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后天的妖魔，先天的妖魔，流言的妖魔……日益强大的狩鬼家族横扫了周围的土地，一切被他们发现的妖怪都被当成了神树的祭品，直到有一天，他们忽然发现视线范围内的妖魔再次被扫荡的一干二净。
妖魔也不是能够突然出现在世界上的东西，它们的成长需要时间，而这个速度显然无法满足这种日益庞大频繁的祭祀。
于是，狩鬼家将目光投向了唯一能够快速出现的妖怪。
人化魔。
第349章:伥鬼,工蜂,底牌 4.8k
正所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既然世上能够出现猪妖树妖石头妖等等几乎无所不包的妖怪种类，人类自然也不是什么特殊材料，排除掉诅咒，尸毒，血拥之类有具体指向的方式，由人类自身变化而成的妖怪，就叫做人……
化魔。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妖？
当然了，所谓人化魔，也只是“人类因不同原因变生为妖魔”的统称，根据具体情况的区别，人化魔也有着丰富的物种多样性。
在霓虹的传说里，白天嫉妒心重的女人在夜里就会化作蛇，潜入嫉恨的目标家中害人，聊斋志异中也有一则人因为色迷心窍，穿上狐狸的隐身衣，最后却真的变成了狐狸的轶闻。
曾提起过的大鬼·酒吞童子，在某些版本的传说中原本也是俊俏的年轻僧人，因为遭到同僚嫉恨才沦落成了丑陋的鬼怪，算得上人化魔群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个大部分有识之士看来吃枣药丸的世界上，想要让妖魔“改邪归正”千难万难，但人想要堕落成妖怪的办法到算得上俯仰皆是，而且大部分手段疗程短，见效快，除了副作用不太可控之外几乎没有缺点——尤其是在没什么伦理限制的古代。
当能够找到的妖怪的妖怪都被他们一股脑的送上祭台，这片土地的新生妖怪又来不及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便把目光放到了本来应该由他们守护的民众身上。
或许那时候狩鬼家手中的妖怪尸体数量已经少到不足以制造出高浓度的妖力场，因此无法靠外力强行改变人类的存在方式，所以他们用了更加简陋粗暴的办法——
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牛首”的故事。
故事的背景通常是某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因为某种原因陷入粮食短缺的困境，从而沦落到灭亡的边缘，一个往日游手好闲的混混恰好挖到了一个牛的头骨，于是他把这骨头扣在了村子里的疯子头上，并向大家宣称“这是牛啊，我们吃掉它吧”。
被饥饿和虚弱逼迫的村民顺从了他的话，欺骗自己吃掉的是牛，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类，从而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但是他们也同时受到了诅咒，牛的头骨被保存下来，供奉在村子里，等待着下一个偶然到来的旅客。
灾害里的食人行为，在历史中屡见不鲜，但这个故事实际上并非太古老的传说，反而是都市传说的一种——至少在原本的世界里是这样的。
虽然在具体行为上是相反的——他们只改造了祭品的肉体，而保留了最重要的意识，这样一来人化魔的改造虽然不够彻底，但难度也相应的降低了很多。然后，在通过仪式将祭品枭首，把“人”的部分和“鬼”的部分隔开，只将鬼的身体献祭给神树，作为人的头颅则被封存在村子的地下墓穴里，这样一来，灵的执念就被最大程度的限制在了“补完身体”这个方向，不仅不会对狩鬼家造成危害，反而成为了守护退妖师村落的结界。
而至于这里最大的问题，狩鬼家如何防止在这个过程中自身产生人化魔现象，也被夜城眼前的情景所解释了。
神树的枝丫上，无数桃花在弹指间开放掉落，并且从花朵中长出了“果实”。
血红色的果实外形酷似人类的脑袋，五官轮廓和夜城在狩鬼家见过的退妖师们极为相似，而其中的一部分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一样，面容飞速老去，长成了中年人模样，最中央的果实老化的程度最深，面貌看上去也最有标志性——简单来说，座山雕本雕。
头颅生长完毕之后，果实的下方便长出了人参一样的根块，开始看起来像是q版，四肢萎缩的大头娃娃，但转眼就开始飞快的生长，不多时就长到了成年人大小，随后它们的表面又开始分泌出一层透明的胶质，在冬天的干燥空气中快速凝固，颜色和质感和人类的皮肤一模一样。
仅仅几分钟后，神树上就结满了茂盛的“退妖师”，这些植物人在成熟之后便脱离了树枝纷纷落地，从土里挖出上一代退妖师们的衣服穿在身上，青年人，中年人，和一名老人整齐地站在树下，用空洞的眼睛齐齐看向做在树上的两人。
“这就是你们不受影响的办法？——或者说，这才是你们……你真正和神树交换的东西吧。”
当身体开始鬼化的时候，只要更换成新的就好了。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全城市民体内都或多或少有着赤鬼妖力，狩鬼家的退妖师却唯独不受饮生的影响，成为桃溪市中最“纯洁”的一批人的缘故了。
而且，神树上诞生的“人”，虽然在生长阶段有着植物的特征，但一旦他们成熟，哪怕以夜城的妖之眼观察，得到的结论也是“人类”，而不是半人半桃之类的鬼东西——大概这就是它神奇的地方了。
退妖师向神树奉上祭品，而神树赐予他们家族永恒的延续……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就是猎奇了点。
“族长爷爷？”
七谷桃香想要说些什么，但这次夜城却没有让她自主决定。
“没用，他听不到的。”
“哎？”
“他讲述的故事，到他将自己献祭给神树就停止了，神树结出的‘族长’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我也只能根据现在的状态去猜测后面发生了什么。那么问题来了，在这里的有刚成为族长的青年，和鬼族作战的中年，和神树缔结契约的老年——那之后呢？缔结契约之后，带着族人再次开始狩鬼的族长，在哪里？”
“记得他说过什么吗？猎人不会离陷阱太近，既然这里是陷阱，那么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的顶多就是些‘诱饵’和‘猎犬’，至于猎人……当然是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一切结束了。”
“我说的对吗？”
他跳下树，直视着眼前的老人。
“不错。”
族长发出一阵笑声，脸上却没有半点波动，看起来像带着一张人皮面具。
“但是，就算你能猜出真相也已经迟了，真正的仪式即将完成，吾等的血脉即将达成永久的呜呜呜——”
“停一下停一下。”不等他说完，夜城就凭空搓出一团血水塞进了族长的嘴里，把他的胜利宣言堵了回去。
“半场开香槟要不得——而且，我的猜测还没有讲完啊。”
他打了个响指，脚下的影子里瞬间扑出大量的血色触须，将退妖师们牢牢捆在原地，而这群家伙竟然也没有挣扎的意图，于是他自顾自说了下去。
“如果你们的做法真那么有效，狩鬼家现在也不会被困在这座山里，沦落到随时可能被仇家灭门的地步，不仅在修行界默默无闻，就连地方志上也没有关于‘曾经在这片地区讨伐妖怪的家族’的记载。”
族长一边的眉毛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毕竟你的故事里还有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现实世界又不是分区域的电子游戏，既然狩鬼家能够通过神树祭不断变强，那为出现‘杀光了目之所及的妖怪’这种事岂不是很奇怪吗？你们只要继续向外扩张就好了啊，又不是杀光了全霓虹的妖怪，明明外面就有更多的狩猎目标对吧？有这么强的力量，还有能够直接诞生族人的神树，无论是妖怪还是其他退妖师都不应该是你们的对手，至少在遇见某些妖怪统帅的势力之前，不应该会遭遇这种窘境对吧？”
“∞群%^所(∵以#巴∥，#$()*我有≤ⅸ≥一％悟↗个*∥猜∞￠测+岭／。”@妻∪
他竖起一根手指，贴近族长，然后缓缓转动，让手指朝向地下。
“你们——出不去了。”
！！！
老人的脸色配合地随着他的话扭曲起来，而夜城不等他说话便抢白道：“被种出来的人类，恐怕没有办法离开神树太远吧，离开这片土的的狩鬼家会发生什么事？衰弱？变回果子？还是直接死掉？”
“家族永远延续的代价，就是再也不能脱离神树存在，作为它的仆人，永生永世不得解脱——听上去根本就是老虎和伥鬼的故事嘛，不过人家伥鬼至少还能找个替死鬼让自己投胎，你们呢？还是说，是蜂后和它附庸的工蜂？嗯，任劳任怨的工作一生，自己不能繁殖，也无法反抗母体——毕竟还指望着它继续让你们的‘蜂巢’繁衍对吧？嗯嗯，果然是这个比喻更合适？”
看着老人像鬼一样的扭曲面容，夜城的语速也越来越快。
“还有还有啊，哪怕付出了这么多，把作为人的尊严也丢的差不多了，结果还是一点点的衰弱下去了对吧？毕竟用那种半吊子的人化魔，哪怕数量足够，也没办法像之前用真正的妖怪去祭祀神树那样得到足够的恩赐，所以你们的力量在漫长的时间里还是退化了，连之前留下的结界都不能控制，甚至因为现代科技的进步，强硬的把民众转化成人化魔的行为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做了，只能诱惑路过的旅行者还有修行者，花言巧语诱惑他们参加仪式，再把他们杀害在山上，再让神树制造复制品，不断重复这个过程来维持最低限度的神树祭。”
“怪不得山里剩下的妖怪，就只有‘山之件’，不仅大量的横死者诞生了这种妖怪，更因为它们能够附体旅客，让你们有了把他们请到村子里的理由，是这样吧？”
“听上去真寒酸，我都要哭了。”
“已经献祭给神树的祭品竟然还要从人家的嘴里扣出来一点，怪不得你们的力量会衰弱到这个程度，我想神树摊上这么一群需要被反向输养的伥鬼心里也很无奈啊。”
“而且就算这个办法也不能一直使用下去，毕竟现在还在用的祭品就只剩下女巫议会这群五十年前的倒霉蛋了，其他的祭品应该也会在反复复生的过程中消磨殆尽，最后变成百鬼结界的一部分吧。”
“咦？这么说来，如果没有我们恰好过来，你们不就悄无声息的自己死掉了吗？那我是你们的恩人啊，是不是得给我磕……”
“闭嘴。”
“哦？”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被单方面输出了几百字，不仅自己的底细被掀了个底朝天，还被人反复鞭尸，哪怕族长早就觉得自己对家族之外的事情宠辱不惊，此时也被唤醒了过去的脾气，连着喊了几声才喘着气停下。
“你说得对。”
他忽然平静了下来。
“我们就是这样一群挣扎的可怜虫，出卖了自己的一切才活到现在，但是——这样的日子，就到今天为止了。”
“当一切结束，我们将拥有彻底的……自由。”
夜城没有反对，而是抬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我本来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无休止的延续下去……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
他的神情忽然激动起来，狂喜的神情几乎要撕开他的脸皮跳出来：“我们被神树限制，只能生活在它的根须能延伸的范围之中，一旦离开就会迅速衰弱。那么只要让神树的根须继续生长就好了，长到覆盖整座山脉，整个城市，整个国家——整个世界！”
“只要举行一次比当时更加盛大的，前所未有的大祭祀，就能让神树再次生长。”
“到那时，吾等将会重新成为狩鬼的家族，让这片大地的血脉再次兴盛！”
“献祭？”
夜城皱眉思索，女巫议会的人就算被献祭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作用，而除了自己这个大号妖怪，哪怕把其他人一起拆碎了埋到土里也做不到他说的那种程度才对……
等等。
这座山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妖怪啊！
辘首童子！
他们打算用结界抓住辘首童子，然后把她献祭给神树——不对！还是不对！
要做到族长说的盛况，别说一个只是强一点的鬼族，就算他们抓住了当年的酒吞童子……
再等一下。
酒吞，首塚大明神，脑袋，饮生……
“饮生！”
他脱口而出。
掌握酒吞遗物的不是辘首童子，是这群人！
“没错！就是鬼首的宝物！”
族长快意地笑了起来，虽然眼前的人一动手就能把自己撕成碎片，但那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一个“我”而已，只要饮生完全启动，整个桃溪市，不，在他的控制下，被制作成药物的鬼之酒早就通过地下世界的交易通道传递给全国多个地方，当祭典完成，所有体内有着赤鬼因子的对象都会被转化成鬼，然后自己的控制下将自己奉献给神树，到那时神树将会获得史上最多的祭品，而狩鬼家也将找回过往的力量，甚至更进一步！
哪怕对方现在把山上的所有退妖师杀上几百遍，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你说等仪式开始，那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步，对吧？”
唯一让他不太高兴的，就是眼前的少年没有如他所愿的表现出一些诸如急躁，懊悔之类的情绪，反而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表情——哼，装模作样。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现在回到村子里，砍掉你那个本体，就能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你说的倒也没错。”
族长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
“只不过——你觉得自己还有这个机会吗？”
他将双手一撑，竟然像扯断面条一样把夜城的红线扯得寸寸断裂！
老人揉着手腕，踏前一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喝了鬼的血肉却没有变化，但你在用的也是妖力吧？既然是妖魔——那就赢不了老夫啊！”
随着他的话语，山顶的土地开始了震动，表层的土地裂开，土地之下有蟒蛇一般的粗壮根须涌动，破土而出，直冲天宇，而后向下抽落，大量的根须瞬间组成了木制囚笼，将山顶彻底封锁，根须上不停长出类似牙齿的结构，试图从二人身上咬下一块血肉，另一些根系则生长出妖艳的血色花朵，喷洒出大量带着剧毒的花粉。
在这最后关头，神树也显露出了自身的凶险，朝外来者露出獠牙，配合着它的“捕食器官”一起要将妖魔围杀，作为自身的养料。
“这个我懂，这就叫为了活下去的你们的挣扎对吧？”
夜城抬起手，插在地上的金色长剑主动飞进他的掌中。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午夜的山顶，忽见千万道金光绽放，仿佛金乌坠地，好似艳阳初升。
第350章:男女混合乱拳打死老师傅 4.8k
轰隆隆隆隆
地下的墓穴上方忽然一番轰雷滚动，就像几百辆重型卡车从头顶路面上驶过去，随之而来的则是猛烈的震动，哪怕是深埋地下的大厅也随着顶上传来的波动剧烈摇晃，密室里的人头像海洋球一样稀里哗啦的从架子上摔下来，满地乱滚，灵魂层面的哀嚎顿时弥漫了整个地下。拱形石顶也裂开了大片的纹路，比人还高的碎石从上方坠落，深深砸进地里，恰好堵住了老人走来的路。
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但天狗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
外面发生了什么？
具体事情倒还能暂且放在一旁，但天花板的状态……
她看过不少人类拍摄的夺宝电影，埋藏了种种可怖秘密的地宫最后基本摆脱不了被流沙碎石掩埋的下场，而且一般都会有几个在最后慢了一步没能出去的倒霉蛋被永远的和金银财宝一起沉眠在地底，永远不见天日。
被闷死在地下深处……对天狗来说还有比这更糟糕的结局吗？
（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头）
哦还是有的。
哪个结局我都不想要！
“白苓！顶住天花板！不然我们都要被埋在下面了！”
“不用你说！”
猫又背后双尾炸开，被老人扯断的毛发重新飘起，纷纷贴附在猫尾上，让原本就厚实的尾巴比之前更加长而华丽，不计其数的毛发从尾巴延伸出去，先是铺满地面，随即又像爬墙虎一样顺着大厅的墙壁向上蔓延，在裂开的墙缝中蜿蜒游走，就像混凝土中的钢筋，把摇摇欲坠的墙壁重新固定住，甚至比之完好之时还要牢固，又有四根更加粗壮的毛柱贴着墙角生长，在穹顶结成白色的网络，死死抵住了天花板。
白山君曾经用来封印前大将，将整座妖怪天守化作陷阱的“茧”，此时经由她女儿的力量重现世间。
大厅暂时停止了晃动，而白苓也被暂时封印了行动，取代了之前山梦的位置，将自己锁在大厅中央。
“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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