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那可就奇怪了。”
须藤冷哼了一声：“我记得您的旅店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啊，难道您还藏着一手占卜的绝活，早早就能预计到这里有事发生？”
“这个，此事……当然是有很深的原因在里面……”
戎御门被抢白的手足无措，一双眼睛却不时往旁边的和尚身上跑，夜城立即就明白了原因——这位旅馆老板恐怕是担心被赶走的和尚杀个回马枪，安顿下旅行的学生后就一路尾行……啊不，尾随海阎来到了市区。虽然他在法力上是只弱鸡，但好歹也是个修行者，不至于像普通人那样只能看见天上忽然飘来一片黑云，又莫名其妙的散开的场面。
楼内的事情他不清楚，估计就看见和尚像个炮仗一样冲天而起，一发制导铁头功把逃跑的弥三郎击落的样子了，海阎和尚跟夜城的脚快，先一步到了对策局，而这位旅店老板则就只能迈着两条腿一路跟过来——看来他不仅在修为法力上差点意思，体术上也没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菜的真实。
“这个不重要！”被反复刁难的老板语气里也总算带上了些怨气，挥手道：“我怎么来的不是重点！须藤老兄你是特动队的队长，可是从东京总局调来的人，对协定应该再清楚不过，我们可不能为了赌一时之气妄自行动，被妖怪抓住尾巴啊……”
“戎御门先生，您可能还不清楚，妖怪——”须藤指了指地上的鼠妖：“才有尾巴，我是人。”
再次夹枪带棒的讽刺了旅店老板一句之后，须藤队长换上正常的语气：“治退妖怪这样的事，本来就并非我等除灵师的职责，再者抓住妖怪的是这位先生和大师，我可没有越过这二位处理妖怪的立场。”
“……啊咧？”
戎御门呆滞的眨眨眼，见一帮的除灵师羽生也点头之后才不那么情愿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和同在芦门市的同僚打招呼要比和没有利害关系的外人沟通要简单得多。
但经过短暂的纠结后他还是朝夜城走了过去，依旧是那副谦恭的笑容——类似的表情夜城曾经在金田三郎身上见到过，那是属于“商人”的标签，在修行者身上见到还是头一回。
“百目……百目诚先生，对吧。”
男人试探着开口道：“鄙人实在是有眼无珠，没能发觉您也是同道中人，修为还如此高深，之前竟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现在想来实在滑稽，让您见笑了。”
“这个，这个，或许这只妖怪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夜城回应的戎御门硬着头皮往下说道：“但是您肯定是知道我们和妖怪之间有着和平，和平协定啊。和妖怪产生冲突总是不好的，以和为贵嘛。而且我听说这只妖怪来自西国的大人物手下，那可是差不多相当于西侧国土妖怪总大将的，大妖中的大妖啊，如果他把怒火发到我们身上……”
“没关系，我会出手。”
戎御门：“…………”
这话题没法往下聊了。
夜城道：“我刚才说了嘛，我又不是芦门市的人，西国百鬼想要报复也算不到你们头上，叫他们来找我不就好了。”
“哪里有这么简单……”
旅店老板哭丧着脸，挥手在额头抹了把汗：“就算您神勇无敌，西国的一众妖怪不敢冒您的虎威——芦门市却长不出腿，妖怪可不像咱们这么讲理啊。”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夜城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站在一旁，面带明显不屑的须藤队长，要不是总局把和他有关的消息设为高度机密，不可能让地方分局查阅，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两边人联起手演戏来激将自己给芦门市当后台了。
“没关系，我还可以稍微花力气做的干净点，保证除了咱们几人之外全世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以后有妖怪来芦门市质问，那一定是咱们中的某个人走漏了风声……”
顺着他的话，在场四人连带弥三郎的目光同时转到戎御门脸上，把男人吓的蹬蹬后退了几步，勉强陪笑道：“玩笑了，玩笑了，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戎御门大叔。”看不过去的眼镜除灵师羽生小声提醒道：“我们还没说是谁呢！”
戎御门：“…………”
“咳，和大家开个玩笑罢了。”旅店老板拍拍衣服，试图把刚才的话当成玩笑忽略过去，然后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劝说道。
“您刚才说的很有道理。”
男人的脸色正经起来，指着两只鼠妖道：“我也知道各位想要杀死这些妖怪的原因，这是吃惯了人肉的妖魔，我也不愿意这么放过他们。不过，我们还要考虑一件事。”
“现在像宰杀畜生一样杀死这些妖怪，告慰受害者的灵魂，当然快意，但这样一来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被妖魔吃掉的人最后也不会因为这种做法重新活过来，甚至还可能引来妖魔的报复，牺牲更多的人——须藤队长，您手下的除灵师恐怕也已经快要支撑到极限了吧，真的能保证把市民们保护好吗？”
“我……”
虽然对方满嘴歪理，但这句话的确点在了须藤的弱点上，现在整个对策局状态完好的除灵师几乎没有，勉强能出击的人手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二，如果为此引来了妖怪的报复，脆弱的链条恐怕立即就会彻底崩断。
他的话说服了须藤，但夜城脸上仍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戎御门又进一步劝解道：“百目大师，您神通广大为民除害，我也无话可说——就像我说的，杀了他们也没办法补偿死去的人。我们的守护普通人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好的生活，杀死妖怪这样的惩罚，虽然痛快，但这对他们却没有什么益处啊。”
旅店老板扳着手指，算起帐来。
“所以，我觉得不如这样，就让这些妖魔为被他们杀害的人家工作，直到补足了他们的损失为止，反正妖怪的寿命长，可以一连罚个百来年，这样既惩罚了妖怪，又让死者家人得到了补偿，真正的创造了价值，岂不是两全其美？”
（什么妖怪废死派……）
夜城在心里吐槽，但一旁的须藤队长和弥三郎显然都被这个说法打动了，虽然两者的原因并不一样。
“这家……这位人类所言极是啊！”
认识到对面的俩和尚似乎真的不在乎协定，也全然不把自己的身份放在眼里，狼妖不敢再嚣张，顺着戎御门递过来的台阶点头如捣蒜，要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恨不得把尾巴摇成螺旋桨带着自己飞上天去。
“我甘愿受罚，甘愿受罚！老身愿意弃暗投明，做您座下一条忠犬，除魔卫道偿还孽债啊！”
（钛君的官方认定了属于是。）
不等夜城说什么，须藤队长也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戎御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解释道：“我也不信这只妖怪会改邪归正，但如果这真的和西国百鬼有关，我们杀了他确实可能让芦门市被妖怪盯上，这些畜生可不讲证据。而且您已经帮了我们一次，不需要再为我们粘上这些恩怨。”
“……海阎大师，你觉得呢？”夜城转头看向最后一人。
“南无地藏王菩萨。”海阎和尚沉吟片刻，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所说……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佛经中说，万物皆有佛性，如果此妖真的肯从此诚心悔改，也是一件功德。”
（我算是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被他哄出去的了）
“行吧。反正妖怪是你抓的，你说了算。”
夜城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松开对弥三郎的限制。
须藤队长的担心确实有几分道理，夜城在芦门市待不了多久，如果有妖怪为了这件事特意跑来报复，他还真不能保证次次及时救场，总不能因为担心常规的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套路，就干脆主动自卫，把西国百鬼一锅端了吧——他连人家的老巢在哪都不清楚啊。
虽然以弥三郎表现出的阴狠，就算这么放了他，也很难保正对方不会报复就是了，但人家既然想要往后缩，他也不是非要贴过去。
“真的？您果真胸怀宽广，慈悲为怀……仁载百目大师！”
戎御门喜出望外，他没想到夜城竟然这么好说话，急拉起瘫着的狼妖朝外蹿去，生怕多呆一秒就会有反悔的风险。
“请先生放心！我会把事情过程向西国妖怪解释清楚的，保证不会让他们为了这些事再起新的冲突——具体的惩罚措施也会先让您过目，还有这个补偿……”
很快，男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看着晃来晃去的大门，须藤队长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怒气，重重哼了一声。
“可悲。我竟然会沦落到和这种人为伍。”
“您似乎对妖怪很熟悉？”
夜城靠在前台，随口问道。
对策局确实会参与进一些对市内妖怪的监督工作，就像月池命和铁丸，平衡不太好的除灵师对白苓的时候那样，但说到底术业有专攻，对妖怪的事务有专门的守护家族来做才是，很少会有除灵师对协定这么熟悉，又对妖怪有如此重的意见，这让他看上去像退妖师多过除灵师。
“安全的城市总是相似的，其他城市则各有不同。”
说着有点耳熟的话，须藤叹气道：“如果您所在的城市里妖怪大将是个喜欢玩弄灵魂的混蛋，那里的除灵师迟早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芦门市过去大部分的灵体灾害中十次有九次都和青行灯有关，对策局不得不和被他控制的怨灵，还有他手下的妖怪打交道……然后他死了，非常好，现在所有的灵体灾害都和他放出来的鬼魂有关。”
“那么，你们的退妖师呢？”
夜城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预感，而须藤很快证实了这个预感。
“退妖师？”
他的脸上带着像是见到饭里埋着狗屎的表情，指了指门外：“刚才跑来算账的家伙，就是芦门市退妖师家族的当家。”
好吧，这个还是超过他的预料一点。
虽然有百鬼院这种已经衰落到和普通人没区别的家族存在，但夜城见过的，能支撑起一方城市的守护家族，不是道成寺这种家大业大的老牌家族，就是狩鬼家这种看上去衰落，但实际藏着个大玩意的陈年老害，而且就算明面上的实力不强，狩鬼家也确实能压制住当地的妖怪，让普通人不被妖怪所伤。
所以他一直觉得能当上守护家族的都应该有两把刷子，但芦门市看上去……比较特别。
“戎御门家是这里的本土家族，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历史，但至少从很久之前开始，这个家族就衰落到完全没办法从妖怪手里守护城市的地步了，而且人丁也很稀少。这一带的妖怪大将偏偏又是个残忍的家伙，这导致戎御门家衰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您也看到了，就连那种只比没有强一点的天赋都可以当上家主。”
“结果就是这个家族的族人对妖怪更多会采取怀柔手段，说白了也就是承认在这里妖之国的势力比人类的国家更强，然后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换来妖怪不会肆意伤害人类。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妖怪大将的能力和灵体有关，我们对策局反倒能承担一部分对妖怪的工作，勉强也能维持住场面。”
“但这一代的家主实在是荒唐的过分了！”
说到这里，须藤发泄似的挥了挥拳头：“说什么‘可以用利益笼络妖怪’，‘只要人类和妖怪有共同的利益，就可以站在同一条船上’，然后就跑去和妖怪们谈起了交易——还别说，那家伙干这个倒是一把好手，没过几年芦门市的掮客泥老鼠就都逃走了——因为戎御门家的生意现在做的比他们还好！”
“如今这座城市里说得上话的妖怪恐怕都和他做过买卖，但我是没看出来会有哪只妖怪因为这个对人类转变了态度——哦，因此觉得我们软弱可欺的不算在内。”
“交易，赚钱……依我看，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所有人当货物卖给哪只妖怪。”
“如果这几只妖怪吃掉的人是他，我到真愿意替他们向您美言几句。”
须藤队长用这句话做了结尾。
第473章:温泉章节,但搞反了 4.4k
清澈的温泉池中飘起丝丝水雾，围着浴袍的少年伸手试了试温度，随后顺着池子的边缘进入水里。
比起戎御门在芦门市差劲的风评，他所经营的温泉旅店的水准到是值得一提，如果生在普通的人家，或许真的能成为不错的商人……
可惜，比起退妖师的职责，这方面的成就不仅没办法当成优点，反而更容易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罪证吧。
但转念想想和那货打交道时的感觉，夜城也懒得去为这家伙惋惜什么。
在戎御门先行离开之后，须藤队长带着夜城和芦门市的对策局分局长见了一面。各有所求的两人顺利达成了共识：夜城保证芦门市在妖怪集会的期间内不闹出太过分的事来，同时在这段时间内会出手帮助除灵师消灭棘手的恶灵怨鬼，而对策局则会利用职务的便利寻找野山跟河彦的踪迹。
对于双方而言，都是用不太费力的价钱换到了满意的结果，于是宾主尽欢。
确定交易之后夜城就赶回了旅馆，趁着还没到晚上来试试所谓的温泉浴，而海阎和尚在（自认为）搞清了夜城的修为后也不再担心旅馆中的住客被怨灵诅咒，于是放心的离开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鸣海原，桃溪，芦门，虽然各自面对的麻烦不尽相同，在一脸完蛋像这件事上到是如出一辙，甚至于明面上看着形式最危急的芦门市反倒是最好解决的一家。
只要接下来的妖怪集会不出意外，妖怪大将老老实实的把降服书递交给白山君，南三市的妖怪势力在理论上就归于一统。就算白山君没有扩张的意愿，她的治理方针也会影响妖怪头目们，这样一来，至少没有了统治者的芦门百鬼会安分下来，也算是间接帮芦门对策局解决了心头大患吧。
虽然他觉得指定要出点意外。
这次前来参加集会的百鬼夜行们绝对不是吃个席就能打发的，这群妖怪八成抱着尽可能吸纳青行灯麾下百鬼的打算，更进一步的，想要把芦门市囊括进统治版图也说不定。而从狼妖弥三郎光天化日包庇食人鼠的气焰就能看出，西国百鬼的主流思想对人类并不友善，要是和这么一群不安分的货每天做邻居，怕是有的心累。
就这么一群各怀鬼胎的家伙，你说能安稳走完合并流程，夜城是半点不信的。
（反正也就是些无聊的事，难道他还能在集会上摔杯为号，叫出五百刀斧手被我剁成臊子不成？）
打定主意的夜城向后仰头，靠在池边的石头上，微微闭上眼睛。
温泉旅馆的浴汤包含几个天然的大池，和人工挖掘的小池，又被分别标注了男女汤，池子之间用竹子扎成的高墙分隔开，墙面光滑，虽然能隐约听到对面的声音，但高度是没办法像传统故事里那样跑去做些喜闻乐见的传统艺能的。
自不用说，这里的没办法指的只是一般人。
（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会少很多乐趣？毕竟所谓温泉回的保留节目嘛，就是要突破重重阻碍寻找到能够窥视秘境的……）
“嘛，算了，这里又不是霓虹轻小说。”
而且这玩意根本毫无挑战性，提不起劲啊……
一秒放弃的某人翻了个身，然后感觉自己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戳了一下。
“夜城夜城！这是什么啊？”
“哦，那个不是晴的式神嘛，怎么跑到”
“给我等会儿！什么玩意？？？？”
中气十足的嗓音贯穿水蒸气，少年手忙脚乱的裹紧了凌乱的浴巾，后背紧贴墙壁，洁净完美的肌肤和匀称而流线型的线条若隐若现，瞪着从水里伸出脑袋的某只青色小兽。
后者正从水里举起爪子，猫爪展现出了超乎常理的灵活度，牢牢抓着一条白色的小蛇，后者在在尝试溜走未果后只好慢悠悠的把头偏向一边，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但从光滑的蛇鳞正从白色一点点向粉色转变这一点来看，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晴……你有在偷看吧。”
“嘶嘶，嘶……”
“哎？晴变成蛇了喵！”
零依似乎还不太能理解眼前的事态，摆出了奇怪知识猫猫头的表情后很快就对白蛇式神失去了兴趣，试图钻回水里——然后被夜城掐着后颈拎了起来，猫咪的四只爪子安分的朝下耷拉着，用天真的表情看着黑着脸的夜某人。
“所以你又是怎么溜进来的？”
“零依一直在这里啊？夜城才是后进来的哦。”
“……那你怎么不出声呢？”
“为什么要出声喵？”
年兽用爪子抹抹脸，疑惑道：“零依想要和夜城一起玩！和夜城一起泡在水里就会感觉非常开心哦，水里面都是夜城的味道，在这里融化进水里的感觉，就像那天夜城进到零依的身体里一样喵~”
“对了，夜城你后来为什么都不这么做了啊？明明很舒服的……”
“嘶——嘶嘶？？？”（进到什么？）
白蛇不敢置信的竖起身体，大声嘶嘶道——虽然没人能听懂她说了什么。
“进到什么？”
萦绕在空间内的水蒸气忽然泛起一丝紫黑色，像是在水里滴进一滴墨水，拆分成无数细微的丝线，分散悬浮在整个空间中的气体聚拢成一颗飞速旋转的圆球，然后化作某个大家非常熟悉的人影。
上一篇：无限，这个队伍太苟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