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他和眼前之人完全不熟，对方的请求又和警署档案这种东西挂钩，于情于理都没有答应的道理，少年挪动脚步，从短发少女身边绕开，打算从她的身后走出去。
“等——说了等一下啊，你们为什么总是不听完我的话？”
短发女生锲而不舍地跟着往后退了两步，再次挡住夜城的去路，这次她干脆直接靠在门上，把自己变成封条，一副不达目的死不退开的样子。
“抱歉，但我们现在真的很忙，请小姐不要继续打扰我们的工作。”
防止市民被灵体危害确实是对策局的核心任务，更不用说这次的受害者还是自己的亲人，夜城不好直接对女生动手动脚，月池命却没这个困扰，她走上前想要将人拉开，却被对方一晃肩膀闪了过去。
（身手不差）
夜城挑眉揣想道，就算不使用灵力强化也不出全力，月池命在实战中锻炼出的体术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轻松卸开的——至少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道成寺家未来家主主动挑衅之后，在双方都不动用特殊力量的条件下被锤成皮皮虾的样子，但眼前的女生却能躲开学姐的手掌，这身手也绝不是等闲能够锻炼出的程度，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认为对方能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毕竟想要拦住自己就必须保证自己能挡在门前，这样一来她的回避空间就被限制在大门的范围内，完全失去了腾挪的余裕，只要被抓住一次就会失败，或者说，就算她真的轻功盖世，能在方寸间辗转腾挪，警察署也不可能允许她永远赖在门前，对方明显有求于警方，最后还是要老实听从要求离开。
短发少女对这些事自然也一清二楚，于是在警员赶到前，她快速说道：“你们是对策局的人，没错吧？”
“你是除灵……不，你是退妖师？”
月池命手上的动作一顿，迟疑道。
她没有从短发少女身上感觉到灵力，行事风格也不像天圣宫的神官，从和警员的对话能听出她并不是霓虹政府的一员，但又知道对策局的存在……或许是自由退妖师之类的人吧。
“你们遇上了和案件有关的灵体事件对不对？”
短发少女见月池命没有否认，立刻进一步劝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帮我把这些案卷带出去，我可以先帮你们解决你们的事！”
她语气轻松，仿佛只要自己出手，什么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抱歉。”
月池命看向她的目光终于迟疑了一瞬，但随即便摇头道：“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早在她和夜城初次交流时就想要邀请夜城加入对策局时就提起过自由修行者的问题，由于有着官方特供的“灵杀鬼”和九重酆都支援，加入官方的除灵师在生还几率上要远超自主行动的除灵师，所以不愿意加入对策局的除灵师们要么是为了保持不受约束的状态，要么就单纯是为了更多的钱财，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安分的存在。
至于退妖师则更是如此，大部分退妖师都以家族形式存在，天圣宫对于大部分小家族的态度是：只要正常登记且能够维持住和当地妖之国的平衡，那就主动干涉对方在所在地区内的行动。这和天圣宫自身的组成方式有关——至于在小家族衰落的时候会不会打着维护城市安全的靶子往里插一脚是另一码事。如狩鬼家这种暗地里搞出了泼天大事的家族都会在表面上维持对天圣宫的服从，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的会是什么样子就更不必提了，绝大多数都是像出马仙那样打算捞一笔就跑的家伙，要么就像夜城在黑龙组扮演的妖术师那样，直接就是靠法术为非作歹为祸一方的渣滓。
这或许是她作为政府机关的偏见，但绝大多数自由退妖师的日常不会那么“低调”也是事实，你不能要求每个有异于常人能力的人都有夜城这么颗与（xian）世（yu）无（）争（tiao）的心，能力越大责任不一定越大，但日子一定过得比较随心倒是真的，而对于普通人，这种随性带来的往往就是不那么愉快的经历。
对方自由修行者的身份不仅没有让月池命改变主意，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拒绝的心思，恰巧警员也走过来，想要把堵门的少女架到一旁，只是他的身手和月池命差出一大截，怎么努力也碰不到短发少女的衣角，只能用言语威胁。
“小姐！请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如果您继续不配合那么我只能向署长报告，连同您在警署内查看档案的权限也取消了！”
“……我知道了。”
这个威胁终于让女孩停下了抵抗，乖乖让警员把档案拿了回去，但她依旧没有放弃说服月池命的念头，眼看着两人即将走出大门，她忽然抬高声音说道：“出事的是你身边的人，对不对！”
啪踏。
月池命忽地转身，目光如箭直射向短发少女，而对方则坦然地看着面色凝重的除灵师少女，快速道：“首先，你穿着校服。”
除灵师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而趁着她愣住的机会，短发少女继续说道。
“我看到了你刚才阅读案卷的速度，以你手里案卷的厚度，应该在半小时以内就能够全部过目一遍，按这个时间向前推算，说明你是等到放学之后才来到警局的，加上你猜测我是自由退妖师时候露出的表情，你应该很习惯遵守各项规章，不会轻易做出规则外的事情。”
“然后——你身边的人也穿着和你同款的校服，说明你们来自同一所学校，除灵师的觉醒方式不需要我重复，排除掉几乎不可能的巧合，这说明你们应该共同经历过同一个灵体事件，才会让同一个学校中出现两名除灵师。你们的关系应该非常亲近，所以才能一起跑到这里查看案卷。”
（其实真的是巧合）
“有点偏差，不过结果很接近，继续。”
夜城走到月池命身边，示意短发少女继续说下去。
“刚才你想抓住我时使用的体术是特勤流，据我所知这是对策局的应对小组才会练习的技术，这些人员负责的是一线对恶灵的清除任务，并不包括后方的情报分析。按照守则，你应该做的是直接把档案带到对策局，让分析组的成员去判断事件的细节，但你却坚持先读完了所有的档案，这只能证明你对这个案件有超出正常水准的关注，不惜违反守则的要求，只带着关系最亲近的同僚来取案卷，甚至直接对‘普通人’出手——所以，被灵体诅咒的对象一定是和你关系十分接近的人，只有这种情况才会让人不惜违反守则也要尽快解决事件。”
“难道是情……”
说着，她的在夜城身上瞟了一眼。
“不，更可能是家人吧，或者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以上。”
一长串话用极快的速度说完，短发少女停下后稍微缓了口气，然后略带得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
月池命无言的和夜城对视了一眼。
短发少女的意思很容易懂，作为交换，两人帮她拿到档案，而她则会帮两人解决他们遇到的难题，这一通胡乱分析就是她给出的自荐证明。
老实说，细节上的错误不少，但毕竟是只靠着短暂观察和常识的粗糙分析，大体的脉络把握的倒也准确，毕竟判断的核心并不是夜城的身份，而是月池命的心态，在这一点上对方确实没有出错，所以能得到一个接近的结论并不奇怪，至少她的观察力和脑洞的确足够大。
最重要的是，从对话也看得出来，眼前的短发少女并不是月池命猜测的那种不讲道理的野生修行者，那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感谢！——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短发女孩也露出松口气的放松笑容，被两人认可之后，她的脸上重新戴上了一种自信得体的微笑——然后一把从身边的警员手中又将档案抢了回来。
“所以，你是被临市的警署请来调查异常案件的修行者？”
临时增员的队伍走在街头，月池命和短发少女并肩前行，而夜城则一手夹着一个厚重的档案包，两只手占得满满当当，场面宛如商业区扫货之后的男性跟班。
“就是这样，因为那边的对策局分局正忙得焦头烂额，似乎是妖之国出现了异常，前几个星期忽然从里面涌出了大量的怨灵，同时妖怪也开始了暴动，结果就是退妖师和除灵师都分不出手来去解决其他事情，当然只能靠委托我这样的自由身来解决事件咯。”
短发少女背着手，语气轻松道：“正好我也对那个案子有些兴趣，就顺着线索一路追过来了，结果却因为一些小事被那些警察为难……”
（隔壁的妖之国骚乱……啊咧？）
月池命不明所以，夜城对她说的事情到有些头绪。
毕竟隔壁的妖怪大将就是被自己请去赏花的时候一时想不开，跳进血海往生去了，青行灯在记载中就是会引诱人类灵魂的妖怪，在战斗里也放出了大量的怨灵来击破自己的幻术，大概这家伙在自己的领地里还存着不少的备用灵体，结果本尊直接化在了血海里，没有束缚的恶灵估计当场演了一出丧尸出笼……
恐怕一段时间内隔壁的妖之国都等不到下一位妖怪大将出现了。
青行灯的势力或许会在这段空隙中被鸣海原和另一座城市的妖怪逐渐蚕食，最后变成两个妖之国的一部分吧，不过这些事和夜城的关系不大，月池命也不太关心这方面的问题，她更关注对方刚才说的“线索”。
“你是说，有在其他城市制造了灵体事件的恶灵，来到了鸣海原？”
“也不一定。”
短发少女耸肩道：“我只是顺着调查到的线索一路追来的，至于时间的早晚不好说，或许恶灵早就来到了这座城市，又或者已经离开也有可能。”
（那大概率是已经被花子嘎嘣脆了）
夜城为不知名的恶灵默哀三秒，然后随口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吗？”
听到他的话，短发少女一个转身，裙摆飘飞，用中指一托眼镜的中间——从这似乎是她的习惯动作，双腿岔开站立，下意识做了个很有镜头感的pose。
“我的名字是光，是个侦探。”
第391章:武松路遇哥斯拉
小光小姐，年龄不明，自称侦探。
大概就是那种在侦探界法术玩的最溜，法术界脑子转的最勤的感觉，非常会抓差异化优势的退妖师。
关于这个看法，光小姐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对此做出评价。
“放心，我可不是把人榨干利用价值后就不告而别的家伙。”
侦探小姐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只鞋跟在地上碾动，带动身体旋转了180°，随后啪的一声并起脚，一边倒退一边开口道：“毕竟我的委托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为了表示诚意，我就先来解决你们的案子好了，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咚。
然后她就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总觉得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看着后脑勺撞在栏杆上，帽子歪到一边的侦探小姐，夜城对她的初始印象再次下调了一档。
“咕呜呜……这是意外！”
事实证明，一些适当的囧事能够有效拉近双方的距离，在一次小小的意外之后，侦探小姐和两人的相处方式微妙的融洽了一些。
“总之，我会先全力帮你们解决案子，作为交换，在那以后我需要鸣海原对策局的协助，为我追查的案件提供支援。”
“不需要。”
月池命摇头道：“就算没有交换条件，对策局也不会坐视恶灵在鸣海原散播诅咒，光小姐现在就可以把你追踪的案件提交给我，对策局会立刻对城市开启初步搜查。”
“看来我交好运了。”
年纪看上去不算大，但却能直接提对策局做承诺，难道是特动队的成员吗？
侦探小姐略微带着惊奇的眼神从月池命身上扫过，随后又摇了摇头：“我没意见，但恐怕结果不会尽如人意，如果那只恶灵很好找的话，我也不会一连跑了好几座城才找到线索。”
“资料留在房间里，我们边走边说吧。”
侦探小姐的临时住处并不宽敞，是常见的单身公寓户型，一打开门，略带潮湿霉味的空气迎面而来，不过房间内部倒是整洁，除了单人床就是一张放着台灯的木桌，几个黑色的笔记本摆在桌面，下面压着一沓散装的纸质文件。
“没有鞋子可换，直接进来吧。”
光在第一个走进房间，先是将窗帘拉好，然后弯下腰，两只手从床下拖出了一个大号行李箱，飞快输入密码，然后从里面摸出了几张照片。
“我追踪的目标就是这家伙。”
她将照片放在桌上，扭开台灯，不甚明亮的灯光在桌面上投射下橙黄色的光圈，速成照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图案，于是两人走上前，仔细观看起来。
“这个是……合影？”
月池命不确定的开口。
“嗯，合影（物理）。”
夜城接口道。
照片上的主角是一对男女，他们正热情的拥抱着彼此，仿佛想要将对方拥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两人的手脚堪比某橡……太阳神的能力者，以一种离奇的柔韧性和延展性缠在一起。先是同侧的两只手臂纠缠起来，从上臂开始，一直到手指的指尖，如同没有骨头，又或者他们的骨骼也变成了同样的柔软材质，每寸皮肤都尽可能的和对方紧密地贴合到一处，让人能够联想到麻花一类的食物。
紧缠的两条手臂向上举起，然后和另一侧的双臂在头顶交汇，再次扭成一束螺旋，把两颗紧贴在一起的人头包裹住，并且继续向上拉伸，从肩膀到手指的距离大概有原本两人的身高长短，此时的四条胳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反倒像是某种放大的蠕虫。
而他们的身体和双腿也像手臂一样相互缠绕并且拉长——不得不说，如果以“亲密无间”来形容关系之好，那么照片里的两人在亲密程度上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紧密，不仅容不下第三者插足，就算第三者插刀恐怕都要寻找半天才能瞅准缝隙。
照片的角度是从上向下，从手臂的缝隙中还能隐约看到两张人脸的些许表情，紧紧贴合在一起，因为相互挤压而稍有变形的两张面孔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只有浓到化解不开的幸福和满足。
他随手翻开其他的照片，其余相片上的目标和第一张上的大同小异，都是不同的男男女女在不同地点缠在一起的景象。
“我叫它‘人蛇’。”
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受害者基本是确认关系的情侣，诅咒的触发方式尚不明确，外在表现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受害者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先是普通的拥抱，然后就会开始相互缠绕起来，骨骼关节会扭曲脱臼，肌肉和皮肤则会不断拉长，最后就会变成这幅模样。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被诅咒者并没有表现出痛苦，也不会发觉这个状态的不对劲，他们一直在对对方说着各种情话，直到被缠得太紧，嘴无法张开为止。”
“顺便一提，在拍照的时候，被诅咒的两个人还是活着的，不过也没有活得太久，毕竟这幅样子，连体内的器官都被拉成了长条，根本没法正常工作——他们最后是饿死的。”
“……我没有在对策局见过这种诅咒的记录。”
月池命回忆着分局中的记录，皱眉道：“这么明显的诅咒不可能不引起骚动，而且夸张的外在特征也不会被判断为人类案件才对。”
“没有？”
侦探小姐的表情稍微一暗，不过很快就重新走上前，翻开笔记，在鸣海原的一行上打了个叉。
“我调查到的信息中没有这家伙会忍耐的记录，既然鸣海原没有发现过这种受害者，那或许是它仅仅是途径这里，很快就离开了吧。”
她无奈地摇头，然后合上笔记，开口道：“这种事也无可奈何，不过也好，我也能心无旁骛的帮你们尽快破……”
“啊，其实我可能见过。”
在她们对话过程中一直盯着照片看的夜城此时忽然举起手，不那么确定的开口说道。
“哎？”“什么？”
“虽然我也不敢保证见到的一定是你在追查的恶灵本尊……不过它的诅咒确实是像蛇在，额，开party一样缠来缠去的，也确实有让人沉迷的幻觉……”
“非常有可能！”
侦探小姐嗖地一声跨过月池命，来到夜城身边，一脸急切地追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它？还受过她的诅咒？”
她一边发问，一边抄起中性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什么：“我第一次见到被它诅咒还能活下来的人，包括除灵师也一样——据说和它有关的案件中失手被缠成这样的除灵师也有好几人了，幸好它每次的诅咒对象就只有两个人，所以生还率还是挺大的，不然早就变成全国通缉的游灵，被总局的那些除灵师追杀了吧。”
“说起来——你好像完全没有受它的影响。”
说到这里，光好奇地抬眼打量着夜城，仿佛想要找出他又没有什么地方被扭过，但最后只找到了几根自来卷的头发，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为了对人蛇增加了解，她主动询问道：“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你很擅长灵杀鬼？还是说发现了人蛇诅咒的生路？……等等。”
侦探小姐眼前忽然一亮，恍然大悟道：“诅咒发作需要两个人！那么就是说，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很可能不会满足发动条件——”
她的手向前一指，大声道：“你没有女朋友，对不对！”
夜城：？？？
“啊对对对。”
少年翻了个白眼，然后摆摆手：“我不是说了我也被它缠上过？如果我遇上的是真家伙，那么它对单个的人也会发起诅咒——而且我估计单个人被诅咒的话，连身体都不会留下来，这应该就是对策局没发现受害者的原因吧。”
如果没有照片，他都快要忘了那个跑到隔壁偷窥还想让自己参加x趴的灵体，如果被找上门的事普通人，大概已经被那具女尸榨成药渣，然后吞下去了吧。
“至于我为什么没被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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