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戎御门最初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既然天圣宫想要拿协定的大义压制自己，那他干脆就借这个机会把“协定”彻底掀翻。
人类与妖怪的协定本质上是双方都没有将对面赶尽杀绝能力的前提下，各自退让一步定下的休战书，虽然如今看来上面的条款有不少过时之处，大家私底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至少明面上还是要承认这玩意的绝对正当性的。
一方面是这也算霓虹修行界的“祖宗之法”，另一方面……无论人类还是妖怪，现在都没有了重新签订契约的能力。
三大妖族不理世事，几名在世的总大将之间的恩怨可能比他们和人类的还要深刻，而修行者也没办法再推出一个对策局与天圣宫共同承认的领导者，连表面上的牵头人都找不出来，谈出的新协定自然连用过的卫生纸都不如。
而戎御门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通俗的说就是“上称”。
既然你们强调协议的重要性，我就把事情闹大，直到妖怪和人类不得不正视过去的协定已经毫无意义。
至于具体做法，他的思路也很清晰明了，最重要的是十分具有可操作性——杀就是了。
以芦门市为起点，让鵺鸟杀光见到的所有妖怪，等到损失超过妖怪的承受能力，他们自然会撕毁协定，开始向人类报复。至于天圣宫到那时怎么想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两个种族的战斗全面开启，敢提出媾和的大神官自然会被内部更激进的同僚取代，直到参战的一方完全失败，用鲜血划出新的红线为止。
到那时，就算自己被妖怪联军杀死，或者被天圣宫逮捕也于事无补，甚至于他的死亡本来也是计划里的一环——“兢兢业业守护封印的家族被天圣宫内部的掌权者威逼交出领地，走投无路下放出被封印的大妖导致生灵涂炭”只要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不处理几个大神官恐怕很难收场。
如此一来，不仅芦门市的妖怪之祸会被解除，其他城市中当地的神官家族也不会放过这个借此逼宫的机会，天圣宫一直以来推动的，用直属的退妖师取代当地家族的勾当也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也说不定。
为了完成计划，他所做的第一步就是用妖怪的尸体补全鵺的肉体，并且获得鵺被封印的另外两部分，对当时的戎御门而言，反倒是封印着“神”的部分比较难以获取，而由于百鬼院家衰落的关系，拿到“魂”的部分的唯一难点只在于要怎么知道那本旧书被百鬼院家的族长打包卖给了谁。
这也是他和荒川茂相识的起因。
第521:百鬼院橙:警觉 4.6k
与其说戎御门找上荒川茂，不如说是荒川组主动送上了门。
彼时的戎御门已经依靠和妖怪的交易垄断了整个芦门市的地下市场，除非走海路贸易，想要进入鸣海原的特殊货物都必须途径芦门的物流通道。而为了培育和囚禁怨灵大群，荒川茂每年都需要采购大量的物资，找上成为当地黑市头子的戎御门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第一次见面之后，他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谈不上多好，戎御门觉得荒川茂只是个为了长生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老疯子，这种货色能闹出什么风浪？而在荒川茂看来，像这样刚崭露头角的小辈他已经见过了不知多少，指不定明年就会在火并中变成一具被丢进河里的无名尸体。
戎御门＆荒川茂：无聊的俗人罢了，等我的计划完成随手就能打发掉，根本不值得多费工夫关注。
鵺＆般若：啊对对对。
后面的事夜城就清楚了，通过荒川茂提供的情报，戎御门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进一步的完善和修改，不仅顺利获得了封印“神”的古书，还暗地里进行着杀死妖怪来加速鵺之肉体成熟的妖怪。
他狩猎妖怪的动作十分隐秘，频率也不高，按理说不可能被发觉。但很不巧的是鸣海原当时恰好还有个同样在狩猎妖怪灵魂的前代大将，二者的狩猎范围叠加在一起就直接超过了被妖怪察觉的阈值。
最后的结果就是山姥提前发动反攻被杀，而戎御门也在道成寺家与对策局的联手调查下不得不暂停了妖怪狩的行动。不过到那时他已经收集了勉强能够维持鵺鸟肉体的量，打算利用鵺的力量从根本解决霓虹的妖怪，雄心勃勃地准备整个大活——
然后他就收到了荒川宅本社爆破的消息。
男人不得不像加班的苦逼文员一样再次临时修改计划书，不过这次变动也不全是坏事。
荒川茂一死，他的手下再没有能和戎御门周旋的头面人物，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让幸存者听从自己的调遣，从而直接拿到被荒川茂作为筹码保管的古书。之后借白山君之手杀死青行灯，在大仇得报的同时还拥有了顺势把当年破坏自己复仇的西国百鬼也引入布局的理由，从纸面账目来看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然后他的妖怪天守也被爆破了，凶手还是同一个人。
因为鵺的小心思而错判了夜城的身份，本来应该封印着鵺之魂的古书里不知为啥跑出来个蜘蛛娘，导致鵺的复苏功亏一篑，连死前尽量把事情闹大的意图都因为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而告吹，可以说从头悲剧到尾。
不过，戎御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反倒没多少不甘心的念头。
毕竟他确实靠自己报了族人的仇，也将妖怪从芦门市驱赶了出去，这就是他说的“愿望达成了一部分”，而另一个原因……
似乎是夜城表现出的，平等对待人类和妖怪的态度。
或许是对天圣宫的态度过于失望，所以才会觉得即使规则制定者不是人类，只要能做到不因为利益勾兑而偏袒一方也算可以接受。
很难说是夜城被当成了备胎还是戎御门老兄被pua过度，总之，这一次的事件也算是正常解决了……大概吧。
白山君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总大将，在能预见的未来中还会进一步扩张领地，青行灯之死带来的隐患被彻底消除，在对策局和天圣宫之后，整个南三市的妖怪（还活着的那些）也将服从于鸣海原的路线。
虽然没能找到更多关于荒川组的资料，但最后取得的成果却远大于预期。
除此之外，这次的旅行更有一些特别的收获……
“橙酱，也让我抱抱她嘛~”
在夜城身边的位置上，两个半少女正嬉笑着闹作一团。
之所以说两个半，是因为某个只有半边身体是人类的新成员。
人偶大小的蜘蛛娘被百鬼院橙抱在怀里，两只手捧着一块仙贝，试探着把脸凑近，十分文雅地咬了一小口。
“叽！！”
被松脆的口感震撼到的蜘蛛娘发出了惊讶的叫声，而紧接着便沉醉于现代食品（指味精）的美味里，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冒出抢夺自己食物的坏家伙之后就咔吱咔吱地咬着仙贝的边缘，很快就在橙的衣服上洒了不少碎渣。
从古书里逃出来之后，蜘蛛娘死活不愿意再靠近那本书，而且被泡了水的书册也没了封印妖怪的力量。幸好，虽然她不会说话，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反而对放她出来的橙有着某种特殊的好感，趴在女孩身上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考虑到这大概率是百鬼院家先祖的手笔，在经过白山君和道成寺晴的检查之后橙就把对方留在了身边。
小家伙的样子十分标志，黑色长发如瀑，白色的肌肤映衬着宝石般的朱红双瞳，色彩分明的面容让人第一眼就能联想起童话作家笔下白如雪，红如血，黑如乌檀木的公主，穿着一身锦罗五色的丝绸华服，垂下来的衣摆恰好能遮住非人感的下身，看上去就像个精心做成的高档奢侈娃娃，美丽的脸庞加上精灵般不谙世事的天真神态给人以一种反差般的危险诱惑。
当然，这里的危险并非指的是三年起步，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危险。
尽管橙直接把她带上了车，也没有做丝毫伪装，甚至和晴直接在车上跟蜘蛛娘玩闹在一起，同车的学生们却没有一个人对这幅景象表现出半点疑惑的情绪，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承认了眼前的一切。
就在刚才蜘蛛娘还偷偷把前面座位上学生的头发打了个结，对方也的确转头看了她一眼，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从口袋里拿了两块小蛋糕试图投喂，直到蜘蛛娘躲回橙的外衣下面才作罢——女孩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转头又跟同坐的朋友继续聊得火热，就好像她刚才想要伸手抚摸的不是坚硬光滑的蜘蛛节肢，而是可爱的小狗一样。
整个车厢好似被蔓延的无形蛛网铺满，车中的人就像被黏在网上的飞虫，意识被层层丝线包裹，无法认知到世界的真实，端坐在天罗蛛网中央的女孩带着童稚的笑容，眼中散发着魅惑的微光，荡漾的妖力在空气中掀起波纹，八条腿轻轻拨动着丝线，依照自己的意愿编织出虚假的真相。
“干扰认知的妖术吗？”
夜城的光明真言也能起到类似的功效，在范围和力度上还更胜一筹，但他还做不到像这样润物无声地改变目标的常识——以他困住青行灯的情况举例，妖魔没办法从他的幻境中挣脱，但至少能明白自己被施加了幻术。
“不，应该说是本能的天赋吧。”
扩散在车厢里的力量并非蜘蛛娘有意为之，这种对心智的干扰立场无时无刻不环绕在她身边，不需要她主动施展就能发动，
“就像昆虫的保护色一样呢，为了保护处于弱小时期的自己不被伤害而下意识释放的能力，一不小心就会被魅惑住，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说不定直到被她吃掉……不，就算在被吃的时候恐怕也不会产生恐惧和否定的情绪吧，真是个不好惹的小家伙啊。”
巫女小姐评价道，虽然这么说，她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警惕的表情。
“既然这么跟橙这么亲近，大概是过去被百鬼院家降服，然后封印在书里的妖怪，在家族的血脉枯竭之后被当成普通的书籍贱卖了吧。”
她看着吃下一块饼干后揉着肚子在橙身上打了个滚，好像要睡下的蜘蛛娘，带着羡慕的表情说道：“记得我说过什么吧，这种底蕴深厚的家族就算衰落了，多少也会留下一些惠及子孙的资产，比如沉睡在封印里，只能被本家血脉唤醒的式神什么的。”
“而且这只妖怪看上去并不排斥橙酱，完全可以作为橙的式神留下来。从昨晚和鵺的战斗来看，虽然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弱，但只要能找回本来的力量，绝对能够当做一个家族的最高杰作，压箱底的王牌啊。只靠着这只妖怪，重新被退妖师家族接纳也不是不可能。”
“真好啊，又强又可爱，还容易肚子饿~我也好想有一只这样的式神疼疼疼！！！”
小梨甩了自家主人一个白眼，松开嘴，游回了背包里。
“式神？这孩子吗？”橙看着睡梦中叼着自己衣角磨牙的蜘蛛娘，有些开心地确认道。
女孩对这只救了自己的妖怪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如果她能像道成寺晴说的那样成为式神，那么不但可以把她养在家里，自己也从此有了能帮助哥哥的能力，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能待在安全的地方默默为哥哥和朋友祈祷。
“如果可以的话，哥哥也不需要每天为我的事发愁了！”她看着夜城，表情和央求家长买宠物的小孩子差不多少。
“等回到鸣海原就把她带到奶奶那里检查一下好了，毕竟也是被封印了不知多久，如果带着什么不详的东西就麻烦了……虽然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啦。”
橙伸出手试图戳戳蜘蛛娘的脸颊，但还没等她的手指触及对方，蜘蛛娘就先一步醒觉过来，对傻笑着摸过来的巫女小姐张开嘴，趴低身体发出恐吓的低吼声。
“嘶哈——”
“啊哈哈，你看你看，还会吼人呢，就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喵喵……”
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巫女小姐还想要把手往前送，而恐吓无果后，面对着咄咄逼近的手指，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蜘蛛娘眼中精光一闪，整齐的贝齿亮起寒光。
“喵嗷嗷嗷嗷嗷~~~”
车厢里回荡着女孩的惨叫，前排的学生们回过头，用古怪的目光看着道成寺家的大小姐不知为何突然从做座位上跳起来，气势汹汹地轮着手臂，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开一样。
片刻之后，道成寺晴苦着脸用力对手指吹气，而蜘蛛娘则再一次眼冒金星地倒在了橙的怀里，成功打出了同归于尽结局。
“哼，家传式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没有不也活着。”
某个吃不到葡萄的巫女小姐哼声道：“我才不羡慕呢，而且我这次也拿到了超级厉害的好东西！”
她兴致勃勃地拉开书包，把小梨拖了出来，然后捏捏对方的尾巴，蛇式神便张开嘴，配合地吐出了一块黑色的碎片。
碎片的体积不大，掂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上面包裹着一层漆黑黏腻，石油一样的污渍，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从被刮开的地方能看到金属色泽的本体，上面还有着坑坑洼洼的腐蚀痕迹，但奇怪的是却没有氧化锈蚀的迹象。
“最后射出的那一箭按理说并不足以打倒鵺，所以我在那之后检查了鵺的尸体，结果在灰烬里发现了这个。”
她举着碎片，指尖注入一道法力，黑色碎片立即随之鸣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响。
“这里面蕴藏着很强的力量，而且对法力十分敏感，妖怪体内不可能长出这种东西，所以应该是被谁打进它身体里的。”
“打进去？你的意思该不是说，这个就是当年……”回忆着鵺相关的传说，夜城问道。
“没错！”道成寺晴兴奋地握拳道：“鵺在传说里被藤原家的武将用八幡菩萨之箭射落，一定是那支箭的碎片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才会让鵺的身体一直衰弱下去。昨晚也是支箭里剩下的力量被我的箭矢触发，一同从内部破坏了鵺的身体，这才能将它打成重伤！”
巫女小姐的激动并不难理解，如果推测为真，那她手中的东西就是从平安京时代保存下来的宝物，能治退全盛时期的鵺鸟，并且在接下来的无数年间一直摧残着它的肉体，这支箭的力量自不必提，即使在漫长的时光中被鵺的妖力反过来磨损了许多，对于现代的退妖师而言仍旧是不可多得的法宝。
“用它打造武器的话，就算不使用法术，只要刺中要害，凭它自身的力量也足以杀死大部分妖怪……也很适合橙的特点呢。”
她干咳了两声，斜眼看向百鬼院橙，端着嗓子道：“那个……”
“不换。”
橙警惕地抱紧了怀里的蜘蛛娘，后者虽然没能弄懂眼前的事态，但也学着主人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叽。”
“小气。”晴也哼了一声，把脸别向窗外。
“话说晴啊，你能不能认出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络新妇？牛鬼？土蜘蛛？好像和哪个都沾着一点啊，但又说不准究竟属于哪一类，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蜘蛛精？”
说着话，夜城也像道成寺晴一样伸手想要摸摸蜘蛛娘的头发。
“哎？哥哥？小心啊！”
即使明知道夜城不可能被咬伤，橙还是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同时提醒道：“她好像会咬——”
她的声音忽然停住，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没有像对道成寺晴那般警惕恐吓，蜘蛛娘在见到夜城伸来的手掌时便眼前一亮，从橙的肩上一跃而起，几乎是飞扑到了夜城掌中，两只小手用力反过来抱住他的手掌，把脸紧紧贴在掌中，满脸陶醉地用脸蛋蹭来蹭去，水嫩的肌肤跟夜城的手来回摩擦，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变得甜美起来。
“叽……呼叽……”
看着越来越沉醉，大有顺着手臂往自家老哥怀里钻架势的蜘蛛娘，百鬼院橙默然把脸转向身边的好友：“晴，你刚才的话还算数吗？”
“不。”
除妖达人·道成寺晴面无表情地和橙站在了同一阵线：“我收回前言，这果然是非常危险的妖怪，应该尽早治退，怕普通法术不保险的话，正好可以试试我新到手的法宝……”
第522:妖魔围城,鸣海原大危机 迫真 5.1k
“时候到了。”
返回的旅行巴士要等到中午才会起程，但早在今日凌晨，即将日出的前一刻，鸣海原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距离阴晴馆不远的一棵树上蹲着几个打扮古怪的家伙，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却同样以一种不着力般的姿态站在随风摇晃的树梢上，观望着整座城市，身上散发出的妖气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每个妖怪的力量都精准地卡在妖怪头目与大妖的分割线上，换句话说，对于达不到大妖水准的敌人，这群妖魔就几乎是无法战胜的存在。
“真的要动手吗？”
一名披着斗篷，将全身包裹在其中的妖怪看着已经隐约现出光彩的地平线，缓缓开口道。
“听说鸣海原百鬼里至少存在着三名大妖，如果事后被记恨上，那家伙会不会直接把我们丢出去挡枪？”
“那不是重点。”另一个带着黑礼帽，穿着如同西方旧时代绅士的妖怪打断了队友的话：“重点是，鵺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一旦太阳升起时还没有信号传来，就立刻对鸣海原发动清洗，并且尽可能抓住对白山君或者夜城有影响力的目标。你们好好想想，什么样的情况才会需要‘人质’？”
他看着同僚们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进一步怂恿道：“明白了吧，现在鵺八成已经被逼到只能靠这种手段翻盘，如果我们发动攻势的话，的确有可能一举逆转局势。但是……我要问一句，我们有必要这样做吗？”
“雪中送炭的收获固然更大，但锦上添花却绝对安全啊，我可不觉得我们理应为了那种家伙赌上性命。”
“反正总要找个主人，为什么不挑个更有前途一点的呢？”
他的话语引发了一阵骚动，能够接下这种任务的妖怪自然不可能是良善之辈，而亡命徒往往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一时间几个妖怪脸上都浮起了意动的神色，他们在芦门也听说加入鸣海原的百鬼说起白山君的宽容性格，如果连鵺都不是她的对手……相比起豁出命去救一个不知生死的混账，直接弃暗投明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一只岩石组成的妖魔似乎被说的动了心思，点头道：“我觉得……”
在他的后半截话尚未出口之际，一道黑影就出现在了那名教唆反叛的礼帽妖魔背后，只能用痴肥形容的身躯看起来笨拙无比，甚至只能用一只脚踩在树梢，但如此巨大的躯体却不但没有将树枝踩断，更好似不受力般地跨越了数根枝丫，瞬间占据了礼帽妖魔的后背。
“山鲸，你？！”
礼帽妖魔的眼睛睁大，身体化作一阵旋风想要逃走，但对方仅仅一抬手便将他捏在了掌中，动作轻松写意，就像从树枝上扭下熟透的果子那样简单。
动手的高大妖魔生的浑圆粗短，全身长着大量赘肉，又披着一层黑色的鬃毛，远看上去简直像座肉山，阔鼻鼠目，嘴边刺出两根焦黄的獠牙，却是只野山猪化生的妖怪。
礼帽妖怪猜到自己这群敢死队中必然有鵺的死忠，但他也认为对方绝不敢在这敌众我寡的时候贸然出头，没料想山鲸会立即发难，猝不及防下脚下踏错，被当场生擒。
而山鲸在这一击中表现出的力量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明明大家的修为都在接近的层次，对方却能只用单手就压制了他的反击，山猪的妖魔五指向内一收，随着清脆的响声，竟然生生将礼帽妖怪的脊椎捏断！在妖怪哀嚎的伴奏声中，猪妖单手拎着瘫软的背叛者，傲然扫视周围的妖怪，脑后猪鬃张牙舞爪，如一尊下凡的凶神狂魔，豆粒大小的眼睛中闪烁着无感情的凶光，獠牙间淌下粘稠的涎液。
他的腹部一阵蠕动，竟然直接裂开了一条缝隙，却没有流出血来，腹部肉壁的边缘长着两排雪白的臼齿，肠子和胃袋欢快地颤动着，从腹部的裂口匍匐爬出——用嘴咀嚼的速度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食欲，巨大的胃袋翻开，朝礼帽妖怪包覆过去，想要用更直接的方法让食物“一步到胃”。
“等，请等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礼帽妖魔并不是什么坚贞不屈的性格，否则也不会事到临头又想着改换门庭，在赤裸裸地威胁之下，他立即重新坚定了信念，连连求饶道：“我会听从鵺大人的命令，山鲸大哥饶命啊！——这次的事还离不开我的技术，我还有用，还有用的！”
“…………”
山鲸沉默着，被抓在手中的礼帽妖怪也不敢催促，在一段压抑的沉默之后，妖怪感觉到抓着自己脊椎的手掌一松，他便直挺挺地摔倒了地上。
放开礼帽妖怪，山鲸看着噤若寒蝉的妖怪们，腹中响起像是从水底发出的声音：“白山君……软弱，厌恶。鵺……强大，服从——否则……”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他跃跃欲试的胃袋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觉得……山鲸大哥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对鵺大人忠心耿耿啊！”岩石妖怪讪笑着说完了整句话，而山鲸没有对他有所表示，他纵身从树上跃下，大步走向了黎明中的阴晴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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