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以山梦和辘首童子的差距,哪怕有半滴血碰到伤口,她下半辈子——考虑到鬼族的寿命,作为人类的生命恐怕连“上半辈子”都算不上,只能算断奶过程——就得改名山猛小姐生活了。因此夜城紧紧拉着辘首童子的胳膊,半强迫地快步把她从受害人身边扯开,走到了南先生面前。
过程意外的顺利,被他扯过来的辘首童子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反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额,您的意思是,如果把山梦小姐救回来,她就要一直用妖怪的身份生活下去?”
南先生脸上的神色混杂了激动,纠结,伤感,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听完夜城的极简版说明之后,男人动了动嘴唇,把脸扭向妻子的位置,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如果这就是最后的办法,还请先生出手吧……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山梦她在变成妖怪之后,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吗?”
“不会。”(即答)
南先生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脑袋,也,一起变化。”
“???”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问道:“是……皮肤的颜色会有变化吗?就像您一样?”
但是,辘首童子残酷的打破了他的侥幸心理,她用重力场抬起地上的沙尘,在手上捏出了一颗栩栩如生的脑袋塑像,从熟练程度就看的出她绝对不是一两次做这种事。
“这种,变化。”
她举着类似德拉诺星球来客般的头像,认真道:“有,大肌肉,和我,不一样,很好……”
说到这里,女孩微微垂下头,显然对自己的外表和族人审美观背道而驰这件事耿耿于怀,而对能够长出一身漂亮腱子肉的山猛小姐,虽然双方的实力有天壤之别,但她的语气中还是免不了一丝钦羡。
“大人!”
这次轮到南先生一把抓住了夜城的胳膊,男人拿出了平日里对最重要客户私密马赛的气势,一字一顿道:“真的,是,最后的办法了吗?”
悲声犹如杜鹃啼血。
当然,他的纠结肯定不单纯因为考虑到自己不得不和一位女壮士共度余生的未来——这次生死相护的经历过后,两人的感情不至于被这种东西干扰。只不过,从山梦女士的角度,这具畸形的身体就是她噩梦的来源,哪怕彻底复原,日后也会是噩梦中的常客,要是让她顶着这个身体生活,甚至连人类的脸都无法留下来,未免就有些过于残酷了。
“嘛,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夜城忽然说道,在南先生被过山车般的刺激消息打击的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他把七谷桃香拉了过来。
“但这事能不能成功,还要看桃香的想法。”
“哎哎哎?”
度过了对她来说过于刺激的一夜之后,女孩只觉得自己三观被彻底碾碎了一遍,无论是族长的两个故事还是夜城展现出的力量都完全超出了女孩的接受极限,那颗可爱的小脑袋里还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突如其来的重担让萝莉剑士发出了受惊的叫声。
“我,我愿意帮忙,但是……我要怎么做呢?”
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退妖师,拿着道具对抗一些妖怪还在能力范畴之内,但救人……救鬼这种事……
“现在还不行,不过很快就可以了。”
夜城四处打量周围的断壁残垣,问道:“族长呢?”
“啊!”
被提醒了的猫又一下抬起头。
“刚才没来得及说——夜城!那个老家伙在看到山崩之后就溜了!还有一个不那么老的老家伙也和他一起!我们去把他抓回来揍一顿!”
猫猫记仇.jpg
对于她十分有诱惑力的建议,夜城却摇了摇头。
“神树虽然被拔了出来,但根须一时半会也不会死掉,这个范围足够他藏在一个不好寻找的地方,等妖之眼搜到他的蛛丝马迹,恐怕仪式也已经结束了,别往了饮生还在他手里,虽然达不到他原本的想法,但波及桃溪市一带问题不大。”
“什么?!”七谷桃香惊呼起来,这群人里只有她的目的最单纯,就是为了解决桃溪市和狩鬼家的问题,现在狩鬼家被证明是罪魁祸首,而桃溪市的危险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更加严重,这让她如何不急?
“诚!没有别的办法吗?”
女孩不死心地向她心目中的万能同伴询问,但却只得来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部分,就是我没有立场去干涉的范畴了。”
他对着辘首童子笑了笑。
“毕竟我可是个守约的人啊。”
第354章:七谷神树 4.3k
斜间山主峰之外,某处僻静的树林中。
两道人影,一个像是从沙漠风暴里刨出来的遇难者,一个半边身子好像没有发育完成,无论哪个看上去都是突然倒地也不奇怪的狼狈模样,偏偏他们却半分不敢减缓速度,还要每每警惕地看向身后——哪怕只能看见被自己惊扰的猫头鹰。
“你说那个外来的退妖师把神树连根拔起?”
老年族长气喘吁吁:“怎么可能?他在黑龙组收服天狗都需要声东击西才能速战速决,哪怕隐藏了实力也不过相当于大大妖罢了,你现在告诉我说他能轻松掀了整座山?”
他的表情扭曲的像是亲眼看到宠物猫一爪子掀翻了一艘航空母舰,满脸写着崩溃。
“他图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五十来岁的族长用比他更大的声音把质疑顶了回去——论崩溃程度他比本体还要高,航母被掀翻的时候他就在船上。
早在金色巨掌从天而降,刚刚抓住神树的时候,他就主动以发育不全为代价,提前从树枝上脱离,然后立刻从地下离开了主峰的范围。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无比英明,他是唯一一个从刚才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的退妖师。
“安静!”
本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是被发现,我们就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两人不再多言,埋头狂奔,很快就来到了树林的某处。
这里的环境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在经由神树诞生的人眼中,在密林深处,一颗桃树正不停散发着掺杂了痛苦情绪的哀嚎。
主峰上所有的树木都是神树的分支,但在外围的山林中生长的树木大多数只是普通的植物,只在零星的几个位置上生长着神树的分支,只要借助这些节点,他依旧能把进行到一半的仪式完成。
无论退妖师还是他手下的式神都没有追上来的迹象——这才应该是合理的,毕竟就算是那种强得像怪物一样的家伙,也不一定能弹指间就遍视整片土地,为了隐藏法术的痕迹,他们还放弃从地下赶路,转而靠双腿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终,终于!吾族的未来即将来临。”
伸手拂过粗糙的树皮,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属于神树的气息,想到无数年的忍耐即将得偿所愿,五十来岁的族长终于难耐心中的激动,颤声感叹道。
虽然过程中有诸多波折,但最后的胜利者还是他!
老族长:总觉得有点耳熟。
毕竟类似的话他在地下好像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不会突然蹦出来一只红脸绿袍式神一刀把他俩斩于树下吧?
幸好狩鬼家并没有某曹姓家族的基因,直到他做好准备,取出仪式用的短刀,也不见夜城或者他的式神出来搅局。
“准备好了吗?”
五十岁的族长没有回答,他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一团看不出特征的血肉——这是他在落地之后从神树本体的尸球上抓下来的一块,对于整体,这点缺失就像人被剪掉边缘的指甲一样不起眼,但对于单个的人类而言,这个剂量已经足够做到狩鬼家当年无法做成的事情。
他粗暴的把这团杂碎塞进了嘴里,用力咀嚼起来,黏滑的血肉被嚼碎,搅拌,吞咽。血水顺着男人的牙齿溢出,贴着皮肤流淌,滚过上下颤动的喉结溜进衣服里面。他身上的气息也随着这个动作而开始晃动,退妖师的法力感受到异物的入侵,本能的燃烧起来,让他的皮肤像喝多了烈性酒一样泛出明亮的红色。
但是,比起无数时光,无数尸体所酿造出的血之果实,一个人的法力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仅仅抵挡了几个呼吸,自身的免疫力就宣告败北,被妖魔的血肉吞下,反过来成为了对方的食粮。
“呜……唔啊!!”
吃下的血肉没有进入胃部,在喉咙中就直接融化在了食道黏膜上,用最直接的路线,野蛮地侵入了男人的身体,仿佛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而是融化的铁水,难以表达的痛楚让男人双手抱头,发出类似野兽的含糊吼叫,而老族长则熟练地抓着刀鞘,趁他张嘴的机会手疾眼快地塞进了他的口中。
咔!
牙齿与刀鞘摩擦,铁木的刀鞘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咬碎,变成一堆木屑,也就在这时,男人身上的浑厚血气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野而不受控制的……妖力!
人化魔!
“快……就是现……吼……现在!”
男人的骨骼咔咔作响,同样被强化了的皮肤虽然被撑出数个尖锐的凸起,但终究没有被增生的骨骼刺破,反而也同样扩张起来,这样的结果就是让他的体型像吹起的气球一样快速膨胀,血肉里的狂乱思维让男人的心中充满了破坏的欲望,用最后的清明理智,已经像水桶一样粗壮的手臂锤向还没有彻底妖化的双腿。
喀嚓!
双腿被打断,男人的身体颓然跪倒,双手按在地面,五指深深扣进地里,同时将头尽力向前伸直。
“好。”
老族长语气淡然,手中的短刀却迅捷地挥出,刀刃划出的轨迹如孔雀开屏,在已经赤鬼化的男人颈上一闪。
在狩鬼的力量加持下,就像用刀锋切过嫩滑的豆腐一样轻巧快速,已然是鬼怪模样的头颅滚落,平滑的断口甚至在停了一秒之后才大量喷洒出滚烫的血液。
“…………”
地上的鲜血像是被引导着,朝树林中的某颗树下流动,和之前一样迅速渗进地下,被神树的根系吸收,这样一来,神树祭最重要的一步就结束了。接下去只要用饮生的力量将桃溪市中被感染的人全都转化成鬼,早已将根须延伸到城市地下的神树自然就会把整座城市当成祭坛,尽情享用祭品。
仓促间无法将范围延伸到其他城市,神树的核心又受到了严重损伤,吃下一座城市也不能直接达到原本期望的程度,但是,只要能够借助献祭让神树的根系蔓延到周围的城市,狩鬼家的力量也能恢复到期望的程度,再以此为支点继续举行仪式,结果依旧不会改变。
所以,这次……成功了?
再也没有突然杀出的家伙阻碍,过程也没有出错,就这么顺利的达成了目的?
明明应该是高兴,甚至兴奋的失去理智也不奇怪的时刻,老人却忽然从心中产生了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他看着身边的无头尸体,和滚在一旁头颅——那脸上还凝固着急切的神情,生怕自己失控导致仪式功亏一篑。
我成功了。
我完成了老族长的嘱托,我没有让则仁大哥他们失望。
我让家族永远的兴旺下去了。
对了,家族……
他茫然四顾,寒风吹过树林,吹动老人的衣衫。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话说回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神树上结出来的就只有……
他举起手的刀,侧过来的刀锋上倒映着一张苍老消瘦的面孔,所剩无几的白发飘起,从额头的皱纹上轻轻抚过,完全就是一个挣扎在饥饿线上的悲惨老人。
(没,没关系,只要仪式成功,族人们马上又会回来的,到时候想要多少都随我高兴,其他的样本也可以加进来,没错,所有人都能得救!没有人是牺牲品!我可以把他们都救回来……)
他反复这样想着,这个念头越来越强大,清晰,不可抑制,只觉得自己着实机智。
“现在力量还不足,一个,只要一个就好……”
他将手按在神树的树干上,心中默念着记忆中的面孔,片刻后睁开眼,带着期待的目光朝树冠望去——
空空如也。
既没有桃花,也没有果实,光秃秃的树冠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他的念头。
“神树?”
“………”
“是,饮生还没有启动,力量不足吗?”老人期期艾艾地说道。
“”
“神树?”
“回答我!为什么没有结果?”
“为什么?”
他失控的上前,抓着神树大喊起来,然而这个动作的结果只是让他的手掌被粗糙的树皮划破,皮肤翻卷,却没有流出多少血来,这是老人受伤时常见的现象——但不是退妖师的,尤其不会在狩鬼家这种以血气为主要能力的家族身上出现。
“仪式……”
他睁大眼睛,胡须一颤一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结果。
“所谓的神树祭,就是模拟曾经狩鬼家先祖的经历。”
一行人离开狩鬼家的村落,向被挖出来的主干走去,在路上,夜城开始向周围的人解释他推测出的情报。
“不需要一模一样,但在关键环节上一定要与过去的事件呼应,看他们在地下的壁画就知道了,也就是吞下神树之果,和妖怪战斗然后杀死妖怪,再将尸体作为神树的祭品着几点,而他们所获得的的能力,姑且就用‘狩鬼’称呼吧,总之是一种能够克制妖力的特殊能力……老实说我觉得这不全是神树的功劳,毕竟就连神树自己也没有这种力量,不然也不会被我拔出来。”
“好像说远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于‘祭典’而言,在祭品的质量上未必有太多要求,甚至神树自产自销的女巫也能满足要求,对应的,另一些环节则完全不能马虎。比如说,杀死妖怪的,必须是‘人类’,被人类杀死的,也必须是‘妖怪’。”
“你想啊,如果是妖怪和妖怪作战,胜利的一方拖着尸体跑去神树面前说我把这个作为祭品,请给我能克制妖怪的力量——怎么想都不对劲是吧?”
“人类的先祖和妖魔战斗,并且把胜利献给保佑他们的神灵——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这就是神树祭的本质。”
“把人化魔的头颅和身体分割,就是这个原因,反过来说,既然对妖魔的‘纯洁性’都有这么严格的要求,那么作为献上祭品的一方,也必须是纯粹的人类。”
“那就是说,我们其实不需要找那个族长,只要想办法破坏掉祭品的纯粹性就可以了?”
鹰无凄草眼前一亮,觉得自己跟上了大人的思路:“只要我们干掉饮生的主人,就能让市民无法彻底赤鬼化,他的计划就不攻自破了!所以我们应该去……额……”
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连族长的踪迹都找不到的话,饮生的持有者就更不用考虑了。
“那就是大人您有抑制赤鬼化的办法?”
“非要说有没有,那确实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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