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试纸团
“……”
看着说着说着又开始满脸跑眉毛，还非常光明正大的偷看自己表情的巳生婆婆，夜城决定打死也不接这话茬。
“叽叽，叽——？”
这时，许久没听到声音，感觉吓人的大黑蛇已经离开的百姬小心翼翼地从少年怀里探出头，两只手抓着夜城的衣襟裹在自己身上，只把脑袋伸出来，警醒地观察外面的环境，探头探脑的动作像只从洞里探出头的土拨鼠，在确认警报解除后才安心地从夜城怀里跳了出来。
“叽……”
她看着被泼了一身茶水的夜城和巳生神主，情绪低沉地把脑袋耷拉下去，但很快又重新鼓起了精神，撒开八条腿跑到一旁，抓起水壶顶在头上，抱着两个新茶杯跑了回来，吆喝着号子，抱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水壶给两人重新倒上茶。
“叽叽——”
夜城伸手想要拿起茶杯，却被百姬拦住，蜘蛛娘思索片刻，眼前忽地一亮——她把手伸进怀里，小心地掏出了一块用蛛丝裹起来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了半块仙贝，女孩把仙贝放在茶杯上方，抬起一只节肢，用尖端仔细地在仙贝表面来回刮了几下，把上面的糖霜洒进茶水，又小心地搅了搅。
之后，像是做了什么大工程一样，百姬抬手在头顶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分别把两杯茶推给夜城与巳生神主，学着他们的动作跪坐在草席上，满怀期待的盯着两人的表情。
“啊哈哈哈！！！”
被百姬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巳生神主把泡着糖霜的茶水一口咽了下去，又笑着在蜘蛛娘头顶摸了摸：“好孩子，好孩子——怪不得晴前段时间回来后就跟我念叨着怎么让式神变的更可爱，百鬼院家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说着，她虚着眼睛瞟向一边的黑蛇刺青：“以前黑天这家伙也挺有意思的，结果现在变的和那些小辈一样，无聊的紧……嘿！”
画在地上的黑蛇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用尾巴卷着烟杆打算敲巳生神主的脑袋，结果老人家当机立断抽出头上的铜梳子，半途挡住了自家式神的背刺。
]【q|群∫ⅷ／巫°起()*Ⅰ∥舞&其>(0)≡扒￡／（……不愧是晴的奶奶，和式神的关系也一模一样啊。）
“啊对了对了，老婆子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被打断思路的不只有夜城，一场插曲闹下来之后巳生神主也忘了之前的话题在哪中断，为了避免神主又开始明里暗里的推销自家孙女，夜城便把话题向前提了一段。
“说到烟火祭。”
“是吗？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巳生婆婆用烟杆敲了敲脑袋，点头道：“这次的祭典会由道成寺家直接接手，对策局也会来插一脚，原因你也清楚。”
“好运国王？”
“没错。”
神主继续说道：“这半年来，伪神造成影响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各种活动抵消了，只剩下少许最顽固的残留，我之前和神乐局长商量过对策，决定利用这次的祭典节日把剩下的影响一次性拔除。”
她用烟斗磕了磕草席，洒出的烟灰自动沿着某种路线移动，在席子上画出了一个玄奥的法阵，灰烬的痕迹交错扭曲，又在中央汇聚成一个圆环。
“对策局的分析室设计好了路线，神龛花车由道成寺家护送，把阵法直接画在这座城市的地面上。”
神主的烟斗沿着灰烬描出的线路移动，最终来到中央，轻轻一点，一道闪亮的微型火花在半空炸开。
“按照设计，从不同地点出发的人都会来到市中心，而最后的烟花表演也被安排在这里，整个法阵汲取来的力量会集中在烟花上，只要看到烟花，无论对在现场观看的市民，还是在家里从屏幕上收看转播的观众都能起到效果，把好运国王的概念彻底不留痕迹的消除掉。”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
“有点耳熟，是吧。”
巳生神主得意的摸了摸鼻子：“其实这个办法的逻辑和明盛兼言的做法是一样的，他用信徒和灵流在鸣海原的土地上画下了登神的法阵，我们则把法阵按照逆位颠倒过来，就像正电和负电碰在一起会产生湮灭一样，只要用恰好的力量反过来运行，就能抹掉之前法术的影响——老婆子刚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据说拿出这个办法的还是个没有力量的研究员……”
“张博士？”
“对对，就是那家伙！他的原话好像是说……只要在计算好的位置上用同样大小的力量原路炸回去，就能抵消掉对面的攻击，还说这叫什么……炸裂装甲？”
（嗯，光听名字就有一股永远发动不了的感觉。）
炸裂装甲又被坑咧.jpg
“是叫爆破反应装甲吧？”
“对对，就是这个！”
巳生神主对爆炸并不热衷，随便扯了两句之后便绕过了这方面的讨论，转而道：“总之，为了保证法阵的运行，这次烟火祭典道成寺家会全体出动，为了提前做好准备，大部分神官现在都在各自的房间斋戒冥想，晴丫头也一样，所以暂时没办法指导橙那孩子修行，到时候让橙也来一起参加游行就可以了。”
“没问题。”
夜城干脆地应下了邀请，按照巳生神主给出的日期，离祭典开始已经没几天时间了，橙平时挺喜欢这种集会，家里的两只猫肯定也会闹着要去集市上大杀特杀，既然怎么都要参加，那和晴走一路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说定了！”
巳生神主乐呵呵地敲定了时间，夜城本来打算继续聊两句，衣袋里却忽然响起了铃声。
和神主婆婆打了个招呼，他走到本殿的门外，按下接听键。
“呦，老大！”
里面传来的是天狗小姐的声音。
“鹰无。”夜城应声道：“芦门的事情顺利吗？有没有闹事的妖怪？”
“非常顺利！”
鹰无凄草听上去心情十分晴朗，隔着话筒都能听到她扇动翅膀的声响：“大部分本地的妖怪死的死跑的跑，根本没人愿意留下来，更不用说想要抢占大将的位置，白山君大将的手下很顺利的接手了妖之国的领地，只不过之前被鵺鸟破坏的太彻底，现在修起来还要费不少事，幸好留下来的队伍里有只山童，白山君大概打算把这一带的领地交给他吧。”
“人类方面也没什么阻力，戎御门在搞事之前已经把能修行的族人都送出去了，以他的脑子，在搞事之前肯定说过什么‘如果第二天没有消息就是我失败了，到时候就远远离开不要再回来’之类的话。”
“现在的戎御门家只剩下了完全没有天赋的族人，之后大概会变成单纯的温泉旅馆吧，或许几代人之后他们的力量会逐渐恢复，又或者永远都要这么下去……不过那和我们没啥关系就是了。”
“目前芦门市没有成规模的退妖师，对策分局似乎接到了鸣海原同事发来的招呼，没有妨碍我们接手妖之国，之后大概会保持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我的建议是最好提醒巳生神主趁早派神官来修建神社，反正离得不远——总比桃溪市要近，这也是道成寺家拓展势力规模的好机会——如果等天圣宫反应过来，派来的守护家族可不一定能和白山君和平相处，我知道他们打不过你，但老大其实不喜欢和人类打打杀杀的对吧？”
“很好，那么西国方面的妖怪有动作吗？”
“没有，完全没有。”
天狗的声音有些迟疑，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推测报告道：“西国百鬼在那之后完全没有派来新的妖怪，也没有占据空出来的妖之国。老实说，他们的反应不应该这么慢。那只臭狐狸在天亮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我猜她肯定是回了京都，把这里的事跟狐妖们报告过了，然后她们又把事情告知了西国百鬼。”
“他们的总大将现在大概在思考要用什么态度和我们交流吧。”
“至于东国百鬼，估计还不知道那些妖之国现在是无主状态，所以也没有向这边出手，不过我觉得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很可惜，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把这些妖之国全都吃下去，除非老大你站出来分走一块。”
“没兴趣。”
“嘿嘿，我猜也是。”鹰无凄草打了个响指：“那就先放弃吧，反正最大的收获已经被我们吃下去了，其他的地方就先让给他们快乐几天，等老大当上天下妖怪总大将……”
“可以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还有一件！”
天狗小姐道：“是关于缠公方麾下的百鬼夜行。”
“芦门的事已经不需要我们多做什么，南三市剩下的就只有最后一座，那里的妖怪现在估计连自己的大将早就被吃了都不知道，所以我打算过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为了让我不至于被人类围攻，能请对策局的先生们给我开一张介绍信吗？”
“可以。”夜城点头：“我之后会和神乐局长说这件事，你自己多加小心。”
“安啦~”
天狗小姐吹着口哨：“现在又不是在地下，我想离开的话，能留下我的妖怪还没有……额，还没有第二个呢~而且还有你给我的护身符不是吗？”
话虽如此，夜城的关心确实让天狗小姐的心情变得更好了一点，她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
“对了，这次任务完成的话，要记得算上我的功劳啊，如果能把我在百鬼里的排名往前提一下就更好了——不过得跳过第三个，不行的话我可以攒着功劳下次再说。”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向远处的城市飞去。
第553:全都要和梅露斯家计事 4.7k
之后的几天里，夜城在街上总能看到有些面熟的人穿着蓝色的工人制服，在街道的各个角落调整着什么东西，跟过去仔细查看的话，是一些写着“灭虫药剂，有毒小心”字样的铅盒子，一般人看到这东西大概立即就会敬而远之吧。
这些小盒子实际上是引导并且增幅法术的中继器，为了保证法术的轨迹不会被突发情况干扰，他们需要把装置按照法阵的轨迹安放在城市各处，为了确保这些东西不被人无意中破坏，对策局也是不少心思。
一路上他还碰见了几个道成寺家的神官，他们的数量要比除灵师少得多。按照巳生神主的说法，大部分退妖师都在斋戒沐浴，准备在祭典那天联手引导法术，而除灵师则需要在这段时间内保证法阵的完整性——除了雅子那种顶风作案结果被一网打尽的灵体，在他们的高强度地毯式巡逻下，这段时间里新生的灵体也被第一时间净化消灭，鸣海原市区正处于从建成以来未有过的“整洁”中。
除此之外，队伍里还蹲着几个长得十分类人，穿着要么太松要么太近的制服，身上妖气乱窜的“员工”。这群家伙的工作效率要比一板一眼的除灵师们快上不少，干起活来也十分有个人特色。
趁周围的路人不注意，其中一个家伙的脑袋原地飞了出去，嘴里叼着一个装置放在电线杆顶端，身体还留在原地，朝扛着梯子走过来的除灵师耸了耸肩。另一个则把手臂变的无比细长，各抓着一个中继器塞进了墙上的狭窄缝隙，剩下的一个左右看看，把手指含在嘴里一声唿哨，只见一群灰皮耗子从下水道里钻出头，和召唤者相互吱吱了几声后几只为一组，顶着十来个铅盒一哄而散，转眼没了踪影。
这些逐渐上头的家伙很快就把保密要求忘在了脑后，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没有黑墨镜也没有记忆删除棒的除灵师们很快就被吃瓜群众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不得不胡言乱语地解释说这是为烟火祭典请来的外地滑稽马戏团正在彩排——直到某个蓝衣员工在一阵哆嗦过后把衣服一脱，里面一群巴掌大叠罗汉的小矮人呼啦一声摔得满地乱滚。
终于忍无可忍的除灵师一声咆哮，双手一合抽出了制式长刀，嗷嗷大喊着撵得妖怪们屁滚尿流，剩下的同事则带着快要绷不住的表情再次和市民们解释：“特效，都是特效，记得上次天上飞的那个大玩意不……”
“——马路上不要拥挤聚集，注意交通安全！”
随着警哨的响声，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几步走了过来，挥着手臂驱散人群。有警察出场，再加上机动车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大部分人很快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好奇心重的市民还朝妖怪们离开的位置张望着，但他们很快便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样，神色一紧，匆匆离去。
“百目大人！”
见到分开人群走过来的夜城，领头的除灵师急忙站直身体，大声问候道，夜城抬手阻止了他再次吸引路人注意力的动作，随意道：“妖怪们也参加了工作？”
“是！”除灵师再次抬高声音回答：“这些妖怪似乎本来想要去酒屋吃喝但没有钱，想起之前曾经和对策局合作，就一早找上门了。我想着，反正就算被拒绝，他们也会跑去酒屋偷东西，干脆就留下他们来帮忙了。”
夜城收起光明真言的力量，看着正被除灵师们说教的几个妖怪，笑了起来：“看上去他们这次是要打白工了。”
“哈，倒也不是完全添乱。”除灵师摇头道：“他们的效率确实比我们更高，如果能听从指示的话，我预计这部分的工作会提前一天完成……”
说到这里，他怨念地重复了一遍：“如果听从指示的话。”
“看上去还需要磨合。”
“就是这样，大人。”除灵师擦了额头的汗水：“不过要我说，这样其实也不错。”
“这些妖怪确实时不时的就会惹出祸来，但实际上……唔，怎么说呢。”
他犹豫了一会，最后决定照实说出自己的看法：“也可能我不是退妖师的关系吧，我觉得这些妖怪并不是什么必须要消灭的对象——比起我们每天要对付的恶灵，他们至少还能用烤鸡肉串收买。”
“我大概理解了，多谢。”
夜城看着因为心虚（也可能是看到了夜城）而老实地听着除灵师教训的妖怪，点了点头。
人类和妖怪的合作看上去已经初见成效，虽然离‘融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这已经是个还算可以的起点，妖怪有白山君的约束，人类则选择了对妖怪成见更少的除灵师和对方接触（或许巳生神主让族人在这段时间暂时回避或许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再加上夜城作为保险，未来的发展必定会朝着预计的方向前进。
在辛苦了大半年之后鸣海原似乎终于踏上了正轨，也不枉自己次次小心翼翼地殴打各路妖魔鬼怪了。
除灵师还要继续完成布置工作，夜城不再打扰，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身形高大的中年警察正在路边等着他，两人没有打招呼，就这么肩并肩地默默走在马路上。
“祭典期间，警署方面也会加派人手维护安全，警员方面由我负责全权指挥，如果发现任何状况都可以直接联系我，警署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
“明白了，月池伯父。”
一句话说完了公事，两人又很快陷入了沉默。
“小命昨天告诉我，她不打算去外地读书。”
夜城偏过头，月池警官却没有看他，保持着前进的步调，好像说的只是件“今天天气如何”这样的小事。
“大概会在市立大学修完科目，然后就成为全职除灵师，一直在鸣海原工作下去。”
“…………”
看夜城没有插嘴的意思，月池优哼了一声，把脸扭回去，继续向前走。
“小命小的时候，其实不喜欢剑道也不想当警察，因为那时候我每天都很忙，总是回家很晚。她最喜欢的事是照料院子里的草坪，就和她母亲年轻的时候一样。后来她被发现有除灵师的天赋，开始在对策局工作，结果经常回来的比我还要晚，有时候还会弄出一身伤，虽然她包扎的很好——呵，又变得有点像我。”
“我听说神乐局长曾经提议过，让小命在毕业后前往东京的对策局总部深造，以她的天赋应当能够成为总部常驻的除灵师，不过这也被她拒绝了，就像她决定不申报东京的大学一样。”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眼神移动到夜城身上，淡淡道。
“百目君，你怎么看？”
“嗯……”夜城思索片刻，抬头道：“就……随便？”
“你说什么？”
月池警官皱起眉：“臭小子，你觉得我不敢揍你吗？”
他脸上的表情不怒自威，老警员的气场全开，拿出了审问犯人的严厉架势。
“月池伯父知道我第一次和学姐聊天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
夜城转过身，正视着月池警官的眼睛：
“她说，她想有一个弟弟。”
“……”月池警官脸上的表情顿时黯淡下去，他的确记得在月池命小时候很希望能有一个弟弟让她照顾——如果不是好运国王教会的出现，这本应该是合理又简单的愿望。
“您觉得学姐因为那件事改变了，变成了和过去的您一样的，嫉恶如仇的警员，但其实她也没变——善良，认真，喜欢照顾人，而且有时候会想太多……”
“所以学姐她自己也有点犹豫吧，究竟是像当初的母亲那样打造一个普通但温暖的家，还是像当初的父亲一样成为里世界的警员，甚至弥补您当年没有更进一步的遗憾。毕业前的人生路口嘛，大家都经历过，然后恰好因为我的关系，就让学姐选了个两边都有一些，但也都打了折扣的路线。”
“月池伯父对我说这些，无非是想说学姐为了我牺牲了很多东西，那我的回答就是——我不会干预学姐的选择。”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笑话，对月池警官抬起手，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做了个抓取的手势；
“学姐想要平静的生活，鸣海原就会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桃源乡，学姐想要保护市民，她就会成为对策局最强的除灵师——就算她不去东京也可以，当然去也无所谓——我不会干预学姐的选择，我只会把两条路上最好的东西都交给她。”
月池警官紧皱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而对方也用坦然的目光回敬，沉吟片刻之后，似乎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情绪，月池警官缓缓点了点头。
“勉强合格了。”
停顿一下，他马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开口道：
“那……要是她想让你只娶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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