”亚瑟说,“不,我从东部来。”
“啊,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丽莎看向院中的决斗,她的表哥明显落了下风。
“怎么?是很少有东部人能把古贸易语说得那么好吗?”
“算是一个原因吧。”丽莎回道,不过更大的原因是那份委任状是最高议会签发的。
众所周知,安姆的最高议会虽然权力很大,但其权力越往东走,就越不被认可。在东部,艾斯普塔议会的政令才最具效果。
“丽莎小姐,我不过是粗人,不像奥斯卡阁下那样能说会道。所以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在担心我寻宝一事吗?”
如此直白的话让丽莎乱了分寸,她小脸一红,心中暗道:这个人好怪!
在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之后,她大方地承认道:“是,是的。亚瑟阁下,说实话,我也在寻找那些宝藏。”
“原来如此,我没想到还能在这碰上一个竞争对手。”
丽莎眨着那水灵灵的眼睛,不解地问道:“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一个女人……”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我见过不少女人,她们骑马、射箭、打猎和冒险。女人挖掘宝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是的是的,一点儿不稀奇。”这个向来矜持的姑娘,不知为何兴奋地说道,“就像伊莎贝拉·伯德。”
“嗯?”亚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那个带领一群冒险者穿越了楚尔特丛林的女冒险家。”
“啊,我记起来了,她是不是还攀登过世界之脊?”
“是的,是她。不过那一次她没有成功,遇上了糟糕的天气。”
“雪山上的气候多变,谁都说不好要命的风雪会在什么时候来。”
“可不是,您说得太对了。”丽莎不自觉地又用上的敬语,她像是找到了一位知音。
院子里的击剑比试已经不重要了,姑娘继续说道:“也许您会笑话我,可我一直都梦想成为像伊莎贝拉·伯德那样的女人。”
“那可不容易。”亚瑟说。
这确实不容易,尤其是对于一位贵族女性来说。也许安姆之外,女性的地位会有所提高,但真正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女人可算不上多。
亚瑟没有统计过安姆的女冒险者数量,但从他这一路走来,女性冒险者确实不常见。
在他的所见所闻之中,女人似乎更适合担任神殿祭司,学者和法师这些不太需要力量的职业。
当然,他也不敢妄下结论,毕竟他还有到过安姆的都城,听说那地方可是个国际化的港口城市,来自费伦各地的人都在那儿聚集,文化的多元性自然会催生出各色各样,违反认知的东西。
不过作为一名现代人,女性从事男性职业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对亚瑟来说一点儿也不奇怪。
他之所以觉得丽莎要成为一名女探险家是件不容易的事,纯粹是因为她所生活的环境可以说十分传统。
通常来说,像她这样的贵族女孩会被用于联姻上,从而达成某些家族利益。
这种事情即便是在现代也十分常见,豪门之间互相结亲,以达到强强联合的目的。
所以这些贵族小姐几乎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们自打出生起,一切就已安排妥当。
在她们懂得如何学习之时,家里就会安排各种家庭教师,音乐,舞蹈,唱歌,乐器,礼仪等等,什么流行热门就学什么。
在充实地过完自己的童年之后,她们就会穿上束腰,套上五颜六色的裙子,像摊位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糖果,供男人们挑选。
而同时,她们也在挑选着中意的男人,如同在挑选一件适合自己的珠宝。
这件珠宝的年代并不重要,但它绝对需要足够贵重,足够引人注目。前者保证了她日后的生活,后者则保证了她在交际场合上的体面。
接着这些青涩的果子会迎来成熟,她们会像男人一样奔赴战场,但和男人不同的是,她们的战场不在前线,而是在分娩的床上。
只有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这场属于她们的战斗才算是告一段落,最后她们会变得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为自己的子女挑选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这便是安姆大部分贵族女性的一生,如此反复,永不停息,如同一个轮动的车轮,不断地循环着。
“确实不容易。”丽莎的兴奋之色突然消退,双眼中闪烁着光芒,“所以我才需要那些宝藏,您能明白吗,亚瑟阁下?”
姑娘语气当中的坚定让亚瑟刮目相看。在那滚滚车轮之中,总会出现一些异类,她们质疑这约定俗成的循环,想要打破规则,跳出去,活得像一个真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